第8章 ☆、飛魚服
半夜,我暗暗的綽着小師弟一行人。
顯見他們不知道剛去做了什麽勾當,帶着一股血腥氣。小師弟慢吞吞的跟在後面,也不多話。大概是天氣比較冷的緣故,我見他勾着腰,縮着頭,一副小媳婦的模樣,有點氣人,更有點撩人。
白天那賊眉鼠眼的小子匆匆的自後面跟了上來,拍拍小師弟的肩膀,不曉得塞了什麽過去。
我見小師弟眉開眼笑的接過,開始低頭咔吧咔吧的吃了起來。
等他們走遠了,我走過去踢了踢,是栗子殼。
我一腳把栗子踢飛,直接甩到街後不知道誰家的院子裏,這口惡氣也還是沒有出。
不就是一包糖炒栗子麽?!
師兄我也沒少給你買啊,怎麽不見你跟我眉開眼笑!
狗東西,小狼崽子。
你等回去看我怎麽收拾你!哼。
小師弟一面吃一面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最後。
我看他吃完了最後一口,丢了殼,還伸手偷偷在背後的衣服上蹭了蹭。
不由暗笑,這狗東西從小就有這麽個習慣,看起來愛幹淨,專門往看不見的地方亂蹭。衣服屁股那地方都黑乎乎的了,他也不管。自己看不見,就當全天下的人都看不見。
這麽傻的小師弟可怎麽辦,他一個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我低聲學了幾聲秋蟲鳴叫,斷斷續續的。
小師弟聽了這個訊號,身形分明一僵,腳步略微沉重的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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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靜略大,就聽見前面有人轉頭,略帶關心的問,“老三,你怎麽了?”
小師弟支支吾吾的說,“我,我尿急,要,要去放水。”
我幾乎忍不住要重重的拍腦袋,這是什麽傻話。
可就這麽個四六不着的說辭,也讓一群人哄堂大笑,“想尿你就去麽,怎麽着,還要哥哥幫你把着麽!”
這話沒有惡意,可不知道為什麽,我聽了就怒從心頭起。包着布的刀緊了又緊。我恨不得殺光跟他說诨話的男人。
他們!他們把小師弟當成了什麽!
小師弟果然笨笨的不敢回嘴,一副抓耳撓腮着急的樣子。
還是那個年紀略大的男人打斷了那群取笑小師弟的家夥,“行了,行了,都別逗三兒了,他臉皮薄。要尿就趕緊去,抓緊跟上,大半夜別一個人在外面晃蕩。”
小師弟脆生生答應了,就摸着黑,往我這邊跑了過來。
我躲在暗地兒裏,他自然瞧不見。
傻了吧唧的看着他跑過頭。我只能舉着刀鞘在後面拍他的肩膀。
他驟然回頭,一副見了鬼的樣子,臉色慘白慘白的,頓了半晌,才叫道,“師兄。”
我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出來,“你倒還認識師兄。”
他有些心虛的樣子,不敢擡頭。
那晚的月色很亮,清白的月光打在青石板的路上,泛起白亮的光芒。小師弟的表情我看得一清二楚,也正因為如此,心中才更湧起一重重怒氣。
怎麽的,連正眼都不看師兄一眼?剛才怎麽跟那群人笑得那麽開心,你才認識人家幾天?!
被我質問着,小師弟,一言不發。
我說,跟我回去。
他搖頭,“我還有事,師兄,你先走吧。”
我的怒氣又湧上幾重,重重的說,“你必須跟我回去,為了找你,我幾乎走遍整個中原。師父,也在廟裏等着你。”
“師父?!”他呆呆的看着我,借着月色,看到我的白頭巾。嘴唇都微微發顫,“師父,師父他……”
小師弟說不下去了,大而圓的眼睛裏迅速湧起一重淚光,仿佛不敢置信的樣子,全身都在顫抖。
看他這麽難過的樣子,我不由放柔了聲音,“師父去了。他一直等你,等到12月中,實在熬不下去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叮囑我來找你。”
聽了我這番話,小師弟幹脆蹲下,抱着胳膊哭了起來,抽抽搭搭,全然不管不顧起來。
我輕輕拍着他的腦袋,仿佛小時候一樣,心底一片柔和,“師父把掌門之位傳給你了呢。來,小師弟,跟我回去,我們送師父回老家,入土為安。”
小師弟一直哭,聽了我這話,猛然擡頭,“師、師兄,我不能跟你回去。”
我眯了眯眼睛,身上不由的放出了一股殺氣,“你不跟我回去,難道想留在這裏?你忘記了師父嗎,他還在廟裏等你回去看他最後一眼呢!”
小師弟聽了我的話,又難過的哭了起來,可他堅持着不肯答應,只是說自己有事。
我心頭暴躁,欺身過去揪着他的衣領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看到你跟那些人混在一起的模樣了。怎麽着,找到相好了?”
小師弟震驚的推搡着我,“師,師兄!”
我挑挑眉,“讓我說中了吧?!舍不得這身官皮,還是你的那個相好?為了個男人連師父都不顧了麽。你這麽浪騷,還不如跟師兄回去,我不嫌棄你。”
小師弟一把推開我,氣得手都抖了,“你!你別含血噴人!你回去,回頭我料理清楚了,自然會去看師父!”
我嗤笑他,“等你料理清楚?多久,十年?二十年?我能等,師父能嗎?你讓他老人家的屍骨在廟裏化成白骨嗎!”
小師弟被我戳中痛處,又難過的在臉上胡抹了幾下,“師兄,你能不能,能不能先……”
我知道他的意思,立刻斷然拒絕,“不能!想讓我發送師父?!究竟誰才繼承了他的衣缽?誰才是我們神刀門第十一代的掌門人?”
小師弟搖頭,表情痛苦的不能自抑。我內心微微不忍,可依舊逼迫着他。
他很久很久才平複了情緒,勉強能跟我說話,“師,師兄啊,我并不想跟你争這個掌門的。”
怒火簡直要燒斷我最後的理智,他竟然跟師傅一樣!以為我是為了掌門之位才跟他争執的!
一個,兩個,都把我丁修當成了什麽人!
他媽的絕命神刀門的掌門,誰在乎!!!!難道我真的是為了一個掌門的名頭嗎!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我冷冷的看着他。
他為難的搖頭,“師兄,我這裏實在走不開,現在不行。”
單手握緊刀柄,我冷笑,“走不開?呵呵。那明天,我就去找你們百戶大人談談心,問問他,怎能讓一個罪臣之子,搖身一變,就披上了這身飛魚服。”
小師弟的臉色驟然變白,“師兄!你不能去。”
我冷哼着,“我怎麽就不能去,你究竟走了誰的門路弄來這身官皮?他百戶大人既然拿了好處,難道不該出點錢封我的嘴麽?!你放心,拿了這筆錢,我自然會閉嘴。我也不幹別的,一來是給師父發喪送終,二來麽,也要享受享受這京城的花花世界。”
小師弟拉着我的袖子苦苦哀求,“師兄,我真的不能讓人發現,這個身份不是買的,是我冒的,冒的啊!百戶他不會給你錢的,只會殺了我們滅口。錢?!你要錢?!!我有,我有啊。”他慌慌張張的從腰帶裏往外掏銀子,一塊兩塊的都是散碎銀子,被剪得七扭八歪,不成個樣子。
我看他手中那寒酸的幾塊碎銀子,心裏更增酸楚。
小師弟不是個聰明人,他只是認真。
以前學功夫的時候就是,我上手一次就學明白的,他卻弄不懂。非要練個十次,百次的反複琢磨,才能慢慢的學會。
可他肯吃苦,總是肯下功夫的把功夫吃透,所以根底越發紮實。
他就是這麽一個人。
混到錦衣衛裏,很吃虧吧。
人人都說錦衣衛裏好撈錢,那銀子都嘩啦嘩啦的往屋裏淌,撿錢都不用彎腰。可你看他混成這個寒酸模樣,哪裏像發財的樣子?!。
這狗東西,當官不會貪,還有什麽前途。
早晚得讓人把他賣了。
不行,我得帶他回去。
我側過身,在他耳邊輕聲說,“冒的?你怎麽冒的才能不被人發現?師兄知道了,你是陪男人睡覺了是不是,靠賣屁股上去了對吧。跟誰,今天給你栗子的那個小白臉?”
他渾身顫抖不已,大吼一聲,居然揮刀沖我殺來,“啊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媽的狗東西,竟然跟我動手。你哪一招,哪一式又不是我親手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