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2
是啊!她怎麽能提前走呢?
可她就是提前走了,還提前了至少半個小時。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待不下去了。”
“發生什麽了?”穆阮熙那邊有陣騷動,河畔靜靜的,時淼聽的真切。
“就是,就是,不知道他抽的什麽風,我看了他那麽多場生日會演唱會直播,都沒有什麽幸運粉絲,我就今天去了就有了,結果我身邊那個小姑娘吱哇亂叫,我一下子就成了全場焦點,還和他來了場互動,尴尬到要死。”
“他還問我許什麽心願,那你說我就是去湊熱鬧的,我能有什麽心願,我想問問旁邊那個小姑娘,他又來了句‘不許交頭接耳哦’,我可去他的……吧……”
說到這兒時淼微怔。
那頭穆阮熙連叫了好幾聲她才回神。
“阮阮,這張票你從哪弄的?”
“怎麽了?”
“我剛剛在裏面就想問你,出來之後忘了,這張票你該不會是直接找秦嶼要的吧?”
穆阮熙爽朗地笑了兩聲:“怎麽會,人家秦嶼能和我有直接交集?開玩笑~到底怎麽了?”
時淼松了口氣,看向黑漆漆的河面:“沒什麽,就是覺得……他認出我來了。”
“啊?”穆阮熙聽不出什麽語氣,随後大笑,“哈哈哈哈,怎麽可能,你帽子口罩捂得比他還嚴實,又離得那麽遠,怎麽會認出你呢。”
“你怎麽知道我戴口罩帽子了?”
“我我我我猜的啊,你那性格去那麽多人的地方還不得把自己藏起來啊,那個我先不和你說了,你現在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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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淼跺跺腳,這邊蚊子可真多,她打算走了:“在百目這兒,不過打算回家了,蚊子快把我包圍了。”
“哦哦,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百目飾品店裏老板招呼着從廣場趕過來拍照的粉絲們,時淼轉身沿着河往地鐵站口走。
時淼屬于在大馬路上騎自行車都怕出錯的那種人,所以身為七坊文化文創部總監的她至今也沒有一輛屬于自己的車,今天休息,她給司機放了假,現在她需要趕到地鐵站回家。
臨近十一點,周末出來玩兒的和剛看完演唱會的人們也都在一窩蜂往地鐵口趕,差不多該最後一趟了。
時淼不想跑也不想動,她佛系地看看人流,再看看手機,打算叫個車回家。
然後,一輛車就停在了她身邊。
“時淼。”
時淼應聲側過頭,穿過車窗一張才見過沒多久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曾有人形容秦嶼的臉——五官并非特別精致,但湊在一起就很好看。粉絲們說他文質彬彬,面如冠玉,儀表堂堂;說他溫文爾雅,神采奕奕,儀表非凡……
這些倒還都不過分,時淼見過有粉絲說秦嶼是天神下凡,反正就是粉絲眼裏出潘安,秦嶼趿拉着拖鞋穿一大褲衩也是帥的。
時淼沒應聲,巨大的沖擊讓她暫時性失語。
秦嶼卸了妝,穿着一件寬松的T恤,胳膊撐在副駕駛上,肌肉的線條鮮明且具有安全感,微長的頭發放下來,遮住了額頭,沒了亮片彩紙的陪襯烏黑的頭發有些許慵懶。
他朝時淼笑:“好巧,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去哪啊?我送你?”
巧你個大頭鬼!
時淼看看前面再看看身後,努力讓自己很得體地回笑:“不了,我叫了車,一會兒就到了。”
“你的手機屏幕顯示你還沒輸入地址,上來吧,與其讓陌生人送你不如讓老同學撿了這個便宜。”
時淼:“……”
“真不用了,我……”
“我車上沒有妖怪,吃不了你,上來吧。”
時淼咬了咬腮幫子,妥協了。
她走到後面開車門,車門紋絲不動,她繞到前面讓秦嶼幫忙開一下門,秦嶼一把推開副駕駛:“後面門壞了,坐前面吧。”
時淼:“……”
時淼很想在某乎上問個問題——當時隔多年,打車打到當年暗戀對象怎麽辦?需要給錢嗎?
汽車在馬路上平穩行駛着。秦嶼問:“你住哪?”
時淼小聲地:“華溪麗景。”
“華溪麗景在橋東區吧,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你呢?”反客為主,在和甲方爸爸聊天的時候時淼經常這麽幹,尤其是碰到那些事兒太多的甲方爸爸。
秦嶼大概是沒想到時淼會反問,一只手刮了刮自己的鼻尖,很淡定地說:“我來這兒開演唱會,結束了出來兜兜風。”
您可真是不客氣。
時淼乘勝追擊:“你不是有同學聚會嗎?怎麽沒去?”
秦嶼偏了一下頭:“你怎麽知道我有聚會?”
“額……”時淼的手指絞在一起,“阮阮告訴我的。”
“那你怎麽沒去?”主動權再次落回秦嶼手中。
時淼“如實”回答:“我明天有工作,得回去了。”
“哦~所以你來這邊是工作?”秦嶼略帶調侃的語氣讓時淼有些惱火,直接敷衍了一句:“賞月。”
“哈哈哈~”秦嶼笑出聲來,“好好好,賞月,賞月好,好興致。”
時淼沒搭理他。
時淼和秦嶼是初一認識的,初一和初二他們是一個小組的成員,那時候學校拿他們那一屆做實驗,展開小組上課式課堂,六人一組面對面坐,每個組所在的位置一周一換,他們一直坐對面,即便是考完試重新分組他們也在彼此對面。
一次自習課上身為班長的秦嶼在講臺上值班,他們那一組正好轉到了講臺前面的位置,秦嶼坐在講臺上伸伸手就能碰到時淼的頭頂。
時淼和穆阮熙小聲說話,秦嶼一開始沒想管,後來年級主任轉班,秦嶼怕時淼被抓住扣量化分,就拿筆在時淼頭頂敲了一下,說了句:“不許交頭接耳。”
“你今天認出我來了,是嗎?”這段回憶在時淼腦袋裏反複的出現,索性心一橫,問了出來。
秦嶼起初沒答話,車裏的溫度随着空調冷風逐漸下降。
紅燈,23秒的等待。
秦嶼右手手指毫無規律地敲打着方向盤,左手手肘搭在車窗邊,左手手指摩挲着下巴。
“你是在思考怎麽騙我嗎?”今天的時淼可真算得上是勇敢淼淼。
15、14、13、12、11、10、9……
“嗯,我認出來了。”秦嶼沒了笑意,“我還看着你在我沒唱完一首歌的時候離場,說實話,演唱會上點歌,結果沒聽完就走的你應該屬于少數。”
“啊……對不起啊。”時淼登時洩了氣,解釋說,“我就是覺的有點悶,想出來透口氣,誰知道出來就不讓進去了,我也是第一次……”
“你騙我都不用思考嗎?”秦嶼看了她一眼。
汽車緩緩啓動,這短短的23秒鐘,時淼很成功的讓兩個人之間挂了層打濕的棉布,悶得喘不過氣來。
“時淼。”
“嗯?”
“你說咱倆算是青梅竹馬的關系嗎?”
秦嶼沒學過表演,他只唱歌,什麽風格的歌曲都嘗試過,唯獨不去碰表演,有人說他明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有人惋惜白瞎了這張男主臉。
此時的他說出這話面不改色,俨然一個正在走劇情的演員,與剛才那個嬉笑的或是唱歌的他都不一樣,讓身為鋼鐵直女代表的時淼受到了不小的驚吓。
“啊?”
“咱倆十三歲就認識了,十三歲到十八歲,一整個青春都在彼此身邊,六年裏也就有兩年不在一個班吧,初三和高一?”
時淼沒說話,因為不知道說什麽。
“可是就這麽幾年沒見,怎麽感覺生分了?”
這麽幾年?
時淼好想打開日歷怼到秦嶼面前數一數過去的這整整七年,可是她沒有。
他們之間一個是紅到發紫的歌手,是娛樂圈的寵兒,是頂流,掌握着整個娛樂圈近八分之一的流量去向,活得灑脫随性。而另一個只是某文化公司的文創部總監,盡管手底下管着十幾號人,依舊要打卡上班,要過着家、公司、客戶三點一線的生活。
時淼甚至不知道自家的抹布都在哪放着,家政公司的那個保姆阿姨和她簽了長期合作,幾乎等同于她的專職保姆。
時淼不缺錢,她只是缺少自由和時間,她沒有秦嶼的灑脫,所以不能張開禁锢的雙手,不能打擾了自由者的生活。
“有嗎?還好吧。”時淼輕笑。
華溪麗景到了。
門衛處的保安大哥探出頭來像是在查看這輛車是不是本小區的,小門處四個人刷開門禁卡勾肩搭背地進去,見車沒有要開進來的意思,保安大哥把身子縮了回去。
還好吧……這是他們之間到現在為止最後一句話,那之後秦嶼開車,時淼看窗外,時淼以為他們就這麽沒交集了。
她故作輕松:“我到了,謝謝啊,那個車費……”
秦嶼不動也沒回應。
“我好像沒你的微信,要不,我去換點現金?”
秦嶼還是不動。
時淼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接近停滞,每次吸一口氣能憋好半天才吐出來。她胡思亂想着,覺得該走了,于是深呼吸,打算得體的告別——
她想說這次就當她蹭車了,有機會下次多買兩張專輯補回來。
她想說路上注意安全。
她想說別太累了,注意休息。
她想說挺多的,但當手搭在門把手上,想說的一句也沒說出來。
她打算再一次落荒而逃。
七月的晚上,星子淩亂且繁多地挂在天上,彎月兒東升漸漸移至中天。小區外的那棵榕樹似乎比去年愈加繁茂,枝葉像是要籠罩整個小區一般,肆無忌憚。
時淼的左手伸向安全帶的扣,用了好大的力氣按下去,卻在安全帶彈出來的瞬間被按了回去,胸腹再次被勒住,那個自控力一直很好的男人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