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待藥力一過, 人清醒就便好,外頭王善保跟劉德先進來幫着扶人,元繡又謝過一遍, 江晏也幫着把人半擡半扶上騾子車。
也生怕磕着碰着, 騾子車底下墊了厚厚的絮。
江晏早先便聽了囑咐江靈包了藥, 都是鎮痛消腫的, 回去一日三次,煎服即可,等騾車出了門, 元繡又跟江晏再三道謝。
“姑娘可別這麽客氣,又不是沒收診費。”江晏看她這般緊張模樣,也有些好笑,他還當元繡從來都是喜行不露于色的人呢。
“話雖如此,可即便有診費, 好大夫也難尋。”
江晏像是被撓到癢癢肉似的受了這頓誇, 又忍不住啰嗦開了:“回去以後千萬忌口,莫吃發物,也不要下地走動, 不要沾水……”
“知道了, 您方才都說了幾遍了, 我都記下了。”
江晏這才閉了嘴,又看車架遠去, 江靈從裏頭出來, 忍不住揶揄:“公子是腳下生了根,否則定然跟着元繡姑娘跑了。”
江明悶不吭聲, 這會兒聽了江靈的話, 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你們懂個屁!”江晏脖子赫然已經紅了一片, 嘴偏強硬:“你們兩個小鬼頭,我看前些日子學的東西都忘了,明兒把醫書抄三遍。”
江靈江明對視一眼,同時苦了臉。
許是藥效過了,到了夜裏趙大勝的腿也愈發痛了起來,只不過這疼痛跟之前是不一樣的,之前腿疾無論發不發作,總有種慢刀子割肉的感覺,現如今是手起刀落,腿雖然還痛着,但無論是心裏還是腿上,都輕松了不少。
李蘭花盡心煎藥,這也沒法子,只能強忍着待傷慢慢恢複,不過這段時間是甭想下地了。
宋莊頭聽元繡說完,也是狠吸了口氣,他心裏不敢想把肉剌開是什麽樣子。他今兒來是送些銀花婆婆腌的小菜,看趙大勝一直在屋裏躺着這才問了一句怎麽回事。
“本是打算今兒去醫館,誰知道昨個幾個同村孩子被野蜂蟄了,索性一起過去了。”宋莊頭于農事上懂得分外多,所以元繡也很喜歡跟他聊些家常閑話。
“野蜂?無毒?”宋莊頭又驚了,不過轉念一想,若是有毒,想來元繡也不會說的這般雲淡風輕。
“沒毒,只是那蜂有些多,幾個孩子臉都叫蟄腫了。”
宋莊頭眼睛愈發亮了:“不知姑娘可要蜜?早先幾年我養過蜂,後來京裏不要蜂蜜了,我便也不養了,再後來也尋不到好蜂,今兒既碰上,不若姑娘建個蜂房,咱們養些蜂,如今蜂蜜價兒高,好歹能換些銀錢。”
“能産蜜?這自然最好!”
元繡忽然覺得先前花那些錢買下莊子,是她撿便宜了,如今糖都是金貴物件,除了南邊的蔗糖就是北邊的甜菜熬糖,不過能出産的量也不高,因此價格昂貴。
這野蜜價更要高上幾分,好些的能值三五兩銀子一罐。
宋莊頭知道東家仁義,不說莊上幾個老弱,便是莊子上沒産出,月錢仍不落下,他便也想将莊子好生打理起來。
“姑娘既允了,我便有十成十的把握,這蜂房也無須多好,只要幹燥通風,另外,畢竟是野蜂,好歹要離莊子或者人遠些,否則蟄了人倒不好了。”既然元繡允了養蜂一事,宋莊頭便握拳立誓好好幹。
“蜂房一事我不太懂,全交給你就是,缺銀子或是旁的你再使莊上幹活的小子過來知會一聲。”元繡只叫宋莊頭不必太當回事,顧好手頭的活兒,順帶着看蜂房能不能籌備起來,若不能也不必為難。
宋莊頭便點頭,元繡又先支了十兩銀子給他:“少了再過來說一聲。”
“省得了。”宋莊頭拿了錢,又問了那野蜂是在哪裏蟄的人,便歡歡喜喜籌備蜂房養蜂的事情去了。
除了蜂房,還得要做蜂箱,另外引蜂還需買些蜜之類的。
元繡給過銀子以後就沒怎麽上心,荷香跟着宋莊頭去湊了幾回熱鬧,回來給元繡也說個七七八八。
蜂房倒是不急,只要先把蜂箱做好,把蜂後引出來,餘下的野蜂也就都會跟出來了。
荷香還沒吃過蜜,跟着宋莊頭後頭看的時候,就就把蜂巢裏的蜜給她挖了一勺沖水喝。
這真是比糖還甜了。
上回被蜂蟄的幾個孩子看不過眼,非要在荷香面前惡心人,說這蜂蜜是蜂子屙的屎,荷香氣的把那幾個孩子逮住狠削了一頓。
随他們怎麽說,這蜜本來就比糖還甜,還有一股子花香氣。
才吃過中午飯,這會兒是農人正去幹活的時辰,一架馬車沿着鄉道緩緩駛來,大人好歹算克制,村裏的孩子倒是一邊拍手一邊跟上去看熱鬧。
那家馬車确實極為排場,原本看到元繡家裏的騾子車,已經夠叫人豔羨了,沒想到這馬車更華貴,外頭車夫應當是聽見車架裏面人的吩咐,勒停馬車,将一群孩子喚到邊上,一人抓了些糖,然後問過元繡家在哪邊,問清楚又叫這些孩子快快散了,免得馬車傷了人。
元繡還不知道這一出,今兒該送她爹去換藥。母女二人費了半天勁兒才把人擡到騾子車上,正準備走,裏頭院門被敲響了。
看着來人,元繡還有些錯愕:“沈夫人?”
“過幾日便要上京了,臨行前還有要事相商,先前聽你提過一嘴,所以今兒就找來了,倒也沒找錯地方。”知縣夫人微微一笑,一側目又看見在騾車裏的趙大勝,不免有些驚訝:“這是有事去?我這來的倒不是時候了。”
知縣夫人來了,她現下是不好跟着一起去醫館,只無奈搖頭道:“勞您先等會兒。”
換藥這回事,叫她娘一人去肯定是不行,隔壁住的是王善保一家,王善保吃過飯便下地了,元繡去的時候他媳婦兒跟大兒媳倒是在家。
“嬸子下午可得閑?”兩家關系素日處的不錯,元繡直接開門見山道。
春枝嬸子是和善人,點點頭:“下午閑着哩,姑娘有事不妨說。”
“我爹那腿今兒得去醫館換藥,現下家中來客,我一時走不開,勞您跟我娘一道去一趟縣裏。”
王家嬸子跟她大兒媳婦都叫元繡放心,肯定會把這事兒辦好,家中受了幾回恩惠,如今能幫上小忙,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
知縣夫人也覺得這時候來的不巧,不過确實是有要事相商。
元繡給沈夫人倒了杯茶,二人便在堂屋坐下來了。
“楊老財被押至府城定罪問斬,他那些田地也要悉數充公,先前給你們村上人返了不少地,但合計以後還餘下不少地,這幾日我們老爺正跟新上任的知縣交接一幹事宜,對這些田地有些犯難,姑娘如今常在田間,便想着問問姑娘,這田地你要不要買些?”
如今日子還算好過,田地都是命根子,沒什麽人願意将地賣了,再加上楊老財的地大多數本就在雙井村,比莊上的田地離得還近,這便更為難得,顯然沈夫人也是想到了這點,才特地來一趟問問元繡作何打算。
家中多少還有些家底,大不了将那些金子也兌了,總歸這地定是要買下來的,如今已經買下的地,她都覺得有些不夠。
幾乎沒怎麽思量的,元繡便點頭應了,算起來她這兒還有些銀子,管買地是夠了,不過買完地之後,确實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想來為了給元繡争下這地,沈夫人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元繡又給沈夫人續了茶,連番道謝:
“如此便多謝沈夫人特地來告知一聲,否則我定然想不起來這事兒,這恩情我記下了,等田裏有收成了,便差人去京裏給你送些新鮮的嘗嘗。”
“姑娘說這話倒叫我不喜,什麽恩情不恩情的,您幫我家姑娘找了教養嬷嬷,這恩情我都從沒與你論過,這些又算的了什麽。”沈夫人擺手,“往後可再不要說這些了,咱們兩家結識一場,也算是緣分。”
元繡也不再客氣,有些情分心裏記下就好,面上推推拉拉反而累贅多餘。
“我來前也問清楚了,還餘下五十幾畝田地,都是上等地,也還有不少中等地,姑娘若是沒法子全買下來,倒也可以問問你這村中人可要不要買一些。”
“等村裏人都回來了我便去問問,夫人心善。”
這話說的沈夫人嘆了口氣:“到底是疏忽了,連底下人受了這麽久的冤都不知道。”
二人又閑敘一下午,直至日漸西斜,沈夫人才喚了院裏坐候的丫頭并車夫一聲,三人又乘着馬車走了。
若是要買地,明兒便直接帶着銀子去衙門,由新任知縣、主簿,并縣丞一道,劃分定好的田畝,又由各鄉裏長令人去丈量田地。
量過地以後交了銀子就能定契了,再之後這地便歸屬元繡。
村上要買田地的沒多少戶,王善保家倒是拿着機會了,上回衙門賠償的銀子,外加自家攢了,又買了五畝中等田,若是打理好,往後一家人再也不必餓肚子。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