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黑的濃密。
入冬的第一場大雪終于在沉浸了這麽久之後從漫天的黑夜中飄落下來,鵝毛大的雪片洋洋灑灑,順着偶爾的微風,卷起,卷落,劃過墨色的天幕吹向沉王府西面蔥蔥郁郁的樹林裏,吹向遠處一些可見的早已結冰的湖面上,吹向各個門廊和拱門兩側的大紅的燈籠外側,也有些,慢慢的随波逐流最後靜悄悄的落在季浩熙伸出的白皙的手掌中。
經過上次一劫,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要半個月的時間。
也就是說,季浩熙已經在栖雲軒住了能有半月餘了。
此間,與他一起同住的是一名叫沈佳的女孩。
沈佳是管叔的外甥女,年僅十五,整天笑嘻嘻的。
而明兒個就是除夕,沈佳今日不當值,同府裏的其他丫頭出去逛夜市了。
新年将近,整個帝都在最近以及未來的幾天裏,都會是十分的精彩熱鬧。
季浩熙裹着厚厚的外套,靜靜的坐在栖雲軒外的房檐下的欄杆上看着滿天的飛雪看着落在手裏的雪花,再看它靜靜的融化。沉靜清冽的眸子,此時附上了一層讓人看不懂的氤氲。
讓我們把時間倒退。
回到十四天前,兵部尚書文來庚密謀刺殺沉王後失敗自刎舉朝震驚。西品使節否認曾同文來庚有私下往來,一口咬定文來庚此舉乃是栽贓嫁禍西品,西品使節以自己的人格擔保。
同時,文來庚長子文旗行連夜消失不知去向,皇上震怒,勒令沉王将這件事情徹查清楚文來庚是否還有同黨,并且将文旗行抓捕歸案,同時大舉清掃所有部門衙門。
臘月二十一,揪出文來庚同黨百餘人,其中從四品以上達8人。
臘月二十二,此種私下結黨營私的舉動使得龍威震怒,下令查抄了文來庚的全部家業,家中女眷全部充軍妓,男丁全部放邊疆,世代子孫不得入京為官。
臘月二十五,文來庚同黨全部招供。
臘月二十六,文來庚同黨官員全部低調處決。
臘月二十八,各個屬國的使節陸續到達。
臘月二十九,帝都開始迎接新年舉國歡慶。
在整個帝都的人都對龍威震怒膽戰心驚的同學,臘月二十三,在季浩熙昏迷的第三天後,終于睜開了眼睛。
陌生的床簾,陌生的家具,陌生的門廳,還有,一個趴在他旁邊睡着的陌生的女孩——沈佳。
通過跟沈佳的交談,季浩熙知道他還是在沉王府中。
說到這裏,季浩熙不僅想起那一夜,那個溫暖寬大的懷裏清晰的心跳,那雙偶爾會微微震動一下的臂膀,還有,那雙炎熱的手掌。
他從來沒有嘗試過被人如此細致又小心的對待過。
而那個人還偏偏是三番五次惹得他臉紅心跳的男人。
想到這裏,季浩熙不禁把目光投向門外。
“赤——”
“叫沉王啊公子!”沈佳看着季浩熙的視線就知道他想找什麽,想說什麽。“公子,沈佳雖然不知道您來自于哪裏,但是這裏不比外面,我們沉王府的規矩多,人也多,您還是小心點說話比較好。”
季浩熙點點頭。“沉王呢?”
“咱家主子一早就進宮了,估計一時半會子不會回來。您找咱家主子有事兒?”
季浩熙動動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麽。剛才只是想問,所以就下意識問了。
沈佳面色複雜的看着季浩熙,看書她舅舅說的沒錯。這位面紅齒白的好看公子,果然是……那個麽?
剛進府的第一天就被主子給扔到了這麽偏僻的別院,恐怕現在還是什麽都不知道吧?
想到這裏,沈佳斂下眸子。
“季公子,您剛醒還是歇着吧。賈先生每天都會過來給你診診脈,估摸着時辰,他一會兒就好來了。您還是養好精神,等賈先生來了,估計還有的事情要問你呢。”
季浩熙看着面色奇怪的沈佳,隐約中,覺得這個小姑娘好像有什麽事情在瞞着自己。
不過也罷,等賈先生來了,自己有什麽事情在問他吧。
這麽想着,沒一會兒,賈谷樂就提個小藥箱來了。
從昨天的跡象來看,季浩熙應該是趨于平穩了,于今日就應該能醒來,一進門,果然那個小家夥已經瞪着明亮的眸子在床上坐着等他了。
“覺得怎麽樣今天?”賈谷樂笑吟吟的看向季浩熙,把随身攜帶的藥箱子放到一邊的桌子上。
“有點頭暈。”季浩熙老老實實的回答。
“呵呵。”賈谷樂笑了笑,在火爐邊伸手烤了烤火。“你睡了三四天,頭暈是正常的。一會兒我給你檢查完你稍微喝點米粥,下來走一走。”
季浩熙點頭,看着沈佳拿着一個小凳子放在床邊請賈谷樂坐下,季浩熙也伸出手腕,遞給賈谷樂。
他來到這裏經常生病,但是通常都是感冒。
季浩熙記得最難受的幾次是一個人暈倒在屋子裏,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又自己一個人醒過來。
其實一個人醒來的感覺是挺難受的,好像是空氣裏有什麽把那種孤單和空洞平白無故的給放大然後嘲笑他一樣。
不過最後季浩熙還是自己來笑一下自己,然後在一個人爬起來給自己弄點藥或者什麽吃吃,畢竟這種時候,他不照顧自己,也沒人會照顧麽。
季浩熙認真的看着賈谷樂給他診脈的樣子,他除了在電視裏,從沒有看過中醫診脈的樣子。只見賈谷樂的三個手指不時的還動翹起,也不時着重點不一樣的按壓琢磨。
診脈結束之後,賈谷樂擺擺手,示意沈佳出去,留下他和季浩熙兩個人單獨在屋裏。
這一個動作,讓季浩熙突然不安起來。
他眼神不定的看着沈佳離開,然後獨自一個人面對賈谷樂突然間有點嚴肅的表情,面容顯得十分局促。
“季公子。”賈谷樂斟酌開口。“其實那日為你診脈的時候,老夫就有一個疑問,今日只有你好二人,季公子不妨如實相告。”
賈谷樂此話一出,季浩熙巴掌大的小的刷的一下變得蒼白,他被發現了,是不是?他被發現了……他被發現了……
看着季浩熙的反應,賈谷樂不知道是否應該問出口,但是卻不知道心裏突然劃過了什麽,他還是張嘴問了出來:“季公子,可是女扮男裝?”
女扮男裝?
呵?季浩熙想心裏大笑,這麽多年,他到底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形容他這種怪物的說法。夠惡心,也夠,羞辱自己。
看着季浩熙一副憤恨的被羞辱的樣子,賈谷樂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來刺激面前這位少年,他只是天生如此而已。
從之前在季浩熙的小院裏出現的那位陳好口中得知,這季浩熙是他撿來的,第一次發現他的時候,他穿着怪異的服裝,頭發短短的,也柔柔的軟軟的,倒在赤裂楓護受傷的那個田邊。
經過交談得知,原來這個少年天生身體不好故一出生就被父母抛棄,只是想北上來讨生活卻不幸半路餓倒在田邊。但是季浩熙這孩子卻天生的要強,明明一副瘦弱的身子骨卻總是跑前跑後的幫助陳叔幹了不少農活。
那間破屋子是陳叔自己的,農忙的時候留着來看個園子。原來是沒有那麽好的,都是季浩熙自己一手一點一點給擴建起來的。有一年除夕,陳叔吃完飯想着去給季浩熙送點餃子,結果一進屋卻看到季浩熙一個人躺在地上,燒的厲害。
陳叔好不容易給人叫醒想叫他回家住幾天,但那季浩熙倔強,硬是自己強撐着起來給自己熬了藥。說到這裏的時候,陳叔不禁惋惜:“王爺啊,浩熙是個好孩子,做不得什麽壞事兒的。五年了,這孩子在我那地裏沒拿過一分一毫,反而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讓我看着實在是舍不得啊。”
當時在聽陳好講述他和季浩熙相熟悉的經歷的時候,沉王坐在大廳中主位上,那張曾經是帝都無數少女幻想的永結同心的臉面無表情,冷若冰霜。
看起來好像跟平常無異,但是,周圍的空氣裏的溫度越來越低,那雙握着茶杯的手越來越緊。
賈谷樂見到此景心中不禁無奈搖頭,難啊。
從那天起,赤裂楓護就下令,說季浩熙以後就住在栖雲軒,不用回去了。
回想到這裏,賈谷樂重新擡起頭看向季浩熙。
不管如何,沉王,都是要成大事之人,賈谷樂堅定了心中的這個信念,然後看向季浩熙斟酌的說:“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也不會嘲笑你。但是,這事兒,無論如何不要讓王爺知道,明白麽?”
季浩熙聞言一震,不明白賈谷樂這是什麽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墨白今天想了一下,寫了這麽久的小說,從來沒有寫成功什麽。
所以,如果這篇文可以按照理想的狀态結束,對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動力了。
謝謝您今天的閱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