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淩晨一點。
姜予依舊沒有睡着。
他側身躺卧, 輕柔的羽絨被壓在下颌邊緣,床頭的微弱瑩白夜燈閃着朦胧的光芒。
在床上翻了個身, 被子壓在身下卷成一個團, 如同被包裹的蠶蛹。
姜予大睜着雙目,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腦海裏依舊在不停重映震驚一幕, 橘黃色的對話框翻滾。
裴枭白名下的無限額親屬卡?
這玩意兒還能随便給人?
裴枭白到底有沒有一點防患警惕意識啊?怎麽他以前沒有看出對方臉上明晃晃挂着“人傻、錢多、速來騙我”八個大字?
姜予忍不住将鼻尖埋進了被窩裏, 在熱騰騰的悶氣中嘆了口氣。
最重要的是,他只是想要裴枭白付一百塊錢的房費,可裴枭白居然說不要想着那一百塊錢了,他會養他。
難道他在裴枭白眼裏就是一個一百塊錢都要斤斤計較,連自己都養不起的窮困潦倒之人了嗎?
這簡直是在拿巴掌光明正大地往他的臉上呼, 他還無法反駁!
姜予猛地憤憤坐起身, 裹着被子氣鼓鼓地伸手摸索着床頭櫃上的手機,點亮屏幕,打開了自己賬戶餘額。
他将一長串看上去眼花缭亂的數字數了三遍,心頭的郁氣也沒能消散, 只恨自己不能将餘額截圖發給裴枭白讓他看看!
他, 姜予, 也是有錢人!
誰稀罕要裴枭白養了?如今就算是反過來, 他養裴枭白都是綽綽有餘,真是氣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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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令人憋屈的是,他也只能在這裏悶聲惱怒,不能當着裴枭白的面發作, 不然怎麽解釋這些錢的來路?
一旦開了解釋的口子, 難保裴枭白不會順着爬, 然後把他藏起來的謊言一點點挖幹淨!
姜予只得告訴自己, 要盡量往好的一些方面去想。
比如……裴枭白現在真的把他當做好朋友、好兄弟。甚至将他納入了信任名單內,願意将自己的身家財富與他一起分享。
這樣想來,姜予阖上了雙目,心中終于放松下來,好受多了。将近淩晨兩點時,久久遲來的睡意淹沒了他。
這一晚。
酒心巧克力的酒液氣味隐秘地殘留在他的唇齒間,夢裏沒有再出現皚皚白雪和折射彩色斑點的冰原。
第二日,清晨七點半的鬧鐘準時響起。
然而将一雙眼熬得通紅的姜予只是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将羽絨被拉過頭頂,試圖利用這點距離将刺耳的鬧鐘聲隔絕。
可是鬧鐘依然锲而不舍地發出“滴滴滴”的聲響,愈加急促擾人。
“嘭、嘭”
伴随着鬧鐘鈴音的,還有卧室房門若有若無的敲擊聲,由慢到快,由輕到重。
然而在朦胧睡意面前,這些聲音都像是遠遠天邊傳來的幻覺。
姜予的眼皮疲倦而沉重,長睫顫了幾下,還是沒有力氣睜開雙目,混沌的思維依然躺在沉睡的深淵中,綿長的呼吸濕潤。
恍惚之間。
他似乎聽見了“咔”的一聲,卧室門開了,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走近了,又漸漸地減輕放緩。
有龐大陰影在他的床邊蹲下了。
鬧鐘煩人的“滴滴滴”聲響了一半,被突然掐滅。
微微黏在額頭的卷發被輕輕剝開,幹燥的室內空氣瞬間撫過,清爽舒适,适宜的暖和室溫令姜予本蒼白的臉頰暈出了一點血色。
姜予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背對着床邊,羽絨被被腿夾着翻了個角,露出大半個背部,棉質睡衣被蹭地向上翻,腰線若隐若現。
他睡覺的姿勢平日裏大多很規整,可也許是昨日沒有再做令人沉郁的噩夢,難得随意懶散地舒展四肢,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沉沉睡着。
然而很快,羽絨被仿佛輕飄飄地浮了起來,重新将他接觸空氣的肌膚遮住,還沿着邊角處壓緊,掖在他的下巴處。
枕邊的那朵白玉蘭花已經幹枯了,氣味也已經消散殆盡,但依然完好無缺地靜靜放在一旁,沒有被丢掉。
龐大陰影又在床邊站了一會兒,緩緩靜步離開了。
早上九點時。
姜予終于驅散了身體內的疲倦,睜開眼時,細軟的微卷頭發向兩邊翻開平鋪在枕頭之上,沒有如同昨日那樣黏在臉頰上。
“……唔。”好像有什麽東西被忘記了,他心想。
今日室內似乎格外的暖和明亮,姜予慢吞吞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摸到手機後看了眼時間。
九點了?
他的鬧鐘怎麽沒響?
姜予懵懵地擡手抓了抓了卷毛,在床沿邊呆坐了好一會兒,努力回想着,大概是他早上嫌吵,自己不知不覺中把鬧鐘按掉了。
想着想着,他的手頓住了,臉上浮現出一股懊惱之态。
對了,家裏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裴枭白昨日在客卧休息,不知道醒了沒有。
他起身揉着眼睛,使勁在下唇咬了一下充滿血色,才打着哈欠準備把裴枭白撈起來,讓對方不要在他家賴床。
客卧的門是半掩着的,姜予輕輕一推便開了。
他還記得裴枭白喜歡裸。睡,便單手掩在眼前,生硬地往裏摸索,害怕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
但客卧已經空了。
不知何時,裴枭白已經離開了。
姜予提起的心緩緩落了下去,他眉間微蹙,覺得自己本來應該高興的,裴枭白如此識趣,沒有硬留在家裏。
他不用在對方的面前僞裝,這無疑令他減少了很多的壓力。
但是,對方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沒有打個招呼,主人家難免會覺得是自己招待不周。
這完全是對他的一種否定,感覺太糟糕了。
姜予站在原地嘆了口氣,本來努力挺直的背脊卸了僞裝,松松地塌了下來。
一百塊錢而已,他昨晚也沒有收對方的親屬卡啊,算不上占裴枭白的便宜吧?
姜予有些煩躁地轉身,準備看一下冰箱裏有什麽能吃的東西,順便把儲存着湯藥的真空罐也取出來。
“……好想吃麻辣燙。”
寡淡的味蕾在向他發出抗議,拒絕清湯寡水的面條,要吃有滋有味的肉類鮮蔬。
他沮喪地走過客廳,視線不經意地掃過茶幾,便見一張熒光色便利貼擺在正中央的位置,格外的醒目。
這是什麽?
姜予走了過去,随意地捏起紙張一看,是裴枭白留下的信息。
「今日需與喬森商量工作安排。睡衣已洗淨在陽臺晾曬。廚房有熬好的白米粥,煎蛋和培根,若是涼了記得熱一下再吃。洗碗池內的碗筷和砂鍋都洗好了,不要忘記喝湯藥。—— 裴枭白」
巴掌大小的便利貼上擠滿了字,字跡微微有些潦草,似乎是在倉促之中留下的。
真是稀奇事,這家夥怎麽會留這種東西?
姜予捏着薄薄紙片翻來覆去地看,盯着最後的署名“裴枭白”啧啧有聲。
洗睡衣、做早餐,刷鍋洗碗……
裴枭白做這些事情,難道是為了抵扣那一百塊錢?
姜予對裴枭白深藏不露的特殊技能大為震驚,分外不解。而且裴枭白為什麽不直接給他發微信呢,這樣不是更方便?
對了……
大概是因為之前他經常會忽略掉裴枭白的消息,所以對方才會另外寫了一張字條。
想到這裏,姜予心中有些愧疚,他打開微信,果然見裴枭白将同樣的話在微信也發了一遍。
時間是早八點四十三,對方還發了個貓貓睡懶覺的表情包。
貓貓睡懶覺。
姜予的慚愧神色瞬間僵在了臉上,露出一點羞惱,裴枭白這家夥是不是在借此機會內涵他懶惰啊?
他抿緊了唇,憤憤地點了張戴墨鏡的咆哮超酷黑貓警長作為回複,表情包上帶着兩個大字,“已閱!”
回複完,姜予邁開步子,随手将手機塞到了兜裏。
裴枭白離開後不久他就醒了,廚房裏的早餐還冒着熱氣,香氣四溢。
熬得軟糯粘稠的白米粥裏加了枸杞、桂圓和紅棗,煎蛋是個标準的橢圓形,嫩嫩的蛋黃剛剛凝固,仿佛一戳就能流出心來。
培根被挂着水珠的翠綠生菜包裹成卷餅的模樣,一個一個整齊地擺放在盤子裏。
姜予在廚房不可置信地掃視了一圈,洗手池內的鍋碗瓢盆果真也全都清洗幹淨了,正放在消毒櫃內消毒。
這些都是裴枭白幹的?
姜予努力在心中告訴自己,這些賣相極佳的早餐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可能只是徒有虛表,說不定非常難吃。
直到姜予足足喝掉了一大碗白粥,唇齒間還殘留着紅棗的香甜。煎蛋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樣會流心,培根卷餅一口下去又軟又脆。
太好吃了!
這比他自己做的清湯雞蛋面條好吃一百倍!
姜予眼睛都亮了,抓起手機點開與裴枭白的對話框就開始噼裏啪啦地打字,可打了一堆即将點下發送按鍵時,他的指尖頓住了。
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删掉,半晌,才拍了張空盤照片發了過去,配上一個貓貓點贊表情包。
裴枭白尚未回複。
姜予輕輕摸了摸圓鼓鼓的肚子,溫熱早餐入胃讓他全身都暖洋洋的,只想舒坦地躺在陽臺的躺椅上閉目養神打瞌睡。
想了想,姜予再度捧起了手機,給裴枭白轉了兩百塊錢,當做他的報酬。
支持任何用辛勤體力勞動換取應得報酬的勤奮勞動者,絕對不能做剝削勞動人民的無良資本家。
姜予滿足地收拾完餐具,真的去陽臺曬了會太陽,給滿滿一整排的綠植澆了點水,拔了幾根雜草。
他盯着土壤濕潤的綠植輕聲自言自語道:“要好好長大啊。”
冰原的綠色生機太少了。
除了溫泉綠洲,只有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白茫。
姜予曾經在冰原峭壁處發現了一朵顫顫巍巍的花,不漂亮不知名也沒有香氣,但很頑強地頂着風生長。
但不知哪一日起,它消失了。
自此,姜予再也沒有見過它的同類。
姜予伸出手,輕輕觸摸着厚實葉片上清晰可見的紋路,觸感冰涼順滑,與那朵被風雪打趴下的嬌花完全不同。
他彎着眼睛露出一個小心翼翼的笑容,蜷縮着收回了指尖。
“嗡嗡”一聲,手機來信息了。
姜予原以為是裴枭白發來的信息,可打開一看,卻是謝昭。
「謝昭:我需要臨時外出支援一項緊急任務,大概三天後回來。宋菲菲會暫時頂我的位置為你檢查。」
「謝昭:遵循醫囑,按時吃藥,我會随時抽查的。」
「謝昭:另外,昨日注冊的直播賬號記得熟悉一下操作,我記得聯賽沒幾天就要開始了。加油,你肯定沒問題的。」
看完了謝昭發來的信息,姜予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脖頸後的腺體。
那裏依舊毫無知覺。
但姜予知道,它不過是在靜悄悄地等待着下一個囤積時刻的到來,而那時他能不能像第一次發作完順利清醒,就是一個未知數了。
他擡眼望向眼前旺盛生長的綠植,猛然憶起昨夜,他低聲安慰裴枭白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就像這一次,綠植不必再經歷暴雨侵襲,寒雪擠壓,可以肆無忌憚地在溫暖的室內開出花來。
他眉宇間神色微怔,沒有再想往日那般敷衍潦草回複謝昭,認真地表達了自己的感謝。
姜予心想,他差一點就忘記了,原來不止是他,謝昭,張指揮長,還有七位隊友的親屬們,都在經歷這場慘痛的失去,無人幸免。
他垂下眼,抖着手溫好了湯藥,混着藥丸咽了下去。
熟悉的微酸苦澀的湯藥味道彌散開來,姜予捏着碗的指節用力,一絲遺漏的藥液從唇邊留下,被迅速抹去。
他恍惚間開始後悔。
若是昨日沒有吃裴枭白給他的第二顆酒心巧克力就好了。
姜予打開了電腦,環形三塊大屏幕,機子上已經安裝好了專屬直播平臺。
和聯賽參賽選手一樣,解說之間的比賽也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戰争。
每位直播解說員在初賽階段只能選擇一位選手進行直播解說,這也就意味着實力強悍的選手能夠得到更多直播解說員抛來的橄榄枝,而進行反選,最終達成雙向合作。
可那些被選剩下的參賽選手和直播解說員便失了先機,如果不能奉獻出更精彩刺激的比賽,便無法絕地翻盤,贏得人氣和機遇。
姜予眉眼低垂,掩住眸中神色,戴上了耳麥。
官方合作劃分出的專屬平臺內已經有不少職業主播在提前等候,有的已經開放了直播間權限,在調試畫面和音響。
他淺淺地掃視了一圈,發現自己是個異類,大部分職業主播都自帶粉絲,少的有幾千幾萬,多的甚至達到了幾十萬上百萬。
姜予忍不住看向自己關注信息粉絲那一欄,只有一個小小的數字“4”。
他居然有四個粉絲?
姜予眨了眨眼睛,手指不經意挪到了數字上,悄咪咪點了下去。
一個直播平臺官方號。
一個外骨骼機甲聯賽官方號。
原來是贈送的官方關注,看樣子每個人都有,姜予翹起的唇角小小地垮了下去。
他有些蔫蔫地将視線投向其他人,轉了好大一圈才發現果真只有他一人是全新號上陣,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直播經驗。
甚至有多達二分之一的直播間都被裝修的花裏胡哨,挂着各種金燦燦的頭銜,其中不乏曾參加過前兩屆外骨骼機甲聯賽的直播解說主播。
糟糕,要丢人了。
姜予看着自己灰暗寒酸的直播間,無意識地撓了撓卷毛,嘆了口氣。
不過……對了,他還有兩個粉絲呢。
被拉扯跑遠的思緒重新歸位,姜予鼠标下滑,看見了另外兩個粉絲的奇怪名字和頭像。
那是兩個真人。
一位叫「超級無敵菲是本人」,頭像是張兩人的自拍,頭頂處被P了兩個大大“加油!”
正是那日宋菲菲拉着姜予在沙發上照的合照。
另一位叫「我才是第一名關注的粉絲」,頭像也不甘示弱,謝昭背對着姜予單手比耶,秀雅的面龐挂着喜悅。 ?
姜予感覺自己胸口的氣又開始不順了,咽不下去吐不出來。
原來是謝昭和宋菲菲這兩個家夥的友情關注。
他扶額順着胸口摸了兩下,起身給自己接了杯熱水,回來時便不再關注其他人的直播間如何奢華金燦燦,粉絲數目如何多,專注地開始擺弄熟悉起各項操作來。
不一會兒,姜予便摸清了直播間的各項操作。
他悠哉悠哉地伸了個懶腰,點進了主播們聚集的大廳,其他人早已做好了提前準備,開始閑聊了。
姜予的直播注冊編號是6-27,意為第六組排名27位,每一組共有一百名主播。
他的灰撲撲賬號沒有任何頭銜、金邊花紋和入場特效,很是不起眼,像是一名誤入其中的游客,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姜予關掉了自己的麥克風,大廳內其餘主播聊得熱火朝天,皆在議論此次聯賽能不能再選拔出幾位天賦異禀的外骨骼機甲操作者,連帶着也能捧紅他的專屬直播解說主播。
“欸,那不是安成?”
突然,直播間內一聲大喊響起,瞬間火爆熱辣的氣氛推向了頂端。
“哇,他果然又來參加第三屆聯賽了,我剛才沒看見他還覺得奇怪!”
“有安成在,看來咱們是沒戲,他第一屆聯賽帶出了一個亞軍,第二屆聯賽帶出一個冠軍。第三屆有他在,跟着他壓冠軍準沒錯。”
“得了吧,觀衆跟着他壓是高興,可咱們吃這碗飯的,安成選了誰,那人肯定不會考慮別人了,咱們不就沒機會了?”
“不過聽說安成能選中最具實力的選手似乎是有黑幕呢……”
“第五軍校生和第一軍校生都拿過冠軍了,可把第二軍校的氣的不輕。聽說今年他們送了幾個出衆的好苗子,打算一雪前恥!”
“Top 10老牌軍校雖然實力強悍,但今年保不準能出一匹民間黑馬,普通Alpha大學生中肯定也有遺失明珠,就看咱們能不能挖出來了。”
剛接的滾燙熱水已經變溫了,姜予伸展着四肢,懶散地抿了一口,潤了潤幹澀的喉嚨。
安成?
聽着耳麥中傳來的各路信息,他下意識地望向主播名列,首位燙金黃冠持有者映入眼中。
五百多萬粉絲關注,數不清的榮譽徽章,以及格外醒目的“第二屆外骨骼機甲聯賽冠軍—直播解說主播”。
廳內大多數人都沒有開攝像頭,姜予亦然,可安成卻并不一樣,張揚又高調,整個畫面被他傾斜的身子占滿了。
對方染着明亮的藍發,年歲不大,眉骨極高,極為不屑地将腿翹搭在桌子邊緣,口中似乎還在嚼着口香糖,不時吐出一個泡泡,再“啪嗒”一下咬破。
“誰給你們臉當面嚼我舌根的?”
懶洋洋的男聲音量不高,卻在開口的瞬間令整個直播廳陷入了沉默,“也不怕嘴巴爛了啊?”
姜予正欲吞下的溫水差點被這突如起來的變故嗆了出來。
他接連咳了幾聲,朝着對方投去了驚異的眼神,又見直播大廳內靜的仿佛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響聲,下意識地又抿了口水。
直播廳內其他的人反應似乎沒有超出安成的預料。
對方擡眸瞥了眼攝像頭,露出一個嘲意滿滿的譏笑,吐出一個“啧,慫貨”,便退出了直播大廳。
姜予将整個變故過程盡收眼底。
安成離開後許久,直播大廳內才緩緩響起了短暫地試探,七嘴八舌的交流逐漸恢複,卻再沒有一個人主動提起“安成”的名字。
默默被動吃了個瓜。
姜予也失去了繼續探聽消息的興致,正準備退出大廳。
“嗡——嗡嗡——”
是裴枭白打來的微信視頻電話。抱着水杯的姜予随意找了個角度露了半張臉,按下了接通鍵。
入目,裴枭白似乎是在辦公室內,身後露出辦公桌一角,依稀可以看見上面堆滿了文件。
裴枭白那一方的視頻是個詭異的直男死亡角度,從下至上正對着一張臉,姜予甚至能夠看見對方的下颌和喉結。
他默默地放下水杯,給自己的視頻調了個角度,懶懶地“嗯”了一聲。
裴枭白的唇角似乎是勾了一下,臉湊的更近了些,沉聲問姜予,“紙上的留言都照做了沒有,沒有忘吧?”
姜予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回複完忽地覺得不對勁。
他為什麽要那麽乖巧地聽裴枭白的話?對方問他什麽就答複什麽?這話明擺着裴枭白在管他呢,他再不反抗就要被裴枭白壓頭上了。
“……沒有。”姜予仰着下巴硬是為自己掙了口氣。
沒有?
裴枭白不知道姜予在逞強,回想起他發來的早餐空盤照,總覺得姜予應該是全部照做了才對。
早餐吃那麽幹淨,應該是很滿意。
可為什麽說沒有呢?難道是早餐吃了,湯藥卻沒有記得喝嗎?
裴枭白眉間神色染上了一層陰鹜,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得拿一雙暗沉沉的冷眸盯着姜予看。
姜予被裴枭白的目光看的渾身發毛。
“什麽沒有照做?”
裴枭白再次啞聲反問,帶着莫名的威壓,“帶我去看看你的冰箱。”
真空罐就放在冰箱裏,姜予到底有沒有聽話乖乖喝藥一目了然。
話畢。
一臉毫不在乎的姜予果然僵住了。
他雙眸多添了一份亮晶晶的憤憤,半晌才咬着牙,似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都做了!”
裴枭白這家夥什麽時候這麽謹小慎微了?
姜予漲紅了臉,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嘟嘟囔囔,太丢人了,說完便立刻轉移了話題。
“你在辦公室嗎?喬森呢?”他緊張地一口氣吐完所有的字。
而得到姜予改口回複的裴枭白面色終于舒展開來,本打算接着說些什麽,卻突然被姜予打斷了話題,還詢問到了喬森。
在繼續自己的問話和回複姜予的問題之間,裴枭白稍一愣神便選擇了後者。
他捏着手機轉了個方向,喬森的臉便落了屏幕中。
喬森正坐在裴枭白的身邊,一臉強撐喜悅的苦相,唇角下拉的都要撇處下颌骨了,還要抽着鼻子向姜予打招呼。
“你好啊,小予。”喬森哽咽着問好。 ?
這怎麽了啊?
姜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裴枭白的臉色,不忍将視線挪回喬森身上,無聲地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讓他記憶中活潑精明能幹的喬森變得如此憔悴萎靡。
裴枭白淡定答道: “沒事,喬森工作太忙。”
工作忙?
大概是為了幫裴枭白處理網上的輿論事件吧。
姜予下意識地聯想到了網上鋪天蓋地的惡評和流言蜚語,這次事件似乎對裴枭白的聲譽産生了不小的影響。
“……是熱搜的關系?”
他輕輕抿唇,裝作不在意地随意問道:“影響很大?”
其實那些評論裏還是有不少人最後都了解到了真相,表示可以理解裴枭白,都是無良娛樂媒體只想要流量而故意摸黑裴枭白。
“不是大事。”
一旁的喬森忽地沉沉嘆了口氣,心想姜予的想法其實比較簡單。
這件事情的背後水很深,目前還沒有摸清是哪家競争對手下了水軍想壞裴枭白的路人緣,他還要繼續深挖。
不過根據真實網友反饋來看,這件事情并沒有如對手所願,流言蜚語對裴枭白的事業和口碑的影響微乎其微。
可還有一件事情比較緊急了。
喬森耷拉着一張臉,兩眼下挂着失眠導致的大大黑眼圈,擡眼看了眼姜予,又看了看身旁的裴枭白。
他在考慮到底能不能問這個問題。
許久,他似乎鼓起了勇氣,面色幽幽,語調顫抖,一個字要拐十八個彎,問姜予:“你們兩個、不會是在,談、談戀愛吧?”
作者有話說:
姜小咪:怎麽說呢,就很禿然。
事業線和感情線終于正式開始啦!
對了寶貝們,目前文中的時間線是他們才正式重逢十幾天,小咪對裴鏟屎官的心态剛剛扭轉過來,所以還沒有開始你愛我我愛你,你寵我我寵你,大家不要急呀,給我一點時間好好寫~
明天的更新還沒有寫完,本來零點的更新挪到中午十二點(或下午六點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