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謝昭猝不及防地從裴枭白發來的信息中看到了“謝醫生”這個稱呼。
他回想了一番, 憶起自己并未在裴枭白面前做過自我介紹,發的短信中也只是說了要和裴枭白商議有關姜予的事情。
甚至那則短信發出後, 裴枭白一直沒有做出回應。
可為什麽突然之間, 裴枭白不僅知道了他的職業,還将他要告知裴枭白“姜予生病了”的事情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謝昭下意識地擡頭看了眼一旁的姜予,對方依然沉浸在狗血劇情中, 神色放松地依靠着沙發, 指尖偶爾在膝上輕點。
如果剛才宋菲菲說的是真的呢?
姜予真的在卧室內給一個人打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如果那個人就是裴枭白呢?
謝昭想,時間線大概可以連起來了。
剛剛姜予的确在和裴枭白聯系,也是姜予告訴了裴枭白他的職業。
但姜予明顯不會将自己的真實情況告訴裴枭白,裴枭白應該也同樣沒有和姜予說他發了消息的事情。
原本對他半信半疑的裴枭白一定是在姜予那裏窺探到了某些驗證, 從他的醫生職業中得以證實自己的猜想。
所以裴枭白才會發來這條信息。
謝昭看着姜予的目光平添了幾分同情。
姜予一定想不到自以為牢固的僞裝早就在不知何時露出了尾巴, 還被對方順藤摸瓜探了個一清二楚。
他收回視線,回複裴枭白,「為什麽這樣問?」
在謝昭看來,這一切并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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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之前猜測的那樣, 在裴枭白和姜予之間, 一定存在着某種特殊的聯系, 只不過尚未被暴露出來。
謝昭小心地調整了一下坐姿和方向, 選了個姜予的視覺盲區,靜靜地等待着。
他有預感,裴枭白一定會很快回複他,而這種特殊的聯系, 也會漸漸展現在他的面前。
不久, “嗡嗡”, 謝昭的手機果然響了, 是大段大段的文字。
「我第一次重遇姜予是在電影院的洗手間,他沒有看到我,但我看到了他。當時姜予面色蒼白,連被人撞一下都差點摔倒,他自小知覺敏銳,但那次連我一直跟在身後都沒有察覺。」
「後來我觀察到姜予的手腳虛弱無力,極度畏寒,似乎在吃長期不明藥物,情緒過大起伏時便開始莫名呼吸急促,喘不上氣,他的指尖按壓物體時回血速度極慢,完全不符合正常年輕Alpha的人體代謝水平。」
「喬森曾對我提過在姜予身上看見過紅痕,當時我以為是吻痕,但後來結合很多查證,我猜測那是血瘀。」
「姜予開始在我面前有所遮掩,每當我發現他出現上述異常舉動時,他就會表現的極為警惕敏感,甚至會表現出對我的極端排斥和莫名心虛的敵意,我只能什麽也不問,裝作沒發現。」
「大約三年前我曾雇人找尋過姜予的下落,然而耗費一年時間卻始終一無所獲。人不可能憑空蒸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強大的外力隐藏了他的行蹤。」
「而謝醫生,我十五分鐘前查詢到了你的履歷。你目前任職的醫院距離姜予新家非常近,且于首都醫科大學碩博連讀畢業後,曾出現七年半的隐藏任職期,半年前調任到A市第一中心總醫院,而它是著名的軍區指定合作醫院,擁有全國最先進完備的康複治療中心。」
「姜予從小便擅長拳擊格鬥,目前從事的工作與外骨骼機甲有關。謝醫生,在共和國,哪裏能接觸到外骨骼機甲的相關知識?」
謝昭翻看着裴枭白發來的一條條信息,近乎失态地瞬間站起了身,手裏的手機差點沒有捏住,連帶着動作起伏太大,直接将桌面邊緣處的玻璃杯打了個側翻,濺了一身的水。
“怎麽了?”
一旁的姜予被吓到了,側身瑟縮,面頰兩側血色瞬間褪去,一雙貓眼滾圓。
謝昭勉強壓下砰砰直跳的心髒,抖着手将玻璃杯扶正,丢下一句,“沒事,我去拿擦布清理一下。”
在姜予迷惑的目光注視下,謝昭握緊手機,匆匆跑去了廚房。
宋菲菲也被謝昭的動靜驚到了,嘀嘀咕咕對姜予抱怨謝昭擾人清閑,姜予則在輕聲安慰她,謝昭大概是看到了不得了的新聞吧。
躲進廚房,謝昭心中忐忑驚愕,一時之間竟不敢點開手機屏幕。
裴枭白……
裴枭白這個人,簡直就是個怪物!
他勉強壓下愈加強烈的膽顫感,點開手機屏幕,而裴枭白沒有再發來新的消息。
謝昭恍然意識到,他見識到的是在姜予面前笨拙、生澀而僵硬的裴枭白,可褪去姜予專屬限定皮膚,他才真正看清這個人的另一面。
現在想來,裴枭白當時被他問的啞口無言并不是無話可反駁。
如果姜予對裴枭白而言真的什麽也不是,他的話對裴枭白來說根本毫無威懾力。
恰恰相反,裴枭白啞聲接受了他故意為之的“指責”。
這足以證明空缺的八年時光就是裴枭白的死穴。
對方在擔憂甚至恐懼有沒有另外一個人或幾個人的出現抹去了他的存在,替換了他在姜予身邊的位置。
謝昭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心驚,心想,“不知擁有裴枭白這個朋友,對于姜予來說,是幸還是不幸。”
他将裴枭白過多地固定在“演員”标簽上,而忽略了娛樂新聞介紹中每次都會驕傲地提到一件事情——裴枭白的文化課成績極為出衆。
推測能力極強,邏輯缜密,做任何事情前都要确保萬無一失。
哪怕沒有選擇演藝這條道路,裴枭白也能被國內幾家最高學府錄取。
謝昭深深好了幾口氣,才下定決心,回複裴枭白。
「看來我們不需要再見面詳談了。—— 謝昭」
他能夠透露給裴枭白的事情,甚至不能透露給裴枭白的事情,對方似乎都已經完全知曉了。
大概唯一裴枭白不清楚的一點,便是姜予的腺體問題吧。
謝昭推了推下滑的眼鏡,回頭透過廚房透明的玻璃門,看見姜予和宋菲菲并肩坐在沙發上。
宋菲菲單手搭在姜予的肩上,正眉飛色舞地用另一只手在空中比劃。
姜予細軟的卷發微微翹起一撮毛,呆呆地立起來,依稀可以看見側臉的弧度和陽光照耀下細細密密的絨毛。
不知宋菲菲和姜予在說什麽,姜予忽地低頭笑了笑,眉眼彎彎舒展開來。
謝昭看見這個微小的笑容,唇邊也漸漸露出了一點笑意。然而下一秒,裴枭白的消息繼續發來。
「姜予身上的信息素氣味消失了,這意味着他的腺體也出現了嚴重問題。」
謝昭的笑意僵在唇邊。
裴枭白怎麽會知道?
在不看數據報告,不經過任何檢測的情況下,他怎麽會知道姜予身上的信息素氣味消失了?
除非易感期、發熱期、信息素紊亂爆發特殊時期和某些纏綿時刻,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并不會外溢,姜予自然是沒有上面幾個特殊狀态的。
因此,任何不知內情的人根本不可能聯想到真實情況是姜予的信息素消失了。可裴枭白卻知道,怎麽可能?
謝昭飛快地回複了裴枭白,連滑落的眼鏡都不管不顧了。
「你為什麽會知道?」
他急切地等待裴枭白的回複,很快,手機“嗡嗡”一響。
「我們仍然需要見一面。因為我能夠感應姜予的信息素。—— 裴枭白」
在廚房裏的謝昭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才出來。
對方重新坐回沙發,姜予才滿是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問道:“是有什麽事嗎?”
剛才宋菲菲偷偷摸到廚房門外,偷溜回來時告訴他,謝昭好像在和誰發信息,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轉圈。
難道是工作上有急事?
可謝昭有臨時安排的話,宋菲菲也應該跟着收到消息呀。
姜予不解。
“一點私事。”
謝昭勉強露出平靜溫和的神色,“不要緊。”
私事?
姜予遲疑地點了點頭。
既然謝昭說了是私事,他還是不要過問為好。
這時。
安保來了通訊,說有幾位專員快遞員問詢可不可以送貨上門。
“他們說是裴先生安排他們來的。”安保重複道。
裴先生安排的?
聽完此話,姜予微微一愣。
目前相近的人中,他只認識裴枭白一位裴先生。裴枭白讓他們送什麽呢?
姜予低聲讓安保放行,一旁的謝昭忽地開了口。
“是上次他答應送來的電腦和配套直播設備吧?”
謝昭明顯還記得這件事,提醒道,“或者他還說要給你送別的東西了嗎?”
是的,是有這件事。
裴枭白承諾給他送一套全新的電子設備。
姜予這才從記憶的犄角旮旯裏将這件瑣事重新撿了起來,一拍腦門,沉沉嘆了口氣。
這下真的是趕鴨子上架,不幹也得幹了。
“直播設備?”
宋菲菲突然出現,一副很感興趣的模樣,“小予在做直播呀?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她笑眯眯地沖姜予拍手,“我要做第一個關注小予的粉絲!”
謝昭的臉色仍然尚未恢複,但聽了宋菲菲的話,撇着嘴發出了一聲嗤笑。
第一個關注小予的粉絲又怎麽樣?
可是他先建議姜予進行直播事務的,這不比宋菲菲嘴巴裏幹說的第一個粉絲重要嗎?
兩個人莫名開始在奇怪的領域的對比。
姜予正為幫誰也不知所措時,專職快遞員按響了門鈴,将他從窘迫境地中解救了出來。
卸貨時,專職快遞員撚了把汗,随口提了一句這是他們來的第三次了,房主前幾日是不是不在家。
那時姜予并不在屋內。
謝昭聽到了,微微一愣,囫囵地點點頭,便沒人再提了。
約一個半小時後。
在熟練工的操作下,電腦和直播設備被組裝調試完畢。
不知不覺中,天色也漸暗了。
謝昭和宋菲菲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卻把時間都耗在了他這裏。
雖然大部分時間三人都在各做各的事情,宋菲菲甚至阖起眼睛睡了個遲來的午覺,別人家的沙發比自家的床還香。
姜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正想着需不需要留兩人在家裏吃個便飯。
出去吃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謝昭一天要囑咐他八百遍飲食方面需要忌口,以清淡為主。
想到他背着謝昭的醫囑偷偷要和裴枭白出去吃火鍋,姜予心虛地抿唇避開了謝昭的視線。
可謝昭和宋菲菲沒有留下來麻煩姜予的意思,見到了飯點,主動和姜予告別後,一同離開了。
“下次再見哦,小予!”宋菲菲在電梯門未關的間隙處還在拼命地揮手。
謝昭也點了點頭,示意外面風大溫度低,讓姜予快些回去,不要送了。
樓道裏原本堆積的紙箱已經收拾的一幹二淨,西戶的房門緊緊關閉,好似之前有人準備搬進來的事情都是一場錯覺。
看來他的新鄰居,果真是個腼腆沉靜的人。
姜予的身上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線衣,在屋內時不覺得冷,可在樓道站了一會兒後,露出的大片肌膚全都凍的麻木泛青,關節也僵硬了。
思緒一閃而過。
他最後看了一眼電梯門,掃過西戶房門,邁開僵直的腿,回了家。
在溫暖的暖氣中,姜予身上的寒氣被一點點驅散了。
他在咕嚕咕嚕燒開的飲水機前接了杯熱水調溫,慢吞吞地點好藥丸咽了下去,給自己煮了點清湯面條,加了個蛋。
姜予的廚藝并不好,做的食物只能勉強填飽肚子,沒什麽滋味。
好想吃火鍋。
姜予有些沮喪地垂下頭,默默捏緊手中的筷子,咽下面條的最後一口。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裴枭白今晚有慶功宴,宴上大魚大肉,山珍海味肯定少不了,哪像他在家裏活受罪?
姜予小聲地嘟囔了一句,“……等着長胖吧!”
說完,他的不平衡心裏好受了許多,收了碗筷随意放在洗碗池內,翻出新添置的陶土砂鍋,開始熬煮謝昭為他新開的草藥。
湯藥的熬煮大概需要三個小時。
姜予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現在是晚上七點,正好在他睡前可以熬好,時間非常充裕。
“安排的真好,姜予。”他小聲地對自己說,“以後都這樣吧。”
也許他可以試着開始學番茄雞蛋面條、紫菜蝦皮面條、菠菜粉條面條……
總之。
姜予閉上眼睛,輕輕重複了一遍,“以後都這樣吧,這樣不好嗎?”
他洗了個澡,兩頰在滾燙熱水的熏蒸下冒出了淺淺的粉色紅暈,軟踏踏的卷發滴着水,一雙貓眼蒙上了氤氲霧氣。
姜予在書房內轉了個圈,面對着電腦和直播設備,面無表情地用浴巾擦拭着頭發。
許久,他用指尖輕輕點觸着人體工學椅,身體忽地輕顫了一下。
第三屆外骨骼機甲聯賽将于四天後正式開始。
今天下午,謝昭和宋菲菲就站在他的身後,親自督促他注冊了直播賬號,報上了名。
他将與一名參賽Alpha選手達成雙向選擇,将對方作為主要的解說的對象。
目前被選擇的參賽選手的信息皆為保密狀态,對方的性格、實力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數。
就像那日冰原之上,姜予想,他以為自己肯定會死。
但是他沒有死。
他也必須活着。
姜予沉沉地吐了口氣,退出書房,回到卧室後上了床。
已經九點半了。
濃郁的草藥苦澀氣味在室內随意飄散。
蓬松的羽絨被很輕,軟軟地鋪在床上,姜予換上純棉的睡衣,将自己整個人陷了進去,倚在床頭,困倦地半眯着眼。
他已經想睡了,然而湯藥還沒有熬煮好。
姜予勉強打起了精神,點開手機,繼早上他給裴枭白打完電話後,對方便沒有繼續發來消息了。
謝昭和宋菲菲報了平安。
姜予分別發了個貓貓打滾和貓貓翹尾巴的表情包作為回複。
在解決完所有事情後,他再度點開了微博。
微博的開屏頁面上已經挂上了“第三屆外骨骼機甲聯賽”的宣傳照,姜予耐心地看了十秒的廣告,單手掩在唇邊打了個哈欠。
主頁跳進了姜予的視野中。
猝不及防,熱搜榜首位挂上了一個詞條,紅到發黑的爆字分外醒目。
#裴枭白。耍大牌#
此後跟着的一連串順位詞條,即使不将熱搜榜完全點開,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裴枭白。缺席慶功宴#
#裴枭白。拒絕媒體采訪#
#裴枭白。給配角讓位#
#裴枭白。尊重#
發生了什麽事情?
姜予的指尖忽地一頓,下意識地點了進去。
『今日,《莫裏安的死局》劇組正式結束了在C市的公映路演,将在落腳的酒店內舉行盛大慶功宴,大量的媒體也應邀出席。
但電影的主演裴枭白卻僅僅露了個面,與導演李維敬完酒後拒絕了媒體的單獨采訪請求,此後離開了慶功宴,不知所蹤。』
評論裏已經吵翻了天。
冷嘲熱諷的人不在少數。
「怎麽,劇組所有人都在,導演也在,就他裴枭白不在,是覺得自己咖位大,所以可以耍大牌了?」
「讓媒體問兩句有什麽問題嗎,拿片酬的時候爽快的很,錢到手開始裝清高了?一個戲子而已,真把自己當回事!」
「服了,我真是看錯裴枭白了,人家工作人員辛辛苦苦準備的慶功宴,他倒好,露個臉就想跑?真是不尊重人,粉轉黑了!」
反駁的評論也不少。
「哇!你們眼瞎嗎,除了枭白還有三個配角也沒出席,李維導演也是露了個面就走了,怎麽現在就盯着枭白不放啊!」
「慶功宴開始之前的三個小時,李維導演就說了裴枭白有事情不能出席慶功宴了!重複強調了五遍,我不信媒體那邊沒有得到通知!」
「媒體采訪,看到這幾個字我就笑了,你們能問他什麽問題,問他對Omega的擇偶标準是什麽,什麽時候考慮結婚生子,求求你們媒體關心一下他的事業吧!」
「李維導演剛發了微博,枭白本來下午活動結束後就要走,就是因為知道工作人員辛苦,才把自己的事情推後,露了個面後才離開!他還給每位工作人員和媒體都包了個大紅包表達了歉意,這叫不尊重人?為什麽這些無良營銷號亂說啊!」
看得眼花缭亂,姜予使勁閉了閉眼,将自己從眩暈中抽離出來。
裴枭白沒有出席慶功宴?
他早上不是還說會參加的嗎?
姜予的指尖在評論區滑了幾下,猶豫地在一條為裴枭白解釋的網友評論處點了贊,捧着手機輕輕打字,“裴枭白不會耍大牌。”
他的評論很快被淹沒在人生洶湧之中,再無痕跡。
姜予失去了繼續看微博的心情,煩躁地将手機甩在枕頭旁邊,單臂擡起遮住了雙目。
他的呼吸又開始急促起來,整個軀體瞬間被抽空力氣,軟塌塌地弓腰垂下了頭。
寂靜的室內,寂靜的夜。
忽的,大門口處傳來“砰、砰”的敲擊聲,打破了寧靜。
一開始的兩聲很輕,姜予以為這是他的幻覺,然而敲擊聲逐漸加重,門外真的有人。
是誰?
姜予軟着手腳慢吞吞地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他在安保那裏為熟悉的幾人錄了出入信息,謝昭,宋菲菲,還有裴枭白和喬森……
是謝昭和宋菲菲有什麽東西忘在這裏,大晚上返回來拿了嗎?
或者,姜予朝着門外走去,心想,也有可能是他的新鄰居,畢竟這一層只有他和那位住在這裏。
對方搬來的倉促,雖然姜予并沒有見過他,但也許是對方急需什麽物品卻沒有儲備,不得已來求助他。
“砰、砰”的敲門聲還在繼續。
廚房熬煮的草藥咕嚕咕嚕冒着細小的氣泡,飄蕩在空中的酸澀苦味愈加濃郁,幾乎将姜予渾身上下也染上了湯藥的氣味。
“來了。”
姜予随意應了一句,透過貓眼看了眼門外,對上了一雙無比熟悉的暗沉沉耀黑雙眸。
他下意識地按下了把手,房門“咔”地一聲,開啓了一道縫隙。
——是裴枭白。
對方的身影夾雜着暗夜幹澀的寒氣,席卷而來。
猝不及防的,姜予被洶湧闖入的來客抱了個滿懷。
“……喂!”
上一秒還在手機裏刷到對方的消息,網絡上鬧翻了天,而處于輿論風暴中心的那人卻在下一刻出現在他的門外。
門外夜色暗沉。
他的棉布睡衣與對方薄薄的西裝外套緊貼在一起,衣服很涼,可裴枭白裸露在外的肌膚卻很熱。
姜予的臉陡然埋進了熟悉的線絨圍巾裏,黑色的物件老老實實地圍在裴枭白的脖頸處,他的呼吸透過毛線,噴到了對方的皮膚上。
裴枭白猛地一顫。
對方摟的很緊,雙臂插過胳臂,交疊在背後,牢牢地形成了一個圍圈姿态。
姜予的雙臂微微張開,停在半空中,不知是該放下還是如何,最終遲疑地輕輕反抱,雙手落在了裴枭白的後背上。
他甚至還不及思考這個擁抱的意義,整個腦海裏都在慌亂地想,“怎麽辦怎麽辦,我的湯藥還在熬呢!”
這麽大的草藥氣味,除非裴枭白的鼻子堵了,不然肯定能聞出來的!該怎麽辦?
可不等他再胡亂編出一個應急理由。
下一秒,姜予的脖頸間,忽地滴落了冰涼的液體,緩緩地順着弧度滑了下去,黏在睡衣領口。
姜予的身形瞬間僵在了原地。
……裴枭白,他是在哭嗎?
太涼了,姜予咬住了下唇,脖頸微微縮了起來。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只得擡起頭巴巴地盯着半空中的虛無焦點。
許久,姜予突然一把将抱着他的裴枭白推遠了,捏着鼻子連連後退了幾步,滿臉紅暈,目光躲躲閃閃。
一絲濃烈的黑朗姆酒氣味的信息素夾雜在湯藥的苦澀濃烈之間。
姜予的圓溜溜雙眸不知所措中添了幾分羞惱,朝着眼前人大聲喊道:“裴枭白,你……你的信息素熏到我了!”
作者有話說:
六夫人身嬌體軟,非常美味~
這一章的評論裏也發50個小紅包!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