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
就見着了朱七七,看她完好無損,不由松了口氣,朝走過來的何紅藥笑道:“何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何紅藥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得“撲通”一聲,上頭又有一個人跳了下來。那人身長八尺,濃眉大眼,腰畔斜插着柄無鞘短刀,手裏提着只發亮的酒葫蘆,正是熊貓兒。
“唉,你真在這兒啊,沈浪說跟着那馬走,老馬識途,一點沒錯!”熊貓兒見朱七七在,也松了口氣,笑着拍拍她的肩,道:“沒事啦,哭什麽哭?”
“我才沒有哭!”朱七七狠狠捶了熊貓兒一下,瞪他道:“我哪有哭!”
熊貓兒投降:“好好,你沒哭,你堅強。”
沈浪笑了笑,扭頭問何紅藥:“何姑娘,你怎麽也在此?”
朱七七替何紅藥回答:“她在客棧被王憐花迷暈,然後就被帶到了這裏,多虧她救我,我才能夠走出來。”
沈浪道:“何姑娘,王憐花為何要把你迷暈?”
何紅藥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對了,你們是怎麽找到此處的?”
熊貓兒長嘆一口氣,道:“說來話長,反正這一次,我們被王憐花狠狠坑了一回。他給江湖豪傑們下了毒藥,嫁禍給沈浪,然後又派人去送解藥,給自己博得一個好名聲。沈兄說老馬識途,我們跟着那兩個人的馬,就找到了此處。”
聞言,何紅藥微微蹙眉,有些不解道:“那王憐花的人呢?他去哪了?”
沈浪問:“他并不在此地?”
“他若在,我們能這麽輕松逃出來麽,”朱七七得意洋洋道,“沈浪啊,你也變傻了嗎?”
沈浪恍若未聞,卻也皺了皺眉頭,問:“何姑娘,你何時在客棧暈倒?那時候王憐花可在客棧?你何時醒來?醒來之後再也沒有見過王憐花?”
何紅藥道:“突然暈倒,大概就是丐幫大會開始前半個時辰吧,那時候他在的。醒來麽,大約在一個時辰前,除了一個服侍我的侍女,就沒有人了,沒見過王憐花。我可以肯定,那個侍女不是王憐花假扮的。”
沈浪陡然變色:“不好!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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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七七不解:“為何?”
沈浪邊說邊往回走,道:“距離丐幫大會已過了有一段時間,以他的個性,必然不會讓我們順藤摸瓜找到此處,該早早來此帶走你們,可是……”
熊貓兒道:“可是他直到現在都不見人影,丢下朱七七就罷了,連何姑娘也不管,其中必然有詐!”
“啪啪啪”,洞口上傳來拍掌聲,王憐花從上頭探出頭來,他臉上帶笑,春風得意,道:“不錯不錯,其中自然有詐,不過此時才發現,會不會晚了點?”
熊貓兒厲吼道:“王憐花!拿命來!”說着就第一個跳出洞口,可不待他在洞外站穩,就覺一陣眩暈,身子直發軟,熊貓兒暗道不好,指着王憐花道:“你,你做了什麽?”話音剛落,他就轟然倒地,不省人事。
王憐花抱臂站在一旁,見熊貓兒倒了,不由朝洞口下望去,笑嘻嘻道:“沈浪,熊貓兒已暈了,你還能支持多久?”
朱七七急了,她指着王憐花,跺腳大吼:“王憐花,你這個惡魔!你對他們做了什麽?”
王憐花笑道:“這都要多多地感謝你呀!”
朱七七莫名其妙,怒聲問:“什麽意思?你這是什麽意思?”
沈浪在下面也好不到哪去,他直覺腳步一陣陣發虛,知道是中了軟骨散一類的迷藥,卻想不通王憐花是何時下的藥,但沈浪畢竟是沈浪,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能笑得出,他道:“王憐花,這一次算你贏了。”
王憐花大笑道:“客氣客氣……閣下此刻還笑得出來,果然不愧是好角色,果然不愧為在下生平所遇最好的對手,只可惜,閣下卻已再也不會有與在下交手的機會了,明年今日,在下必務香花美酒,到閣下墓上致祭。”
沈浪微微笑道:“你不敢殺我的。”
王憐花狂笑道:“我不敢……為什麽?”
沈浪道:“沒有原因,你就是不敢……”
笑容還未消失,人卻己倒了下去,就同熊貓兒一樣,“砰”地倒在了地上。
朱七七奔過去,抱住沈浪,輕拍他的臉,急急道:“你怎麽啦?”這時,她突然感覺有一只手拉住了她,回頭一看,竟不是何紅藥,卻是那被何紅藥打昏的侍女安香,安香的笑還是那麽溫柔嬌怯,但朱七七卻看得無端膽寒。安香朝她笑道:“朱姑娘,沈公子已經昏過去了,你再急也沒用,先上去罷,跟着公子一起走。”
王憐花一面擊掌,一面狂笑道:“不錯不錯,此時跟着我走,那才是正道。沈浪呀沈浪,你終于落在我王憐花手裏……此後的天下,還有誰是我王憐花的敵手。”
“王憐花你做夢!去死!”朱七七怒道,剛要起身,安香卻往她後枕穴輕輕一擊,将她擊昏在地。
“毒藥,是你下的?”剛才一直不說話的何紅藥,緊緊盯着安香,冷冷問。
安香擡頭看了一眼王憐花。
王憐花笑道:“同她說罷,她遲早也會知道。”
安香點了點頭,對何紅藥道:“安香的衣服熏過‘迷魂五香散’,這種迷藥極是厲害,但它與‘神仙一日醉’不同,它有解藥,事先服下的人不會受到迷藥的影響。”
何紅藥冷笑一聲,跳出洞口,一步步走到王憐花面前,慢慢道:“你給我和朱七七事先都服了解藥,時間緊迫,來不及給她的衣服上熏迷藥,你就提前剝下朱七七的衣服,好讓安香找借口把衣服換給朱七七。地道狹窄,空氣不好,朱七七走一路,那迷香就飄一路,早充斥了整個地道。朱七七一看見沈浪,必定要撲将過去,沈浪和熊貓兒挂記朱七七,一時大意,不知不覺中就吸入了朱七七衣服上的﹑空氣中飄散的迷藥。”
王憐花覺得她的平靜不太對勁,她往前走一步,他就不自覺往後退一步,有些讪讪朝她笑道:“你真聰明。”
何紅藥恍若未聞,繼續逼近他,冷笑道:“把我帶到這裏,是為了讓我帶朱七七出來找沈浪,沈浪不信你,卻相信我不會害他們,因此沒有警覺,安香也是你特意安排來照顧我的,為的就是在我找不到朱七七的時候給我提示!天時,地利,人和,都被你占盡﹑算盡!”
她一個箭步沖到王憐花面前,怒火滔天,揪住他的衣領,尖叫道:“利用我!王憐花,你利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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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叫聲直刺耳膜,震得王憐花一陣發暈,雖還沒緩過神來,他已下意識一把環住何紅藥,口中大聲道:“你聽我解釋,我又不會殺了他們!”
“你剛剛已說了,你要沈浪的命!”何紅藥使勁掙脫,無奈他的手臂像鐵箍一樣,牢牢環住她,不讓她掙脫。
王憐花鉗住她的身子,大聲道:“我吓唬他而已,真不會殺他!”
“混蛋!你放開我!”何紅藥使勁踩他一腳,重重打他兩拳。
王憐花此時也終于緩了過來,疼痛消失,他嘆口氣,道:“你別尖叫,我就放開你。”
何紅藥恨恨道:“你放不放開,不放我就尖叫。”
王憐花苦笑一聲,松手道:“你記得我與你說過的話麽,我母親要沈浪助我們一臂之力。”
何紅藥挑眉:“殺快活王?”
王憐花道:“是,不過沈浪的目的是殺快活王,我母親的目的卻是留得快活王的性命,慢慢折磨。因此,我們必須把沈浪控制在手中,才能掌控全局。”
“你抓朱七七的目的,就是為了抓住沈浪?”何紅藥看着王憐花的手下将沈浪等三人一個個擡上車,皺眉道:“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你們不能和沈浪坐下來好好談,他知道你們母子的命運後,自然會幫助你們。何必這樣大費周章,惹得他仇恨你們?”
王憐花糾正道:“不是你們,是我們。”
何紅藥怒道:“這不是重點!我才不是你的幫兇。”
王憐花嘴角噙笑,道:“你已是了。”
“你,想聽我尖叫?”
“別,”王憐花投降,嘆息一聲,老老實實道,“商談的結果怎麽會可信?我母親一向習慣把所有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
何紅藥道:“還有一點,我替你補充。”她嗤笑道:“你看沈浪不順眼,成心與他作對,看他倒黴你就高興,知道有更省事的法子,也不會去用!他們同你根本無冤無仇,這有違江湖道義!你們母子簡直是存心找人家麻煩,兩個瘋子!”
王憐花一點不惱,笑嘻嘻道:“紅藥真了解我。”
何紅藥啐他一口,道:“你母親打算如何處置沈浪?還有朱七七和熊貓兒?”
王憐花低頭沉思了一會,道:“我也不知她要怎麽做。但有朱七七和熊貓兒,已是控制沈浪的最好方法。”
簡言之,朱七七和熊貓兒成了人質。
何紅藥在王憐花胳膊上狠狠一擰,惡狠狠道:“如果你又騙我,我……”
“你找我麻煩,”王憐花接口,湊近她,涎着臉笑道,“這樣總行了?不生我氣了吧?”
雖然他好脾氣地解釋了一通,但何紅藥一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她咬咬唇,垂眸道:“可你不該利用我。”她并不想承認,可這的确是她心裏最耿耿于懷的事情,先同他說沈浪等人的安危,大有遮掩真正心思的味道。
王憐花可憐巴巴地瞅着她,道:“我好不容易想到這個法子,本來想告訴你,但想着你一定不同意,只好先斬後奏。”
他耷拉着腦袋,苦兮兮道:“這回再不把沈浪抓回去,我娘就要罰我了。”他乘機把頭搭在何紅藥的肩上,滿懷期盼道:“紅藥,你原諒我好不好?不會有下次,我保證!”
……事已至此,她還能怎樣?
何紅藥嘆了口氣,雖然她很想往王憐花那張可惡的臉上扇上兩巴掌,但終究沒這麽做。她轉身往馬車上走,輕輕道:“算啦,反正我說的話也沒用,你做什麽我壓根管不着,我也不知道你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我剛剛說的都是真話!”見她松了口,王憐花立馬笑逐顏開,跟着何紅藥上了馬車,一副指天發誓的樣子,道:“我偶爾騙一騙你,大部分時間同你說的都是真話,真的!”
何紅藥偏過頭去不理他,自顧自看着窗外。
王憐花道:“母親讓我此次務必抓沈浪回來,我沒有辦法,才出此下策,本想事先告知你,可我想你一定不會同意,所以……”
“所以你先斬後奏,讓我上了你的賊船!”何紅藥猶有怨氣。
王憐花嘿嘿笑道:“哪裏是賊船?明明是一艘華麗的大船!再說了,你撇下我,帶着金無望跑了,就不容許我報複報複?”
他怎麽還記着這事!何紅藥怒氣沖沖地瞪向他。
王憐花連忙安撫:“好好,咱們不提那事。你盡可放心,等到了地方,我絕不虧待沈浪他們,好吃好喝地供着,向他們解釋清楚,你是不知情的,也是被我騙了,行不行?”他慢慢往何紅藥的方向挪動,一邊挪一邊笑嘻嘻道:“如果這樣還不合你心意,那你說該怎麽辦,我就怎麽辦,好不好?”
何紅藥沒反應。
王憐花決定再接再厲,拿手肘輕碰她一下,誰知何紅藥突然反手緊緊抓住他的胳膊,将大半個身子都往他身上靠!
王憐花先是一喜,然後一驚,他突然記起在悅賓樓的時候何紅藥曾經也有過這樣的反應,他低頭一看,果然,何紅藥此刻面色蒼白,目無焦距,表情呆愣,活像失了魂魄!
“紅藥!”王憐花暗道不好,立即打開車廂內暗屜,從裏頭抓出一個布包,輕輕一甩,亮出一排銀針,他看也不看,直接捏住兩支銀針,往何紅藥的穴道紮去。
“不必。”此時,何紅藥突然道。她掙紮着起身,推開王憐花的手,目光尚還有些茫然,卻堅持道:“我無事。”
王憐花皺着眉,不容分說,探上她的脈,過了片刻,才緩緩道:“依脈象看,你——”他擡頭盯着何紅藥的臉,疑惑萬分,慢慢道:“你并無大礙。”
何紅藥垂眸,吐了吐舌頭,小聲道:“我知道!
王憐花道:“剛剛像是沒事的樣子?你伸伸舌頭,讓我瞧瞧,別動,對。”
何紅藥敷衍地伸了一下舌頭,故意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道:“沒事,對吧?我根本沒病,剛才只是被你氣到了,一時沒回過神來。”她補充道:“也可能是那迷藥太厲害,我服的解藥不夠,所以被藥效影響。”
王憐花嗤笑道:“你當我是傻子?”
何紅藥斜睨他一眼,啐道:“你不是傻子,是呆子!”
王憐花皺眉:“你別轉移話題,我問你,剛剛那種情況出現過多少次?”
何紅藥道:“就三次,正好這三次都被你撞見。”
王憐花狐疑:“真的?”
何紅藥沒好氣道:“我騙你做什麽?”
王憐花眉頭緊鎖,道:“既已出現了三次,那便确實有異常,可是看你脈象……”他又往何紅藥的脈上探去,道:“不行,我要再把把脈。”
趁他把脈的當口,何紅藥瞧了他兩眼,見他表情難得嚴肅,總是嬉皮笑臉的人一下子沉下臉來,竟有幾分威嚴模樣,他的相貌生得風流,一雙鳳眼微微上挑,更顯妩媚,這樣的臉皮其實不太适合扮深沉。
可是……怎麽說呢?何紅藥覺得他認真的樣子看上去不太壞,倒使得那張偏女氣的臉多了幾分堅毅剛直的男兒氣概。
“喂,你說——”何紅藥沒來由一陣心慌,脫口将這幾日的心中所想給說了出來, “你說,我,我會不會突然回去呀?”
她腕上那只手突地一動,反握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拉近自己,緊緊盯着她的眼睛,冷冷道:“回去?你要回哪裏去?”
雖然他語氣森然,表情冷厲,壓迫感十足,但不知怎的,何紅藥怔怔看着他,居然并不覺得害怕,“撲哧”一聲,她竟然笑了。
她語笑嫣然,道:“你這樣,我會以為你真的很擔心我。”
王憐花的臉上驟然浮現出不自然的神情來,他慢慢松開何紅藥的手,兀自理了理衣袍,又恢複了懶洋洋的模樣,淡淡道:“哼,誰,誰要管你。”
何紅藥輕輕笑了笑,低下頭來,掩蓋住臉上的慌亂不安。
朱七七醒來時,頭暈乎乎的,身上也使不上勁。她朦朦胧胧地瞧見一盞燈,燈光正照着她的眼睛。
這是哪兒?
對了!她被王憐花抓住了!沈浪和熊貓兒都中了他的計!朱七七渾身一個激靈,一骨碌翻身而起,大呼道:“沈浪……沈浪……“她沒有瞧見沈浪,卻瞧見了熊貓兒。
這又是間沒有窗,也沒有門的屋子。熊貓兒像只貓蜷曲在角落裏,不能動,也還沒有醒。朱七七掙紮着爬過去,去搖熊貓兒的肩頭。熊貓兒的嘴動了起來,卻像是在嚼着什麽東西,喃喃道,“好吃……好吃……”
朱七七恨聲道:“你再吃,人都快吃死了……”說完就給了他兩個耳刮子。熊貓兒兩只眼睛突然張開,瞪着眼睛,瞪了半晌,才終于清醒。
朱七七嘶聲道:“沈浪呢?沈浪在哪裏?”
熊貓兒道:“我正想問你,我是第一個昏迷的,哪裏知道他怎麽樣?你知不知道?”
朱七七惶聲道:“對,對了,我是親眼看見的,他……他也昏過去了。”
熊貓兒問:“那你呢?你看沒看見王憐花對他做了什麽?”
朱七七垂下頭,搖頭道:“我,我後來也被打暈了。”
熊貓兒長嘆一口氣,道:“這麽說來,我們現在真的都已落入王憐花的手裏?”
朱七七道:“但沈浪——沈浪不在這裏,他只怕已逃了。”
熊貓兒立刻點頭道:“不錯,在那種情況下,別人誰也逃不了,但沈浪——他總是有法子的,他的法子可真是比任何人都多。”
朱七七道:“他也一定有法子來救咱們的。”
熊貓兒道:“不錯,王憐花別人都不怕,但一瞧見他,就像是老鼠見着了貓似的,哈哈!”他口中雖在“哈哈”,笑聲中卻無半聲高興的意思。
朱七七突然撲過去,抓住他的衣襟,嘶聲道:“你——你在騙我,你明知沈浪也是逃不了的。”
熊貓兒強笑道,“他逃得了的,否則怎會不在這裏?
朱七七道,“他不在這裏,只因他……他……他……”她突然放聲痛哭起來,手捶着胸膛,放聲痛哭道:“只因他已被王憐花害死了。”
熊貓兒道:“不,不,不……不會的。”話雖如此,卻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熊貓兒呆呆地坐在那裏,任憑朱七七捶打他的胸膛,他就像個木頭人似的,不動,也不說話。
朱七七不由哭得更傷心,哭着哭着,她開始罵起人來:“王憐花,你這個惡魔,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咒你一輩子倒黴,咒你……”她本不習慣罵人,罵來罵去也就那些話,但不罵王憐花,她心裏不舒服。
“何紅藥呢?”呆坐一旁的熊貓兒突然問:“何紅藥呢?”
朱七七一愣。
熊貓兒問:“在地道裏,她跟我們一起,現在她的人呢?”
“她,她——”朱七七怔了怔,随即哭得更兇,她嘶聲道,“她肯定被王憐花抓起來折磨了!她助我們逃跑,以王憐花那惡魔的脾氣,怎麽會輕易放過她,她一定……”朱七七說不下去了,又“哇哇哇”大哭起來。
熊貓兒道:“是麽,我想也是,可憐何姑娘,她為了我們,竟……”他表情也露出哀傷來。
“不對!”熊貓兒突然大吼道。他本想跳起來,只可惜迷藥的勁還沒有過去,渾身無力,大吼大叫已是他目前的極限。
朱七七被他吓了一跳,瞪着他道:“你做什麽?一驚一乍的!”
熊貓兒道:“我問你,我們是怎麽昏倒的?以沈浪的鼻子,怎麽會問不出迷藥?”說完這兩句,他自己有點佩服自己起來,跟沈娘在一起待久了,他也學會了如此這般分析。
朱七七怔愣片刻,道:“對哦,王憐花是何時下的手,怎會一點征兆都沒有?”她猛地擡起頭,看着熊貓兒,樣子傻傻的,問:“你懷疑是何紅藥下的手?”不等熊貓兒回答,她一個跳将站起,怒道:“不可能!她幫過我們好多次了,不可能是她!”
“怎麽可能是我家小紅藥?當然是你朱七七。”一個突兀的聲音插進來,熊貓兒身後的牆壁忽然裂開,現出一道門戶,一人款款走了進來。這人發髻光潔,笑容風流,一身粉紅色的錦緞長衫,在燈光下閃閃的發着微光。
熊貓兒面色慘灰,失聲驚呼:“王憐花!”
王憐花笑眯眯地走進來,他身後還跟着一名披着暗紅鬥篷的女子,明眸皓齒,眉目如畫。朱七七失聲道:“何紅藥!”
何紅藥微笑着朝她點了點頭。她全身上下完好無損,肌膚白裏透紅,一點受傷的痕跡都沒有,朱七七顫抖着嘴唇,讷讷道:“莫非,莫非真的是你……”
51章
“都說了不是她,是你,朱七七,沒有你,沈浪怎會中計?”王憐花笑道。
朱七七道:“是我?怎會是我?”
何紅藥解釋道:“他在安香的衣服上熏了迷香,又故意讓我救出你,好讓你穿着安香的衣服去見沈浪,地道裏的空氣本就不好,容易中毒,這些他都算到了。說到底,也不能怪你。”
她瞥了王憐花一眼,涼涼道:“我們都是他對付沈浪的棋子。”
朱七七急忙問:“那沈浪呢?他現在何處?他,他……還活着麽?”
王憐花笑道:“不僅活着,他還活得好好的,你們如此為他着急,他卻并沒有為你們着急。不止如此,你們若看見他如今的模樣,只怕要氣死。”
熊貓兒怒道:“放屁,你莫要……”
何紅藥不由嘆了口氣,道:“你能不能不說這麽招人嫌的話?”她這句話顯然不是在說熊貓兒。嫌不夠似的,她瞅着王憐花的衣服,又道:“粉紅色的衣服真招人嫌!”
王憐花面色一僵,哼道:“不說就不說。”他招了招手,立時來了幾個大漢架起身子尚癱軟的熊貓兒,朱七七并沒有中迷藥,王憐花事先封了她的幾處大穴,讓她使不出功夫,再加上她的腳傷未愈,根本不足為慮。
王憐花笑道:“我帶衆位去看看你們一直挂記的沈浪,這下你們可滿意了吧?”語罷,他第一個轉身走出這屋子,後頭的大漢跟着也把熊貓兒架出去。
朱七七自己能走,她扶着牆壁,一跳一跳地走到何紅藥身邊,毫不猶豫地問:“王憐花到底要做什麽?你為什麽要幫他?”
何紅藥愣了愣,回道:“你放心,他不會害你們,沈浪和你們都不會有事。”
人都已經被他抓到這裏,還說沒事?朱七七哭笑不得,反問她:“你在開玩笑麽?他是什麽樣的惡魔,你不清楚?他怎麽可能不加害于我們?”
朱七七咄咄逼人:“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所以才處處幫着他?即便如此,你也不必騙我們呀……”
前面的王憐花豎起耳朵聽,聽到這兒,他笑眯眯地回頭,眨眨眼,滿臉純潔無辜,好奇地問:“是呀是呀,小紅藥是不是喜歡上我啦?”
何紅藥狠狠捶他一拳,道:“你做夢!”
一群人走過一段長長的地道,來到一間小小的屋子前。
這屋子裏什麽都沒有,只是牆上挂着一排四個小木偶。
王憐花笑道:“你們可瞧見這四個木頭人麽?将這木頭娃娃搬開。你們就可瞧見四個小洞,從這小洞裏,你們就能瞧見沈浪了,哈哈……沈浪……哎喲,你﹑你怎麽又打我?”王憐花揉着手臂大聲呼“痛”。
何紅藥咬牙切齒:“你那陰陽怪氣的語氣是怎麽回事?”
王憐花攤手,道:“那好,我啥都不說。”說完真的緊緊閉上了嘴巴。
何紅藥哼了一聲,轉頭對熊貓兒和朱七七解釋道:“你們從這四個小洞裏能看見裏面那間屋子的情況,這四個小洞外面畫着的壁畫是人,這小洞正是畫上人的眼珠子,因此屋內的人很難發現屋外有人偷窺。”
王憐花笑得意味深長,插嘴道:“唉,那些畫可畫得妙透了,簡直妙不可言,只可惜你們瞧不見……”
何紅藥想起偶然進那房間所見,不由微微紅了臉,一時又對王憐花恨得牙癢,心道此人真是色中惡魔,忍不住又狠捶他一下。
“打吧打吧,”王憐花湊近何紅藥,笑得賊兮兮的,道,“打是親罵是愛麽!”
賤死了!何紅藥恨不得扇他兩巴掌,此時,朱七七幽幽道:“你帶我們來,不是來看沈浪的?”
王憐花笑道:“自然是來看沈浪的,不要急不要急,都會看到。”話音未落,他突然一個變臉,轉身朝熊貓兒的朱七七的方向踏去兩步,出手如風,點了朱七七與熊貓兒的啞穴,随手将那木偶的頭一扳,露出牆上四個小侗。随即微笑着閃開了身子,道:“請。”
點他們的啞穴,自是為了不讓他們在偷窺的時候發出聲音,讓沈浪聽見。熊貓兒和朱七七雖然氣得要死,卻按捺不住好奇心,一個接一個将眼睛湊近了小洞。
“你不去看看?”王憐花在何紅藥耳邊輕聲道。
“有什麽好看的,”何紅藥微微紅了臉,也壓低音量,語氣卻是不屑,道,“無非就是找了個女人陪着他,好吃好喝伺候着,好讓朱七七和熊貓兒嫉妒氣惱。”
王憐花輕輕一笑。
“你母親今天也到了,是不是?”何紅藥輕聲問他:“她打算怎麽辦?”
王憐花漸漸斂了笑容,道:“我也不知道,因此——”
何紅藥問:“因此你也要去看看?”
王憐花道:“那是自然。”說着,他也将眼睛湊近了那個小洞。
何紅藥對“沈浪到底怎麽樣了”并不感興趣,但她看着朱七七又是跺腳又是捶胸,時而咬着嘴唇恨得要死,時而又閉上眼睛不想再看,她不由也好奇起來。
王憐花找了哪一個白雲牧女過來誘惑沈浪?
何紅藥想,如今,沈浪身子根本不能動彈,那豈非只能任那女子為所欲為?
王夫人手下的白雲牧女,哪一個是吃素的?
正在這時,何紅藥聽得裏頭傳來一陣清脆的環珮叮當聲,接着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何紅藥心裏一驚。
這笑聲正是多日不見的王夫人所發出!她終于來了!
說到底,王夫人才是幕後真正的主使人,要如何對沈浪等人,要如何對快活王,都是她說了算。
王憐花只能算為他母親跑腿的麽……
何紅藥看了一眼王憐花,見他神情自若,一派悠哉,感受到她的目光,他竟還有閑心回過頭來朝她抛了個媚眼,恨得她牙癢癢。幹脆不去看他,專心瞧着裏頭那間屋子的情況。
這屋子,雖無珠光寶氣,但卻布置得舒服已極。沈浪穿着件柔軟的絲袍,斜倚着柔軟的皮墊,,他手裏拿着金杯,身旁有個身披輕紗的絕色少女,帶着最甜蜜的笑容,在為他斟酒。
而這屋裏,最奪目的女人卻不是這個眼波妩媚的少女,而是王憐花的母親。
她真是王憐花的母親?她的年齡到底有多大?
比起第一次見王夫人,何紅藥覺得王夫人似乎更漂亮了,就好像為了見沈浪,她又已精心打扮過一樣,本是絕美的女子,再經悉心修飾,只會更美。
這種美,讓瞧着的人再不注意其他,根本不知道她身邊還有沒有別人,也不知道她穿的什麽戴的什麽,瞧着她的人,他們的眼睛,已全被她本身所吸引,她身上似乎散發着一種光芒,足以照花所有人的眼。
真正是豔光四射的仙子。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此時,這個仙子正在沈浪面前,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脫了下來,縱然是在脫衣,她風姿也是那麽俊美。
此時她正笑道:“珍貴的東西,自然要以同樣珍貴的東西來交換。我已同你說清了我的目的,可是,我不能跟着你去快活王那裏,也不能肯定你會按我的吩咐去做。你即使向我立誓,我也不會相信你的。世上最不可信的,便是男人的誓言。不過——”她嫣然一笑,道:“現在,我以我的身子,來交換你的心,我想,這大概可說是一場公平的交易。”
她道:“只要我願意,可令任何一個男人,□……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多少成名的男人,為了想再登仙境,不惜奉獻出一切,不惜跪着﹑爬着來求我。我這身子,難道不珍貴?難道不能用來談這一場同樣珍貴的交易?”
話說至此,她的身子已完全呈現在沈浪面前。滑潤的香肩,豐滿玲珑的前胸,盈盈一握的腰,晶瑩修長的腿,精致的足踝……那簡直已非人的軀體。
沈浪整個人都呆住了,動也不能動。
他也見着不少淫`娃蕩`婦,但卻沒有一個王夫人這樣的。她口中雖然說着最淫`蕩的話,但神情卻仍似那麽聖潔,她提出的雖是最荒廖的交易,但态度看來卻像是在談最平常的買賣。
她是蕩`婦中的聖女,也是聖女中的蕩`婦。
何紅藥此時已後悔了,她後悔自己按捺不住好奇,要去偷看,哪知竟看到這樣一幕。忍不住小聲罵道:“母子倆都是瘋子!”說完,她下意識去看身邊的王憐花,見王憐花臉上的表情竟然也和沈浪有幾分相似,都是呆呆的,像是癡傻了一樣。
何紅藥想笑,但再一想,卻有點同情他。
他肯定也沒想到自己的母親會這樣做。她知道,王憐花與沈浪不對付,他既嫉妒沈浪,又不得不承認沈浪的武功機智的确非同一般。他和沈浪,兩人就好像天生的對手一般,可如今,王憐花見到自己的母親竟然用身體和沈浪做交易,他心裏得是什麽滋味?
而此時,何紅藥又聽得王夫人在裏頭笑道:“我不但要将這身子交給你,還要永遠給你……”
她語聲微頓,一字字緩緩道:“我嫁給你。”
這下不止是沈浪,不止是王憐花,不止是朱七七和熊貓兒,連何紅藥,也呆住了。
屋裏屋外,一片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忽然,沈浪說話了,他的嘴角又泛起了一貫懶散又略帶冷諷刺的微笑,凝注着王夫人,慢慢道:“好。”
這“好”字當真有如半空中擊下的霹靂,王夫人竟也不禁怔了怔,道:“你真的答應我?”
沈浪笑道:“自然是真的,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王夫人道:“我雖明知你會答應,卻想不到你答應得這麽快……你,這是為了什麽?”
沈浪舉起筷子,夾了個是蝦球,笑道:“我就是為了要王憐花做我的兒子,我也會答應的。”話音未落,手卻突然一動——筷子夾着蝦球,流星般飛出去,飛向王憐花眼睛湊在上面的小洞,自洞中穿了出去。
王憐花本已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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