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強(1)
會場的燈光忽然暗下,場內的部分來賓有些不安起來,氣氛變得緊張,水晶杯的碰撞聲零零碎碎地響起。
在兩束燈光重新将西瑞爾與皇帝皇後二人照亮之時,會場重新恢複輕松的氣氛,甚至有人發出了善意的笑聲與掌聲。
“大家靜一靜。”西瑞爾笑着站起,比了個手勢。
全場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西瑞爾站起,淺金色的頭發因為他的動作微微地晃了晃,又整齊地披灑在他的肩頭,與肩章包邊的金色流蘇相得益彰。
純淨的白光籠罩着他,披肩的邊角是揚起的設計,如潔白的天使之翼。
西瑞爾看向周圍,臉上是柔和又聖潔的笑,像是天國的大天使長降臨人間。
他右手貼在胸前,身體微微前傾,向周圍的賓客行了個禮,語氣帶着歉意:“這是我臨時起意添加的儀式,為了給父皇母後一個驚喜,所以沒有寫在請貼上,讓諸位有些受驚實屬是抱歉。如果諸位願意賞光,我将在接下來的數日帝國自然公園進行觀光,以表歉意。”
會場安靜了幾秒,帝國一方的人在觀察皇帝皇後的表情,而聯盟一方的人則是在估量要不要蹚這攤子渾水。
“無妨,殿下拳拳孝心令吾等拜服,”第一個站起的是帝國的宰相盧璐爾,“您事務繁忙,自然公園的事情就由老朽代勞也無妨。”
盧璐爾這個老狐貍看着皇帝皇後的表情并沒有怒意,加上雖然西瑞爾并不是很受皇帝陛下的待見,但他畢竟是帝國的唯一繼承人。利益已然不必權衡,天平倒向一邊,于是他利落地站了起來,成為了今日的開門紅。
“多謝宰相大人體諒,”西瑞爾眉目含笑,“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如果是您來代勞未免過于勞累您了。”
“殿□□恤老臣,老臣實屬是受寵若驚。”盧璐爾滿意地退下,知道這個人情西瑞爾是吃下了,也不枉費他做這個出頭鳥。
有了第一個出頭鳥,接下來帝國一方的贊同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這是殿下對二位陛下的心意,我們怎麽會責怪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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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您過慮了,我的孩子能在今日欣賞您孝順的風姿,之後也一定會以您為榜樣,我感謝您還來不及呢。”
“這是殿下您的生日會,今日自然是由您來安排,而且只是暗燈而已,您真的過慮了。”
“殿下的心意我們都看見了,二位陛下也看見了,在生日感謝父母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請您務必不要為此而擔憂。”
……
聯盟一方大部分是屬于顧家一邊亦或是中立的勢力,這些人行事向來謹慎,而且原本就沒有多少人摻和到帝國的紛争中,對讨好繼承人這一套業務沒什麽興趣,是以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顧溪坐在西瑞爾身後,聽着帝國那邊一波接一波的彩虹屁,腳底板有點毛毛的。
她悄悄地在燕庚的手臂上輕拍一下,用眼神問道。
【咱們要不要摻和?】
燕庚抓住顧溪的手,搖了搖。
【不。】
顧溪會意,繼續憋着想立場的尴尬感聽着那些人讨好的祝賀和諒解。
甚至時不時被尴尬到閉眼。
她實在是對這種假模假樣的讨好話精神過敏。
可以假,可以讨好,但是不要表現得這麽明顯啊。
那個帶自己小孩的,那娃娃才周歲多點吧,還風姿。
燕庚看着顧溪雞皮疙瘩快要上臉的模樣,唇角不止地上揚。
顧溪看見橫了他一眼。
接受到信號,燕庚立馬擺出一副正經臉,好像剛才笑得人跟他完全沒關系一樣。
顧溪:……
要不是這場宴會過于萬衆矚目,她怕被拍到,絕對要丢一個翻上天的白眼給他。
這種看笑話的心情結束于一個人的站起。
程固安。
他是聯盟一方第一個站起的人。
他站起,舉起酒杯,朝西瑞爾笑笑。
西瑞爾看見他的身影,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随即又笑意盈盈,也向他舉起了酒杯。
“殿下的行為,從我個人而言是理解甚至支持的。”程固安語氣柔和,條理清晰,他沒有用“我們”去代表所有的聯盟一方,也使原本有些用不善目光投射他的聯盟人覺得自己有些過激了,紛紛低頭收回目光。
“人由父母而誕生,在誕生的紀念日,自然要對生命的賦予者表示感謝,”程固安笑笑,“殿下的心情我能體會,請您不必為此自責。”
他說完,飲盡杯中酒。
“程先生的好意我收到了。”西瑞爾看着程固安,眸色深深。
他舉起酒杯,雪白的脖子仰起,将鮮紅如血的酒液一飲而盡。
沒有人再站起,聯盟的其他人都只是微笑着看着西瑞爾,表示着自己與其他人一樣的善意。
沒有惡意,但是同時不會踏出一步支持。
打破這一寂靜做出總結性發言的是帝國皇帝。
“西瑞爾,”他嚴肅地喚着西瑞爾的全名,“你的心意雖然是好的,但是你是帝國的繼承人,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帝國的顏面,你這次的行為,其實是在給帝國蒙羞。”
他用詞十分嚴厲,西瑞爾朝着皇帝與皇後坐着的高位單膝跪下。
“兒臣請父皇母後責罰。”西瑞爾的言辭懇切。
“陛下,”皇後開口,“小二他只是為了給我們一個驚喜,請您網開一面。”
“請您網開一面。”
“請陛下網開一面。”
底下的賓客紛紛從座位上站起,單膝跪在西瑞爾身後。
“……算了,”皇帝冷冷道,“既然他們都願意對你網開一面,就罰你半年的俸祿。”
“是,兒臣領命。”
“哼。”
西瑞爾站起,笑着将後面的一個個跪拜者扶起,笑着看向高位上帝國皇帝與皇後:“請諸位坐回座位上吧,準備了這麽久要是用不上就太可惜了。”
随着那束白色的光,西瑞爾往高位走去。
身姿優雅,眼神拂過一絲堅定。
【總覺得他要做什麽。】
顧溪在燕庚的手心一個一個字寫道。
燕庚點了點頭,二人看着西瑞爾走上高臺。
西瑞爾在走上高臺的一瞬間朝燕庚笑了笑。
燕庚迅速攬過顧溪,蒙住了她的眼睛。
“噓。”他在她耳邊輕聲道。
猛然被剝奪了視力,顧溪一頭霧水,但她沒有出聲,順從地坐在燕庚的懷裏。
西瑞爾踏上高臺的最後一格臺階,黑色的長筒軍靴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嗒嗒”的聲音。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沒有如同往日一般單膝跪地,而是執起手杖,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下,在皇帝的質問發出前,割下了他血緣上父親的頭顱。
頭顱滴溜溜地在地上滾了兩圈,裹着血,掉在了高臺下面一個小孩的腳邊。
“嗒、嗒、嗒、嗒。”
密集的聲音在高臺上零零落落地響起,這次不再是腳步聲,而是血雨墜落在地的聲音。
血跡噴濺在西瑞爾潔白的軍服上,金色流蘇浸滿了血,因為剛剛的動作還不斷地晃蕩着,在還未染上紅色的緞面上畫着一朵朵曼珠沙華。
沒有驚呼聲。
所有人都出于震驚的呆愣中。
随即在一片死一般的靜寂中,恐懼爬上幾乎每一個人的心頭。
西瑞爾轉過頭,朝在場的所有人露出一個血腥味十足的笑,豎起一根半紅半白的手指,柔聲道:“稍安勿躁。”
原本準備發出尖叫的男人女人們捂住自己的嘴,即使這使他們有些呼吸困難,帶了孩子的母親将孩子按在懷裏。
“……你要做什麽?”皇後坐在亡夫的血泊中,潔白的百合花邊裙已然被染成不詳的暗紅色,她仰頭看着殺父的惡魔之子強裝鎮定地問道。
“不做什麽,”西瑞爾笑着,利落地用手杖捅破了皇後的喉嚨,看着她捂着自己的喉嚨在地上痛苦地扭動,沉聲道,“只是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底下的人看着臺上的場景,有些蠢蠢欲動。
但是當欲望剛剛越過恐懼漫上之時,他們發現周圍已經圍滿了穿戴黑面罩的人。
“請大家稍安勿躁,”西瑞爾沒有轉頭,他看着皇後痛苦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語氣輕松而鎮定,“我沒有大開殺戒的打算。至于今天這件事,稍後我會做出解釋。”
随後他在衆人的目光下,單膝跪地,親吻了皇帝微涼的右手,語氣誠懇:“感謝您對我的培養,我能有今天,都仰仗您的磋磨,您的計策我已經知曉,非常抱歉,我不會讓它成為現實。如果不是您堅持處死哥哥,或許我這一生多不會發現端倪。”
他放下皇帝的手,将已經死亡的皇後抱上座位,與失去頭顱的皇帝身軀挨在一起,轉身朝衆人宣布道:“帝國皇帝與皇後,我的父親與母親早在我出生那年已經死去,後面這二位改頭換面,鸠占鵲巢,統治帝國至今,殺我兄長,迫害國民實屬罪大惡極。今日,我終于将他們繩之以法,請在場諸位站起,為死去的那些無辜者默哀十秒。他們的逝去是帝國的遺憾。”
【是真的嗎?】
已經從燕庚懷裏出來的顧溪用眼神問燕庚。
燕庚看了一眼高臺上的西瑞爾,用唇語答道。
【無所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