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你也去?”◎
“小姐,您可真厲害,我看着那漢子身強體壯的,都怕死了。”
桃紅在一旁絮叨着,柳枝給顏如月倒茶,鋪子裏的掌櫃的則是拿出新做好的衣裙。
“小姐,您看,這是根據蘭芝小姐畫的樣式做好的。”
掌櫃的手裏是一條芙蓉色長裙,一搭眼看過去裙子本身并無奇特之處,不過那掌櫃的将一件煙羅輕紗外罩套了上去,整件衣裳頓時變得不一樣了。
之前的普普通通,有外衫披上後,頓時變得高雅昳麗,顏如月甚至能想像出若是穿上它,該如何的好看。
“桃紅,”顏如月看了看衣裳的尺寸有些小,她個子高,柳枝又稍微豐腴一些,所以只能桃紅這個年紀小又長的嬌小的人穿。
“你去換上,我看看效果怎麽樣。”
桃紅有點臉熱,她飛快的看了店鋪小夥計一眼,然後低着頭捧着衣裳去了內室。
沒過一會,桃紅出來了。屋裏的人都看直了眼,尤其是鋪子裏的小夥計,面色漲紅,趕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了。
“小姐,”桃紅難得出現羞澀的一面,捏着衣袖不敢邁步。
顏如月道:“轉個身,我瞧瞧。”
桃紅乖順的轉身,輕薄的裙擺頓時像是花瓣似的,劃出漂亮的弧度。
顏如月點點頭,嘴角翹起,誇贊道:“不錯,很好看。”
小夥計悄悄擡眼飛快的看一眼,他也覺得好看。本以為顏如月會開口,說這件衣裙賞給桃紅,卻沒想到她讓桃紅脫下來了。
等顏如月一行人走後,小夥計不解的問道:“師父,我看桃紅穿着這身挺合适的,小姐為什麽不給她啊?”
Advertisement
掌櫃的伸手打他腦袋一下,小夥計縮縮脖子。就聽掌櫃的道:“你以為小姐對仆從不好?你錯了,小姐向來心善,她不給是因為這件衣裳不适合桃紅。”
“是,尺寸上穿着合适,但你見過哪家的丫鬟穿的和大小姐似的?這說出去不止是讓小姐遭人非議,更重要的是,會讓桃紅陷入輿論。”
小夥計剛開始還不明白掌櫃所說的輿論是什麽,想了一會,小夥計想明白了,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如是桃紅穿的那般好,那般貌美,搞不好會有人嚼舌根,畢竟顏府可是有個沒媳婦的顏老爺。小夥計知道顏老爺不是那種人,但是有些人會議論,他們不會說顏老爺,只會說桃紅不要臉,要往上爬。
小夥計咽了咽口水,心想大小姐走的時候給柳枝和桃紅一人拿了兩身料子極好,樣式不出挑的衣裙,想來也是為了兩個丫鬟好。
馬車裏,桃紅沒心眼的摸着光滑的布料,笑嘻嘻的道:“小姐,這件衣裳真好。”
即便是柳枝,也難免低頭忍不住摸了幾下。看出兩個丫鬟喜歡,顏如月也高興,她道:
“你們喜歡便好,樣式雖然沒那麽出挑,但是料子穿身上舒适,對了,戴着我給你們買的那對镯子,更好看。”
顏如月對倆丫鬟不錯,除了時不時的賞外,還會給買東西。前一陣子,就給倆丫鬟買了一對掐絲銀镯子,做工精致,花紋華美,正好一人一個。
桃紅高高的應了一聲,沒忘了拍馬屁。“多謝小姐,我們家小姐最好,人美心善!”
顏如月笑了一下,柳枝給她扇扇子,道:“小姐,我們回謝家,晚上要住下嗎?”
從鋪子裏出來後沒回顏府,顏如月告訴車夫往謝家去。秋日的天氣,其實沒那麽熱了,只不過馬車裏有些悶罷了。
顏如月挑開車簾,讓柳枝歇會不用扇風了。她道:“去看看蘭芝,跟她商議一番新裙子的樣式。”
桃紅點頭,信以為真。但是柳枝聰明,她覺得肯定不是這麽簡單。之前在店鋪裏,小姐可是一臉滿意,沒說哪裏不滿。
怎麽一出店鋪,就有想法了?柳枝看向顏如月,心想,會不會是小姐想看姑爺,這才捏了這麽個借口?
“你笑什麽?”顏如月問偷笑的柳枝。
柳枝搖搖頭,當然不會說實話,只道有新衣裳了高興。
馬車很快就到了巷子口,她們得下車走一段路才行。剛下車走了幾步,桃紅看着前面那道身影,道:
“哎,那是不是剛才鬧事的漢子?”
顏如月瞥了她一眼,桃紅吐了吐舌頭不吭聲了。
似是聽見腳步聲,那漢子回過頭,竟然腳步一轉,朝着她們走來了。
“正好碰見顏小姐了,”高瀚義笑了笑,瞧着沒那麽吓人了,他道:“我是來探親的,但是不知道具體是哪戶人家,請問顏小姐,你知道寧家住在哪裏嗎?”
“寧家?”顏如月打量他,這附近姓寧的只有寧澤家一戶,但是以前沒聽寧澤說過有這麽個親戚。
不過,這都和自己無關了。
“是寧澤家嗎?”
高瀚義其實不知道叫什麽,只知道是個秀才,他道:“就是寧秀才家。”
顏如月點頭,“正好,就在我家隔壁,走吧。”
高瀚義有些懵,走在顏如月身後的時候也沒反應過來。他擡頭看看四周,都是茅草屋,不像是有錢人住的地方啊。
像顏小姐有這麽大的鋪子,不至于住在這裏吧?
沒等高瀚義想清楚,顏如月站在一戶人家前,指了指隔壁的院門道:“這就是寧家,你可以問問是不是你要找的。”
高瀚義連忙道謝,顏如月點點頭,就推門進屋了。
柳枝還問呢,“小姐,這人誰啊?”
顏如月淡淡的道:“和我們沒關系。”
謝蘭芝走了出來将人迎進她的房間,倆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
寧家門口,高瀚義将目光從顏如月的背影收了回來,他打量這戶人家,有些不确定李婉兒所說的姑母家是不是。
問問吧,不是再找找。
“有人嗎?”高瀚義大聲喊道。
屋裏,寧母正在閉目休息,寧澤在自己房間寫字,後院,李婉兒在摘菜。
三人都聽見有人叩門,寧母打開窗子,寧澤則是放下筆走了出來。見是個臉生的,寧澤問道:
“你是?”
高瀚義一看寧澤這小身板,就知道是讀書人了。他豪爽的笑着道:“我是從臨江來的,我叫高瀚義。”
臨江,那不就是李婉兒的家鄉嗎?
寧澤以為對方是李婉兒的親戚,到底倆人現在還是夫妻,總不好落了她臉面,因此,寧澤臉上挂着笑容,将人迎了進來。
等李婉兒從後院趕回來的時候,寧澤已經将高瀚義迎進屋裏。
李婉兒面色蒼白,手裏的菜籃子砰的一聲掉在地上。
“婉兒?”寧母笑着朝李婉兒招手,“你看你,有親戚來了也不說一聲,哎呀,來就來,買什麽東西啊。”
高瀚義道:“您是長輩,買點東西才合禮儀。感謝您收留婉兒,說起來,若不是臨江離這裏太遠,我還想請您參加我和婉兒的婚禮呢。”
寧母嘴上的笑容凝住,寧澤倒茶的動作頓住,門口的李婉兒腦子轟的一聲,身子搖搖欲墜。
滿室寂靜。
還是寧母最先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高瀚義滿腦子霧水,心想就算她是李婉兒的姑母,也不至于這麽驚訝吧,難道是李婉兒沒将倆人的事情告訴姑母?
高瀚義剛要開口,門口的李婉兒凄厲的叫了一聲,暈了過去。
“婉兒!”
高瀚義沖了過去,寧澤也往門口走,寧家亂做一團。
隔壁的謝家,謝蘭芝皺了皺眉,“嫂子你聽見有人叫嗎?好像出什麽事情了?”
顏如月當然聽見了,按理說寧家來親戚了,該是歡聲笑語才是,不過這都和她沒關系,因此顏如月搖搖頭,繼續和謝蘭芝商量手裏的布料。
寧家因為李婉兒昏倒了,因此沒人繼續方才的話題,寧澤出門去找大夫,寧母和高瀚義守在旁邊。
等大夫來了之後,給李婉兒把脈,之後又掀了掀她的眼皮,最後捋胡子道:
“瞧着不像是病了,”大夫有些不解,“現在日頭也不大,不是中暑。”
本來寧澤心裏還有點着急,一聽這麽說,他看向榻上的李婉兒,見她的手在慢慢蜷縮。
寧澤冷臉道:“別裝了,起來吧。”
“大夫,麻煩您了。”
将大夫送走,寧澤回來的時候李婉兒依舊閉着眼睛,這回寧母也知道是她是裝的了。她不由得有些生氣,拿起拐杖,想也不想就往李婉兒身上招呼。
寧母是打慣了的,手下沒個輕重,李婉兒吃痛,立馬睜開眼睛往旁邊躲。高瀚義反應過來,上前接住寧母的拐杖,怒道:
“就算你是長輩,也沒有這麽打人的!”
寧母有些生氣:“我打我兒媳婦,關你什麽事?!”
高瀚義震驚,下意識的看向李婉兒,李婉兒被寧母打在胳膊上,之前的傷還沒好利索,又添了新傷,正抱着膝蓋,埋頭流淚。
“婉兒,這是怎麽回事?你不是說投奔遠房親戚嗎?你成婚了?”
寧澤已經看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他冷笑一聲道:“李婉兒,你裝暈倒,就是為了避免被他知道你和我成親了,是不是?”
寧母放下拐杖,高瀚義心跳如雷,寧澤還在說着:“這位,我不知道她是怎麽和你說的,但是我們二人早已經成親了。”
高瀚義嘴裏有些苦,“可,可她沒和我說啊。”
寧澤問道:“她是怎麽和你說的,你們二人又是什麽關系?”
顏如月在家裏呆了一會,想着謝硯怎麽還不回來,就聽得隔壁吵鬧起來,有女子的哭聲,男人的喊聲。
柳枝見狀走出去,過了會回來,臉上帶了震驚。
“小姐,隔壁好像是二夫争一女。”
“什麽?”
顏如月沒聽明白,柳枝頓了頓,才道:“就是,來的那個漢子好像不知道李婉兒成親了,到了之後才知道她在騙人,而寧澤則是覺得李婉兒不檢點,正要休妻呢。”
萬萬沒想到,是這麽個走向。
顏如月心想,這比話本子還精彩。她幾步走到窗邊,将窗子打開一條小縫隙,謝蘭芝也湊了過去,往外看去。
外面,李婉兒頭發散亂,臉上有一個巴掌印子,正是寧澤打的。
寧澤眼睛赤紅,胸膛劇烈起伏,能看出他此刻有多憤怒。他指着李婉兒道:“我寧家對你不錯,你竟然做出這等傷風敗俗之事!”
因着吵鬧,驚動了附近的人家,有不少人出來看熱鬧。人都是喜歡熱鬧的,尤其是這種戲碼,因此越聚越多,看着寧家院子。
寧澤此刻也管不了那麽多,他只覺得痛苦。要不是李婉兒,自己也不會和顏如月錯過。可這個狠毒的女人,竟然吃裏扒外,和外男有染!
李婉兒狀态并不好,一切來的太突然了,她到現在腦子都蒙,而且寧母打了她,寧澤也給了她一巴掌。這對母子還要打她,被高瀚義攔住。
李婉兒心裏升起蒼涼之感,她慘笑一聲,将嘴裏的血沫子吐了出去,而後破罐子破摔的道:
“寧澤,你也有臉和我說這些!當時你和顏如月有婚約,卻偏偏來招惹我,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麽好東西?!我呸!”
寧澤氣極,手抖的說不出話,圍觀的衆人嘩然。
天哪,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當日顏如月和寧澤大婚,寧澤逃婚,雖然是新郎的錯,但是衆人難免會覺得,顏如月應當是哪裏不好,才慘遭抛棄。
現在,衆人知道了,原來是寧澤這個狗男人,婚前就和李婉兒在一起了!
人群裏有脾氣火爆的嬸子,當即開始罵寧澤,衆人也議論紛紛,寧澤被罵的臉色十分精彩,一陣白一陣青。
“狗男人!還好顏大小姐沒嫁給你!”
“是啊,他怎麽能這樣啊!成親當天抛下新娘子,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我一早就不看好寧澤,覺得他和顏大小姐不配,還是人家謝夫子好啊,和顏大小姐合适。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這些話語就像是錘子一般,一下一下的錘擊寧澤,讓他喘不過氣。寧澤呆立在原地,垂下腦袋不吭聲。
旁邊的寧母則是變了臉色。
眼瞅着就要放榜了,寧澤将來是要當舉人老爺,還要進京城當官的!哪能被人這般議論?
“李婉兒,我寧家對你有恩,收留無家可歸的你,你竟然還這般恩将仇報!”
李婉兒已經無所謂了,剛才寧澤随手寫下休書,往後她和寧家也沒什麽關系了,至于舉人娘子,她也當不上了。
既然如此,那就誰都別好過!
李婉兒眼裏帶了恨意,直接将自己袖子撸起來。這般行徑無異于傷風敗俗,但是當衆人看見上頭遍布的青紫後,都低呼一聲。
“有恩?是,我承認寧家收留了我,可是諸位看看啊,”她将兩只胳膊晃了晃,聲聲泣淚。
“我在寧家當牛做馬,侍候他們母子,可還是要遭到婆母的虐打。”
身側,高瀚義本來因為李婉兒騙他,十分生氣,但是見到她身上的傷痕後,高瀚義不免心疼起來。他上前将袖子給她挽下,低聲道:
“沒事,還有我。”
鐵證如山面前,寧母想辯解也辯解不了,只能拿李婉兒私通外男說事,但是沒有證據,而且不知道誰說了一嘴。
“真是報應啊!當初寧澤和李婉兒有一腿,現在李婉兒給他戴帽子,真是報應啊!”
寧家的鬧劇,以李婉兒被高瀚義帶走而結束。
但是寧家受到的白眼和非議可不少,李婉兒不是本地人,她可以一走了之,就算有人非議也不會傳到她的耳朵裏。
不過寧母和寧澤就不同了。
寧母一想到衆人唾棄,鄙夷的目光,就心裏發堵,只能嗚嗚的哭。寧澤被她哭的煩躁,道:
“娘,有事說事,您怎麽動手打人啊?”
他忘了,方才他還給了李婉兒一巴掌。寧澤不知道寧母用拐杖打人,直到今天才發現。
寧母不能說兒子,而且她也确實後悔了,因此哭的更厲害了。
隔壁謝家深受其擾,謝蘭芝堵住耳朵,但是哭聲還是會傳進來,心煩氣躁的。
顏如月見狀提議道:“要不,這兩天你去我那住?”
謝蘭芝眼睛一亮,顏如月不在家就剩下她自己,着實沒意思。李姝幫忙家裏的生意,也不能總來找她玩。
“可以嗎?嫂子。”
顏如月笑笑:“這有什麽不可以的,等你哥回來,我告訴他一聲。”
剛說完,謝硯就回來了。
顏如月嘴唇抿了抿,想到之前柳枝說,他一晚上沒睡守着自己,她悄悄擡頭看過去,見他眼底一片烏青,面上也帶了疲色。
顏如月将事情說了,坐在椅子上的謝硯手指點了點,接話道:“你我夫妻,總是分開恐遭人議論。”
顏如月會意,試探性的問道:“那,你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