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已經走的近了,長胳膊一撈,愈發輕薄地從背後虛虛地抱住了水玖,俯身臉貼着臉,看着鏡子裏的兩個人影啞着嗓子笑了聲。“同我,何必這麽客氣。”
水玖從鏡子裏瞥見女傭阿梅靜悄悄地低下頭,倒退着就要離房。他眉頭一跳,擲下胭脂擦子,蒼白兩頰微染薄怒。“許先生請自重!”
“怎麽重?”許季珊不僅不退,反倒貼着水玖微熱的臉頰,涎着臉低低地笑了一聲。“不如……水老板你教教我?”
7、07
◎“許先生操心的真多”◎
水玖只覺得十分稀奇,他對許季珊第一面于半昏沉中,印象模糊的很,總像是夾雜着無盡吵鬧喧嚣。但他到底對許季珊在百樂門救他一事是心懷感激的,要不他也不能把性子壓了這許久。
倒是想不到,卻原來也是頭禽獸。
“呸!”水玖避開許季珊那只作怪的蜜蠟色大手,冷白臉龐斜側,惡眉惡相地啐了許季珊一口。
許季珊啞着嗓子低低地笑,唾面自幹地涎着臉湊在水玖鬓邊,眼角餘光望着鏡子裏頭兩個人的倒影兒,意有所指。“水老板這次,打算怎樣謝我?”
水玖勾唇冷笑。“許先生莫不是想要我以身相許?”
“……你會嗎?”
許季珊絲毫不以為忤,徑自用大手摩挲水玖背後那一根根鯨魚骨頭撐起的優美曲線,眼眸微微染着欲望,涎着臉直白地問他。
水玖目光同樣落在立地玻璃鏡子裏頭耳鬓厮磨的兩個人影,唇角翹了翹。“許先生?”
“……嗯?”許季珊大手摩挲着,答的心不在焉。
水玖笑得愈發諷刺。“許先生于水某,到底圖什麽?”
圖什麽呢?
許季珊也不過就只想了那麽一瞬,立刻又沙啞着嗓子,低低地笑。“能救水老板出水火,鄙人就阿彌陀佛了,哪還敢圖別的什麽。”
看來天下烏鴉果然一般黑!這些禽獸們都會裝。
水玖冷着臉嗤笑,整個人反倒變得輕松了。他一邊坐下來有條不紊地卸妝,擡手将波浪卷假發擱置在梳妝臺,一邊慢慢兒地摘掉脖子上套着的大串珍珠項鏈,口中淡淡地敷衍道:“在水某眼中,許先生所圖謀者,怕是與那位秦二少也沒什麽不同。”
“還是有不同的,”許季珊心不在焉地低笑着答他。“不過水老板這句指責也對!你不懂,這自古啊,色字動人心。”
水玖眼尾飛紅,眼看着就又要發怒。
許季珊低頭湊到水玖耳側鬓邊,誇張地嗅了一大口,低沉着嗓子笑了。“只可惜……水老板不是那樣的人。”
既然曉得他不是那種賣身求榮的,為何非得要這般戲弄他?
還不是瞧不起他的戲子身份。
水玖心內憤憤,忍不住咬牙冷笑。“那,許先生到底打算找水某索要什麽酬勞?”
再逗弄下去,這人怕是就惱了。
許季珊懶洋洋縮回了身子,立即看似規矩了許多。他立在水玖身後,鏡子裏頭的兩個人一坐一立,鬓香俪影的,沒來由香豔。
“聽說,水老板是個冷心冷面的人兒。”許季珊咬字不清,這兩年卻故意學了這冀北城的方言。此刻他低低地笑着逗弄水玖,似乎覺得十分有趣。“不瞞水老板,鄙人也不敢圖別的什麽,只圖日後……水老板能不厭棄鄙人輕狂。”
水玖表情微一凝滞,冷白兩頰飛起抹紅雲,就連尚未洗淨殘妝的眼尾都似微微染了紅霞,清淩淩地冷笑道:“日後?”
許季珊也不曉得這人是真聽懂了所謂“日後”,還是僅憑借本能在駁他,反正他笑得很有深意,棱角分明的唇微勾,眉目間俱是調情。“啊,水老板……”
噌!水玖猛地拍案立起身,回頭怒沖沖瞪着許季珊。
水玖在冀北本地人中也算生的高挑了,尤其他骨骼清瘦,看起來總顯得颀長。可奈何許季珊還是比他高出了大半個頭。兩人這樣近距離地挨着,水玖驚覺自家只能勉強湊到許季珊高聳的鼻梁骨前。
光憑身高,他就輸給了許季珊。
許季珊倒沒想到要去比較兩人身高,他只覺得心癢癢,水玖身上那股子胭脂粉味也似與旁人不同,若即若離的,撩撥得他渾身難耐。于是他眼皮下撩,故意誇張地哇了一聲,兩片棱角分明的唇拼命往前湊啊湊的,卻又在距離水玖臉頰就差着三公分不到的地方懸懸兒地停住,任由呼吸聲噴灑在水玖妝容猶存的絕色的臉蛋兒。“水老板氣性兒這樣大,從前……是怎樣混江湖的?”
水玖只當許季珊是看他不起,氣極反笑道:“你我不過萍水相逢,許先生操心的真多。”
女傭阿梅早就識趣地退了,眼下一樓客房內就剩下他們兩個人,室內空氣仿佛都郁躁了幾分。許季珊呼吸越發地灼熱,一呼一吸間,灼熱氣息都噴灑在水玖色若桃花的面上。
“水老板……”
水玖不耐煩地蹙眉,側臉避開許季珊的調戲,斜眼兒乜着他冷笑。“許先生你到底打算怎樣安置我?還有你許諾給秦二少的桐油,當真有主意?”
說起正事兒,許季珊眼神略清醒了幾分,但也就那麽薄薄的比窗戶紙還透的幾分。他嘿嘿地低笑道:“方才答應他的,自然是真的。”
“哦?”水玖不得不拿手推開許季珊那張垂涎三尺的臉,咳嗽幾聲,繃緊面皮正兒八經地問他。“許先生打算怎樣真?”
許季珊故意深沉地嘆了口氣,拿手捏了捏鼻梁骨,也假意正兒八經地觑着水玖。見水玖一雙清淩淩的秋水眼正望着他顧盼生輝,便格外深而長地嘆息了一聲,道:“唉!當然是,字字為真咯。”
水玖不信。
是個人都不能信。一個字兒都不能!
“南邊兒戰事這樣吃緊,冀北這地界也不過就是風中殘燭……”水玖沉吟着冷笑,眼尾上挑,一波三折的秋水丹鳳眼中寒光灼灼。“難不成許先生你竟然有回天之力?”
許季珊挑眉,低低地笑出聲。“水老板當真是個膽大的人。”
水玖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如今的朝廷雖然是風中殘燭,但冀北城還歸着朝廷的李道臺,他這樣公然地嘲諷,倘若許季珊派人去告信,不說旁的,就告訴一聲李道臺的小舅子秦二少吧,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樓內菱花窗洩入幾縷天光,玻璃鏡子裏頭的水玖兩頰微紅,滿眼寫着悔恨。
許季珊再次從背後攏住他的細腰,這回卻不是虛虛的了,大手實實在在地摩挲他腰肢與被鯨魚骨繃住的清勁脊背,嘲弄裏透着幾分親密。“你放心,我總不會坑害你。再者,鄙人剛才當着你面說的那些,也都是字字為真。”
說出口的話,覆水難收。水玖恨恨地勾唇冷笑,小而豔的唇角彎成一個極好看的弧度。“哦?字字為真?”
“嗯,字字為真。”
許季珊摩挲在水玖後背的大手越發不老實,上上下下,總像是帶着股燥熱。水玖扭了扭身子,避開那只手,回頭認真地盯着許季珊那雙鷹眼。
“難不成,我還真是許先生的表妹?”
許季珊毫無廉恥地笑。“表妹确實與我有婚約,不過,我并不打算娶她,她也并不樂意嫁給我。方才秦二少來搜家時,鄙人所說的那句‘你遲早會嫁入我許家’,倒是字字為真。倘若水老板你不信,要我當面指天發誓,我也是不怕天打雷劈的。”
水玖指節發緊,簡直被許季珊當場氣笑了。“哦?哪怕水某是個男兒身也成?”
“男兒身又如何嘛?”許季珊鷹眼微微眯起,笑得意味深長。“我又不是家中獨子,族內也不須我去傳宗接代,便是與水老板你拜了堂,也無人敢說什麽。”
就連最後的借口都讓這登徒子給堵死了。
水玖一時氣結,漲紅着臉憋了半天,冷冷地從唇齒間迸出句:“許先生你還真是……飛揚跋扈。”
8、08
◎“都有些意味深長”◎
要依着水玖的意思,他必定是要回趟戲班子的,但是他剛要開口,許季珊就已經一眼窺破他心思。
“放心吧,你們德勝班子的班主是個老江湖。既然秦二少今日找人都找到我許宅來了,戲班子鐵定沒事兒。”
水玖在德勝班子裏待了四五年,确實知曉班主是個最油滑不過的性子。別的不提,就為着他不肯接待秦二少,班主私底下不曉得埋怨過他多少回。如今他接待了,卻也惹下了莫大的禍端,德勝班班主卻靜悄悄人影兒都不見。
更別提打發人來尋他下落。
水玖心裏頭門兒清。但他自幼性子軟和,不管多不樂意的事兒,都不挂在明面。哪怕是那夜在百樂門被秦二少逼迫到那步,也不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