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神醫慧眼如炬,否則,我必然會錯過救若煙的機會。”楊成風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起先鑒于這少年稚嫩的模樣和年紀,所以他不敢武斷她就是單陽子,但是這一次,他可以确定她的身份了。
柳長歌對他輕點着頭,平靜着說:“我初來乍到,一切還需楊老爺多關照。”
楊成風自然心明鏡的知曉她的意思,但卻不會忘記深夜将她請來的意願,便道:“後院廂房已經為您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入住。但方才下人回禀,說小女的情況突然加重了,勞煩神醫先去看看小女吧。”
柳長歌擡頭望着有些泛白的月光,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天亮了,看來今晚是不能好好的歇着了!也罷,反正她現在沒有困意,就按照楊成風的意思去瞧瞧他女兒。
冬兒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哈欠,柳長歌便輕聲說:“你先回去休息吧。”
冬兒連忙搖頭:“不,奴婢要貼身服侍您。”
顧菲菲忽然伸出兩根手指揪住冬兒肩頭的衣料,輕飄飄的将她拉到一邊,自己卻來到柳長歌的身邊,輕柔一笑:“不如就讓我來為神醫打下手吧,正好我不困。”
冬兒怎能允許別人搶她的飯碗,剛要出言卻被霍修平打斷,他微笑着對柳長歌說:“菲菲的祖父曾是大內禦醫,她對藥理方面自然略知一二。她會盡心盡力聽從神醫吩咐的,您就帶上她吧。若煙中毒後,最擔心的莫過于菲菲了。”
柳長歌并非不知霍修平心中所想,他是不想讓自己冒險,因為知道她身份的只有霍修平一人,而她也嚴謹地對霍修平下達命令,不到關鍵時刻,不許透露她的身份,以免被有心人關注,影響查案進程。
如果顧菲菲真懂醫理,那再好不過,柳長歌還真怕自己應付不過來,便點頭道:“好吧,就讓顧姑娘跟我一起去吧。”
神醫如此決定,楊成風自然沒有疑議,他命人将霍修平安排到一處僻靜的院落休息。在蘇錦要求探望若煙的意願下,他欣喜的允許了蘇錦的跟随。冬兒就算再不情願也不得不聽從柳長歌的命令回去休息,因為她看見公主皺着的眉頭,便不敢違逆半分。
院中火光沖天,在楊成風的帶領下,幾人來到一處幽靜的院落,名曰“淡水閣”。四周種植着清香而又淡雅的花卉,可以看出楊若煙是個喜歡平淡的雅致女子。
這一點着實與他父親楊成風相反,楊成風的格調一定要是華貴中的華貴,他女兒卻反其道而行,就喜歡淡然風格的東西。
蘇錦望着這些花卉,心中出奇的平靜,有時候一個人的心境可以反應到言行舉止及表情。
雖然夜色濃重,可柳長歌卻沒有忘記這個人的存在,其實她一早就發現了這點可疑之處。楊若煙中毒昏迷,有可能會危及生命,可做為楊若煙未婚夫婿的蘇錦,卻全程都是一派淡然,毫無半分緊張的情緒展露。
柳長歌看得出來這一點,楊成風怎會看不出來呢?可是楊成風并沒有露出不滿或者不悅的情緒,那就說明了一點,這個男子對楊若煙根本不在乎,不在乎她是否中毒會因此而喪命,也不在乎楊老爺是否因此而對他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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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滿不在乎可以直接讓柳長歌斷定他的身份,從他的穿着打扮到無動于衷的情緒來判斷,這個蘇錦的家室肯定與楊家并列,所以他可以不在乎楊成風對他是否滿意。
且更不會在乎楊若煙的生死,因為他根本不愛她。這樁名副其實的富富聯姻,明顯是兩方父母從中推波助瀾的商業聯姻。
柳長歌不知為何,竟有些替這個素未謀面的楊若煙感到悲哀,縱使家財萬貫,卻換不來一個真心實意。
楊老爺此舉她可以理解,畢竟女兒已經到了出閣的年紀,身為父親理所當然會焦急。但她卻不會認同這點,無論如何,這是楊若煙的人生大事,父母可以幹涉,卻不能逼迫。
想到這,長歌的眼裏忽然劃過一絲精芒,逐漸隐匿在漆黑瞳孔之中,薄唇輕輕地抿起一抹淺淡而又難以捉摸的笑意。她似乎在意想中,洞悉了一件有趣的事。
楊成風瞥了眼态度漠然的蘇錦,盡管心中不滿,面上卻沒有半分表露的預兆,此時下人已經敞開了房門,他微笑着對柳長歌做了個請的姿勢:“神醫,請進吧。”
柳長歌步履輕快的跨進了房門,卻見屋內光澤昏暗,只有搖曳如柔煙般擴散的微弱燭光在支撐着這個房間的明朗度,內室漆黑一片。借着燭火的光亮,只能看見距離很遠的床榻輪廓,整體來說,這間屋子的陳設十分幹淨簡潔,到處都彌漫着蘭花的清香氣息。
柳長歌閉着眼聞了聞蘭花香,輕聲細語的呢喃:“淡雅如蘭,也許你的生活只是平淡如水。卻不知,這平淡的生活,有人也會羨慕。”
顧菲菲輕輕的關上門,轉身仔細地端詳着柳長歌輕松而略帶惆悵的神色,燭火的細微光澤像是渲染了一種塵世的浮華,竟将她這雙無比祥和的眉眼蒙上了一種令人心疼的憂郁。
顧菲菲仿佛身臨其境地感受了這份濃郁的愁苦,情不自禁的對柳長歌伸出了手臂,剛要環住她纖細的腰肢,卻抱了個空!
顧菲菲眼睜睜看着柳長歌舉着蠟燭,緩慢地朝內室床榻走去,她吃驚着兩步跑上前,攔住長歌的腳步:“且慢。”
柳長歌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詫異問:“怎麽了?”
顧菲菲深吸口氣,她想說的話也是霍修平心中所想,其實楊老爺不讓人近身若煙并非因為悲傷過度,而是因為若煙渾身是毒,弄不好還會傳染其他人。
她對醫理的确有些研究,此刻她們離床榻有一丈遠,她能夠清晰地聞到若煙身上的苦澀氣味,這說明毒素已經蔓延全身,通過經脈的流竄而溢出體表,所以才會散出味道。
她不能讓神醫出事,連忙說:“若煙中的是一種罕見的奇毒,就算你是神醫,恐怕也不能近身。”
柳長歌漆黑的眸靜靜地盯着顧菲菲慌亂的神情,忽然一嘆:“我若不靠近她,如何替她把脈啊?”
顧菲菲一怔,洩氣的放下手臂,無奈地搖頭:“我不想若煙沒被救醒之前,連你也中毒。神醫這個稱謂是人雲亦雲傳出來的,不可能真的神乎其神。我知道你也是血肉之軀,所以我不想你冒險。”
“為什麽不想我冒險?你在擔心我?”柳長歌用懵懂地眼神上下掃視着她。除了第一次見面這個顧菲菲用暧昧垂涎地眼神盯着她之外,其他相處階段都還好,難不成顧菲菲真把她當成男子了?如此在乎程度,身為顧菲菲未婚夫的霍修平是否洞悉了呢?
這句話的含義竟讓顧菲菲瞬間紅了臉,竟語無倫次起來:“其實…我是為百姓而珍惜你的性命。萬一你出事了,有人是會傷心的…”
柳長歌無奈地搖着頭,根本不能理解顧菲菲害羞的理由,她繞過自言自語的顧菲菲,來到榻前憑借燭光看清了女子的面貌。
女子如潑墨般的黑發鋪滿了枕邊,雖然臉色蒼白,卻依然能看出這張精致輪廓上的秀美感。此時楊若煙的臉上未施粉黛,卻透出一絲淡雅溫和的詩情。
富貴人家的女兒與官宦人家的女兒可從穿着與氣質上辨別,但此女卻恰恰相反,明明生于富貴世家,可她卻像個飽讀詩書的儒雅者一樣,安靜中透着詩情畫意的祥和。
柳長歌情不自禁地發出感嘆的聲韻,這聲感嘆不但表達了她對楊若煙的欣賞,更讓顧菲菲回了神。顧菲菲連忙來到長歌身邊,緊張問:“你碰到若煙了嗎?”
柳長歌緩緩搖頭,在顧菲菲松了口氣的同時,伸手掀開楊若煙的袖子,雙指像模像樣的按在這條細嫩的脈搏上。耳邊傳來顧菲菲倒吸氣地聲響,她另外一只手忽然擡起阻擋了顧菲菲不懷好意的接近,并鄭重其事地說:“我在替你好姐妹把脈,如果你想知道楊若煙因何而中毒,又中了什麽毒,此毒會不會威脅她的生命,你就老老實實不要添亂。”
顧菲菲緊張地看着她,最終嘆了一聲,稍微離開了些,不再打擾長歌把脈,內心裏全是擔憂。可是兩人已經肌膚接觸了,她就算再憂心也于事無補,只能祈求單陽子不要出事。
柳長歌動了動手指,繼續按着楊若煙微弱的脈搏,模樣十分專注,仿佛真的在運用老道的診脈術一樣,切實的對這脈象進行着心裏分析。她除了摸到這脈象一緩一急的跳動之外,其他的根本什麽也不懂。
若不是顧菲菲在身旁瞪大眼睛看着,她早就診完脈出去彙報實情了,可眼吧前的,根本不能因這個細節而暴露身份。
其實顧菲菲說的是真的,楊若煙身上的毒素已經蔓延全身經脈散出體表,此時誰若是不怕死地接近楊若煙,那麽下一個中毒的,肯定會是這個不怕死的人。
柳長歌是俗人一個,自然怕死。可她卻甘願冒這個險,就是要拿自己性命做賭注。如果百裏晴遷見到玉佩也不管這件事,她就必死無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