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清晨一直到正午,顧菲菲都沒有閑着,她一派端莊的做派在臉上那抹搞笑的墨跡下徹底泡湯了。窗外那些略微刺眼的光線投射着面前的紙張,将那上面所畫之人的輪廓一點一滴的鍍上了華貴的金線。
顧菲菲執筆的手停頓半空,她努力的回想昨天在奔向別雀山莊的路上忽然相撞的那個少年,給她的印象就是,眼前瞬間蓬荜生輝。一身素雅白衫的他,給她的感覺是那樣儒雅,那樣的灑脫!少年的臉龐洋溢着燦爛的笑容,卻使那秀雅眉峰間的祥和感無限放攝。
顧菲菲沉浸在不可自拔的思緒裏,這一執筆,那讓人記憶猶新的少年人便栩栩如生的出現在畫卷上。随即她将恍惚的心神拉了回來,氣餒的嘆了一聲,偏頭盯着喝茶的楊友:“你的形容太模糊了,我只能畫到這個程度,你過來看看吧。”
楊友連忙放下茶杯,來到顧菲菲身旁,正色的凝視這幅畫。顧菲菲的畫功是全蘇州聞名的,因為她家是開書畫行的,所以他才來求顧菲菲務必要将單陽子的模樣畫出來。
他年輕的時候混跡過江湖,在一次偶然曾目睹過神醫單陽子救人的過程,只是那個時候,單陽子的年歲還特別小,如今已時過進遷,記憶模糊。只是顧菲菲畫的這個少年人,雖然眉宇間有點單陽子的韻味,可是否太過年輕了呢?
顧菲菲瞥了他一眼,其實心裏有點小心虛,如果要讓她參照真人畫一幅畫,那她肯定手到擒來,但是讓她只聽描述而憑空想象着來畫,那就有些難度了。
不過,幸好她心中有參照物,誰知道那勞什子神醫到底什麽模樣啊,她只順着心意畫出個美人就行了,而且這美人還無比的養眼,應該可以交工了。
楊友覺得不能再耽誤時間了,連忙提筆在畫卷邊上寫下尋訪神醫的字跡,再在落款寫上一系列報酬數目,然後招來家丁:“将這張畫貼到蘇州東城門最大的告示牌上,知府大人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必要時他會派衙役配合。一定要把眼睛放亮點,決不能出差錯。”
家丁心領神會的接過畫卷連忙跑出去辦事了。
見家丁已經沒影,顧菲菲疑惑的問楊友:“為何你會覺得神醫一定會出現在蘇州呢?倘若他不來,咱們豈非前功盡棄了?”
楊友低垂着目光:“其實這是我推測的,我覺得京城發生那件事很詭異,只有咱們蘇州沒有被中毒牽連。我想皇帝也肯定會重視這件事,弄不好已經派人來調查了。那麽作為以救死扶傷為己任的神醫,怎會錯過這場精彩的戲碼呢。既然要揚名立萬,那單陽子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就算單陽子不來,江湖上的其他名醫也會争相湧來,小姐也就有希望了。”
說到若煙中毒,顧菲菲極其擔憂,可是楊老爺不許任何人接近若煙,除非是名醫。短時間內,上哪找名醫去?不可能有人一種毒,名醫就立馬冒出來,再救治的過程中,再來個情投意合的戲碼,那純粹是言情書中才有的情節。
蘇州地界極是繁華,不愧是商賈縱橫之地。沿街的商鋪都是用極好的木料建造并加以裝飾。放眼一望,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京城,不,應該是比京城還要繁華。
京城有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因為那是天子腳下,必須要有皇城的威嚴與隆重。而蘇州就不一樣了,蘇州的繁華程度可以稱得上是奢侈,不僅僅因為這裏是富豪們的盤踞地,更因為接壤着皇朝,供應着皇宮所需的各類商品才脫穎而出。
蘇州極有名的就是這條龐大的靜德湖,午陽的璀璨光輝就像一瀉千裏的瀑布,盡情揮灑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巨大而潔淨的拱橋上人流熙攘,卻都在匆匆行色間忍不住的回頭望着那個屹立在橋頭上的少年人。
蘇州也算是極昌盛的地界了,俊男美女不在少數,而讓他們驚豔不是那少年的臉蛋如何絕色,而是因為少年身上那種特別典雅雍容的氣韻!縱觀全蘇州的俊美公子哥,根本沒有一個人可以與這少年比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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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少年只是個過客而已,縱然欣賞這氣韻,卻與他們沒有半點關系,驚豔之光劃過眼底,就像風一樣消失無蹤,可有些人就不那麽識時務了。
冬兒早就發現他們不懷好意的眼神,那些女子投來傾慕視線也就罷了,可那些男子怎地也露出那般垂涎欲滴的神色,真是惡心透頂。
實在是忍不住了,冬兒皺眉噘嘴:“公子。”
“好啦,看幾眼而已。你不覺得這裏的景色很好嗎?站在這座望雲橋上,不但能全面領略整個蘇州的風光,還可以清晰的望見千裏外雲霧飄渺的斑斓神畫。”柳長歌唇角抿着雲淡風輕的笑意,雖是與冬兒言談,可她的目光卻一直流連着遠處的雲山美景,與那座龐大而看起來極為奢華的建築,心中駭然驚嘆!
冬兒自知擾了公主的雅興,便不再開口,而是順着柳長歌的目光向那處金光閃閃的方向望去,霎時目瞪口呆。
柳長歌用扇子指着那座在陽光下散發着璀璨金光的建築,語氣略有詫異:“那個地方就好像是一個金銀珠寶堆成的山脈,書中記載的蘇州最有名的幾個景點卻好像有所遺漏。那片區域我卻是第一次見,就連皇宮禦花園的美景都比不上那裏。蘇州竟然還有如此美麗的景致區域,可惜,我來這是辦正事的,也只能放棄游歷了。”
“公子…”冬兒輕輕拉了拉柳長歌的衣角,滿臉的向往,那個建築太迷人了,她好像去看看啊!
柳長歌無奈的搖頭,輕飄飄的說了三個字:“不可以。”
冬兒的向往神情變成了惋惜,轉頭卻見城門樓處人流湧動,就像在擠面團一樣朝一個方向使勁擠,她詫異的喊:“公子快看!”
柳長歌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目力特別好的她就算站在距離城門很遠的橋頭上都能精準的看清那告示牌上的畫像,白衣飄飄,清麗典雅,總覺得有些眼熟。
站在橋頭目睹蘇州的一切,她已經找到了府衙的位置,為了能夠看清那幅畫卷,也為了打消心中的疑惑,柳長歌拉着冬兒快步走向城門。
告示牌四周圍滿了百姓,都紛紛對這幅畫卷指指點點,有人一眼認出這是出自西街“雪雲軒”書畫行顧家的手筆,這人物的每一筆神情勾勒,都如此的栩栩如生,仿佛要從畫卷裏走出來一樣。
柳長歌瞪大雙眼,是誰把自己給畫出來了?還光明正大的貼在告示牌上,展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簡直太過分了!
冬兒早就想上去理論了,剛要行動卻被柳長歌攔住,聽她詫異的呢喃:“畫上的人的确是我,可尋找的卻不是我,而是神醫單陽子。”
冬兒呼吸一窒,簡直是驢唇不對馬嘴,神醫單陽子乃是得道高人,豈能是如此年輕的模樣?作畫者本身就已經犯了大罪,她不能輕易擾了那個畫畫的人。當然,這應該也是公主的意願。
柳長歌将真實想法壓下去,總感覺四周冷飕飕的,一種不祥的預感徘徊左右,她急忙拉着冬兒離開這個是非是地,盡管那賞金太過誘人,可她的身份早已決定她不會對金錢産生觀念,天下都是她家的,她還會在乎這莫名其妙的懸賞金額麽?
就在兩人要悄聲無息的遁走時,一個頭戴青帽的家丁忽然沖破人群橫臂攔住了她們的腳步,并用急迫而驚喜的目光在柳長歌身上來回掃視,最後盯着她的臉,咧嘴笑道:“上天真是憐惜我們小姐,竟奇跡般的把神醫送到了眼前。單陽子先生,請跟我們回去吧。”
柳長歌微微皺眉,身側的冬兒連忙擋在她身前,秀美的臉頰布滿了凍人的霜氣,戒備的盯着那呲牙的家丁:“你們認錯人了,我們公子不是單陽子。”
家丁不理會冬兒薄弱的言語,而是用他清明的眼神專注的臨摹長歌的輪廓,然後篤定的三擊掌,身後立刻出現一批衙役,他邪笑道:“既然神醫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讨論身份的問題,那就請神醫入府衙去喝杯茶吧。”
冬兒哪裏見過這等場面,當那些面無表情的衙役們沖過來的時候,她忍着懼怕視死如歸的迎上,卻被柳長歌一把環住了腰。
她腦中轟的一下,一片空白,她居然被公主抱住了!柔軟的觸感緊貼着她的背,此刻她的臉滾燙無比,就像一朵美麗嬌豔的玫瑰花一樣,動人嬌羞。
柳長歌根本無法抽空欣賞冬兒嬌媚害羞的神情,因為她們已經被衙役們包圍了,她鎮定自若的說:“不用浪費力氣了,我跟你們走。”
“公子!”冬兒輕呼一聲。
“你忘了我們來這的目的了嗎?不就是為了百姓嗎。”柳長歌将她放開,微笑而和善的言語附加了另一層深意,如願以償的被家丁與衙役等人誤會。神醫嘛!自然要心系百姓生死安危,何錯之有?
她正好要去府衙見知府呢,因為她知道,每個地方官都會有屬于自己的權威,知府自然不例外。府衙與酒樓可不一樣,如果沒有名帖是不會随意讓進的,此刻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讓她名正言順的入府衙,她怎會放過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