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黎川飛看着林霖和曲秋兒親密抵靠, 恍惚間仿佛回到上輩子。他忍不住去設想,上輩子在他忙碌籌備婚禮的背後,林霖和曲秋兒是不是也這樣抓着對方的肩膀, 躲着衆人的目光,在昏暗無人的角落裏互訴衷腸。
他黎川飛對于他們而言, 算什麽?
阻礙他們感情, 破壞他們恩愛的第三者嗎?
即便她這輩子說喜歡她,即便她溫順地嫁給了他, 結果還是比不上師兄。
“川飛。”林霖敏銳察覺到黎川飛情緒不對, 将曲秋兒擋護在身後。“你誤會了, 是我想與秋兒見一面,我們并無私情。”
黎川飛不在乎地笑笑, 現在無論怎麽說,他都不信了。
黎川飛用挑揀嫌棄的目光上下打量曲秋兒, 諷笑道:“曲秋兒, 我留在你身上的味道只怕都沒散呢,你就這麽饑渴難耐嗎?”
曲秋兒臉色一白。
“黎川飛!”林霖憤怒地制止黎川飛,他為人一向正派,對黎川飛這種拿小姑娘撒氣的行為極不認同。
黎川飛只是覺得林霖維護曲秋兒的行為礙眼極了。
他與林霖道:“我剛把她睡過,師兄你也是不嫌棄。”
黎川飛現在仿佛是只受傷的刺猬,他蜷縮着身體、埋着頭害怕別人傷他半分,他豎着全身的刺逢人就紮,根本不在乎對方是誰、是因什麽而靠近。
他格外的自卑, 自卑到恨不得把心挖出來捧給曲秋兒;他又十分的自傲, 自傲到一旦得不到, 就會忍不住去傷害。但是無論他如何, 他的情緒都沒有得到曲秋兒的在乎和回應。
上輩子他已經忍過一次, 他們離開,他也接受了。
可這一次,是她自己說喜歡,是她自己給的希望,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後悔和退回,即便她是曲秋兒,也一樣。
曲秋兒抓着林霖的手臂,與林霖對視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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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秋兒道:“師兄,我與他說。”
本來就是他們之間的事,不該把師兄牽扯進來,讓師兄蒙受這樣的懷疑和羞辱。
黎川飛負手握拳,在他眼裏,眼前的一幕實在太過可笑。
他的新娘,在新婚之夜穿着他準備好的嫁衣,衣冠不整、披頭散發地趕來見情郎。就在他的面前,兩人含情脈脈地對視着。
黎川飛忽然上前,林霖見狀想要阻止,被曲秋兒擋下。
黎川飛抓住曲秋兒的手臂,不顧她疼痛和驚呼,猛地彎腰将她扛在肩上。
“黎川飛!”林霖害怕黎川飛傷到曲秋兒,想要追上前去,被暗中埋伏的辰月樓弟子制服。
曲秋兒頭朝下、大半個身子倒立着,危險的姿勢令她害怕拽緊黎川飛的衣袍。黎川飛的肩膀抵在她腹間,疼得她難受暈眩,她咬牙忍着,倔強到不肯吭一聲。
……
黎川飛将曲秋兒摔丢到喜被上。
他掏出故意沒有佩戴在身的玉佩,眼尾泛紅,與曲秋兒激動道:“曲秋兒,不是我的。我幫一個秀才搶回考憑,讓他送我的。你沒有他的考憑重,你成親他也沒有去救你!但是這些都沒有林霖重是不是?我和這個加起來都沒有林霖重!”
黎川飛将玉佩狠狠摔在地上,玉佩碎裂成數片,曲秋兒被失态的黎川飛徹底驚吓住。
這是黎川飛第一次在曲秋兒面前剖露自己的內心,他擒住曲秋兒的雙手,将它按壓在曲秋兒背後。
黑暗中傳來衣帛撕裂的聲音,是與洞房前夜完全不同的氣氛,僵持、對立、發洩,說不清是誰更受傷更無助些。
哪怕後來,女人開始低泣反抗,暴風急雨也依舊沒有停歇。
直到天将拂曉,紅燭燃盡,夜逐漸灰朦見光。
黎川飛穿好衣服,坐在床沿無聲地穿起靴子。曲秋兒趴在床上,臉上帶着哭意,側頭去看黎川飛。她蓋着喜被,肩背上青紫泛紅的印記宣告着昨夜的一切。黎川飛知道曲秋兒在注視着他,可他沒有停下,不肯回頭看曲秋兒一眼。
就在黎川飛穿好靴子準備離開的時候,曲秋兒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袍。
黎川飛終于回頭看了曲秋兒一眼,明明是個習武之人可以輕松掙脫開曲秋兒,卻非要一點點掰開她的手指,逼她放他離開。
黎川飛仿佛下了決心,惡狠狠道:“是你自找的曲秋兒。”
他想要好好待她,全是她自找的。
“以後你哪也別想去了。”
不光是他身邊百米,他會派人看着她、鎖着她,她誰也別相見、哪也別想去,永永遠遠只能待在他身邊。
黎川飛将自己的衣袍從曲秋兒手中搶出,他起身往外走,卻聽曲秋兒往床上起身,光腳跑過來,從他身後鎖抱住他。
曲秋兒環抱着黎川飛的腰,兩手緊扣着,緊緊貼合着他,像是這樣他就再也扯不開了一樣。
此時的黎川飛,就像即将沉入深淵的惡鬼,被他咬得遍體鱗傷的曲秋兒非但不怕他,還拼盡全力拉拽着、不讓他堕入黑暗。
黎川飛剛剛豎起的保護牆,又被曲秋兒敲搖撼動。
他惱怒地要再次扯曲秋兒的手。
曲秋兒埋臉在他身後,用微弱的聲音哽咽道:“我要死了。”
沒有緣由、沒有前因後果。黎川飛渾身一僵,明明耳力極佳聽得很清晰,還是忍不住懷疑自己聽錯了。
黎川飛心裏有些苦澀,以為曲秋兒不情願、以為她是在威脅自己。
黎川飛不敢再扯曲秋兒的手,像是被人挾持着軟肋半點動彈不得。
曲秋兒終于開始放聲哭出來,淚水決堤般往外湧。
曲秋兒哭喊道:“那個玉佩沒有關系,但是我要死了,黎川飛、我要死了。”
“曲秋兒!”黎川飛呵斥曲秋兒,曲秋兒說不在乎那個玉佩,黎川飛沒有來得及高興,反而慌亂由心口蔓延到全身。
“那個蟲子取不出來,取不出來的。”
“曲秋兒。”黎川飛喊着曲秋兒的名字,可她絲毫不受影響,只是抱着他哭。黎川飛完全亂了,他不敢掰開曲秋兒的手,又急着想看她。
黎川飛急哄道:“秋兒,你別哭,你把手松開,你別怕,讓我看看你……”
可曲秋兒就是不想讓黎川飛看見自己大哭的模樣,她躲在黎川飛背後,鼓氣勇氣把什麽都說了。“你不要生氣,不關師兄的事,是我自己偷偷瞞着師兄做的。你也不要難過,川飛哥,是我願意的。”
曲秋兒哭得太傷心,每句話都仿佛一把利刃,紮進黎川飛的心裏還狠狠扭攪着。
他紅着眼眶,抱捂着曲秋兒的手臂安撫着:“秋兒,我還以為什麽事呢。你別怕,毒醫看不好,是他沒本事,我們再找別的大夫,你別哭,乖,別害怕。”
曲秋兒搖着頭,哽咽抽泣道:“師兄說你喜歡我。川飛哥,你不要愛我,不要難過。我好怕你自責,我好怕你忘不掉……”
黎川飛無法再聽曲秋兒說下去。他狠心扯開曲秋兒的手,回身抓着她的肩膀看她。曲秋兒低着頭,避開黎川飛的視線,怎麽也不願意與他對視。
曲秋兒道:“我不是故意要嫁給你的,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說……”
黎川飛眼眶通紅,借助吞咽壓下湧上心頭的所有酸澀。他彎腰抱起曲秋兒,将她帶回床上,用喜被緊緊圈抱着她。“你怎麽那麽傻,是我要娶你,逼着你、也要娶你。”
黎川飛捂着曲秋兒發涼的身體,沙啞着聲音問她道:“冷不冷?”
曲秋兒哭着沒有回應。
黎川飛将她抱入懷中,拍着她的後背溫柔哄她道:“你吓壞我了。秋兒,你別怕,我現在可是辰月樓的樓主,要找什麽大夫沒有。不就是一只蠱蟲,我很快就能找人幫你把它弄出來。它是不是把你身體害不好了?沒關系,我們慢慢調理,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曲秋兒蜷縮在黎川飛懷裏,只是哭再不肯多說一句。
曲秋兒現在提及的,是黎川飛認知以外的事。他現在絲毫不敢發散思維去想,如果所有的事和師兄無關,那麽上輩子離開他消失的曲秋兒去哪了。
他有沒有找到她,她有沒有治好身體。
這個念頭剛剛一起,黎川飛的記憶就仿佛被一雙空白的手全然抹去,怎麽也想不起來。
黎川飛央求道:“秋兒,你跟我說句話好不好?”
曲秋兒仍舊沒有回應。
這樣的曲秋兒令黎川飛十分恐懼不安,他立刻改口道:“沒關系,不說也沒關系。秋兒,你信我,我能讓人治好你的。”
黎川飛撫摸着曲秋兒的臉,小心問她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弄疼你了對不對?我混賬,我不好,你別生我氣。”
黎川飛抓着曲秋兒的手,往自己臉上煽巴掌。“都是我不好,你打我……”
曲秋兒抗拒着,打在黎川飛臉上的手沒有用力。曲秋兒這才與黎川飛對視,她委屈的癟起嘴,主動抱着黎川飛,縮在他懷裏默默流淚。
“不要說那些話羞辱人。”曲秋兒被黎川飛的尖刺刺得渾身血粼粼。
黎川飛之前有多恨,現在就有多悔恨。他抱着曲秋兒,下巴抵在她的頭上,啞聲自責道:“我混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好。我沒讀過幾本書,說的都是胡話,你別往心裏去,別跟我一個粗人計較。”
“我以後再也不那麽說了。”黎川飛在曲秋兒額頭上珍視的落吻,他抓着曲秋兒的手腕,與她道:“就是這裏的蟲子是不是?我有辦法的,很快就能幫你把蟲子取出來。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黎川飛将吻落在曲秋兒的手腕上,吓得曲秋兒有個縮回的動作。
黎川飛摸着曲秋兒的長發,俯身與她交頸呢喃道:“我帶你去清洗,給你身上上藥。我再找別的大夫給你治,很快就能治好的。”
黎川飛近乎悲戚道:“秋兒,都是我不好。”
如果不是他性格偏執,她也不必害怕他自責,保守秘密到這個程度。
事實上,黎川飛現在也是這麽想的。
都是他的錯。
如果他再強一點,師父就不用死,他也不會受傷到需要曲秋兒拿命來救。如果以往練武的時候,他能再努力一點……哪怕他被羅毒手傷到的時候能夠命喪當場,曲秋兒也不必受他的這份罪。
黎川飛現在難以想象曲秋兒這些日子來會有多怕。一個長在深閨的小姑娘,身體裏養了那麽久的蠱蟲,瞞着自己将死的恐懼,跟着他、還被他百般羞辱。
怎麽就沒能再對她好一些呢?
如果能多對她好點就好了。
記憶随念頭一閃而過,他仿佛看到辰月樓主堂內,渾身是傷、全是血跡在地上匍匐爬行的自己。
作者有話說:
今天,應該還有一章。老規矩,21點看更新,如果更新不上,具體情況胖媽會在評論區另行通知。
哦,胖媽才發現,晉江現在這麽高級,還有生日周置頂評論了。(。ˇε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