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大人,既然心疼美人,為什麽要跑呢?”
趕來的亂賊踢開腳邊的硯臺,一身亂賊打扮的人,聲音卻令人十分熟悉。
如果此刻營帳內還有活口,看着眼前這張臉,一定忍不住驚呼。領着亂賊攻打大帳的,不是別的什麽人,正是他們青州軍副将——陳九。
顧瑾言冷眼看着陳九,嗤笑道:“青州軍堂堂陳副将,什麽時候自甘堕落成這樣,都開始與亂賊為伍了?”
顧瑾言看似滿腔怒言,實則全是明知故問。
他擁有上輩子的記憶,怎麽可能不知道陳九的身份。上輩子與他共謀,将青州亂賊招安的人,就是陳九。
不,應該說他是……
陳九回笑道:“顧大人,您說錯了。我乃威虎寨二當家陳自安,本就是你口中的、青州亂賊。”
陳自安。
……
顧瑾言,是個睚眦必報的小人。
他想走一條跟上輩子完全不同的路,以他的能耐,可以輕松領着青州軍,順順當當平定亂賊,獲得皇帝的重用。
可他偏不。
上輩子他雖然處理了趙鋒、顧常睿等人,卻讓郭奇勝卻從中逃脫,使得他報仇晚了不少。這輩子,他決定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怎麽痛快怎麽來。
在他眼中,郭奇勝和他帶領的青州軍,同樣是青州禍亂的幫兇。
若不是郭奇勝跟着前縣令作亂,官匪勾結助力威虎寨,怎麽會有今日的青州之亂?若無前縣令和郭奇勝等人的縱容,趙鋒又怎敢嚣張至此,明目張膽地冤死他父、掠奪顧家滿室家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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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奇勝不是主謀,但當年顧家的好處,他是一點沒落。青州軍受郭奇勝指揮,多年來一直為虎作伥,也該讓他們嘗嘗、那些枉死之人在這條青州路上留下的血淚。
将郭奇勝捧到高處,讓他遭受親信背叛、再狠狠踩死他。顧瑾言上輩子就想這麽做了。
從某個方面來說,顧瑾言不僅非常了解郭奇勝,對陳自安更是了如指掌。
上輩子,殺郭奇勝的同樣是陳自安,只不過那時、陳自安已經是他的手下。
青州軍、所有招安的青州亂賊,都曾歸他所有,是他起兵謀反的忠實擁護。他對他們、再熟悉不過了。
陳自安命人給顧瑾言上綁,無人發現的陰暗處,顧瑾言嘴角勾起一抹諷笑。
……
陳自安将顧瑾言和顧小碧押回威虎寨,山路崎岖、路上還下起了瓢潑大雨,一行人被淋得濕透。
威虎寨剛剛打下勝仗,正是士氣高漲的時候。守寨的亂賊見陳自安将當官的抓了回來,大喊着開寨門,不顧大雨紛紛上前喜迎圍觀。
陳自安對顧小碧還算‘禮遇’,并沒有将她像顧瑾言一樣綁縛。但大雨之下,男仆裝被淋濕緊貼在她身上,難掩其身姿曼妙,更是為她增添了一股別樣的風情,旁人不用吆喝,很快就引來一衆亂賊的注目。
有亂賊跟随玩笑道:“二當家,這是哪綁來的小娘子,怪好看的!”
更有甚者,色膽包天地暗示道:“二當家要将她送給大當家嗎?會不會跳舞?歌唱得怎麽樣?大家夥有沒有機會跟着一飽眼福……”
一路都很配合的顧瑾言,在亂賊伸手想抓顧小碧臉蛋時猛然暴起,撞開了湊上前的亂賊。
隊伍因此爆發了騷亂,亂賊們仗着人多,撲上來就要動手。
“住手!”陳自安怒喝一聲,壓過暴雨和嬉鬧聲,瞬間鎮住了鬧事的亂賊。
衆人僵立在原處,等待陳自安的吩咐。
陳自安,上任威虎寨當家的義子,很小時候就被上任當家當成耳目安插進青州軍。
威虎寨的兩任當家是結拜兄弟,上任當家英年早逝、意外身故,現任當家程傑顧念兄弟情義,為陳自安在寨內安排了一把椅子。
這本是一個收買人心,做戲的舉措。但誰也沒料到,陳自安會如此争氣,幾年謀劃一步步取得了郭奇勝的信任。程傑擔心陳自安會回寨子跟自己争權,表面稱其為二當家,實際始終沒有讓他擁有實權。
朝廷下令平亂,寨子內人心惶惶。程傑怎麽也沒料到,關鍵時刻,陳自安非但沒有變節,反而主動聯絡他們,連同威虎寨設計伏擊郭奇勝,最終為寨子立下此等奇功。
莫說程傑對陳自安改觀,就連原本瞧不起他的威虎寨亂賊也都将他視為救命恩人,對他無不贊服。
現在陳自安的威望,在威虎寨不是一般的高。他一聲令下,自然無人敢上前。
“這二位是我與大當家的客人,手腳放幹淨些、管住自己的嘴。”
陳自安不算真正的匪徒,哪怕穿上亂賊的衣服,人群中站着,也依舊是個将軍的模樣,與周圍亂賊格格不入。他體型偏瘦,雖習武、但并沒有武将骨子裏的那股蠻勁。他在郭奇勝身邊當副将時,更多是一個軍師親衛的角色,故而看起來,行事反而有種文人做派。
陳自安發話,亂賊們無有不應。
只是還有些一根筋的亂賊不明白,為什麽客人要用繩子綁着。
陳自安不僅綁了顧瑾言,還将他與顧小碧投入了地牢,給足了下馬威。
顧瑾言被推入牢內,倒在地上。
“少爺!”顧小碧見狀,急忙掙脫亂賊的手,朝顧瑾言撲去。
陳自安冷眼看着地牢內的落難鴛鴦,虛僞道:“顧大人,只能勞煩您與小碧姑娘在此委屈一陣。
我陳某人雖有心護住二位,但您也看到了,我只是個二當家,寨子裏的事做不得主。顧大人若有心自救,可以請看守通禀,我會想辦法,讓您與大當家見上一面。”
顧瑾言雖已落難,但眸子依舊晴朗,散亂的發髻在他額上落下些許碎發,非但不顯頹勢,反而更顯周身銳氣。
陳自安從不敢小觑顧瑾言。他為騙郭奇勝出兵,聯合威虎寨裏外演了近一個月的戲,說服全部将領、就連多疑的郭奇勝也被徹底蒙蔽。
可是顧瑾言,他不僅讓郭奇勝吃癟,直到最後,還敢以一人之力對抗全帳,料定郭奇勝不會贏。
與其說郭奇勝是敗在他的手裏,不如說是輸給了顧瑾言。如果不是顧瑾言反将一軍,銷毀了顧瑾行的屍身,讓郭奇勝自亂陣腳,這一仗……
陳自安俯視着倒在地上的顧瑾言,和跪在他身邊張開雙臂、做出保護姿态的顧小碧。
陳自安沒有郭奇勝那麽不識趣,他暗示道:“顧大人,郭奇勝出兵前給顧常睿去了一封信,今日若不是我等及時趕到,沖入青州大帳的,恐怕就是顧常睿了。顧常睿以黃金千兩買您性命,還望顧大人早下決定,哪怕我有意與大人合作,也拖不了多少時間。”
“合作?你什麽意思?”顧瑾言冷言道。
“顧大人又何必裝傻。你我目标一致,都希望青州能有一個穩定過渡的方法。顧大人為朝廷賣命,如今郭奇勝已敗,顧大人又怎知朝廷是不是同樣的想法?”
顧瑾言沉默着,陳自安打量顧小碧身上的傷,意有所指,威脅道:“顧大人不必做一些無畏的堅持,萬一連累了身邊人,豈非憾事?”
顧瑾言和陳自安四目相對,陳自安領人轉身出了牢房。
牢房落鎖,顧小碧好不容易鼓起的氣勢猛然洩去,她心緊張得撲通直跳,回過神用摔傷的手笨拙地給顧瑾言松綁。
顧小碧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滿是哭腔道:“少爺,您沒事吧?都怪我,做了不好的夢,害得少爺真的進了牢房……”
某種方面來說,顧小碧真的很有天賦。她奇怪的腦回路總能輕易破壞氣氛,令顧瑾言無可奈何、回不上話。
顧小碧手上的傷不輕,再加上墨水和雨水的侵染,爛皮翻肉看着就吓人。解開繩子時顧小碧一時慌張,麻繩劃過她的傷口,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顧瑾言注意到顧小碧的情況,不滿皺眉道:“急什麽?慢點解!小心手。”
顧小碧眼看着顧瑾言被人綁着推搡了一路,怎麽可能不心急,她沒将顧瑾言的話放心上,連扯帶拽,總算把繩子解開了。
顧瑾言松了松手臂,回身察看顧小碧的手。
他捧着顧小碧的雙手,借着地牢火光,總算看清她的傷勢,發現她傷口還有麻繩紮入皮肉的痕跡,臉不是一般的黑。
偏偏顧小碧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還去翻顧瑾言的手,想看他有沒有傷着。
顧小碧掙脫道:“少爺,我沒事,您怎麽樣?有沒有傷着?”
顧瑾言終究還是沒忍住罵了顧小碧,氣急道:“顧小碧,你怎麽這麽笨呢!”
“哈哈哈哈……”就在兩人說話間,對面不遠處的牢房傳來一聲哄笑。
那人用清朗謙和的語氣調侃道:“小郎君,沒有像你這般關心人的,也不怕吓着人小姑娘。”
顧瑾言和顧小碧這才注意到對面牢房的人,顧瑾言攬住顧小碧的肩膀,将她抱入懷裏。
“閣下是什麽人?”顧瑾言戒備道。
那人爽朗道:“不敢不敢,區區一名階下囚,當不得狀元郎這一問。”
竟還是個知道顧瑾言身份的。
那人自牢房暗處走向前,顧瑾言見他面容眼神微不可查地流露出一絲訝異。
他沒有想到,這個人現在會在這。
作者有話說:
趙虎:看了上章的評論,好像并沒有人在乎和讨論我的枉死呢。_(:3」∠)_
顧瑾行:笑話。(白眼)
郭奇勝:說得好像誰被在乎了一樣。(攤手)
胖媽:那個啥,你們這樣集體出來,胖媽忽然想給你們湊一桌。(滑稽)
系統:做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