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又是一年的十項全能比賽,機一連連長跟個望夫石似的時不時的就伸頭往外張望張望。藍語前腳剛挂了洪興國指導員的電話——後者在跟藍語從七連分開了以後似乎一心一意的要當個紅娘,三天兩頭的給藍語介紹有為青年。藍語則是标準的皇上不急急死那啥,明明已經快26歲了卻還是整天推三阻四的,惹得洪指導員這種老好人脾氣都快破口大罵。
藍語裝傻充愣的挂了洪興國的電話,也不管對方是不是要發火。轉頭就看見機一連連長那副着急的模樣,藍語直接開玩笑:“孫連長,你這是要當望夫石啊?啧啧,要是六一知道你這幅德行等着,那不得感動個夠嗆不成?”
一連長本身就緊張。機一連的人員底子本來就薄,要按往年來,像這種十項全能比賽他們是盼都不盼的,因為這種比賽基本都是被七連人包圓,其他連也就一個參與獎。倒是今年老七連分來了不少尖子,終于讓機一連來了一個盼頭——有了希望那不得可勁的盼着?偏生身邊有個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藍語,聽的一連長差點給她一腳。
但是一連長到底是老姜,扭回臉施施然的問:“別說我,說說你自個兒。又是老洪的電話?我說藍語你啊,這麽大閨女了還不着急找個對象?眼光不要太高!你知道咱全團多少小夥子盯着你呢?還有高城,你剛來機一連的時候他又是叮咛又是囑咐的,我看你倆就挺好的嘛!”
藍語被一句話直接KO。往年倒也不是這樣,自從一過了25歲,藍語直接就變成了鬼也嫌,是個熟人都得問問她戀愛情況。藍語知道這是因為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她家裏的情況,想着家裏沒有長輩操心所以才都來關心她,但是這種關心藍語寧願不要的好吧!高城還曾經抱怨過自家老爺子老催着他找對象結婚的事,藍語之前還嘲笑來着,誰想到她一個沒爹沒娘的也會被催!還是被部隊裏所有比她大的人催!高峰時期還是過年的時候!搞得她一個從來沒有休過假的人都開始捉摸幹脆過年休假從部隊裏逃一個月算了!
藍語捂着臉沉默了一會兒,被迫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錯誤,于是勇于改正:“你其實不用擔心,十項全能要是別人我還不能肯定,但是六一的話,多少都能拿回來一個名次的。”
這句話明顯緩解了一連長的焦躁情緒,但是這不代表一連長會放過藍語:“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啊,藍語。你要理解我們的關心跟愛護嘛,你老實跟我說說你到底有沒有喜歡的對象?”
藍語一臉崩潰:“孫連長你要是再這樣我真急了啊!!”
機步一連的孫連長跟高城最大的區別就是,他惡趣味滿嚴重的。高城是年輕,并且一門心思的搞連隊建設,但是孫連長這種老油條反而更喜歡刺激刺激手底下的小兵。藍語一貫光明傲岸,也被孫連長催找對象這個把柄捏的死死的,還時不時的就被戳一下。
就在藍語被戳的快出逃的時候,拯救她的,是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而且也算不上拯救。
話題止斷在值班員一臉迷茫的彙報。
“報告!連長、副參,門口來了一個中校...說是藍副參的朋友。”
藍語回視以迷茫的目光:“我的朋友?”藍語又看了看孫連長,表示自己的不知情:“中校官銜的朋友?我有麽?”
事實上,中校官銜的朋友她是沒有,但是能厚着臉皮自稱是藍語朋友的人,她倒是認識一個。
“我還在擔心你要是這一年結了婚了怎麽辦,嗯,還好沒有,不然我是真帶不走你了。”
藍語勉為其難敬禮的手硬生生的僵在半路上,于是她幹脆不敬了,禮尚往來:“袁中校看起來年紀不比我小,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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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人正是袁朗。一副輕松到無法嚴肅的臉,跟一年多前差不太多。藍語一個少尉的針鋒相對完全沒有刺激到他,他笑着:“你不問我為什麽過來?”
藍語雖然臉色不好,但還是給他倒了杯水,并且順其自然的問:“好吧,中校同志,請問你為什麽過來?”
袁朗低下頭,仔細的端詳了藍語的臉色,笑了一聲:“你還在怪我?...哦不,應該問,你在怪我們?”
藍語怔了一下,緊接着收回所有的私人情感,正色的回答:“報告!我沒有!”
袁朗看了很久,收回了頭。按道理而言他是不用跟任何人解釋的,但是碰見藍語這樣的人,他覺得他有責任說些什麽。于是他難得認真的說:“你認為七連改編是因為上一次的演習,但是在演習之前,我就已經知道你們鋼七連會改編——很奇怪我為什麽會知道?”
藍語确實因為這句話怔了怔,她下意識的問:“為什...”她兩個字剛剛出口,就回味過來,這個問題她不應該問。但是她看着袁朗,怎麽看怎麽覺得對方一臉不出所料的得意表情,扛着的一口氣一下送了下來,也不裝着了,坐到凳子上。
“我不奇怪。道理能想明白,但是一口氣下不來。”她終于誠心實意的說了句話。這種話大半年了她一直一個人扛着,什麽都沒說過。她看了看袁朗認真聽着的表情,扯出來了一副惡劣的笑意:“我最讨厭你這種人。嗯,看着就讨厭。”
袁朗臉上終于出現了錯愕的神色。他其實以往并沒少別人的厭惡和憎恨,可是他沒想到對着藍語這麽快就能得到這個評價。但是這幅錯愕也就僅僅出現了一瞬間,然後又是以往開玩笑的臉:“我這麽招人厭?”
藍語拿過剛剛給袁朗倒水的杯子,自己自顧自的喝了一口,幹脆的不管他的問題,單刀直入:“你還沒說你是來幹什麽的。”
袁朗看着剛剛還是給自己的口缸瞬間換了主人,結果是他大老遠的趕來機一連,連口水都沒有,幾乎有點委屈了。可是這個中校平易近人(或是性格跳脫?)的實在是常人難以琢磨,在藍語攻防轉換掌握了對話方向沒多久之後,他再次一把奪回話題的方向:“我的好奇心很重——藍語同志,你的資料我一直在看,上個月你突然多了一個處分——私自動用軍備。能告訴我怎麽回事嗎?”
“你來就是為了這個?”藍語沒有直接回答他。
袁朗很幹脆:“是,也不是。我來是招兵,目的是邀請你加入老A。”
藍語端着杯子,看了袁朗很久,發覺并沒有看到玩笑的痕跡。
藍語:“我沒有選擇?”
“我來就是為了問你選擇。”
兩人對視。這份對視既是一份審視也是一份無聲的抗争。
最後以藍語的嘆氣為終結:“中校同志,如果你一直在看我的資料,你應該知道,今年我已經25了。”
袁朗挑了挑眉:“你沒看過我的資料,藍語同志,我今年30啦。這不是問題。上次見面我問你有想過來我們這兒嗎,你說鋼七連很好。那麽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的答案跟當初還是一樣的嗎?”
藍語沒有回答,她在認真思考。她的選擇一項的很少,而當這種選擇突然來臨的時候,她總是有一些不太适應。并且藍語一貫的周全:“我不明白。你應該知道我跟男兵的不同是什麽。我沒有很長的作戰年齡,這都是變化。”
說起來這個問題,這時候的袁朗有一些玩世不恭:“你擔心的都是以後。藍語你在這個連隊以副參的身份幹了大半年,以我們上一次見面時候來看,你有比文職更适合的工作。我覺得可惜。”
藍語熟練的回避了問題:“世界上沒有可不可惜。文職也好,老A也罷,都是一份工作。”
袁朗一直都在審視。藍語的回答聽起來沒有什麽不甘心,但是一個在文職上閑置了大半年的人,真的就一點想法都沒有麽?
袁朗:“我只是想問你,你現在的答案是什麽。”
藍語抿了抿嘴。
袁朗是一個非常狡猾的人,他沒有讓藍語直接給出答案:“你可以慢慢思考,這是一份邀請,而不是命令。很快你們軍會有一場選拔,參與的人員你會覺得非常的熟悉...”
袁朗說到這裏已經足夠了。藍語也完全聽的明白,她看着袁朗的臉,挑着眉毛:“讓我猜猜,許三多?”
袁朗點頭:“對,但是不止。藍語你應該清楚,你天生就應該是戰鬥人員。選拔最終只要三個人,我希望在選拔場上看到你,也希望你是三個人中的其中一個。”
藍語垂眸思考了一會,然後完全想明白了,盯着袁朗:“你覺得我會因為老七連的人去參加這場選拔?”
袁朗:“你既然會為了許三多而背一個處分,我相信你也會因為他們而參加一場選拔。”
藍語怒視着袁朗,一瞬間她差點把杯子裏的水潑出去。這句話已經表明袁朗早就清楚藍語的處分是為何而來,還偏偏要繞着這麽大的一個彎子耍她。可是他說的還沒有錯,如果是為了老七連的人,這場選拔她應該會參與進去。
最終這份選擇裏還是有着袁朗的算計。藍語瞪着瞪着袁朗,突然自己笑了:“算無遺漏并不算是好事,袁中校。要知道事情往往并不盡如人意的。”
袁朗的目的已然達到,他直接帶好了帽子準備好離開:“姑娘太嘴硬,也不算是好事,藍語同志。我們選拔時見。”
藍語沒有起身,也沒有動。她端着杯子,聽着身後袁朗離開的聲音,靜靜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