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有話要說: 首先抱歉這麽久沒更。我一般放假的時候會更忙一點,所以更新就不得不放緩了。一想到今天更到三點明天七點還要起床心情都不好了TAT
其次這章的原文比較多,所以這章就比較肥了。大家慢用
從餐廳出來,許百順一頭紮進了廁所裏,許三多他們三個在路邊候着。與心事重重的許三多不同,藍語一頓飯聽着許百順各種的葷素不計,眼下尴尬的無以複加。她吸了一口涼氣,準備趕緊的先撤:“那什麽...伍六一我先...”
一看藍語準備走,許三多急了:“你們不是來幫我的嗎?也不幫我說話就走啊?”
藍語跟伍六一對視了一眼。她剛剛準備張嘴告訴許三多她們之後的準備,伍六一已經開口打斷她了:“你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麽。誰幫得了你?你如果想留下,等老爺子出來你跟他這麽喊就行了。”
許三多要是有這樣的勇氣也不會需要藍語跟伍六一的幫忙:“他怎麽對我你也看見了,多說兩句上手就打。他真是我的克星。我以為現在能好點了,可剛才他一瞪眼我渾身都不過血了…六一你不知道,我打小挨的耳光比我走的路還多…”
藍語搖搖頭:“今時不比往日,你現在還怕挨打?”
伍六一與藍語的政策從來不同:“沒入伍時我信,可入了伍光數你每早上一萬二吧,就算兩萬四千步,跑兩年多,你今年二十二吧,平攤了每天幾千個耳光,真打成豬頭了。”
許三多因着這句話笑了起來:“你從來不跟我開玩笑,怎麽今天就開玩笑?”
伍六一:“因為覺得你好笑。”
藍語抽冷子給了伍六一一拐子,但是晚了,這句話還是已經讓許三多聽見了。許三多失望地看看伍六一,伍六一表情冰冷,許三多将頭轉開,決定像以前一樣忍受這樣的侮辱。
藍語瞪了伍六一一眼,費心費力的開始和稀泥:“許三多,你要是連你爸這一關都過不去,我覺得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回去好了——你今年也二十二了,也不是小孩了,不能再跟孩子似的沒主意了。”
這話許三多是要反駁的:“我不是沒主意,我想留下來,但是...”
伍六一不愛聽這些不幹不脆的話,他以往受不了史今,現在也嫌棄着藍語:“藍語你現在怎麽跟班長似的叨叨?一個兩個的都跟他媽似的。我就是想告訴他,你這兩年多攢的東西根本不是你爸攔得住的,我看見你爸就可憐他,因為他注定帶不走他兒子。可現在我可憐你,居然會被拴條鏈子就拖走。”
伍六一說的太直白,許三多發着呆。
伍六一看不下去了轉身就走。而且說走是真走,連藍語都沒給一個眼神,直接大步流星就給了許三多個背影。
Advertisement
許三多給噎得連叫的勇氣都欠缺,藍語嘆口氣。她這左安右撫的實在分身乏術,只好拍了拍許三多的肩,匆匆的趕緊追上去。
伍六一的齊步走的火氣沖天的,藍語看着實在好笑:“你這脾氣,跟誰都能生氣起來...你這生的是哪門子的氣?”
伍六一的腳‘噌’的就停下來了:“我生氣?我...我就想不明白了!當年你跟班長到底是因為什麽接回來的這個貨?!”
藍語這麽些年脾氣倒是真被許三多磨平了不少,她一邊示意伍六一離開大路到小路邊走邊談,一邊說:“這問題你問了都快三年了,說這些也沒用。你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似的,自己的事別人根本插不了手。”
伍六一幹脆沒理藍語的示意,大步流星的走在大路上。他還一臉的理所當然:“許三多是跟他爹屁股後邊的尾巴,我可不是這樣的人。”
藍語因為這句跟小孩一樣的炫耀無奈的笑起來。按道理而言軍官是不用遵守兩人成列,三人成行的規矩,但是看伍六一這樣,藍語只好跟上去,把自己當作普通士兵一樣的跟他并排走:“說你自己的事別人插不了手,這又不是誇你,你還得瑟上了。太有主意也是要吃虧的。”
藍語的勸解很顯然沒有産生任何效果,伍六一梗着脖子:“因為自己的主意吃虧,那我也願意!”
藍語笑了笑,不再多說了。她轉身撿過來剩下的事說:“當年許三多入伍的時候,因為...總之我卡過他。因着這事許三多他爹對我一直都有意見,接下來我就不露面了。”
藍語當年不想讓許三多入伍的事情,伍六一是知道的。他對此事沒意見,但是他有着自己的猶豫。大家都知道讓許三多留下來是對的,但是沒人知道此事能不能成。
藍語知道這種猶豫的話以伍六一的性格是不可能說出來的,她猜的出來伍六一在想些什麽,但是只能認真的說一句:“盡人事,聽天命吧。”
如果說是在兩年前許三多要走,藍語或許還會興高采烈的趕緊歡送。但是人和人就是這樣奇怪,原本沒着情分,聚散分離冷眼就能過去。怕就怕有了情分,就會認為自己有着一份責任,有責任看着他過好。
藍語本來不想再出面,但是剛回機步一連坐上兩分鐘,一個電話就打過來了。
伍六一無批準動了團裏的坦克,值班室的新兵只好一通電話打到伍六一的所屬單位。私自動用武器裝備是很大的事,更何況他們居然帶着一個非軍人進入場地。
藍語趕到車場的時候,正碰見伍六一他們一群圍着許百順說好話。藍語第一次看見伍六一如此的活躍,他面色明朗的完全不似往常,但是這種活躍與明朗更傾向于一種表演,亦或者是一種交易——目的只是為了留下許三多。
許百順因着做了一趟的坦克正興奮着,看見藍語還主動打招呼:“诶?你個女娃娃咋這麽不懂事?吃完飯也不說一聲就走了?”
藍語沒心思應付他,她勉強笑了笑,拉住一邊的伍六一小聲問:“怎麽回事?!你怎麽帶他來車場?!”
甘小寧一直手裏拿着傻瓜相機給許百順拍照,因為離着近聽見了,趕緊救火:“副參,你別怪班長,是我出的主意。這不是讓許伯伯見識見識部隊裏的東西,說不定就能把許三多留下來了!”
藍語簡直要氣死了:“你當人家跟你們一樣傻啊?他那種人吃的鹽比咱們吃的米都多,這點小伎倆還能瞞得過他?”
就着說話的檔許百順從坦克上下來了,一群兵趕緊呼啦啦的圍了上去。伍六一只好給了藍語一個眼神,也跟了上去。
馬小帥趕緊的招呼着:“首長!首長你開個坦克,讓咱伯伯看看你的本事!”
許三多二話不說就鑽進了艙裏,然後在那塊幾十米的空地上,前進轉彎,駛過旁邊林立的炮車和戰車,看起來許三多的駕駛技術着實不錯。藍語發着愁,因為許百順也因為私自動裝備。
最樂的當然是許百順了,他簡直是樂不可支了,他說:“小王八羔子真會開車?”
伍六一替許三多應着:“會開!開得好着呢!”
甘小寧忙跟着說:“都是在部隊裏學的,老伯。”
馬小帥趕緊的繼續說:“他還會開這炮,打這重機槍…他還會修車,車內射擊是最難打的,可他車內能打點射。他是夜間射擊集團軍第一,打機槍,兩百發彈鏈一百一十七發上靶,都說他上輩子就是摸槍的…”
許百順樂得直點頭。
甘小寧說:“最好的步兵!我們班長說話我們都服…”他被馬小帥踢了一腳,可許百順在這種事上反應賊快。
許百順眼睛瞪大了:“班長,不是首長?…你們現在把班長也叫首長?”
伍六一忙接口:“他說我。我才是班長,我說許三多不錯,這話他們都服。可我服許三多。許三多轉了士官就是首長,首長管班長。”
這茬接過去了,但是許百順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松動。甘小寧看着他,真心實意的:“伯伯,您讓我們…首長跟我們在一塊吧,這麽長時間都是共患難過來的。”
“是啊,您不知道我們連多不容易,真不容易。您也不知道許三多有多不容易…”
伍六一低頭沉思了很久,這種時候他剛剛臉上不屬于他的活躍與明朗盡數消失,此時他又是那個如同生于部隊的标準軍人。然而這個标準軍人違了自己的原則,無計可施之下試圖扯他從來都看不起的老鄉關系:“老伯...老伯,咱是老鄉呗?咱都知道咱老家是咋過的,那昏頭昏腦的,他已經不習慣了。”
藍語一直沒有說話,此時她聽着伍六一放下他一直梗着的東西,這種認知讓她心裏沉的難受。在伍六一跟許百順的沉默與思考中,許三多停了車,無知無識的笑着。
伍六一還試圖繼續說服:“你說他這麽優秀他回去能習慣嗎?”
許百順一直神情不定,忽然猛的喊着許三多:“你給我下車!”
許百順掙開了人沖到了坦克邊。許三多看着,從神情來看,他早料到如此,這裏沒人比他更了解他的父親。
士兵們又寸步不離地圍了上去,許百順看來不屑于理他們了,沖許三多一指,大聲地吼道:“你,跟我走!帶我找能主事也能說理的人去!”
許三多默然地看看他們,只好跟在父親身後…
藍語不得不站了出來:“許伯伯,您找我——我是他領導。”
藍語的态度使得這件事産生了一個逆轉。許百順上下的打量着她:“你?你還是他領導?”
許百順的不屑跟不信藍語看的很清楚,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一條杠一顆星,一毛一,我是他...連長。”
這個事情卻似乎讓許百順更生氣了,伸手就開始打許三多:“你個龜兒子,你還讓女娃爬到你頭上了?你個沒出息的!老子被你氣死了!”
這進展大家都沒想到,甘小寧他們趕緊呼啦啦的去攔。藍語看着許三多呆愣愣挨打的樣子氣不往一處來:“您還打?!當初許三多要入伍的事情,這裏沒人比我更清楚!那時候是我不讓他來,是誰偏要他來的?好了,這時候他好了,你就想着趕緊拽走他了?”
許百順其實心裏就是這個想法,他也不怕說出來:“我就是要他成個人,我不瞎,看出他也成了人,夠了,混生活夠了。”
藍語被這種自私跟誠實噎了個夠嗆,伍六一也急了,顧不得禮貌:“在這裏出來的人沒人想混!”
許百順打了個幹哈哈。
許三多:“算了,六一…我謝謝你們。”
“這種屁別對着我放!”他又對着那幫兵,“還有轍把老伯留住沒?”
馬小帥苦笑着:“捕俘,把老伯拿下。”
伍六一沖了許三多就是一拳,嘴裏嚷着:“還手啊!讓你爸知道,你在這長的不是混的出息!”許三多心不在焉地挨個正着。
藍語急是急,但是她從來不贊成用這種辦法來解決問題,再說這種辦法也太蠢了。許三多木然開始躲,伍六一拳打腳踢,風聲呼呼落點奇差。
但是這蠢招對付許百順這樣的人還真是有用,許百順回頭,站住了:“沖我招呼呀!幹嗎打他?”
“伯伯您哪知道,許三多在我們這學得可厲害了,伍六一很厲害吧,一星期被他打七次,收拾得服服帖帖…”
“騙鬼!我兒子我不知道?”
伍六一又是力道十足準頭奇差的一拳轟過去,許三多下意識搪開,“許三多還手啊,讓你爸知道你不是在這兒混的出息!”
許三多看他一眼,開始還手,一拳擊在伍六一下巴上,伍六一站住了,擦掉嘴角流出的一縷血絲。
藍語倒吸了一口冷氣。周圍一片寂靜,被衆人圍着的兩個人看起來忽然變得很玩命。伍六一一腳旋踢了過去,這回是全然動真格了,許三多抱住,一腳踢在他膝彎上,伍六一被甩出去幾米遠,重重摔在地上。
許三多木然地站着。許百順很仔細地看着他,與其說看兒子的能耐,不如說看兒子神情裏濃郁的悲哀。伍六一這才費勁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許百順:“有毛用,你們串好了的。”掉頭又走,但表情中已沒了剛才的輕狂,兒子的悲哀像是傳染到他臉上了。許三多呆呆站着,沒跟上,但神情中充滿了絕望。
伍六一突然對旁邊的士兵說:“找磚頭!快找磚頭!”旁邊就有車庫在修,磚是現成的,七手八腳便摞了高高一摞。伍六一提起嗓門大聲喊道:“許三多,劈了它!讓你爸瞧瞧你的能耐!伯伯,您看許三多。”
許百順站住,回頭,盡可能地表示出不屑:“街頭賣把勢呢?”
藍語在一群激動并且無能為力的小夥子中試圖阻止這種行為,她對着絕望的許三多,試圖将自己的話說到他耳朵裏:“許三多,這沒用的!你得告訴他!你得自己說啊!”
許百順已經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了,這讓許三多不得不想辦法留住他。
“爹,你看這個!”他最後四個字是吼出來的,一掌下去,磚屑紛飛,一摞磚分兩半垮了下去。還剩最底下的一塊,是燒得起了黑泡的,這種磚比死樹疙瘩還結實。許三多看看父親,許百順仍是那樣,盡可能一個嘲笑的表情。
藍語看着許三多的手——因為最後那塊黑磚,他的手可破了,血從指尖上往下滴滴答答。藍語身上的繃帶是常備物品,她飛快的掏出繃帶。但是許三多的動作比她更快。
許三多看着手裏的那塊磚,臉上的無奈突然就成了憤怒了。他說:“爸!你看我!”他把那塊磚拍在自己額頭上,在許百順的驚呼聲中半塊磚飛了出去,另半塊磚抓在許三多的手上。腦袋沒事,許三多伸手抹去額頭上的磚屑。
許百順:“你…跟我耍橫?”
許三多死死看着自己的父親,眼睛裏單調到只剩下執拗:“不是。偵察兵都練過頭,可我不是要說這個。爸,我從小就不知道怎麽跟您說話,現在有句話真想說的時候,只好這麽說。”
許百順也死死盯着兒子,眼睛裏是與許三多同一血源的執拗。一時間似乎只剩下父子兩人了。
“你是怎麽着也不跟我回去了?”許百順問。
許三多點了點頭,他看看周圍所有的戰友,那些人寂然:“我離不開他們。”
“你爸你哥,加一塊還不如他們?”
“不止這個。我好容易明白點人生,知道它特別該去珍惜。我今年二十二歲,我想不起別的地方可以讓我好好過這幾年。”
許百順從許三多的臉看到許三多的腳,從許三多的腳邊看見一小攤血,再看回許三多的手上,再看看伍六一,看看甘小寧,看看馬小帥,看看周圍的兵,終于嘆了口氣:“你們對他這麽好,幹嗎不給他把手包上?”
馬小帥先就歡叫了一聲,藍語凍結了很久的動作也解凍了。幾個兵同時擁上,雖然大家都知道包紮還是得看藍語的,但是此時也不管那麽多了,手絹紙巾齊上,把許三多一只右手給包了起來。而這時,許百順已經走開了。許三多看着父親,忽然喊道:“爸,您上哪?”
許百順回答說:“我,回家去!”
許三多吓了一跳,掙開了身邊的士兵,朝父親蒼涼的背影追去。藍語包紮才剛包了一半,拽着繃帶被帶着跑了幾步,被伍六一攔了下來。
藍語如釋重負,看着許三多跟着他爹倆人往外走:“這事終于了了...你們誰趕緊把車停好!今天私自動車這事我回頭跟你們算賬!”
伍六一心情終于好起來了:“行行行,都是我動的,你說什麽都行。咱回頭再算這事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