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1)
邵笛帶着人趕到扶陽縣的時候, 卻在縣府內被宋昀告知,謝青珣一行人接到任命書的當天,就已經啓程了。
“這麽快?”邵笛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宋昀笑了笑, “邵統領尋玄玠可是有事?”
邵笛一抱拳,對宋昀道, “某奉殿下之命, 前來護送謝郎君前往紹田縣。”
“七殿下?”宋昀了然道。
“是。”邵笛簡短地道。
之前七殿下秦琰曾經親自來過扶陽縣,只不過是秘密來此, 除了宋昀之外, 再無他人知曉。
想起曾經與七殿下的密談,宋昀不由得看向了紹田縣的方向。
“玄玠。”
“朝堂, 将起風雲啊。”
既然謝青珣一行人早就啓程,邵笛也沒有多浪費時間, 在扶陽縣內短暫修整之後,翌日清晨,城門剛開, 他們一行人便騎着快馬,沿着謝青珣離開的路線追去。
邵笛這一隊人都騎着快馬, 趕路的速度比謝青珣與葉瑾聲拖家帶口的快上許多。
星夜兼程之後, 邵笛他們與謝青珣之間的距離正在逐漸拉小。
“頭兒。”
路上休息的時候, 一個年輕的小兵湊到了邵笛的面前, “咱們之前帶的幹糧不夠了。”
邵笛取來水囊, 往嘴裏灌了一大口水,潤了潤已經快要冒煙兒的喉嚨之後,這才沙啞着聲音開口,“等幹糧吃完之後,就分出一部分人出去打獵。”
“是!”
得到了邵笛的允許之後, 那個湊過來的小兵有些摩拳擦掌。
說實話,這些日子他們為了能夠盡快追上謝青珣一行人,避免他們在路上出現危險,極大地壓縮了睡眠的時間,如果不是他們□□的馬兒也需要休整,可能還會更快一些。
說起來,這也算是邵笛失策,他并未想到,謝青珣和葉瑾聲居然能那麽快!不然的話,完全可以一人兩匹馬,輪換着騎,會更快。
不過,算一算時間,邵笛敢肯定,自己這一小隊和謝青珣葉瑾聲車隊之間的距離,不算遠了。
見衆人差不多休息好了,邵笛将水囊擰緊,“上馬!”
“是!”
跟随而來的都是訓練有素的将士,邵笛一聲令下,不管他們原本在做什麽,都以最快的速度跨上了馬背。
黃昏已過,夜色漸深。
邵笛正準備下令,讓衆人停下修整的時候,忽然察覺到,自己的馬兒有些焦躁。
不停地打着響鼻,不停地有白色霧氣從它的鼻子裏噴出。
有同樣反應的還有其他隊員的馬匹。
“頭兒,情況不太對。”一人安撫住了自己的馬匹後,急促地道,“它們在害怕!”
邵笛眯起了眼睛,手掌不停地在馬匹的身上撫摸着,想要緩解它的焦慮。
“警惕。”邵笛控制着自己的聲音。
能讓馬匹大規模地騷動,顯然這附近應該有能夠威脅到它們的猛獸。
但讓邵笛覺得不解的是,這片區域地勢較為平坦,也沒有什麽比較茂盛的森林,不像是會出現大型野獸的地方啊。
緊張的氣氛逐漸蔓延,小隊裏的成員各自散開,彼此呼應,排出了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陣型。
夜晚的風拂過将士們的耳朵,為他們帶來了遠處的動靜。
邵笛握住劍柄的手逐漸用力,渾身如同繃緊了的弓弦,仿佛下一瞬就能激射而出。
刻意壓低的呼吸聲裏,一雙油綠色的眸子在遠處若隐若現。
“難道……是狼?”邵笛心裏一緊。
如果只是小型的狼群倒還好,自己小隊裏的人絕對能應付。
邵笛擔心是碰上大型狼群,那到時候……自己一行人就算是能脫困,也絕對會損失慘重。
但是讓邵笛疑惑的是,沒聽說這附近有大型狼群出沒啊?
随着那油綠色眼睛的逐漸靠近,邵笛終于看清楚,正向着他們走過來的不是狼群,而是三頭被覆斑斓條紋的猛虎!
那三頭猛虎走過來的時候,腳步仿佛閑庭信步。
然而對于邵笛等人而言,這樣的三頭猛虎,簡直比狼群還要驚悚!
現場的氣氛愈發凝重。
邵笛不發一言,只是以手勢示意自己的同伴。
此時此刻,邵笛萬分慶幸,今天的月亮足夠圓。
雖然比不上燈火清晰,但也足夠讓他的同伴模糊地看到他的手勢。
野外遇上猛虎,如果猛虎沒有想要進攻自己的意思,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任由它們離開。
邵笛額頭上已經出現了一層薄薄的汗水,緊張的。
忽然,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傳來。
邵笛心裏一驚,“是誰!”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
難道……
邵笛心裏猛地一跳,開始仔細地分辨起來那馬蹄聲的來處,似乎……似乎是那幾頭猛虎的身後?
眼看着那幾頭猛虎走向自己這邊的動作停頓,開始扭頭看向了它們的身後。
邵笛心一橫,不由得大聲示意,“前有猛虎,盡速離開!”
話一出口,與邵笛在一起的人就默契地一同大吼,“前有猛虎!盡速離開!”
話音未落,邵笛與他的同伴便齊齊抽出了手裏的劍,做好了随時戰鬥的準備。
卻不想,那達達的馬蹄聲卻越來越近,而那幾頭猛虎被邵笛一行人的喊聲吸引了注意力,一前一後地扭頭,看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了裏面尖利的獠牙。
“吼——”
嘹亮的虎吼響起,原本就強自鎮定的馬兒頓時更加焦躁了,馬上的騎士盡力控制,然而收效甚微。
直到一聲狗叫在黑暗中響起——
“汪汪汪汪!汪汪!汪!”
???
哪裏來的狗?
下一瞬,讓邵笛幾人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面容有些模糊的男人走向了那三頭猛虎。
那個男人身形偏瘦,看着都不夠老虎一口吞的。
邵笛沒有莽撞地上去救人,他很清楚,那樣近的距離,就算是他們沖上去了,也根本無濟于事,那個男人死定了。
就在衆人做好了看到那個男人血濺當場的準備的時候,那三頭老虎裏的其中一只,無比熟練地蹭到了那個男人的腿邊,露出了自己的肚皮,毛爪子還在半空中揮了揮,似乎是在求撸。
另外兩只也是不甘示弱,張嘴就咬上了自己的兄弟,試圖把對方拖走,換上自己。
這……
“頭兒,我……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邵笛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這怎麽回事?
明明是稱霸山林的百獸之王,怎麽現在跟只貍奴似的?
正在準備飯食的時候,葉瑾聲忽然發現飛黎警惕地看向了一個方向,耳朵動來動去。
同時,三頭老虎也像是發現了什麽,尾巴一甩,就跑了出去。
葉瑾聲擔心出事,立刻騎着大白去追。
這段時間的磨合下來,葉瑾聲不再懼怕一個人騎馬,而大白對于那三頭老虎的氣息也逐漸習慣,至少不會再一靠近就四條腿發抖了。
葉瑾聲把每一只小老虎都用力撸了好幾下,安撫好了它們之後,這才看向了對面。
“抱歉,吓到你們了。”葉瑾聲滿是歉意地開口,“這三頭老虎都是我養的,不會随便攻擊人的。前提是你們不要攻擊它們。”
因為之前邵笛的提醒,葉瑾聲對這一行人的印象很好。
在明明知道他們的喊聲或許會吸引猛虎的注意的時候,還是義無反顧地高聲提醒自己。
這樣的人,葉瑾聲覺得應該不會是什麽大奸大惡之人。
想到自家的三頭老虎好像吓到了對方,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葉瑾聲便開口邀請這一行人去往營地。
對于葉瑾聲的邀請,邵笛有些猶豫,他最大的忌憚還是那三頭老虎。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邵笛并未将手裏的劍收回,而是高聲問道,“不知對面的郎君如何稱呼?”
“我姓葉,叫葉瑾聲。”
葉瑾聲?!
聽到這個名字,邵笛心裏一驚,而其他的同伴也是彼此對視,都覺得有些意外。
居然這麽巧?
邵笛在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有看過葉瑾聲的畫像。
但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如同謝青珣一般精湛的畫技的,那兩幅畫像基本上看了等于沒看。
再加上此時正是晚上,雖然月明星稀,但隔着如此遠的距離看人,仍舊會覺得模糊。
“頭兒,他可信嗎?”
對于這個問題,邵笛心裏也有同樣的疑問。
不過,對于葉瑾聲的身份,邵笛其實是有□□分相信的。
權衡利弊過後,邵笛将收劍入鞘,對小隊裏的同伴道,“過去看看,但都警醒着點兒。”
“是!”
見邵笛沒有第一時間做出決定,葉瑾聲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扪心自問,若是換了自己,彼此的立場對調,葉瑾聲可能會第一時間拒絕。
所以,聽到邵笛的那一句“叨擾了”之後,葉瑾聲有一瞬間的驚訝。
在知道自己的身邊有三頭猛虎,還能答應下來,看來,對面的這一行人,對他們自己的實力非常自信啊!
“玄玠!”
大老遠的,葉瑾聲的聲音就被夜風送進了謝青珣的耳朵裏。
“我請了人來做客!”
謝青珣眉頭微微皺起,起身迎了過去,“哦?是瑾聲的朋友嗎?”
“不是,我也是剛剛認識。”
葉瑾聲拍了拍蹭到自己身邊的花花,對謝青珣解釋道,“剛才花花吓到了他們,我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就請他們來吃頓飯。”
謝青珣看向了葉瑾聲的身後,看到邵笛之後,他的眸子裏劃過了一抹亮光。
這個人,謝青珣其實認識。
邵氏,依附于七皇子的小世族。
邵笛是認識謝青珣的,當年謝青珣雖然體弱多病,并不怎麽出現在人前,但是他畢竟是松實先生的關門弟子。
邵笛跟着七皇子,曾有幸見過謝青珣一面,對謝青珣病秧子的模樣印象深刻,他曾經以為,謝青珣可能也就只剩下了幾個月的時間好活。
卻沒想到,曾經那個病恹恹的年輕人,如今身體已經大好,臉色瞧着紅潤豐滿,看着十分健康。
“謝郎君。”邵笛拱手,語氣中多了幾分感慨,“昔年白鷺書院一晤,闊別多年,謝郎君風采更勝往昔。”
謝青珣微微拱手,“邵統領,許久不見,仍舊英武不凡。”
葉瑾聲頓時驚訝了起來,“玄玠,原來你們認識?!”
謝青珣微微颔首,對葉瑾聲介紹道,“邵笛,邵竹青。”
葉瑾聲連忙道,“邵統領,久仰。”
彼此寒暄過後,謝青珣沒有過問邵笛出現在這裏的原因,只當做是一次普通的偶遇,招呼邵笛坐到了火堆前。
火堆上架着幾只烤雞、烤兔子,都是比較小的獵物,而今日剛剛獵到的羊和鹿,則分別架起了一個火堆。
油脂被烘烤,發出了滋滋的聲音。
阿滿鼻子動了動,拉着阿融從馬車上跳了下來。
“小舅舅!好香!”
葉瑾聲抱住了撲過來的阿滿,“再等一會兒就能吃了。”
“還缺什麽香料嗎?”阿滿問道。
“不缺。”葉瑾聲捏了捏阿滿的鼻子,又拉着阿融的手,讓他們坐的稍微裏火堆遠了一些,免得有危險。
邵笛帶來的人雖然在努力地紮帳篷,但是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忍不住往火堆上看過去。
實在是太香了!
他們這一路算得上是急行軍,餓了就啃幾口幹糧,好久都沒能吃到這樣香的烤肉了!
“哎!”一個人用胳膊捅了捅自己的同伴,“你有沒有覺得,他們烤的這肉,聞起來好像更香一點兒?”
被捅到的那個人咽了咽口水,“确實更香。”
“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做的,咱們以前也不是沒有烤過,怎麽就沒有這個味道呢?”
“別說是香味兒了,咱們以前烤出來的,肉老柴了,塞牙!”
“可算了吧你,能有肉吃就已經很不錯了,你還挑!”
“哎……”被嫌棄挑剔的那個人捂着自己的肚子,揉了揉之後,道,“我這不也是想吃好的嗎?”
別說是邵笛收下的那群兄弟了,就是邵笛自己,此時的目光幾乎是黏在了那幾只獵物的身上。
他幾次強迫自己把目光從獵物的身上挪開,這獵物是人家的!
但是……
邵笛的肚子卻洩露了他此時最真實的想法。
“咕嚕嚕——”
一旁的阿融和阿滿都忍不住偏過頭,好奇地看着那個肚子正在不停叫喚的男人。
邵笛被曬成古銅色的肌膚上頓時露出了幾分尴尬,“我……”
葉瑾聲體貼地幫他解圍道,“快熟了,大家都餓了。”
雖是如此,但是邵笛卻仍舊是僵硬地坐在原地,他幾乎能夠想象,自己手底下的那群兔崽子們會如何說。
他這個統領的威嚴即将不保。
等烤肉都烤熟了之後,劉娘子将最好的肉都送到了葉瑾聲與謝青珣幾人面前後,這才将其他的烤肉分了下去。
除此之外,篝火上吊起來的鍋子裏還熬着魚湯,幹硬的面餅子撕成小塊,扔進已經熬成了奶白色的魚湯裏,面餅吸飽了鮮美的湯汁,吃進嘴裏,讓人忍不住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邵笛還好,尚且還能控制得住自己,吃飯的時候動作比較優雅。
但是他手底下的那一群人,卻顧不上這麽多,幾乎是等飯食烤肉分給自己之後,就立刻狼吞虎咽了起來,完全不管是不是燙。
不少人就算是被燙到了也舍不得吐出來,在嘴裏吹涼了之後,硬生生咽了下去。
“唔,好吃!”
“老子覺得我終于活過來了!”
“太好吃了!”
“哎哎!你別搶我的!”
見那群人甚至連放涼的時間都等不及,劉娘子忍不住道,“我們家郎君說了,飯一定要等涼了才能吃,不然滾燙的東西咽下去,燙壞了食道,人可是會死的。”
這……
聽到劉娘子的話之後,原本那幾個不顧燙直接吃的人頓時僵硬了一秒鐘。
劉娘子見他們好像還在猶豫,便學着自家郎君,下了一劑猛藥,“郎君說了,有一種酷刑就是往人的嘴裏倒滾燙的水,那可真的是……”
聽到這裏,那一群人立刻集體做了同一個動作,不停吹氣,試圖讓烤肉或者魚湯涼得快一些。
吃過飯之後,邵笛抹了一把嘴,直接開口道,“不知道謝郎君與葉郎君這一次的目的地是哪兒?”
謝青珣往火堆裏扔了一根柴火,“紹田縣。”
“那可真是巧了。”邵笛樂呵呵地道,“我們這一次也是要去紹田縣,正要順路,不如同行?”
葉瑾聲的目光立刻落到了邵笛一旁的那一堆骨頭上,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邵笛被葉瑾聲看得有些臉色發紅,他咳嗽了一聲,解釋道,
“現在還好,只是再往南邊走,就容易碰上劫道的,不一定是強盜還是山匪。
“我和我手下的兄弟,實力還算是不錯,若是同行,人數一多,也會形成一種震懾。
“當然,若是真的有不長眼的人膽敢打劫,我們兄弟一定第一個饒不了他們!”
葉瑾聲看了謝青珣一眼,見他微微點頭,便笑着答應了下來。
“這感情好,那作為回報,邵統領這段時間的吃食,就由我們負責了。”
邵笛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葉郎君,獵物我們可以自己解決,只是我們這一群糙老爺們兒,也不會做,能不能……能不能請葉郎君幫忙?!”
“自然可以。”葉瑾聲臉上的笑容頓時更加真摯了一些,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會做飯可真好啊!
商量好事情之後,邵笛便帶着自己的兄弟們處理了一下現場,尤其是一些骨頭啊、帶血的皮毛之類的,全部都挖坑深埋。
葉瑾聲将一個小袋子遞給了邵笛,“邵統領,此物能夠隔絕血腥氣,你們或許能用得上。”
邵笛沒有和葉瑾聲客氣,這東西他們确實十分需要。
一路上他們還會獵殺不少野獸,有了這個東西,就能夠避免野獸的血腥氣引來其他更加兇殘的大型猛獸,他們的安全也能更有保障。
葉瑾聲與謝青珣結伴走進馬車,準備休息。
“玄玠。”葉瑾聲抓着手裏的被子,開口問道,“那個邵笛的話,可信嗎?”
謝青珣将枕頭幫葉瑾聲放好,聞言笑道,“路上多了一隊免費的護衛,瑾聲不覺得十分劃算嗎?”
“但是……”葉瑾聲悶聲道,“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哦?”謝青珣拉着葉瑾聲,坐到了自己的身邊,“可否與我詳說?”
“玄玠。”葉瑾聲突然開口問道,“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接受我的邀請,來到我們的營地嗎?”
謝青珣捏了捏葉瑾聲的臉頰,親昵地道,“瑾聲也長大了。”
葉瑾聲:?????
這和我是不是長大了有什麽關系?
仔細思索了一陣兒之後,葉瑾聲忍不住憤憤地報複了回去,“好啊,玄玠,你居然暗示我傻!”
謝青珣任由葉瑾聲捏着自己的臉頰,嘴巴也因為葉瑾聲那毫不留情的動作而被迫嘟了起來,只有那一雙漆黑的眸子裏,仍舊是葉瑾聲熟悉的溫柔的笑意。
鬧了一會兒之後,謝青珣這才道,“瑾聲可想過,或許……他們就是沖着我們來的呢?”
葉瑾聲只覺得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那他們,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
“兄長在信中曾經暗示過。”謝青珣安慰他道,“邵笛應該沒有說謊,他們确實是被人派來保護我們的。”
只不過,不想讓葉瑾聲和謝青珣發現,所以,特意編了理由,而這理由看上去也是合情合理。
就是不知道如果他們營地裏做飯難吃,邵笛他們又會找個什麽借口。
“你的意思是,”葉瑾聲眸子微微亮起,“他們是兄長派來的人?”
“應該不是。”謝青珣搖頭。
“那會是誰?”葉瑾聲疑惑,“除了兄長,還有誰會在乎我們的安全”
謝青珣看着滿臉疑惑的葉瑾聲,也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告訴他邵笛的背後是誰,擔心他會亂想。
只是再一想,這事兒葉瑾聲知道也是早晚的事兒,倒不如提前告訴他,他也好自己做準備。
“邵笛的背後,是七皇子。”謝青珣壓低了聲音,道。
七皇子?
葉瑾聲喃喃了一句之後,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七皇子為什麽要保護我們?”
他們好像和那個什麽七皇子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吧?
謝青珣将葉瑾聲拉進了自己的懷裏,雙唇湊到葉瑾聲的耳邊,以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葉瑾聲道,“邵笛一行人雖然是七皇子派來的,但必然是經過陛下同意的。就算不是明面上遣人,暗地裏也會掌握一切。”
如果說剛才的七皇子給葉瑾聲的感覺是不可思議的話,那麽聽到梁朝的皇帝陛下也知道這事兒,甚至是默許的狀态,葉瑾聲就覺得十分魔幻了。
他雖然知道如今是封建王朝,有皇室,但是葉瑾聲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和皇室牽扯上什麽關系。
“瑾聲?”
見葉瑾聲一直沒說話,謝青珣不由得有些擔心,難道是被吓到了?
“啊?”
回過神兒來之後,葉瑾聲自己捏了捏自己的臉頰,“我就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按理說,梁朝皇帝不應該是日理萬機的嗎?他為什麽會注意到我們啊?”
謝青珣雖然入仕,但也就是一個小小的縣令而已,到底是為什麽,能勞動皇室興師動衆地派人來保護?
難道說……
葉瑾聲抓着謝青珣的手立刻一緊,“玄玠,難道說,紹田縣裏的人,準備暗殺你?讓你直接死在赴任的路上?”
這可不是葉瑾聲的杞人憂天,當地方豪強強勢到某種程度,就相當于是一個地方小朝廷,說是在當地只手遮天都不過分。
就像是楚氏在諸平郡的勢力,就算是諸平郡的郡守,也不得不低頭。
葉瑾聲原本以為,紹田縣就只是一個小縣而已,就算有危險,但是只要他們行事謹慎,應該就不會出什麽大事兒,甚至還能将當地的那些黑惡勢力連根拔起。
但是現在,葉瑾聲不敢肯定了。
他有些焦慮地開口,“玄玠,我們帶來的人是不是不夠?不如……不如我們先在別的地方找一批人?”
“新招來的人,忠誠度必然要打個折扣。”謝青珣道。
“也是。”葉瑾聲擔心地開始薅頭發,“那……那……”
“瑾聲,別太擔心。”謝青珣摸了摸葉瑾聲的腦袋,“就算我不願意與謝椿扯上關系,但我畢竟是謝氏子,紹田縣的人敢動鄒邈,但不一定敢動我。”
這便是出身世族的另一重好處了,在很多時候,大世族出身的子弟,身上會有一層隐形的保護,凡是有點兒腦子的人,都要掂量一下,自己如果敢對大世族的子弟動手,是不是能夠承受得住那些世族的怒火。
當然,如果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那種,無論是什麽身份背景,都救不了他們。
“也是。”被謝青珣這樣一安慰,葉瑾聲終于稍稍放心,“但還是不能松懈。而且,我們也不能只依靠外人。”
“這是自然。”謝青珣摸了摸葉瑾聲的腦袋,“瑾聲放心,我不會帶着你身涉險地。”
葉瑾聲勾住了謝青珣的手指,“只要和你在一起,無論刀山還是火海,我都願意去闖一闖。”
這句話,葉瑾聲說得無比堅定。
而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謝青珣的呼吸甚至有一瞬間的停滞。
他不由得珍而重之地在葉瑾聲的眼角處落下一個吻。
“但我舍不得啊……”
此去紹田縣,路途遙遙,大部分時間風和日麗,但是天公偶爾也會鬧點兒脾氣。
驟逢大雨,葉瑾聲一行人不得不臨時在野外駐紮,等待大雨過去。
為了讓邵笛一行人也能進車廂躲雨,葉瑾聲與謝青珣把阿融和阿滿帶到了他們的車廂裏,其他的仆從互相擠一擠,總算是沒有落下一個人。
聽着車廂外噼裏啪啦的聲音,阿滿裹着被子,有些昏昏欲睡。
阿融拿着一本書,卻許久都沒有翻動一頁。
“這大雨什麽時候才能停啊?”
面對阿滿的疑問,葉瑾聲也回答不上來。
他現在慶幸的是,他們停車躲雨的地方地勢比較高,不會出現被淹沒的風險。
因為大雨一直在下,一行人根本就沒法生火做飯,只能啃幹糧對付。
謝青珣的手覆在車廂上,沒一會兒的時間,他的手指就染上了幾分濕氣。
“這雨下得太大了。”謝青珣擰眉,有些擔憂地道,“只希望不要釀成水患。”
水患?
聽到這個詞語,葉瑾聲不由得一愣。
前一世的時候,葉瑾聲偶爾也會聽到這個詞語,印象最深的是九八年洪水,只是那時候他都還沒有出生,是長大後從各個新聞渠道了解到的。
此後直到葉瑾聲穿越,也發生過好幾次不同程度的水災,但好在組織救援都比較及時,并未有特別大的傷亡,葉瑾聲自己也捐過錢和物。
但那都是建立在現代社會的基礎上,而如今,如果發生了水患,那必然是哀鴻遍野,死傷無數。
“快停下來吧。”葉瑾聲喃喃,他看着關緊的車廂門,仿佛透過車廂門,看到了外面如注的暴雨。
幸運的是,下過了一陣之後,雨勢漸小。
趁着這個機會,葉瑾聲與謝青珣商量過後,聽從了隊伍裏一個老者的建議,沒有再趕路,派出人去,在附近搜尋能夠避雨的山洞。
這麽大的雨,他們人能躲在車廂裏,但是馬兒卻沒法躲,一直淋雨,總歸是不好。
好在,經過了一段搜尋後,在不遠處有一個天然形成的山洞,雖然不太大,但也足夠這一行人避雨了。
眼看着雨勢有漸漸變大的趨勢,葉瑾聲立刻吩咐車夫加快速度。
但讓人無奈的是,被大雨泡過後,本來就不怎麽平整的路面頓時變得更加泥濘坑窪,有幾輛馬車陷入了泥坑裏,拉車的馬努力了許久,也沒能将馬車拉出來。
葉瑾聲知道後,直接跳下了馬車,“我來!”
邵笛見葉瑾聲跳下來,連忙道,“葉郎君,我們來就行了!”
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別到時候馬車沒有推出來,自己倒是被傷着了。
當然,這後面的話邵笛肯定是不會說出來的,那不是平白得罪人嗎?
葉瑾聲沒有理會邵笛他們的勸阻,“放心,我力氣很大的!”
邵笛卻只當葉瑾聲是在吹牛,繼續勸說道,“葉郎君,還是我們來吧,我們都習慣……”
不等邵笛一句話說完,葉瑾聲已經将一輛陷進了泥潭裏的馬車擡了出來。
看他那輕松的模樣,似乎仍舊有餘力。
“頭兒,你剛才看見了嗎?”站在邵笛旁邊,正在和他一起推車的人有些恍惚地道,“我懷疑我剛才看到幻覺了。”
“不是幻覺!”一個男人堅定地道,“我們家郎君天生神力,別說是馬車了,就是一座小山他都能搬得起來!”
“真的假的?”
仍舊有人不願意相信,然而,葉瑾聲不給他們懷疑的機會,第二輛陷進去的馬車也被他擡了出來。
此時正在向着他們走過來。
“你們讓開一些。”葉瑾聲拍了拍邵笛的肩膀,“你們人太多了,有點兒礙事兒。”
邵笛:……
就在邵笛懷疑自己的時候,他身邊的人已經非常自覺地退開了。
“邵統領?”葉瑾聲好脾氣地拍了拍邵笛的肩膀,“我來就行了,你們擡不起來的。”
邵笛:……
雖然覺得心裏十分憋屈,但是邵笛也知道,葉瑾聲說的是實話。
待邵笛幾人退開之後,葉瑾聲的手握住車廂下面,緊接着雙臂用力,就整個馬車擡了起來。
待一行人和馬都進入了山洞之後,外面的大雨瞬間變大,在山洞口織成了一片雨簾。
仆從們已經在山洞裏生好了火,雲娘子拉起了簾布,讓阿滿和阿融去換上幹淨的衣服,免得着涼,同時也隔開了男女。
葉瑾聲與謝青珣脫去了已經濕透了的外套,在火堆前烤火。
劉娘子已經開始熬煮姜湯,每人都分了一碗。
姜湯的味道有些辛辣,葉瑾聲并不喜歡,只是這個時候他也不會故意犯矯情,一口一口地喝幹淨了手裏的姜湯。
剛喝完,唇上忽然多了點兒甜味兒。
是謝青珣,見葉瑾聲喝姜湯喝得為難,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一塊饴糖,送到了葉瑾聲的唇邊。
見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謝青珣笑着道,“再不吃,待會兒大白就要過來搶了。”
大白可是很喜歡饴糖這些小東西呢。
葉瑾聲垂下眸子,将那塊饴糖含進了嘴裏,只是在收回舌頭的時候,飛速地舔了一下,謝青珣的指尖兒。
一觸即離,快到讓謝青珣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
謝青珣收回手指,拇指擦過食指指尖,觸摸到了一絲濕意。
他眸子暗了暗,只是如今大庭廣衆之下,他無法,也不可能做點兒什麽。
直到深夜,外面的雨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雨下得也太久了。”葉瑾聲看着洞口處的雨簾,喃喃道。
山洞裏的人已經睡了,邵笛和他的屬下們選擇和自己的馬兒一起睡,而葉瑾聲他們帶來的仆從,也是三兩個人擠成了一堆,彼此取暖。
火堆旁坐着兩個人,是守夜的。
雖然外面大雨如注,不像是能有危險的模樣,但是他們仍舊不敢大意。
葉瑾聲掀開簾子,就看到了正就着燈火查看各種公文的謝青珣。
或許是看的太投入了,抑或是謝青珣本身就對葉瑾聲毫無防範,總之,葉瑾聲進來的時候,謝青珣壓根沒有發覺。
葉瑾聲看着有些昏暗的燭火,眉頭不由得微微皺起,擡手輕輕捂住了謝青珣的眼睛。
眼睛被蒙上後,謝青珣這才發覺走進來的葉瑾聲,唇角緩緩勾起,“瑾聲?”
“燭火太暗了,你這樣下去,眼睛會近視的。”葉瑾聲道。
“近視?”
“就是看不清遠處的東西。”葉瑾聲解釋。
他能夠感覺到,在自己的掌心裏,謝青珣的睫毛就好像是兩把小刷子,正在一下一下地刷着他的手心。
有點兒癢,葉瑾聲卻不舍得松開。
謝青珣按上了葉瑾聲的手背,将他的手拿了下來。
“這場雨來得太大,太急,我有些擔心。”謝青珣嘆息着道,“之前準備的一些資料與文書,大都是紹田縣內的勢力分布,各個小世族之間的仇怨,倒是沒怎麽見到其他的。”
葉瑾聲的目光看向了矮幾上的幾張紙,上面的字跡有些潦草,還有不少塗抹的痕跡。
“你這是在做水災應急預案?”葉瑾聲一瞬間就明白了那是什麽。
對于葉瑾聲嘴裏吐出來的那個古怪詞語,謝青珣思索了一會兒,略微能理解一二。
“算是吧。”謝青珣忍不住嘆息,“我們被困在這裏,也不知道這場雨到底下了多久,又是多少地方在下,當地的百姓是否已經做好了準備,當地官員是否……”
說到當地官員的時候,謝青珣停頓了一下,顯然是對所謂的當地官員不怎麽抱有期待。
“我來幫你。”葉瑾聲又點燃了一根蠟燭,把這被簾布遮擋的一片小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