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顆
蔣易澤沉默着跟荔焰去了角落。
荔焰背靠一面牆,他臉上沒什麽表情:“那小鬼喜歡你。”
是陳述的語氣,不是在詢問。
蔣易澤看着他沒說話。
荔焰眼裏情緒更淡:“知道那小鬼這麽久不出來是在問警察什麽嗎?”
蔣易澤擡了擡眼皮又垂下。
荔焰看着他冷笑了一下:“她在問什麽情況算敲詐和敲詐的話最高能判幾年。”
“我不管你們進行到了哪一步,”荔焰看他的眼神很冷:“就沖你這種一味退讓的性格,你就不配站在她身邊。”
蔣易澤臉色逐漸發白。
從他身邊走過時,荔焰說了最後一句話:“逆來順受從來都是無能者的表現。”
“但凡你之前有過反擊,也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
蔣易澤低垂着頭,他更像是說給自己聽:“以後不會有了。”
荔焰側頭看了他一眼:“知道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什麽嗎?”
“是你自己也覺得自己沒占理。”
蔣易澤聞言愣愣地看着他。
荔焰對着他嗤了聲:“小屁孩,這種事,跟你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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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前坐警車去醫院時,荔枝也在車上這麽告訴過她。
“這種事,跟你有什麽關系?”
他眼眶忽然有點熱。
荔焰這次是真的擡腳走了。
從屋裏出來荔枝在走廊上等蔣易澤和陳美美。
荔成聽說這件事後找了個人幫忙,陳美美這會去見他了。
荔焰回來看見她直接拎住了她命運的後脖頸:“不回家站這兒幹嘛?”
荔枝試圖解救自己:“哥哥,我喘不過來氣了。”
荔焰看她一眼,稍微松了點衣服。
荔枝語氣很讨好:“哥哥,我可不可以呼吸新鮮空氣?”
荔焰勾了勾嘴角:“小鬼,你別逼我揍你。”
荔枝:“……”
荔枝最後一次掙紮:“哥哥,我真的只想去和他說幾句話而已。”
荔焰神态有些漫不經心:“我說過了。”
荔枝對着他很小聲嘟囔:“你說的和我說的又不一樣。”
荔焰掀了掀眼皮:“我怎麽跟你說的?”
荔枝面露不解。
荔焰皮笑肉不笑的:“我是不是說不讓你談戀愛?”
荔枝對他眨了眨眼:“我是沒談呀。”
荔焰:“?”
都這樣了你和我說沒談??!
但荔枝樣子确實不像作假,荔焰也知道她不會在這種事上騙他。
他慢慢悠悠松開荔枝,荔枝很乖地說謝謝哥哥。
荔焰就不怎麽氣了。
他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去樓梯間,荔枝雙手放在腦袋上對他比了個心。
荔焰在心裏啧了聲。
荔枝過去時蔣易澤還維持着荔焰走時候的姿勢,她繞到他面前喊他名字:“蔣易澤。”
蔣易澤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她眼睛很漂亮,還泛着盈盈光澤。
她哥哥說的很對,他确實不配站在她身邊。
荔枝被他盯着也沒覺得不自在:“我哥哥剛才是不是找你說話了?”
蔣易澤低低應了聲。
荔枝眨了眨眼:“雖然不知道哥哥具體都跟你說了些什麽,但我差不多也能猜到點。”
“我哥哥說的,就是我想跟你說的。”
“我問過警察叔叔了,章程這種行為屬于對未成年人敲/詐,只要你告他,他肯定會被判刑的。而且還有故意傷害人的罪行。”
見他只看着她卻不說話,荔枝不确定地問他:“你沒打算告他嗎?”
蔣易澤看着她笑了下,他聲音格外溫和:“不是。”
荔枝頓時松了口氣。
“我就是覺得,你說的挺對。”他語氣親昵,沒再逃避自己情感。
他是要勇敢點,不然怎麽站在她身邊?
荔枝牽起他的手,很認真地看着他眼睛:“蔣易澤,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真要有的話,那也是你對不起自己。”
“畢竟這些年,你一直在讓自己受委屈。”
“荔枝。”他忽然喊她名字。
荔枝有點不明所以:“嗯?”
樓梯間光線不是很好,但荔枝還是看到他喉結緩慢地、滾了滾。
他微微彎腰和她平視,語氣格外溫柔:“等這件事結束了,我能追你嗎?”
荔枝神色讷讷的:“啊?”
蔣易澤就又重複了一遍:“我能追你嗎?”
他說這話時眼睛裏有細碎笑意,荔枝不知不覺就紅了臉。
她故作淡定地說了句可以。
蔣易澤輕輕笑笑,他擡手揉了揉她頭:“回家吧,到了記得給我發個消息。”
荔枝嗯了聲,她裝作平靜地走出去。
她心跳如擂鼓。
快走到荔焰面前時她做了個深呼吸。
“哥哥,我們去找媽媽吧。”她扯扯荔焰袖子。
荔焰看着她紅透了臉,語調散漫:“他親你了?”
臉這麽紅。
荔枝:“!”
荔枝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她沒忍住怼他:“你能不能想點思想健康的東西?!”
荔焰:“?”
要談戀愛的又不是他,也不知道是誰思想不健康。
一回到家荔成就直接跟荔枝說了後續。
“你朋友那件事我問過律師了,那人這些年斷斷續續管你朋友要了差不多有小五萬,再加上故意傷人,估計得判個七八年。”
荔枝上前抱了抱荔成:“辛苦爸爸了。”
荔成摸了摸她頭:“我也沒做什麽,就是托人問了問。”
荔枝笑的很甜:“那也辛苦了。”
……
第二天上午荔枝和葉甜結伴去看周明月,她給蔣易澤和沈嘉年也發了消息。
沈嘉年說他一大早就被沈詩意送到這裏了,蔣易澤說自己已經快到了。
周明月父母有工作,沈爸沈媽得知後跟他們商量了一下,由沈詩意和沈嘉年過來照顧周明月。
荔枝和葉甜合買了個果籃,荔枝還另外給周明月買了束向日葵。
包花束時葉甜勾着她肩膀:“你要幫蔣易澤道歉啊?”
荔枝眨了眨眼:“他已經道過歉了。”
“那你還買花幹嘛?”
“嗯……想給他補一個道歉花束。”
“……”
葉甜拱了拱手表示佩服。
……
周明月生無可戀地坐在病床上。
她左手邊沙發上坐着段星瀾和沈嘉年,右邊窗戶那裏站着蔣易澤。
說是來探望她,但這三個人本身就讓她壓力很大。
唯一沒有壓力的沈詩意還去外面上廁所了。
周明月覺得好難啊。
還好荔枝和葉甜沒多久也到了。
蔣易澤一看到她自然而然的過來接她手裏東西,荔枝也很自然把東西遞給他。
兩人之間有種無聲的默契,大家看他倆的視線都很暧昧。
周明月眼睛亮了亮,她又磕到了。
沈詩意這會也回來了,一屋子人都快夠開兩桌麻将了。
沈嘉年不知道從哪摸了副牌出來,他跟段星瀾還有沈詩意鬥起了地主。
葉甜坐在病床上拿着個手機跟周明月一起看最近的綜藝。
荔枝跟蔣易澤站在窗口那裏,蔣易澤低聲問她回家都做了什麽。
他們距離很近,荔枝莫名覺得耳朵有些癢。
屋裏氣氛正好的時候,章妍拎着果籃敲了敲門,她的到來讓熱鬧的氣氛迅速安靜下來。
看見這麽多人章妍有點無措,又很快調整好狀态。
她無視他們走到周明月面前深深鞠躬:“我是來替我哥哥向你道歉的。”
周明月對着她不知道做什麽反應。
“醫藥費我們家會出的,你要賠償的話我們能做到的也會做,如果以後你有什麽地方受影響,我們家也會負責。”
周明月隐約明白她想說什麽了。
章妍深吸了口氣:“雖然這麽說很抱歉,但現在警察局那邊已經立案了,我們很需要你的和解書。”
周明月下意識看向沈嘉年,沈嘉年低垂着頭。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周明月手緊攥着床單,葉甜在旁邊輕輕抱住了她。
周明月咬了咬唇,她語氣很輕,說的話卻沒留什麽餘地:“抱歉,我不會簽這個和解書的。”
“你哥的性格……很不好……”
“如果我今天簽了和解書他沒受什麽處罰,他也不一定會感謝我。”
“他沒準會覺得是我們讓他在警察局關了這麽久。”
章妍緊咬着下唇,她拳頭握的很緊。
最重要的是,她發現自己完全沒辦法反駁周明月的話。
章程他就是這樣的人啊……
她在那站了很久,脊背一直挺着。
周明月別過眼不忍心看她:“你走吧,和解書我不會簽的。”
“對不起。”她又深深鞠了一躬。
周明月對她搖頭:“事情不是你做的,你沒必要道歉。”
章妍抿了抿唇。
她轉身的時候看了眼蔣易澤,心情很複雜。
從醫院出來後她去看守所看了章程,這才從警察叔叔這得知除了故意傷人,蔣易澤還控告了他敲詐。
章妍忽然心神俱疲,她什麽也不想管了。
她漫無目的地走,不知不覺走到一條小吃街。
她隐約覺得有點眼熟,仔細看了下才發現這條街沈嘉年帶她來過。
她轉身準備走,猝不及防的跟沈嘉年對視。
沈嘉年跟着她已經很久,見她發現他,他沉默着走上來。
章妍靜靜看着他,兩人默契的沉默。
幾分鐘後沈嘉年打破了沉默。
“和解書的事沒幫你,對不起。”他語氣很輕,卻莫名沉重。
畢竟受傷的人不是他,于情于理他都不會勸周明月改變态度。
何況周明月還是為他擋的刀。
他不能仗着人家的喜歡為所欲為。
章妍沒說話。
沈嘉年眼皮垂着,他又沉默了會,開口時聲音更輕:“我以後不會纏着你了。”
章妍無意識握緊拳頭,她強撐着自己的體面:“多謝。”
沈嘉年盯着她眼睛:“章妍,你有沒有那麽一秒,是喜歡過我的?”
章妍也看着他眼睛,她一字一頓:“沒、有。”
從認識起她就明白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可能會為她短暫停留,但他們沒必要一輩子糾纏不清。
沈嘉年低低嗯了聲,他說了句抱歉。
章妍眼眶很熱,她鼻子也有點酸,她直直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又去了趟警察局。
章程看見她很不耐煩:“你不去讓人家簽和解書老來看我幹嘛?”
章妍語氣很平:“章程,你是不是從來都不明白,做錯事要付出代價?”
章程不解地看着她。
“你十四歲那年偷我攢了很久的零花錢充游戲,媽媽知道後說充都充了別跟你計較。”
“十八歲那年你跟人家談戀愛把人家姑娘弄懷孕,媽媽哭死哭活的上門求人家原諒你。”
“二十歲你盯上十四歲的蔣易澤,這些年你斷斷續續管人家要了快五萬,可你一點也沒跟家裏提過。”
“你和媽媽總跟我說蔣易澤欠了我們家。”
“可他到底欠我們家什麽了?”
“是他讓爸爸出的軌?還是他殺了我們爸爸?”
“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他不也才七八歲。”
章妍站起來看着他:“和解書我不會找人簽了,既然媽媽沒教好你,那就讓國家來吧。”
“你已經二十五了,總該明白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沒管章程聲嘶力竭的咆哮,推門出去時有束光打在她臉上。
章妍很慶幸自己終于明白人要為自己而活。
……
年前期末考試成績才出來。
這也是荔枝他們升高三以後的第一次正式模拟考試。
荔枝成績一如既往的穩,年級第一仿佛刻着她的名字。
沈嘉年在後面緊咬着她,兩人差了不到十分。
周明月這次考進了前十五,段星瀾進了前十。
就連上學期擔心自己會被尖子班踢出去的葉甜,這次也進了前四十。
他們之中只有蔣易澤成績下降了。
他從第五變成了第九。
跟荔枝差了快五十分。
他從看見成績後就一直沉默。
升高三以後班裏每個人都在拼命學習,盡管荔枝一直有把自己筆記交給他,但他并沒那麽多學習時間。
就比如現在,他的同學們在家、在輔導班、或者在圖書館刷題,他還得給人調制飲品。
高考一分就能幹掉千人,何況五十分。
他幾乎能看見他跟荔枝的未來。
他甘心嗎?
不甘心。
他手放在通訊錄裏備注為姑姑的名字上很久,遲遲沒打出去。
他爸的事情剛發生的時候,姑姑還把他帶到家裏養過一段時間。
但這種事總會被人讨論,漸漸的,姑姑家孩子看他眼神也充滿了怨憤。
她埋怨姑姑帶回來個殺人犯的孩子,害她也要被大家嘲諷和歧視。
蔣易澤就自己提出了離開。
前幾年姑姑還會給他打錢,等他找到打零工的地方就沒再要過她的錢了。
也是因為姑姑又生了孩子,家裏捉襟見肘。
他賺來的錢一部分給了姑姑,一部分留着自己生活。
還有一部分被章程拿走。
他沒什麽存款,如果剩下半年他不打工,幾乎沒辦法維持正常生活。
他最後也沒打給姑姑,他想管裴茹先借點錢。
他的想法還沒來得及實施,荔枝給他打了個電話,她說等會過來找他。
蔣易澤沒等太久,或者說從看到成績單那一刻荔枝就打算過來找他。
她到後沒跟他寒暄,直接開門見山:“我看到你成績了。”
蔣易澤沒說話。
“是不是因為打工的關系呀?”荔枝猜測。
這次考試難度沒那麽大,大家都發揮得很好。
她想了想這段時間每個人的狀态,蔣易澤的學習時間好像沒他們多。
“是我自己沒安排好時間。”蔣易澤垂下眼。
荔枝點點頭。
她安靜了會,語氣有點猶豫:“蔣易澤,如果我等會做了什麽傷你自尊的事,你會不會就不原諒我了?”
蔣易澤不太明白她為什麽這麽說,但他很坦誠的告訴她:“不會。”
她才是他所有的自尊。
荔枝做了個深呼吸,她從羽絨服口袋裏拿出張銀行卡塞蔣易澤手裏。
“這是我給人畫頭像和妝容賺的錢,不是我拿家裏的。雖然不是很多,但應該也夠你後半年生活了。”
蔣易澤頭腦有一剎那空白,他隐約明白荔枝接下來想說什麽。
“我給你錢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她艱難組織語言:“升高三以後大家都在努力學習,我本來覺得你成績不會有什麽大問題的……”
“但這次考試我有點害怕……”荔枝垂着頭聲音很低:“我怕我們成績差距越來越大,最後考不到一起。”
蔣易澤輕輕拍了拍她背。
荔枝平靜了會,又擡頭直視他眼睛:“蔣易澤,我不想最後這半年你還要為生活奔波。”
她伸手勾了勾他小拇指,蔣易澤垂眸看着她明亮又蘊含期待的眼睛。
然後他聽見了這輩子最美好的話。
荔枝很溫柔地告訴他:“我想你走到我的未來,我想以後我們在一起。”
……
年後章程的判決才下來,結果跟荔成說的差不多。
章妍拿着錢找過一次蔣易澤,但蔣易澤沒要。
他不想再和章家有任何牽扯。
五月下旬的市聯考荔枝考了全市第一,蔣易澤全市第五。
在沒有後顧之憂的情況下,蔣易澤拿出了更好水平。
五月底他們拍了畢業照,荔枝被好幾個女生拉着拍合影。
“回頭上大學我得讓同學知道我高中時候的美女學霸長什麽樣。”
周明月也鼓起勇氣去找沈嘉年拍合照。
他們後來有過一次交談,周明月讓他不要覺得虧欠自己,沈嘉年說她當時那個行為确實帶給了他很大震撼。
但他心裏還沒完全放下章妍,這時候考慮這些對周明月并不公平。
周明月也希望如果有一天沈嘉年真的喜歡她,不是因為權衡利弊,也不是因為感動,就單純的只是喜歡。
他們這半年時不時有點交流,雙方都很默契。
不言喜歡,只談問題。
她手上拿着個拍立得,找沈嘉年途中有男生攔住了她。
男生戴着厚厚的眼鏡框,他從口袋裏拿出個水晶手鏈。
他鼓足所有勇氣:“周明月!我喜歡你!”
周明月愣了愣。
她沒想過男生會喜歡她,畢竟在班裏他們很少有交集。
“抱歉。”她後退了一步,她抿了抿唇:“我有喜歡的人了。”
男生試圖争取:“沒有關系,我可以等。”
周明月搖了搖頭,拒絕男生的時候她也明白了這個道理。
“如果喜歡的話,第一眼就會喜歡的。”
男生一臉失落的走了。
周明月看了看手裏的拍立得,她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去找沈嘉年了。
她回頭的時候撞進沈嘉年眸子裏,周明月突然看見他有點不知所措。
沈嘉年一臉興味地走過來:“行情不錯啊周明月。”
周明月:“……”
認識久了是真的發現這人偶爾确實很惡劣。
周明月沒理他,她準備去找荔枝。
她得多留幾張美女的照片!
從沈嘉年身邊走過時她胳膊被人拉住,沈嘉年對着她挑了下眉:“認識這麽久,讓我插個隊?”
周明月愣愣地看着他。
沈嘉年彎腰微微湊近她臉:“周明月,我們,談個戀愛?”
周明月赫然睜大眼。
……
荔枝被人拉着拍了很久的照片,笑得臉都僵了。
她好不容易從人群裏出來,又被周柏豪攔住了去路。
他比高一時候胖了點,也黑了點。
荔枝禮貌問他什麽事。
周柏豪從背後變出一束花:“荔枝!我高一時候不是故意欺負你的,我喜歡你,但我又不好意思說……”
荔枝:“?”
他要是不說,她都想不起來還有這回事。
她不是很認可周柏豪的言論。
“我覺得喜歡一個人是發自內心的,就算是有點想欺負人,也不會很過度。因為自己心裏會過意不去。”
“你那會與其說是欺負,倒不如說是針對。”
周柏豪:“……”
他又一次灰溜溜的走了。
……
六月下旬高考成績出爐。
荔枝成績異常彪悍,她以725的高分拿了省理科狀元,比第二名高了5分。
蔣易澤考了701,沈嘉年705,段星瀾708。
周明月考了698,葉甜超常發揮拿了675的高分。
他們每個人都能報考自己的理想院校。
成績出來後他們聚在貓咖讨論要報考的學校和專業,荔枝這種狀元除外。
她把自己手機交給了陳美美,最近很多招生辦聯系她。
段星瀾直接沒出現。
他目标很明确,就是京大,任何一個專業都行。
他要去找沈詩意。
周明月把自己心儀的學校寫了下來給荔枝看,沈嘉年坐她旁邊,他手搭在她身後的沙發上,半抱着她的姿勢。
葉甜撐着下巴感慨:“沒想到居然是你倆先确定的關系。”
她看了眼荔枝和蔣易澤,有點恨鐵不成鋼。
蔣易澤跟荔枝用目光交流了一下。
這個時間點好像是很合适确定個關系。
荔枝把手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蔣易澤看着她手有一瞬的停頓,下一刻他無聲笑起來。
他手輕輕搭在她掌心順勢一個反扣。
他們手牽在一起,嚴絲合縫的。
“哦喲——”
一聲聲怪叫響起。
葉甜做了個被狙心的動作,她捂着自己胸口,一副磕生磕死的樣子:“我不活了!你倆好他媽甜!”
周明月也是磕到了的表情:“嗚嗚嗚!我要去論壇發帖子!我要告訴大家你們磕的CP在一起了!!”
“能給你倆拍個照片嗎?”葉甜拿着手機躍躍欲試。
荔枝笑了下:“可以啊。”
周明月瞬間加入戰場。
她倆最後發的是一張荔枝對着鏡頭比耶的照片,蔣易澤目光很溫柔地看着她笑。
「前線發來戰報!你們磕的CP在一起了!!」
一高論壇上演了畢業生最後的狂歡。
快到中午的時候葉甜起身走了。
她已經确定好了自己想報的專業,不打算在這裏繼續當電燈泡。
剩下四個人一起去吃了烤肉,然後兩兩分開。
荔枝和蔣易澤在電玩城玩了一下午,天快黑時蔣易澤騎着電動車送她回家。
晚飯時荔枝跟自己爸媽提了一嘴:“爸爸媽媽,我有個喜歡的人,我們今天在一起了。”
陳美美正在給她盛湯,她聽完想了想:“是那個叫蔣易澤的男生嗎?”
荔枝點點頭。
“你們才在一起呀?”陳美美非常詫異:“我以為你們早在一起了呢。”
荔枝有那麽點羞澀。
知道她做什麽都很有規劃,陳美美很認真問她:“你說的在一起,是以結婚為前提的在一起?”
荔枝也想了下:“如果沒什麽意外,應該是這樣。”
荔成聽完放下了手裏的報紙:“這樣吧,你明天把他叫家裏我們坐一起談談這個事情。”
荔枝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應好。
她給蔣易澤發了條消息,盡管蔣易澤有點猝不及防,還是第一時間給自己姑姑打電話問了禮節問題。
得知蔣易澤要去女朋友家裏,姑姑那叫一個高興。
她最怕的就是蔣易澤孤苦伶仃一個人。
她把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訴他,知道人家姑娘家條件很好,她挂完電話就打了一萬塊給他。
這些錢原本就是蔣易澤給她的,她都存了起來。
蔣易澤又把錢轉了回去。
他給自己姑姑發了謝謝,然後連夜去了商場買禮物。
第二天一早,他忐忑地按響荔枝家門鈴。
來開門的是陳美美,她目光溫和,看起來也沒什麽異常:“到了?快進來吧。”
蔣易澤拎着東西走進來,兩只貓蹲在地上一左一右地看着他。
陳美美看了眼他手裏的東西:“我的天,你怎麽買這麽多東西?”
蔣易澤抿了抿唇:“第一次上門,不知道買什麽,就都買了點。”
陳美美咦了聲,覺得這孩子未免過于實誠。
她笑了下:“叫你過來主要是有點事想跟你們說清楚,你這大包小包的我以為琪琪明天要出嫁了呢。”
她從蔣易澤手裏接了點東西:“琪琪!蔣易澤來了!你下樓跟人家說說話先!你爸爸去公司了等會才回來。”
樓上傳來一聲好。
幾分鐘後荔枝從樓梯上跑了下來,陳美美去泡茶,她自覺走到蔣易澤身邊。
蔣易澤見她過來直接站了起來。
荔枝摸了摸自己頭,她聲音像是在撒嬌:“你怎麽來這麽早呀?”
“我怕來晚了不好。”
她看了眼他買的東西,有點驚訝:“你怎麽買這麽多?”
蔣易澤跟剛才一樣的說辭。
荔枝臉紅了紅。
半個小時後荔成也回來了。
蔣易澤跟荔枝一起站起來,荔成朝他倆點了點頭。
他跟陳美美坐在正中間沙發上,氣氛陷入短暫的尴尬。
連帶着荔枝也有些緊張。
荔成跟陳美美交換了個眼神,陳美美先開了口:“我聽琪琪說,你們昨天在一起了?”
蔣易澤語氣肯定:“是。”
陳美美沉吟片刻:“照理來說你們這個年紀的感情都很單純,我們不該插手才對。”
“但是琪琪這個孩子,你應該也知道,她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
“我們昨天問過她,她說是以結婚為前提和你交往。”
蔣易澤身子直了直,他唇緊抿成一條線。
陳美美語氣溫和:“我們想問下你,你也是這樣的想法嗎?”
蔣易澤迎着他們視線:“是。”
“這樣啊……”
陳美美點點頭,她還想說什麽,蔣易澤輕輕打斷了她的話。
“我家裏的情況,叔叔阿姨也都知道。”
“我沒辦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但是我會盡我所能對荔枝好。”
他從口袋裏拿出張紙放在陳美美和荔成面前:“這是家裏老房子的拆遷補償書,我很幸運是這老房子的合法繼承人。”
“我已經在這上面簽過字了,等賠償款到了我就去買房。”
“荔枝會是這房子的唯一所有人。”
“我很願意把自己有的一切都分享給她,也請叔叔阿姨給我個證明的機會。”
荔枝呆呆地看着他側臉。
陳美美和荔成聽完面色更沉重了。
荔成嘆了口氣:“我們叫你來不是說這個事情。”
陳美美接過話頭: “從小到達我們都沒怎麽幹預琪琪的想法,現在更不會在這種事上強硬做主。”
“我們叫你來是想向你确定一下,你知道琪琪如果以後進航天局的話,她的配偶也是需要政審的嗎?”
進航天局是每個人航空人的夢想,荔枝自然也不例外,陳美美也相信她有這個實力。
她一臉遺憾:“因為你父親的原因,你的政審可能過不去。”
“雖然這跟你沒關系,但你父親的一時沖動,确實連累到了你。”
客廳沉默了很久。
荔枝嗓子很幹,她開口時語氣很艱難:“我可以……”
換個別的專業的。
蔣易澤很溫柔打斷她話:“這樣啊,也沒關系。”
“我可以和荔枝談一輩子戀愛的,不結婚也行。”
等到老了他們的墓志銘就可以這麽寫:這是兩位因為相愛而度過一生的情侶,他們死後也合葬在一起。
荔成和陳美美互相看了看彼此。
陳美美心裏也不好受。
她拉着荔成站了起來:“你們談談吧。”
他們走後客廳更安靜了。
蔣易澤用手輕輕碰了碰荔枝手:“我們出去走走?”
荔枝沉默着點頭。
這會溫度還不算高,他們繞着小區花園走。
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
直到荔枝突然停下腳步。
蔣易澤走到她面前,荔枝垂着頭沒看他。
“我可以換個專業的。”
蔣易澤輕輕捧起她臉,他手掌很大,襯的她臉更小:“我知道,但我不能,我也不想。”
荔枝沒能忍住自己的眼淚:“我是很喜歡航空,但我……”
——更喜歡你。
蔣易澤用指腹輕輕擦去她臉上淚水:“我想你做自己喜歡的事。”
“……那你呢?你怎麽辦?”
蔣易澤頓了下:“荔枝,你知道我的網名是什麽意思嗎?”
荔枝想起那一串亂碼,不是太肯定:“跟我有關嗎?”
“是荔蔣枝意澤。”
我曾把我的名字融進你的名字,奢望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
“我喜歡的事,”他語氣微揚:“就是一直能在你身邊。”
荔枝吸了吸鼻子:“那你的喜歡,還挺簡單。”
蔣易澤刮了下她鼻子:“那這麽簡單的喜歡,能不能被你成全?”
荔枝看着他眼睛說的很認真:“蔣易澤,我喜歡你。”
很喜歡很喜歡。
所以你永遠不用在我面前覺得卑微。
在花園的涼亭,他們接了人生的第一個吻。
……
七月下旬荔枝收到了京航的通知書,蔣易澤也被政法大學錄取。
他人生已經圓滿,想學法律彌補下過去的自己。
也想幫助像他一樣處境的人。
二十二歲那年他們邀請了所有朋友來參加婚禮。
雖然沒辦法領證,但他們一樣可以辦婚禮。
同一年十月,段星瀾剛滿法定年齡就拉着沈詩意去領了證。
他們婚禮辦的很大,有種霸道總裁那味。
二十五那年荔枝順利讀博,蔣易澤也在業內小有名氣。
周明月和沈嘉年也在這年辦了婚禮。
第二年荔枝開始跟着導師在航天局實習。
二十九歲那年荔枝已經發表了足夠數量的論文,她也在這一年進行了畢業答辯。
畢業典禮當天蔣易澤在臺下給陳美美和荔成錄視頻,他也在這一年和好友一起開了自己的律所。
荔枝沒急着去航天局報道,她跟蔣易澤進行了次環球旅行。
三十五歲這年荔枝被母校聘請回去做了教授。
從航天局出來當天,荔枝直接讓蔣易澤拉着她去民政局領了結婚證。
同一年4月荔枝意外懷孕,她跟蔣易澤商量過後,主要還是她自己堅持,他們最終決定留下這個孩子。
荔枝俨然成了國寶級保護動物。
元旦當天他們迎來一個摩羯座的女寶寶。
經歷荔枝艱難産子,蔣易澤第二天就去做了結/紮手術。
六十歲那年他們送女兒出嫁,他們女兒嫁給了他們同窗好友段星瀾的小兒子。
八十歲那年他們坐在壁爐前讀葉芝的詩集;
——
我就要起身走了,到茵尼斯弗利島,
造座小茅屋在那裏,枝條編牆糊上泥;
我要養上一箱蜜蜂,種上九行豆角,
獨住在蜂聲嗡嗡的林間草地。
那兒安寧會降臨我,安寧慢慢兒滴下來,
從晨的面紗滴落到蛐蛐歌唱的地方;
那兒半夜閃着微光,中午染着紫紅光彩,
而黃昏織滿了紅雀的翅膀。
我就要起身走了,因為從早到晚從夜到朝
我聽得湖水在不斷輕輕拍岸。
不論我站在馬路上,還是在灰色人行道,
總聽得它在我心靈深處呼喚。
——
然後他們依偎着彼此沉沉睡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