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書房
夜色降臨,侍女說世子還在書房之中未曾出來。
顧清芷蹙眉,“從午時到現在都未出來?”
“是。”
書房之中有什麽東西能讓沈驚竹待這麽久?
自從沈驚竹……這個沈驚竹醒來之時起,就未曾踏足過書房,第一次進去便是今日。
顧清芷第一反應便是沈驚竹發現了什麽東西或者是在找什麽東西。
她站起來,“去後廚拿碗湯來,我去看看世子。”
她要去看看沈驚竹在做什麽。
……
書房之中。
木盒已經空空蕩蕩,沈驚竹的手中也是。
所有未送出的信都已經付之一炬,沈驚竹撥了撥炭盆裏的紙灰,神情冷淡。
三年,日日夜夜,都是他們二人一起度過的。
看得出來他們二人相處如同世間平常夫妻一般相敬如賓,任誰都不曾看出二人曾經相遇,也看不出“沈驚竹”心中所向,只在那幾張薄紙之中能窺得其寥寥心意。
他喜歡顧清芷。
他在刻意接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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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盡其努力予顧清芷一片安寧,使得她在府中不至于行事艱難。
沈驚竹牽動嘴角,露出一個極其冰冷與嘲諷的笑意。
他心中疑慮至此全部解開。
為什麽同樣的人生,同樣的身份,“沈驚竹”過得如此平坦又如此庸常,而他則一直在陰謀算計之中沉浮掙紮,最後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就是這麽一個女人,一件披風,将他的生命生生扭轉,變成了今日之模樣。
多可笑!多可笑!
沈驚竹突然站起,将書桌之上的東西猛地掃落在地。
他心中像是起了一團火,一團名為憤怒、嫉妒的火焰,在他的胸膛騰地一下燃起,愈演愈烈,無法克制。
憑什麽?
憑什麽會有顧清芷?
憑什麽顧清芷給了他一件披風?
人生之事,一步之差便會改變所有,可在那個時候,那個人有,他卻沒有。
他一輩子走在黑暗之中,只他一個人,無人陪伴,無人在乎。即便走到萬人之上,也同樣冷心冷清,無人可愛。
他像是喪失了所有的生趣與歡樂,開始看着底下人的驚懼還覺得有趣,但時間久了,便越來越覺得惡心與煩躁。
他不像個人。
那些老臣罵他是個畜生。他覺得也沒錯。人生在世,該做畜生的時候做個畜生怎麽了。
他便氣他們,罵他們,殺他們。
可那樣的日子過着真沒意思。
該死的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他覺得自己也是該死的人。
生來非他所願,死了倒是随了他的願望。
死便死,可他又活了!
但活便活,憑什麽他活得比他好!
沈驚竹将腳下的東西踢開,憤怒讓他幾乎無法克制自己內心的妒火。
他急切地想要尋求自己憤怒的源頭,卻百思不得其解,他回頭看見落在地上的木簪,走過去一把抓了起來。
木簪頂部刺破了他的手掌,殷紅的血流出。
沈驚竹品着那一點刺痛,看着手中血跡,覺得心裏暢快了些,血也冷了些。
“世子。”書房的門被敲響,顧清芷清冷的聲音傳來。
沈驚竹擡頭,長睫之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緩緩盯向門板。
屋子裏只有沈驚竹一個人,桌邊的火盆已經滅了,留下了不少紙灰。
沈驚竹松開扶着門的手,“夫人有事?”
“聽說世子整個下午未曾外出,我心有擔憂,就過來看看,”顧清芷目光一轉,愣了愣,微微蹙眉問道,“世子的手怎麽了?”
她未等沈驚竹說話,便擡了他的手,像是被什麽東西刺破,可這書房之中還能有些什麽尖利的東西?
沈驚竹眉頭微挑,片刻之後垂了眼,“不小心而已。夫人不必管我。”
顧清芷還是未聽他所言,過了會兒找了棉布和藥粉來,“世子在榻上坐下,我替世子包紮一下。”
沈驚竹在小榻上坐下,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傷口,心思卻全然不在上面。
手指被柔夷握住,顧清芷拿着沾了水的幹淨棉布一點點耐心地擦拭沈驚竹手掌上的血跡。
沈驚竹擡眼看向她,目光幽深。
也不是沒有人給他上過藥,但那是在他居于高位之後了,但凡有一點小傷,禦醫宮婢便如臨大敵一般地輪番替他處理傷口。
這是他們分內之事,他們應該做的,畢竟誰也擔不起失察的罪名。
可如顧清芷這樣的卻沒有。
很難說她所作所為是否沒有其他心思,但這麽一刻,沈驚竹難得的想要歇了心思,不去想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顧清芷将沈驚竹的手掌纏好,“世子的傷口不算嚴重,這幾日不要沾水了,有事叫下人去做。”
沈驚竹動了動自己的手,“夫人真是心細如發,還體貼。”
難怪“沈驚竹”對她那麽上心。
但他大概也沒發現,這女子同他想得并不太一樣。
顧清芷将藥粉放回原處之時,看見了掉落在角落裏的木簪,上面猶帶着血跡,沈驚竹的傷口是怎麽來的不言而喻。
她全當作沒看見,看了眼門外的天,“時辰不早了,世子早些歇息吧。”
顧清芷出了書房往外走,然而沒走幾步,便發現沈驚竹在自己後頭跟着,她腳步頓了下,“世子可是還有事?”
沈驚竹勾了勾唇,“其實也沒什麽。”
“只是想到自己前些日子一醒來便忘記了夫人,言語行為多疏離不遜,覺得心裏甚是愧疚。”沈驚竹一邊說一邊觀察着顧清芷的神情變化,只可惜他什麽也沒看出來。
顧清芷有些晃神。
時間一晃也過了不少的日子了。
她搖搖頭,“世子反應不過是常人都有的反應,世子不必愧疚,我也不覺得委屈。”
“可我們到底是夫妻。”沈驚竹稍稍皺眉,似乎真的為此事而後悔。
顧清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懂沈驚竹今日所言到底是何用意。
然而緊接着,沈驚竹便道,“即便一時片刻記不起來,也着實不該這樣輕視夫人。不如夫人今夜就搬回來吧。”
他目光灼灼地道:“也許離夫人近一點,我也會想起來得快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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