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在這兒,你怕什麽?”◎
船家正在底艙裏搓着手等待手下喊錦衣衛救人的訊號, 半晌不聞動靜,不免有所起疑,走出艙外來一看,正見齊岷牽着虞歡從頂艙欄杆處走下來, 霎時吓得臉色發青。
齊岷向他看來一眼, 目光森然,船家立刻反應過來陰謀敗露, 大喊道:“李四!”
李四早從船工那裏得知殺人計劃, 耳聞船家號令,操起弓*弩, 朝着齊岷、虞歡放去一箭。留在甲板上的辛益、張峰見得這幕,駭然色變, 拔出繡春刀奔來相救, 底艙各處沖來一波手持刀劍的船工, 在船家的號令下殺向錦衣衛。
底下頓時打成一片, 利箭刺破虛空,從暗處朝着頂艙的方向射去, 虞歡被齊岷往懷裏一帶,只聽得揮刀斬落箭杆的“嚓嚓”聲響,不多時, 便聞船家厲喝:“他們就三個人,怕什麽?接着上!”
話聲甫畢,底下又是殺聲四起, 所幸暗箭總算消停,虞歡從齊岷懷裏探頭, 朝甲板一看, 瞳孔倏然一縮。
春白本是在艙內準備虞歡想喝的奶茶, 突然聽得外面一派嘈雜,便趕出來看,孰料出艙以後,不偏不倚撞入殺局當中,并且正巧位于船工身後。
虞歡驚喊:“春白!”
春白不及反應,被原本埋伏在暗處放箭的李四伸手擒住,拿起匕首壓上她脖頸,瞬間怛然失色。
辛益于戰鬥中瞥見這幕,厲聲道:“住手!”
船家眼疾手快,示意李四住手,環視齊岷、辛益等人後,盯着辛益道:“把刀扔了,不然她立刻沒命!”
春白哪裏承受過這樣的架勢,本就是膽怯的性子,被船家這樣一吓,臉色更慘白如紙,嘴唇簌簌發起抖來。
辛益看在眼裏,又氣又怕,看一眼齊岷後,喝令張峰歇戰。
便在雙方僵持檔口,虞歡向齊岷道:“春白不能有事!”
齊岷睥睨下方,沒有表态,船家又一次道:“叫你們把刀扔了,聽不明白?!”
李四配合着勒緊春白,刀尖紮破春白皮膚,鮮血立刻從脖間淌下。辛益心急如焚,眼看無路可退,“哐”一聲扔掉繡春刀,舉起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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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眼睛微亮,示意李四收手,又看向還沒有扔刀的張峰。
辛益沉聲:“峰兒,扔刀。”
“千戶,這……”
“叫你扔你就先扔。”
張峰進退維谷,朝上方的齊岷看去一眼,見齊岷沒有阻攔,緩緩放下佩刀。
船家冷笑,複朝齊岷看去,因聽得先前虞歡那一聲“春白不能有事”,便賭齊岷定然不會置這侍女的性命于不顧,命令道:“你,扔刀!”
齊岷神色漠然,沉吟少頃後,對虞歡道:“去我身後。”
虞歡握緊齊岷臂膀,又擔憂春白,又顧慮齊岷會被掣肘。
齊岷看出她的猶豫,泰然道:“我在這兒,你怕什麽?”
說着,伸手便把人拉至身後,信手扔掉繡春刀。
“哐當”一聲,一把規格最高的繡春刀滾落在木梯下,船家大喜,示意船工上前收繳錦衣衛的所有器械。便在這時,齊岷拔下射在欄杆上的一支弩*箭,身形疾旋,手裏弩*箭立刻如急電奔射,“唰”一聲迸至李四面門。
李四不及回神,額心被箭镞射中,仰倒瞬間,辛益提氣躍出人群,接住春白,劈手奪過一名船工的砍刀。
變故實在發生得太快,衆船工猝不及防,船家更是手足無措,甫一張口,便已被辛益橫刀架上脖頸。
“扔刀。”
一刻鐘後,除戰死的數名船工外,其餘涉案人員盡數被辛益、張峰捆綁着扔在甲板上,聽候發落。
艙裏,齊岷坐在上首,看着被辛益押進來的船家,審問:“誰指使你這麽幹的?”
船家心知窮途末路,磕頭求饒:“大人饒命!小的一時財迷心竅,不知冒犯的會是錦衣衛指揮使,還望大人大發慈悲,饒了小人一條狗命!”
辛益冷嗤,一腳踹在他身上:“不知道冒犯的會是指揮使?你拿着林小旗那封信來接人的時候,嘴巴是在放屁?!”
船家拙劣的騙辭被拆穿,悚然瞪目,辛益狠聲道:“老實交代,不然先拔了你這根沒用的舌頭,再送你去昭獄扒皮!”
昭獄惡名入耳,船家渾身劇震,仿佛已被卸了骨頭。
齊岷向辛益示意,拿來那一封號稱是林十二所寫的信,展開來道:“信是誰給你的?”
船家不敢再頑抗,哆嗦道:“……是一個穿黑衣的男人,個頭不高,大概二十多歲,模樣看着挺清秀的。給信的時候,他塞給我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說是事成以後,還有五百兩酬金等着我。”
“他要你成什麽事?”
“冒充錦衣衛派來的人,接燕王妃離開觀海園。”
“接去哪兒?”齊岷聲音驀然微沉,給人利刀出鞘的危機感。
船家更戰栗:“那人說……只要不接回登州府,随便我們接去哪裏都成。”
齊岷、辛益眼底同時迸射寒芒,不接回登州府,接去哪裏都成,言外之意便是要虞歡、春白消失于衆人視線,被他這幫海匪一樣的惡賊擄占了。
齊岷想起先前在頂艙聽見那倆船工企圖玷污虞歡的事,沉聲:“那人什麽模樣?”
船家應:“瘦長臉,五官看着挺周正,鼻尖長着一顆黑痣,嘴唇有點薄。”
“臉上可有胡須?”
船家肯定地搖頭:“沒有!”
辛益一霎恍然,看向齊岷:“頭兒,是東廠的人?”
敢在錦衣衛的眼皮底下偷梁換柱,企圖擄走虞歡的,除田興壬那一幫東廠餘孽外,自然沒有旁人了。
齊岷道:“除了接人以外,他還要你做了什麽?”
船家一震。
辛益斥道:“問你話呢!”
船家額頭滲下冷汗,道:“他要我……幫觀海園裏的仆從運一批貨,務必得運回登州碼頭,屆時會有人來取。”
“什麽貨?”
“我也不知道,統共是十二口箱子,都裝在貨艙裏。”
辛益訝異,看向齊岷。
齊岷斟酌少頃,示意辛益:“扒了。”
辛益領會,上前探向船家的褲兜,船家大驚失色,不明所以地一頓嚎叫,辛益厭煩地往下扒,确認其身份并非閹人後,複命道:“頭兒,沒問題。”
齊岷點頭,舉步往外。
貨艙隔壁,虞歡打開藥箱,耐心地給春白包紮脖頸上的傷口。
春白驚魂甫定,臉頰上仍殘留着淚痕,給虞歡一碰傷口,疼得瑟縮,待包紮完,嘴唇都要咬破了。
虞歡給她拉攏衣領,瞥見後肩那一處半新不舊的傷疤,想起上回她在客棧裏為自己擋劍的事,叮囑道:“以後跟着我,不許亂跑。”
春白感動,又遲疑道:“算了,這種時候,王妃還是跟齊大人待在一起更安全些。奴婢笨手笨腳,萬一給王妃添了麻煩……”
“你現在還不夠麻煩?”虞歡打斷,伸手關着藥箱,佯裝愠惱。
春白結舌,想起這是虞歡第二次“伺候”自己,臉頰赧紅。
虞歡瞄她,無意讓她愧怍自責,改問起另一事:“你跟辛千戶私交不錯?”
春白似沒想到虞歡會這樣問,茫然道:“沒有呀。”
虞歡狐疑,又看她一眼,确信她并沒有撒謊。
先前在甲板上,春白被那叫李四的船工用匕首挾持後,全場最緊張的人除她以外,便是辛益了。
那人甚至不向齊岷請示,就遵從着李四的吩咐扔掉了繡春刀,還回頭叫張峰也束手。那架勢,像是生怕春白會有什麽不測似的。
虞歡心裏有些懷疑,不及深究,聽得春白道:“不過這回多虧了辛大人,要不是他相救及時,奴婢都沒機會再坐在這裏陪着王妃,一會兒碰見,奴婢一定要向他鄭重致謝才是。”
虞歡聽得春白口吻崇拜,竟像在贊美辛益英勇睿智,糾正道:“殺死李四的人是齊岷。”
春白點頭,道:“是,不過救我的人确實是辛大人。”
“要是沒有齊岷動手在先,他根本救不了你。”
“可是如果沒有辛大人的話,奴婢肯定會被別的船工擄去,不可能獲救的。”
“……”虞歡還待再争辯,忽然瞥見艙門口立着人影,側目看去,齊岷、辛益兩個大男人正站在那兒,不知已聽了多少。
虞歡抿唇。
春白對上辛益那雙铮亮的虎眼,臉頰一熱,後者眼神閃躲,跟着偏開臉。
齊岷駐足在門口,略一思忖後,走進來,辛益跟在後面,聽得齊岷叫虞歡:“過來。”
虞歡不明所以,卻乖乖起身。
二人走時,辛益瞥向春白,見其臉頰淚痕闌幹,皺眉道:“又哭了?”
春白忙搖頭,牽動脖頸傷口,低“嘶”一聲,伸手捂住。
辛益一副欲罵又止的表情,瞄一眼離開的齊岷、虞歡後,板着臉:“王妃有頭兒護着,你跟着我。”
“哦。”春白愣愣答應,心裏莫名有點雀躍。
虞歡跟着齊岷走出船艙,疑惑道:“出來做什麽?”
齊岷不語,貨艙就在隔壁,他一時也說不清楚為什麽要叫虞歡過來,就是剛才在外面聽了一會兒她跟春白争辯自己跟辛益究竟誰功勞更大,便鬼使神差地來找她了。
齊岷搪塞道:“查案。”
虞歡挑眉,顯然意外自己竟有這樣的機會。
貨艙不算大,挨着船尾,擠擠挨挨地擺放着許多雜物,靠窗一面則摞着船家口中的那十二口箱箧,大概是許久沒有清掃,艙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
虞歡伸手抵住鼻端,甕聲:“查什麽案?”
要來受這種氣味的折磨。
“船家要幫觀海園運一批貨回登州。”
“什麽貨?”
齊岷示意辛益開箱。
辛益走上前,拔刀砍斷箱蓋外的廣鎖,便要伸手開箱,箱箧竟突然從裏面發出震動聲。
衆人一凜,齊岷往前擋住虞歡,目光攫着箱箧。辛益手握佩刀,凝神開箱,看清箱裏情形以後,瞠目色變。
旁側的數口箱箧像被什麽喚醒,跟着發出微弱的、斷續的震動聲,間或夾雜痛苦的呻*吟,辛益按捺心頭驚愕,逐一打開箱蓋——十二口兩尺見方的箱箧裏,赫然蜷縮着一個個被五花大綁、口塞布團的男孩!
衆人無不驚悚!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兩位大人的高光時刻。
春白:辛大人真厲害。
歡歡:沒有齊大人他根本厲害不了。
春白:不管,辛大人就是好厲害哦。
歡歡:嘁,明眼人都知道誰才是最厲害的。
齊岷、辛益:(害羞)
張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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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落小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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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2-07-21 21:00:00~2022-07-22 21: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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