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5)
你在此地成佛。”祖天戈回應。
“那我就不過去了,”文睿道,“祖天戈,三點方向,跟上來。”
祖天戈低笑,“一定一定,你等着我。”
“唉,果然好兄弟,我是個燈泡,你倆夠了啊。”賈鵬奚落道。
文睿彎起嘴角,背着槍,沿着雪地裏的腳印急速奔跑。然而,開頭順利并不意味着後面也會順利,祖天戈忽然說:“你們先走,又來了一群,竟是那家夥領來的。”文睿腳步一滞,馬上扭頭尋找祖天戈的身影。這時,賈鵬已經飛奔至身邊,他原本就離文睿不遠,見他這樣,擡手在其肩頭捶了一拳,“去吧,小心點,我保護另外兩人。”
“野外別全指望電臺,做記號。”文睿也捶了他一拳。
賈鵬笑罵道,“還用你教啊,我是你教官。”
文睿折返回去,借助月光,老遠瞧見森林裏黑影幢幢。祖天戈由樹上滑落,快速與文睿彙合,兩人趴在原來的雪堆後面。
“嗨。”他氣定神閑的模樣完全不像正處于危險中。
文睿悄悄松了口氣,眼神落到祖天戈挺直的鼻梁上。事到如今,只有祖天戈安然呆在視野裏,他的心才能在胸口跳動,說起來,也許他比祖天戈更加神經質,只不過沒表現出來。
“文睿?”
文睿轉臉迎向月光,面龐上鍍了層朦胧的銀輝。
祖天戈一怔,眨眨眼睛,目光微爍,“我好像在哪見過,家裏?楓……楓城?”沐浴在月色下的文睿,他應該見過許多次吧。想了想,他又道,“要是一會兒死人太多……”
“絕不先走!”文睿斜睨着他,關掉電臺,“別說廢話,閉嘴!”
祖天戈悻悻地笑。
“死也死在一起!”文睿這次有些咬牙啓齒,“生死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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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祖天戈腦海裏閃過幾個片段,公園,老龜,年少的文睿……
你若不離,我定不棄。
作者有話要說:
☆、表白
姑且給那個最聰明的家夥起個名字吧。祖天戈說它長得像自己讨厭的人,就給起了個戳號叫死魚。
文睿問,“你讨厭誰,我怎麽不知道?”
祖天戈癟嘴,“好像是條亂編劇本的死魚。”
死魚在所有人背後,堅決不冒頭,仿佛害怕槍口到了極致。祖天戈掏出一顆手雷,剛準備扔出去,死魚忽然發出一聲咆哮,那些家夥們散開,相隔距離還挺遠。
“扔出去不效率啊,我就剩一顆,你呢?”祖天戈看向文睿。
文睿拿出兩顆,“我覺得夠。”
“要是活人咱不怕,現在随便劃個小口子,那就是被感染的命。”祖天戈不放心地對文睿道,“一定要保持距離。”
文睿忽然覺得很棘手,與死人相博誰敢打包票說不會挂彩?一槍一個能解決多少,他們前面仿佛站着全國的死人。
“誘敵吧。”文睿說:“讓它們跟着我們跑,偏離賈鵬的方位,等差不多再甩掉。”
祖天戈嗯了聲,一下子站起來,身形高大挺拔,神氣活現的。文睿心道有病啊,下一刻卻被人扯住胳膊,“來來來,快跑!”文睿被祖天戈推出去,祖天戈朝側面扔出第一顆手雷。“轟!”打破了黑夜的平靜。那些家夥就像山魈鬼魅,不,比山魈鬼魅更可怕,嘶嚎着追趕兩名特種兵。
“祖天戈。”文睿的餘光在祖天戈肩上掃了一圈,“不是所有死人都在追我們,它們很聰明。”
祖天戈眯起眼睛,不耐煩地笑了笑,“也許他們有個指揮?”
文睿緘默不語,他們确實不了解已經死去的人,現在可以稱為另一種生物的個體。
跑了幾百米,祖天戈停下來,轉身開槍,射死離他最近的幾個活死人,“這樣跑下去不行,我要專門對付它。”
文睿也停下來,站到祖天戈身邊,借助月光尋找死魚的身影。
活死人真的分成兩撥,死魚在另一撥。
“回去!”祖天戈快速調整了方向。
文睿猶疑片刻,扔出自己的手雷,約莫五、六個家夥被炸得四肢橫飛。文睿提槍連發,又幹掉三個。他們繞了個大圈子,從被追變為追擊,死魚在他們前面,锲而不舍的精神令他們“動容”。
祖天戈打趣道,“也許它愛上衛生員了。”
文睿回頭瞥了眼,“後面沒清理幹淨。”
“追上來再說。”
文睿與祖天戈的前進速度很快,連續射死幾個行動緩慢的活死人,當後面的活死人追上來時,文睿扔出最後一顆手雷。
祖天戈笑道,“你這家夥,光榮彈都扔了。”
“你那不是還有一顆嗎?”
“不給你用。”
“……”
祖天戈碰碰文睿的手臂,“不要死。”
文睿無聲地笑了,與祖天戈并肩的時刻果真美妙。這感覺就像在蒼狼的野外徒步奔襲訓練,那時祖天戈老說山中歲月容易過,世間繁華已千年,他們這群戰友真的要天長地久了。追了十幾分鐘,死魚的背影終于出現在視野裏。祖天戈端起槍,文睿與他動作相同,可死魚背後仿佛長了眼睛,身形一矮閃到樹後。
“啧。”祖天戈有些惱火。
文睿蹙起雙眉,突然發現死魚左邊水平方位有道影子正朝它奔去,而死魚在樹後如野獸般吼叫,聲音急促。文睿心念一動,來不及知會祖天戈,提槍直奔那道影子。
“文睿!”祖天戈壓抑地喊了一聲。
文睿跑近了才發現那家夥竟是個女的,難得還保留着幹幹淨淨的面皮,當然,要忽視挂在腰間的腸子。
那女扭頭看到文睿,也見着黑洞洞的槍口,不顧死魚的警告尖叫着轉身,露出胸前的名牌。原來,她是衛星幹擾站的工作人員。
“姜九兒。”文睿念出她的名字。
姜九兒一滞,似乎對自己的名字有反應。
祖天戈舉槍射死撲向文睿的其它死人,文睿試圖“生擒”姜九兒,可這位女同志力氣實在太大,想禁锢在懷中根本辦不到。同時,幾乎所有活死人都具備狂躁,力氣不竭的特征,還不分性別與年齡。文睿瞄了眼遠處的死魚,将心一橫,直接扭斷姜九兒的脖子。
這下,文睿徹底激怒了死魚。
祖天戈在耳機裏說:“快回來!你的目的達到了。”
死魚不再躲避,望向文睿的眼神竟然充斥着憎恨,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怨,如滔天巨浪般淹沒文睿。
“它們應該是戀人。”文睿邊說邊向祖天戈的方位移動,“還活着的時候。”
祖天戈咧了咧嘴,“你的意思是,你棒打鴛鴦了?趕緊過來,我送它們去天上團聚,那才是真正的解脫。”
死魚怒吼,撕心裂肺,令人心悸的聲音久久回蕩在原始森林中。慢慢地,剩下的活死人都放棄追趕賈鵬的行為,朝文睿與祖天戈聚攏。
祖天戈微笑,“很好,我們被包圍了,數量比剛才更多。”
文睿沒說話,也沒表現出恐懼的神色。
祖天戈繼續笑,“魚已上鈎。”
文睿迅速掃視周圍,四點方向活死人最少,适合突圍。
這時,祖天戈深吸一口氣,在捉襟見肘的逃生時間裏擠出幾秒按住文睿的肩膀,強行命令對方注意自己。
“文睿,看着我。”
文睿不解地扭頭,看了他一眼,“幹什麽?有話待會說。”
“一句話,你聽着就行。”祖天戈收回手準備突圍,“如果這次咱們都完整無缺地出去,你必須将我們的過去一字不漏地告訴我,包括……你愛我。”祖天戈轉身,朝四點方向連續射擊,他自信而強大,光看他的背影就覺得他不會輸,一直這麽所向披靡。
文睿心髒漏掉一拍,抿起雙唇,眸底潛藏着酸楚,心中卻湧起絲絲甜蜜,真是矛盾的心情吶。祖天戈,他知道,他好像……不,他不排斥。這次,他不只是把他當做戰友!
“跟上啊。”祖天戈回頭叫道。
“祖天戈,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文睿快跑幾步跟上祖天戈的步伐,“不用等到完整無缺的出去。”
祖天戈揚起眉毛,盯着文睿瞬間光彩逼人的眼睛。
“我愛你。”對方一字一頓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約定
這些年他們從未提過愛,更遑論說出口,因為身份關系,聚散離合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掌握的事情。那時還以為“戰友”二字橫跨時間與空間,将他們緊緊束在一起,現在想來,過于天真。
這個世界有奇跡嗎?
有。
多少人能碰到?
極少。
信仰唯物主義者,不屑信徒口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神靈,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唯物主義救贖不了自己的心靈,再怎麽強悍的特種兵,說到底也是人,情緒會低落,心靈會悲恸,繼而嘗到蝕骨的寒冷,忍不住求神問佛,可以将那個人還給自己嗎?
我們一起走過許多年,希望還能一起走過許多年。
月光下,異國的森林有一種奇異的震撼力,白皚皚,寒冷荒涼,似乎已是世界盡頭。對的,世界盡頭,不是一個人去,而是兩個人,在這裏說出那三個字,代表着他們走向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祖天戈嘴角翹起,笑容燦爛奪目,文睿一直覺得他是太陽,如今更加像了,在夜晚升起的太陽。他們認定一個方向不停地往前跑,提槍幹掉所有企圖阻止他們的活死人。在一起,沒有什麽能令他們恐懼,只要兩人還在一起就夠了。
死魚大概也明白這種感覺,所以它憤怒地追趕仇人,哪怕它可能再死一次。
文睿回頭看了眼死魚,對祖天戈道,“我覺得我們兩個是演員,将自己的故事演繹得十分悲壯。你看後面那麽多怪物,我們已經徹底淪為食物鏈的最底端。”
祖天戈一樂,“沒事,最多殉情呗,你不是說生死同穴嗎?”
文睿瞪了他一眼,“不,我要把你活着帶回祖國。”
“行行,我跟你回去,那麽做好準備吧。”祖天戈一把拉住文睿,“我好像見過這裏的地形圖,如果沒記錯,前面有條河,就是幹擾站那條的支流,你說它們會游泳麽?”
河的确存在,不過與地面有些落差,文睿被祖天戈拽着蹦下去,沉重的背包将他壓進水底,恍惚間,些許月光的碎影鑽進河裏,水波潋滟,頭頂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
祖天戈。
祖天戈将文睿扯出水面,奮力地往對岸游去。
“你的背包呢?”文睿吐出一口水。
“扔了,不扔就沉了。”
文睿什麽也沒說,借祖天戈之力,背着自己的包游向對岸。這時,後面傳來連續的“噗通”落水聲,祖天戈開始加快速度,嘴裏還嘀咕,“果然不能棒打鴛鴦,文睿,你真作孽。”
“嗯。”文睿應道,“所以它要報複,我不能讓它的大棒打到我們。”
祖天戈側臉望向文睿,“靠!你居然跟我開玩笑?”自朝鮮見到文睿起,這應該是對方開的第一個玩笑。
文睿手一揮,濺了他一臉水,“游!”
死人的手腳沒有活人靈敏,上岸後,祖天戈與文睿迅速沒入另一片森林中,祖天戈調整了方向,領着文睿朝國境線進發,但離接應點十分遙遠。時間過去二十分鐘,祖天戈道,“聽見聲音沒?它們就像野獸,以最原始的方式傳遞信息。”
活死人的咆哮此起彼伏,靈長類王者已經褪去光環,實在可悲可嘆。
文睿感覺到寒冷,河水在迷彩服外結了層薄薄的冰,再這麽下去,他們堅持不到回國。于是,文睿低聲說:“我們又回到核爆炸範圍內,既然來了,就順便取樣,也許能碰到地面設施讓我們休整一會兒。”
祖天戈沒有異議,除了将順序颠倒一下,“建議先休整。”
文睿點頭,“是要隐蔽起來,恐怕死魚将我撕爛了嚼碎了都不會解恨。”
祖天戈擡頭看了眼天空,又看了眼遠處,“我不會讓它這麽做。能聯系上賈鵬嗎?”
“應該不能,背包進水了。”
祖天戈嘆了口氣。
這裏屬于鹹鏡北道山脈,也有很多礦産,他們找到的是一個微型露天鐵礦,僅有的幾臺挖掘車停在約莫二十米的深溝中,四周全是血跡。既然存在工地,那麽一定修建了宿舍,果然,工地後面不遠處豎立着一排活動板房,全部只有一層,灰色斜頂,白色牆身,材質是泡沫夾芯板,一看就是中國制造。
祖天戈與文睿迅速偵查了四周,除了橫在外面的幾具屍體,他們沒有發現任何人。文睿選了最右邊的房間,拿起戰術手電掃了一圈,回頭對祖天戈道,“進來吧。”祖天戈進門,伸手摸到一張書桌,随即将它抵在門後。由于山裏溫度極低,每間房子的窗戶上都挂着厚厚的布簾,文睿不放心,叫祖天戈過來,合力将用泡沫夾芯板加工而成的衣櫃挪至窗前,遮住外面透進的微光。
“文睿?”祖天戈低低地喚了一聲。
文睿點燃半截蠟燭,房間裏立刻亮了不少,但比起電燈,光線依舊黯淡。
祖天戈問,“哪來的?”
文睿回答,“床頭抽屜裏找到的。這裏晚上估計限電,所以才會準備這玩意。”
有了光源,祖天戈終于看清房間的擺設。這應該是間單人房,十幾平米,床不大,也沒多少東西,書桌、椅子、床頭櫃、衣櫃,家具就這五件。文睿卸下背包檢查電子儀器,祖天戈從衣櫃裏翻出條毛毯搭到他身上,順便瞅着前方血跡斑斑的棉被咧嘴,“你說我掀開後,裏面會不會出現一具屍體?”
文睿輕笑,“想多了,我檢查過,沒有。”
祖天戈又拿出幾件衣服塞滿門下的縫隙,确保蠟燭光芒不會溜出去才坐下休息。
“暫時失聯。”文睿對祖天戈說。
祖天戈捋了捋額前的濕發,“意料之中。”他靠着衣櫃,面朝文睿微笑。
文睿轉頭,微微蹙眉,扔給他一聽罐頭,還有消毒液。病毒無處不在,來自祖國的特制消毒液雖然不能對病毒進行有針對性的獵殺,可至少能夠防禦。文睿坐到祖天戈身邊,将毛毯裹住兩人,手裏抱着自己的槍。這樣緊緊依偎着他,像極在朝鮮初見那晚,當時兩人的心還隔着千山萬水,而現在他們心靈相通。
祖天戈攬住文睿的肩膀,親昵地說:“這次你該告訴我了。”
文睿看向他,似乎對這話題興趣缺缺。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要你全講清楚不可能。我就問一句,咱倆有過去,對吧?”
文睿默了會兒,小聲道,“廢話。”
“什麽廢話,你之前不承認。”提起這點,祖天戈異常惱火,“你不說的理由我都知道,不過,這對我不公平。”
文睿轉過臉,有些無奈。
“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瞞我了。黃泉說,回國後替我做記憶疏導,我失去的那些記憶基本可以找回來,包括祖少游的部分。”
文睿猛地扭頭,再次看向祖天戈,祖天戈愠怒的表情還挂在臉上,眼神卻透着溫柔。
“文睿,他說我跟祖少游其實算一個人,因為那意識不是真正的祖少游。”
文睿低下腦袋,眼神落到祖天戈的胸口,“黃泉竟然對你說了這麽多。”
祖天戈在文睿背上拍了拍,“因為他比你誠實。”然後,他強迫文睿擡頭看他,“我們在一起吧。”
在一起?
歷經重重波折,生離死別,終于走到這一步了嗎?簡直不敢想象。開始是誰先躲開來着?
祖天戈笑了,攬在文睿肩頭的手緩緩下移,然後湊上前,輕聲細語地說:“我要正視自己的心,大男人說這個也許挺矯情,你可別笑我,我們……在一起吧。”
文睿盯着祖天戈的眼睛,對方很認真,這認真的目光令冰冷的身體瞬間燥熱起來。
“我愛你,文睿。”
涼涼的嘴唇有了另一個人的溫度,熟悉的氣息也來自于他,失而複得的那個人。從蒼狼開始,不,追溯過去,從母校開始,他很高興能夠遇到他。
“文睿,以後無論遇到什麽困難,都要記住我今天說過的話,我可不是在逗你。”
“現實呢?”
“忘記狗屁的現實,對我來說,現實已經不是障礙,我想要什麽,我自己很清楚。”
“從前的你可不是這麽想的。”
“那是從前。你不願意相信我嗎?”
“我相信。”
文睿原本深沉憂郁的眼神變得開朗柔和,祖天戈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他何嘗不是如此。害怕,畏縮,不能再這樣了,人生能有多少個奇跡?既然上天給了他一個奇跡,讓祖天戈安然無恙地回到身邊,他還等待什麽?
“祖天戈。”
“嗯。”
“在一起,這是約定。”
終于,得償所願。
作者有話要說:
☆、炸藥
毛毯吸足水分,漸漸地濕了。祖天戈抱着文睿親吻,心就像那條毛毯,慢慢被愛情的喜悅填滿,再沒有一絲縫隙。無論你若不離,我定不棄,還是生死同穴,或者同死焉能兩相見,一雙白骨深山裏,他們的感情終于功德圓滿。
祖天戈習慣性地露出燦爛的笑容,在文睿耳邊誇張地說:“炮友,真想來一發啊。”
文睿很快賞了他一拳,力道很輕,“祖天戈,你記得自己承諾過,沒失憶前說的話都會兌現嗎?”
祖天戈警覺的“啧”了聲,“文睿同志,這話聽起來有蹊跷。”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文睿聳肩,“在蒼狼時你說讓我抱你一次。”
“我說過這話?”祖天戈嘴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原來我是上面的。黃泉那小子還诓我,說我一直在下面。”
黃泉為什麽會跟他讨論這種問題?文睿在黃泉頭上又多加了一筆要清算的帳。
“我覺得吧,誰上誰下各憑本事才對。”祖天戈再次抱住文睿偷香。
文睿推開他,“你這是要賴賬了?想好,後果也許不是你能承受的。”
“你想幹嘛?”
“咚!哐當!”
文睿擡手,掌風扇熄蠟燭頂部脆弱的火苗,屋內頓時漆黑一片。祖天戈恢複到嚴肅狀态,拿起手邊的槍,警戒地盯着大門。這一刻,萬籁俱寂,靜得像死海,所有生靈都不再呼吸,除了北風呼呼地咆哮着。
祖天戈比劃一個手勢,表示他要去門邊看看。門縫裏塞着衣服,他悄悄取出來,順手摘了頭盔,臉頰貼住地面朝外瞄去。
……門外有個人正躺在地上,下巴揚起,表情痛苦。
祖天戈的心驟然揪痛無比,這個人他認識,雖然沒說過幾句話,但他也是自己的戰友,年輕的少尉排長。
排長的肚子上伏着一個活死人,咀嚼啃噬的聲音傳進房間,顯得那樣刺耳。也許,人都是有感應的,特別是臨死之前。排長側過臉,積雪反射出的微光映在他臉上,叫他本就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更加蒼白。
那裏一定有個人,希望有個人!排長艱難地動了動嘴唇,祖天戈辨認出他在說:“殺了我。”
祖天戈又打了一個手勢——我要出去。
文睿站起來,見他戴好頭盔,快速推到書桌,拉開房門,走到外面狠狠敲碎了活死人的腦袋。排長閉起眼睛,胸口沒有了心跳,祖天戈站在旁邊等了幾分鐘,待他的手指重新動起來,祖天戈扭斷了他的頸骨。
“走吧。”文睿輕輕地說。
然而,他們走不掉了。死魚領着其他活死人像幽靈般鑽出來包圍他們,排長是一個誘餌。
“正好,”祖天戈平靜的語氣下翻滾着憤怒,“不解決它,我會對不起很多人。”
文睿粗略估算了一遍,對面還剩将近三十個活死人,看來不會游泳的家夥居多,兩人所剩子彈加起來絕對夠用。
“文睿,記住我們的約定。”祖天戈說。
文睿應道,“當然,動手吧。”
作為先鋒的幾個活死人快速沖向他們,文睿擡起腦袋,它們背後的山巒顯現在一片魚肚白中,本是寓意希望的早晨卻充斥着殺戮,清冷的晨曦無差別輕拂所有人。射擊,奔跑,僵持,慢慢的,紅彤彤的太陽從渾然一色的灰蒙蒙中躍出,天空霞光萬道,就連死魚空洞的眼神都仿佛折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芒。
死魚發出尖利的嘶嚎,它已經無法忍耐了,剩下的活死人一擁而上,速度比昨晚更快。
祖天戈開起玩笑,“河就是3C認證,現在攻擊我們的都是合格産品。”
打倒它們很簡單,不被咬才叫艱難。雖然人類的咬合力沒有野獸那麽強悍,但是活死人不知疼痛,一口咬下去,哪怕牙齒崩了,它也要咬死你!文睿的迷彩服上已經留下牙印,始作俑者頸骨碎裂,駕鶴遠去。數量與持久力,是面對它們的致命傷,這些家夥不怕死,一個頂兩個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在他倆退無可退時,祖天戈扔出最後一顆手雷。要死在這裏了嗎?折騰好幾天,體力嚴重流失,面對這樣的強敵,命運似乎無法更改了。
忽然,文睿扯住祖天戈,“喂,這裏是鐵礦吧,既然是鐵礦,一定有爆破用的炸藥。”
祖天戈的眼睛亮了,恨不得馬上抱住文睿使勁親一口,他怎麽沒想到呢?
“來的時候我看到幾座建築,在九點方向,應該是倉庫。我牽制死魚,你過去,然後你發個信號,我去倉庫找你,再一次甕中捉鼈。”文睿快速地說。
祖天戈臉上閃現出一絲猶豫。
“只有我可以做到,它恨的是我。”文睿說:“祖天戈,相信我,我不會死。”
“文睿……”
“相信我!”
祖天戈點點頭。
“好不容易才能跟你在一起,我哪能輕易死掉。”文睿舉起拳頭,祖天戈跟他碰了碰拳。
“記住自己說過的話。”祖天戈道。
他們分工合作,死魚的仇恨果然集中在文睿身上,可它也不想放過祖天戈,有七、八個活死人跟過去,拼命黏着祖天戈。很快,剩下的家夥再度圍上來,文睿心道他可不是演美國大片,有主角光環護體,無法實現360°無死角射擊,繼續拖下去勢必随了死魚的心願。
怎麽辦?
死魚咆哮一聲,聽起來像發動最後攻擊的號角。
另一邊,祖天戈跑向倉庫,除了後面的追兵,竟然還遇上幾個土著活死人。他利索地放倒他們,爬上倉庫的牆壁。這倉庫為水泥建築,按照标準儲存了半個月的用量,祖天戈翻進窗戶,感嘆一聲,“真簡陋,雷管居然跟炸藥擺在一起。”祖天戈蹦下去,從裏面打開倉庫大門,并且朝天空開了一槍。幾乎立刻,圍在外面的活死人沖了進來,祖天戈跑向樓梯,利用矯健的身手拖延時間。
槍聲就是信號,在這寂靜的山裏,槍的脆響能夠将文睿引導至身邊。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超過祖天戈的預期,文睿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
文睿,你食言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結束
十多年前的暑假,天空湛藍,驕陽似火。他氣定神閑地站在教導主任面前,頭頂嘎吱嘎吱轉悠着老式吊扇。
“補課啊,補課大家都熱,你往同桌身上潑水什麽意思?”教導主任說:“你們班主任都不敢管你了,直接送我這來。”那時空氣都是灼熱的,操場邊的單雙杠能把手背燙出水泡。
祖天戈汗流浃背,白T恤緊貼皮膚,額頭沁出汗珠。
“哎呀,張主任,您還在訓話呢。”門口走進一位女老師,在教導主任的桌上放了沓資料,“今年的生源非常不錯,省中考狀元在我們學校。”
祖天戈擡了擡眼皮,眼神斜過去,落到中考狀元的名字上。
文睿。
文睿,你為什麽還不來?祖天戈徒手幹掉一個靠近他的活死人。
天早就亮了,冬日淺薄的陽光将這座陰暗的倉庫照得清晰而透亮,雖然風依舊寒冷,可陽光代表着生機。祖天戈在倉庫中奔跑,踏着腳底斑駁細碎的光影,等待自己的情人。
那個時候,他也在奔跑,午後的走廊酷熱難耐,陽光傾瀉而下,水泥地面白得耀眼。
“祖天戈!”班級敞開的後門前站着一名花季少女,藍底碎白花娃娃衫,過膝的黃色學生裙,白色平底涼鞋,臉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又去教導主任那裏報道啦?被你爸爸知道,你就慘了。”
“行了,別幸災樂禍,放學請你吃冰激淩。”祖天戈側身經過杜美美身邊,從後門溜進教室。
“喂!”杜美美走過來,插着腰站在祖天戈桌前,“身為你的朋友,我很難做啊。你吊兒郎當的學習,成績卻比我好,老天爺不公平。”
“認命吧。”祖天戈笑得彎起眼睛,“我現在只求一敗,否則我的高中生涯要在無聊中虛度了。”
“自負!”
“你這樣随便進高年級教室好嗎?杜美美同學。”
“祖天戈!”
“快走快走。”
“別得意,老師說今年開學要來一個中考狀元,可是繼你之後的第二個,公共課也定下來了,我等着人家PK掉你!”杜美美明媚一笑,“看戲!”
“對,看戲,我正愁沒事幹。”祖天戈若有所思地望着門口,“我等他。”
我等他,一直等着,一直。
後來,他等到一個雲淡風輕的人,仿佛這世界所有一切都與他無關,他也會笑,可只會淡淡地笑,絕不似他般飛揚跋扈。年少的時候,他不懂,如今想起,他發覺自己早已在心底為對方留下一個位置。那些青蔥記憶在時光中悄悄散失,以為再也找不回的時候,他們又成為軍人重新遇上。
十多年過去,他仍然望着門口,期盼他心中的身影。
“祖天戈!”
祖天戈睜大眼睛,文睿身上有血,可手腳靈活不像受過傷。他急速地朝自己奔來,眼睛裏流露出和他一樣的期盼。
行了,等到了。
祖天戈微笑,接住飛撲而來的文睿,領着他重新翻出窗口,将活死人留在裏面,迅速繞至倉庫門外。
門外站了一個人——黃泉。黃泉狼狽不堪,左臉腫了,憤憤地道,“我跟你們特種兵八字不合,每次都生不如死。”
“至少還活着。”祖天戈開心地笑着。
文睿說,“你裝的炸藥呢?射擊!”他們退到安全距離,祖天戈端起槍,從瞄準鏡裏找到那根細小的雷管。
“祖天戈,你可欠我一個人情,我把綽號死魚的家夥一槍斃了。”黃泉道。
槍響,連串爆炸,地動山搖。他們伏在地面,濃煙直沖雲霄,頭頂撲簌簌落下塵土。“你說金太陽會不會要我們賠款?”祖天戈問文睿。
文睿瞥了他一眼,頓了頓,終于笑得比較像他,“如果國家讓你來勞教,我會陪你一起挖煤。”
黃泉白了他倆一眼,“肉麻。”翻到遠處呈大字型躺着,“今天的天氣可真好,該回國了。”
“是啊,該回國了。”文睿與祖天戈相視一笑,前者搭上後者的手背,“跟我回去。”
祖天戈認真地點了點頭,聲調低沉而富有磁性,“好的,回國。”
等待結束,這些年漫無止境的等待,就像一個做了很久的夢。
他們在森林中穿行,巨大的爆炸聲引來幸存者羅子山、奚文浩及葉耀揚等人,那名動物專家神奇地活下來,順利取樣,與軍人們一同走向祖國的邊境線。半天過去,他們遇到賈鵬,賈鵬将衛生員與軍醫送到接應點後,毅然踏上尋找戰友的征程。
看着前面那群人的背影,祖天戈悄悄對文睿說:“在朝鮮我是一個人,如今回去是一群人,我真的很幸運。”
“你的幸運就是我的幸運。”文睿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文睿。”
“嗯?”
“你若不離,我定不棄。”
一年前,各國特種部隊角逐老撾這塊方寸之地尋找昆布羅,祖天戈墜落溶洞,幾名韓國特種兵救了他,想以此為自己的國家加分。然而飛行途中,飛行員病毒感染致使飛機迫降朝鮮境內。祖天戈落入水中,不知所蹤。
作者有話要說:
☆、尾聲
朝鮮的異态引來各國的瘋狂調查與研究,西方過度自信的後果就是他們親手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半個月後,全球人數銳減至十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