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短暫
轉眼兩月便過去了,舒笙不想留在雅兒村,卻又不想離的太遠,他總覺得,又經歷了一次生生死死,又見了一回幼時天地,那股對于家的眷戀就更深了。
幾人在隔壁的雯村裏買了一座小院,院裏養上了幾只雞鴨,短暫的在這裏安了家落了戶。
村裏的學堂只有一間,還是村民們合夥出的錢蓋起來的,先生也只有一個,一個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年輕時候考中了秀才的,村人都叫他老秀才。
舒笙來這裏落戶的第三天,這老秀才便帶了一班的娃娃們來他門口拜會,尋思着能不能讓舒笙來給當先生。
只因為舒笙來的第一天,便幫着村裏一個老大娘寫了封信,被這老秀才看見了。
老秀才眼睛都看直了,這年輕人字寫得不錯!
舒笙本就有意,便點頭應了。
尹行他們出來帶的錢財早就用的差不多了,鶴歸山那會兒又是買這又是買那的,這會兒買了這院落也花了不少錢。
幾人少有的捉襟見肘起來。
舒笙覺得自己應該做點兒什麽。
舒笙一忙起來,不免就冷落了尹行。
尹行高大的身軀蹲在院裏,手裏握了一把秕谷在喂雞,看的出來要多郁悶有多郁悶。
自從這書呆進了學堂,便不允許他親近,也很少能占到什麽便宜。
教書,送孩子放學,做飯,看書。
這些事情把舒笙的時間擠的滿滿的,尹行就像成了一個擺設,抱怨不得也氣不得,久而久之,硬是給憋出了一心肺的火氣。
村邊田間小徑上,舒笙一手牽了小孩,一手抱着書卷背着夕陽往回走,遠遠兒的就看見院子邊上的籬笆上蹲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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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無奈了一陣,把小孩送回去,叮囑好生練字,便回去站在籬笆邊上看尹行。
尹行賭氣一般偏過頭不看他,像個被搶了糖的孩子。
舒笙站着看了半響,看的兩人都快成了兩尊石雕,才噗一聲笑出來,伸長手臂去扯他的臉:“幹嘛苦着臉?”
尹行轉過頭去,就是不看他。
“……。”舒笙暗道還給你慣出脾氣來了不成?
想着臉一沉,轉身就進屋。
剛走沒兩步,就被一把抱住,尹行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嘟囔道:“冷落我也就算了,還給我甩臉色,書呆我是不是太慣着你了啊?”
舒笙被他一摟就笑了,轉身在他臉上親了口,道:“乖啊,別鬧,今天吃肉。”
尹行跟在他後面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屋裏,舒笙将書卷放下,轉身準備去做飯。
尹行是個沒下過廚的,而木辰和水牧兩人接到松月急報先回去了,就留下木青一個。
偏偏木青是尹行這班子侍衛中最小的一個,旁人都疼着他讓着他,沒讓他幹過這種活。
這下倒好,留了三個大老爺們,左看右看也只有舒笙一個像個會做飯的。
不過嘛……舒笙只會做面!
當初剛遇見舒笙的時候,尹行就是吃的他做的青菜面,雖然說手藝是不錯,但是擱誰連續吃一個月面也是會瘋的!
眼見廚房的煙囪裏開始冒了柴煙,原本在外頭溜達的木青一個鹞子翻身就進了院兒裏,撒丫子往廚房蹿,道:“先生,咱能不吃面了嗎?”
舒笙挽袖子的手頓了頓,轉頭看着他眨眼,尹行在折着柴禾,也眨眼。
木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委屈道:“先生,咱能換別的吃嗎……。”
尹行也略有些期翼的看着舒笙。
舒笙左右看看,豁出去的一卷袖子:“成。”
尹行笑眯眯的幫他燒水,轉頭看木青:“尹城那邊什麽事兒?”
“哦,邊關出了點兒問題,可能要打仗。”木青道:“不過近日沒什麽大問題,那邊還有許瑞他們呢,皇上也沒急着找您回去。”
尹行一聽,微一皺眉,問道:“打仗?哪邊兒啊?”
上次打仗還是兩年前了,邊關一直挺安生,怎麽突然就打起仗來了?哪邊不要命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木青道:“木辰傳來的信上說是白契那邊可能在鬧內讧,結果鬧到邊界上來了,之後他們那邊有幾個人丢了,剛好就丢在我們的邊境內,白契在跟于青城城主要人呢,那邊也蠻橫,一來二去,就扛了梁子。”
他撓了撓下巴,繼續道:“他們大概也知道您不在城裏,才這麽放肆吧,不過目前看來還沒把許将軍他們給惹毛,所以還沒打起來。”
實際上天青城正兒八經的城主還是尹行,敢在天青城鬧事兒,白契也算的蠻得力的。
舒笙下好米,邊洗菜邊道:“白契丢人只是借口吧?誰家丢人丢別國去了還鬧的要打仗?”
木青左右看看,他家主子都在燒火了,自己還站在那兒當木樁實在有點不太像話,于是便走過去幫着舒笙擇菜,笑道:“可不是嗎?可沒聽說過他們膽子這麽大了,估計是吃錯藥了。”
尹行一邊折着柴禾一邊看木青跟舒笙站在一起,咋看咋紮眼,幹脆起來把木青拽開:“你去添火。”
自己站舒笙旁邊,身心舒暢了!
木青癟癟嘴,站一會兒都不行了啊?真是的。
舒笙倒沒什麽反應,認認真真的洗着菜道:“看樣子這丢的人得有些份量,不過他們這麽興師動衆,估計是早就計劃好了的。”
邊說邊轉頭看尹行:“要不你回去?”
尹行一癟嘴:“尹城還沒叫我呢,急什麽?”
舒笙瞪他一眼:“人家是君你是臣,哪有臣等君喊的呀?”
“我還是他哥呢!”尹行瞪着眼道。
舒笙無奈,皇家少有他們這種類型的兄弟,哪個不是君臣分明呀?也就他們尹家是以兄弟論君臣的了。
折騰來折騰去,一頓午飯總算是折騰好了,炒菜什麽的不是壓力,只是做的飯有點點失敗——一半有點兒夾生,另一半有點兒糊。
捧着碗,木青眼淚都快下來了——這輩子都不想吃面了!總算有米飯吃了。
舒笙是個敏銳的,雖然尹行一直說沒關系,尹城還沒叫他回去就表示事态不緊急。
但是從做飯那會兒到吃飯時候他都有點兒心不在焉,雖然表面上還是跟舒笙嬉嬉鬧鬧,也會幫他夾菜什麽的,依舊這麽無微不至,但是舒笙就是感覺得到他心裏在不平靜。
這不平靜就像是在靜湖中投了一顆小石子而激起的漣漪,一圈圈的擴大,雖不如浪濤一般翻江倒海,卻也足夠讓人心神不寧了。
待一頓飯吃完,木青去洗碗,舒笙便決定跟尹行好好談談。
尹行一臉納悶兒的看着舒笙在他面前理了理衣袍,然後坐定,一副老生常談的架勢,就挑眉:“幹嘛?”
“真的不擔心啊?”舒笙問。
尹行一擰眉,道:“也沒有很擔心……。”
舒笙擡手揉揉他眉心,笑了笑道:“擔心就直說,要回去也直接說就好了,方便帶我就帶,不方便帶我我就在此處等你,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我一個窮書生,也幫不上你什麽忙,你總不能耽誤了大事兒。”
“……沒。”尹行聽他一句說完,眨眨眼,知道他誤會了,趕緊道:“書呆,其實不是……。”
說一半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尹行微微一彎眼睛,站起來摸摸舒笙的頭頂,道:“我還沒想好。”
“沒想好什麽?”舒笙仰頭看他。
“沒想好怎麽去做。”尹行彎腰從背後抱住他,在耳廓上親了口,惹的書生紅了脖頸,道:“你跟我一起去天青城,如何?”
書生點頭。
他總覺得尹行越發的患得患失了,但是又一想,自己又何嘗不是?
從當初在松月解出妄文集中所言,尹行将會殒命于兵禍之後,舒笙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還一直記挂着。
此次若是真要打仗,舒笙雖然嘴上說的坦然,然而實際上卻是心口不一的。
總覺得,讓他一個人回去,也比不得一起死來的重要。
這何嘗不是一種患得患失?
舒笙腦袋後仰了一下,仰頭看着上方尹行的臉,勾了勾手指笑道:“不是說我冷落你了嗎?”
尹行微微一笑,低頭輕輕一吻。
舒笙一邊閉着眼睛親吻,一邊覺得自己矯情,不過倒是挺喜歡這種感覺。
從前無牽無挂心比天寬,不是因為什麽別的原因,只是恰好,還沒有遇到那個能牽動他心魂,并且足以讓他患得患失的人罷了。
……
必不可少的歡愉纏綿在天際将白時得了停歇。
舒笙躺在因為懷裏,腦袋枕在他胸口上,耳畔全是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舒笙靜默的躺着,睜着眼看着床帳上方暗隐的花紋,默默嘆氣。
他有點兒舍不得這個小村子,舍不得村裏的孩子們,舍不得這個小小的家,舍不得院裏的雞鴨,連同田間小路都覺得有幾分不舍。
不過再不舍,也比不過此刻感受着這人的心跳與體溫來的重要。
人啊,總要有些牽挂,有些足夠患得患失的東西,才能算是真正的活着呢。
舒笙微微笑了笑,帶着一身疲憊與心安,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不是書生矯情,是我最近有點兒矯情了。
開了個新文文案在存稿,在文案上挂着呢,這文完結後才會開,有興趣的可以收一下。
暫不開文是為了挽救我這無可救藥的‘沒有一篇文完結’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