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白凰望着倒在血泊中的人,伸手将他背在了身後,而後迅速離去,他的身形化作一道白光,最終在百裏外的一個破廟停了下來。
廟裏大門年久失修,庭院枯葉深深,落了層薄雪更顯荒涼。
沈縱背對着門口處,用身體擋住風雪,他把火點燃,用手撿着半幹半潮的樹枝輕輕撥動着火苗,護着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昏暗的廟裏似乎因這火苗溫暖了一些。
“我回來了。”白凰落地無聲,将背上的人放在了簡易的幹草墊上。
沈縱轉頭,愣住,手裏的樹枝掉了下來。
“他受了傷,我們在這裏休息幾天。”白凰将人安頓好,說出自己的打算:“你也不要怪我不去幫他,既然他把我交給你,肯定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大道門人多勢衆,我只能先讓你安全下來再去找他。”
“他叫什麽名字?”白凰問道。
“姓謝,謝沉淵。”沈縱跪坐在草甸上,低頭問了一句:“你看見是誰傷了他嗎?”
“沒有,我去接他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大道門,我是在一處小道上發現他的。”白凰回到火堆前,望着橘紅色的火苗,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讓他無法靜心。
沈縱注視着謝沉淵的臉,伸手輕輕将他眼下的血滴擦去,而後俯身吻在了謝沉淵的眼尾處。
“你們是道侶?”白凰看着這一幕,忽然問道。
沈縱搖頭:“不是。”
“那你…”白凰疑惑了。
“是我愛他而已,與他無關。”沈縱回道。
白凰沉默了,過了一會後在廟裏找到一個瓦罐,拎着瓦罐出了門,等再次回來的時候,他發現那名叫沈縱的青年已經将謝沉淵移在了溫暖的篝火旁。
估計以前也有人在這破廟休息,廟裏還有一個鏽跡斑斑的煮水架,白凰将瓦罐挂在煮水架下,用鐵鈎勾住瓦罐兩耳,罐裏的水在火焰下開始燒着,過了半小時之後,水咕嚕咕嚕冒着熱氣,白凰将瓦罐拿下來,放在沈縱旁邊:“他醒了,可以喝。”說完,就走到另一側空地上,看着大雪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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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縱坐在地上,雙手抱膝,頭枕在膝蓋上側頭望着昏迷中的謝沉淵。
看他的白發,看他的眉眼。
他們之間的距離那麽近,又那麽遠。
謝沉淵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右邊手臂微沉,他轉頭,意外看見了蜷縮在他身側的沈縱。
沈縱睡的迷迷糊糊的,幾乎是察覺到動靜就醒了過來。
“今天怎麽沒回去?”謝沉淵坐起身,發現白凰在外面庭院裏,似乎在賞雪。
沈縱抿了抿唇:“我想留在這陪你,水還溫着,沉淵,你要不要喝點。”
謝沉淵嘆了口氣,揉了揉沈縱的頭發:“不喝了,收拾一下,我去殺人。”
“殺誰?”沈縱感覺自己心态非常良好,甚至還有一點迫不及待。
“單禪。”謝沉淵解開外袍,白色雪衣上血跡淩亂,幾乎浸透了整件白衣,雪色長發從肩頭滑落至胸前,謝沉淵望着自己雪白的長發,手頓了片刻,繼續解衣,露出了傷痕累累的上身。
謝沉淵手心燃起魔焰,黑色的火焰竄上血淋淋的傷口,沒過一會,緩緩愈合。
“有新的衣服。”沈縱拿出從系統裏買的新衣服,遞給謝沉淵。
謝沉淵望着熟悉的白色:“黑衣更好。”
“奧,好。”沈縱愣了一下,買了一件同款式的黑衣。
用溫水簡單擦拭傷口之後,謝沉淵穿上黑衣,休息片刻。
“阿縱,你回去吧。”謝沉淵看向沈縱。
這時,白凰從外面回來,聽見這話,有點奇怪,荒山野嶺的,沈縱一看就是普通人,回哪去。
“為什麽?”沈縱低下頭,心髒像被人狠狠攥緊了,疼的他無法呼吸。
“夜已經很深了,阿縱。”謝沉淵無法,只能再次揉了揉青年亂糟糟的頭發:“你該回去了,不然,我會擔心。”
沈縱擡頭看着黑衣雪發的謝沉淵,忽然有種恐懼感。
只覺得謝沉淵離他越來越遠,遠到自己快要無法抓住他。
他追逐了那麽久的光,好像要在他眼前熄滅了。
沈縱突然抓住謝沉淵的手,耍賴一般:“我就要跟着你。”
謝沉淵望着沈縱,火光下,青年的眼睛明亮灼熱,執拗的盯着自己,和從前一模一樣。
最終。
“好。”
沈縱咧起嘴角,笑了起來。
大雪黑天夜,殺人放火時。
謝沉淵不會縱火,但他會殺人。
白凰背着沈縱,需要用盡全力才能追趕上前方的人影。
兩個身影在黑暗中如幽靈穿梭,唯有銀色一閃而過。
謝沉淵足尖輕點,身形就躍百丈,他穿過大河,越過崎岖山峰,踏過碎冰啷當的小溪,夜奔萬裏,只為殺人。
單禪睜開雙眼,幾乎在下一瞬,綠色樹藤從腳下竄出,形成一道屏障,綠色的妖力剛剛覆蓋,屏障就被一只蒼白的手掌擊碎,而後,一掌拍向他心口,直取要害。
單禪望着熟悉又陌生的謝沉淵,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咳咳,我,我還以為自己走的夠早了,沒想到,天魔大人居然連夜追殺我。”單禪手抵地,再次吐出一口血,只覺得五髒六腑有阿鼻獄火在焚燒,讓他痛楚難忍,他撕開衣服,一只烏黑的手掌印在他的心口,黑色的魔焰如活物一般鑽進他的心口,他臉色頓時一白,不甘心的望着來人,小芙蓉害怕的躲在一旁不敢上前。
“你值得。”謝沉淵話不多說,再次攻擊。
單禪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難。
“如果你的頭斷了,你還會複活嗎?”謝沉淵手指用力,單禪瞪大眼睛,還未說話,就聽見了喉骨碎裂的聲音,而後脖頸一疼,一個頭顱被抛下,鮮血濺了謝沉淵一身。
謝沉淵望着屍首分離的單禪,仔細觀察。
沈縱看着謝沉淵,不上前也不後退,默默站在他身邊。
一個小時之後,一根青藤從單禪的屍體處竄出,藤蔓青翠冒出頭似在左右觀察,謝沉淵上前一步,直接連根拽起,連着那無頭屍體也拽動,直直站立起來,原來是一根藤蔓從屍體後背長出。
謝沉淵兩手用力,一手按住屍體,一手拽藤蔓,只聽一聲不似人的尖嚎從藤蔓身上傳來,原是人藤分離,被謝沉淵硬生生扯了下來。
“我,我是南荒妖帝座下的…”
謝沉淵充耳不聞,魔焰将屍體裹住,燃燒起來,很快就化作了灰燼。
“謝沉淵,你敢!”單禪聲音第一次驚恐起來,他的本命藤蔓現在正被謝沉淵抓在手中。
“我有何不敢?”謝沉淵反問一句,長臂一揮,那顆頭顱也燃燒成了灰燼。
感覺到了致命危機,單禪腦筋動的極快:“難道你不想知道誰陷害你的嗎只要你放過我,我…”
謝沉淵掌心用力,魔焰直接焚燒藤蔓。
頓時哀嚎聲不絕,在安靜的夜色中傳出去老遠,回蕩在樹林裏。
謝沉淵靜靜望着魔焰燃燒青藤,燒成幹裂,一碰就碎,被風散于天地。
在一旁圍觀全程的小芙蓉驚聲尖叫,連滾帶爬的逃走了,小小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裏。
白凰見此,追了上去。
謝沉淵坐在樹下休息,面容清俊蒼白,略帶疲倦。
楚夜死了,他把單禪殺了,為他陪葬正好。
沈縱坐在他身邊,帶來清淺的氣息。
“阿縱。”
沈縱嗯了一聲,看向謝沉淵。
“不害怕嗎?”謝沉淵問道。
“不怕,單禪他罪有應得的。”沈縱實話實說。
“以後,我還會殺很多很多的人。”謝沉淵仿佛在自言自語。
沈縱握住謝沉淵的手,用自己的衣服将他手上血跡擦幹淨了,露出一個笑容:“只要死的人不是你,我就不會害怕。”
他只要謝沉淵平平安安的。
謝沉淵沉默片刻,忽的将沈縱摟在懷裏。
血腥味濃郁刺鼻,沈縱卻無聲笑了起來,他輕輕撫摸心上人如雪般的長發:“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
“你想開戰,我做你的旌旗。”
“我永遠會在你身邊。”
謝沉淵垂下眼睫,青年的心跳聲從緊貼的衣物傳來,仿佛變成了他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帶着溫暖。
沈縱仰頭,望着上方樹冠,心裏不合時宜的想過一個成年人的念頭,也許是抱他的手臂太過用力,讓他産生了唯一的錯覺。
心跳距離跳動起來,熱度會傳染。
沈縱呼吸了一下冰涼的夜風,忽然感覺自己好變/态,明明是一個敞開心扉的千載難逢好時機,他居然…沈縱心裏亂糟糟的,可是入目所及都是謝沉淵的後頸,被黑衣襯得玉做似的,瑩瑩生輝,偏偏握住他腰的手又是那麽緊扣有力,謝沉淵有多君子禁欲,現在反差就有多大…
沈縱察覺到身體變化,欲哭無淚。
就在他想悄悄離遠一點時,謝沉淵放開了他。
沈縱根本不敢看謝沉淵表情,臉頰耳尖通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阿縱,你身上好熱。”謝沉淵摸了一下青年突然變紅的臉頰。
正好白凰過來,看見這一幕,鼻尖微動,自然說道:“那是因為他發/情了。”白凰是妖獸,話說的再自然不過,仿佛天經地義一樣。
“什麽?”謝沉淵微怔。
沈縱再也呆不下去,瞬間下線!
他沒臉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