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冷不冷?”沈縱的手一碰上去就感覺到謝沉淵的手冰涼冰涼的,但他也不松開,想着等逛完陵川城,在商城裏買幾件衣袍或者大氅給謝沉淵。
謝沉淵搖頭:“不冷。”說完之後想到阿縱的性格,又添了一句:“阿縱,不用為我置辦衣物了。”
阿縱商城裏的東西挺貴的,而且他天生體寒,衣物對他的功能有限,實在犯不着花一大筆金幣去買。
沈縱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他笑嘻嘻的握緊手:“你握緊一點,我把我暖氣傳給你,我不怕冷。”
謝沉淵腳步微不可查的一頓,然後應聲:“好。”
兩人之間氣氛溫馨自然,居然沒一個人發現不對勁,等到了人流如潮的大街上,沈縱才發現他們兩個大男子手牽着手似乎略有不妥,不過兩人靠的近,寬袍大袖也挨的近,除非有心,不然沒人注意他們的手交握在一起。
沈縱悄悄看了一眼旁邊的謝沉淵,發現他面色清冷,烏發黑瞳,似專注的看着前方,豪無異樣。
也對,謝沉淵這人恐怕才是真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個,應該是不知道男人之間握手逛街是有點奇怪的。
謝沉淵感覺到阿縱的視線,低頭看他。
雖然不言不語,目若幽潭,沈縱卻是看懂了他的意思。
有何事?
沈縱輕咳一聲看向路邊商販處:“沒什麽。”
陵川城作為大城,自然不是小鎮可比的,占地面積極廣,一路走下來,熱鬧不絕。
沈縱發現所有人都去往一個地方,不由問起旁邊的商販大叔。
那商販大叔是個在路口賣書畫的儒衫人,讀書人的書墨氣息濃厚,他坐在木椅上,上面放着幾副字畫,聽見問話,笑着回答:“正臨深秋,這三天都是我們陵川城的秋月節,而到了秋月節那日,天上會出現圓月的倒影,隐隐約約猶如水中月的影子跟着月亮,像是一對一年一見的璧人,因此秋月節的時候,人們吃完團圓飯,都會去如意樹下求一個好姻緣。”
“聽說一百年前,有個書生愛妻心切,希望愛妻長命百歲,他的願望太過真摯真誠打動了樹靈,如意樹發出了金色的光芒,灑在他身上,而他的願望也就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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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七夕節和中秋節的神話結合體,沈縱心裏想道。
“那如意樹在我們陵川城已經很久很久了,每到這個時候,如意樹的周邊都是賣姻緣繩和筆墨紙硯許願書的小販子,這不,時日臨近了,好多做小生意的就跑到那邊搶一個好位置,多掙些錢。”
謝沉淵見那人講的仔細,颔首:“多謝告知。”說罷,就買了一個扇子。
付完錢之後,謝沉淵便跟着人流一起走。
沈縱的手仍然被他握着。
天上繁星點點,地上人流如織。
約莫走了半小時之後,兩人終于見到了如意樹。
巨大的古樹比陵川城內托舉瑤臺閣的要矮上許多,但是夠壯,枝繁葉茂,郁郁蔥蔥,上面挂滿了随風飄揚的七彩線。
周邊小道上已經擺滿了賣東西的攤販,大多是用七彩繩子編織成的手鏈,許是因為靠近忘生潮海,手鏈下方還墜着貝殼小魚造型的裝飾物品,更多的則是售賣紙張和毛筆。
謝沉淵停下腳步,看着那只古樹。
沈縱見他停下來,便站到了一個小攤子旁邊,小攤子周圍還圍着幾個人。
“喏,把自己的心願寫上去,用七彩繩子卷紮好,再挂到如意樹下,來年就可以事事如意了。”攤主是個跛腳的男人,憨厚的介紹着:“我這裏有朱砂筆,墨筆,紙張有蘭花宣紙,貴一點是和朱砂筆顏色一樣的凝虹紙,十文錢一張,普通一點的蘭花宣紙是五文錢,上好的墨汁和兩種毛筆可以随意使用,七彩繩也是不要錢的。”
沈縱明白了,這就是專門賣紙的。
其中一家三口大方的掏出十五文,一人一張,在攤主那寫下心願,那攤主也曉得避嫌,轉過身去沒有随意亂看,等客人放下筆告知寫好了才轉過身。男主人牽着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小男孩皺着秀氣的小眉頭,慎重說道:“我想許一個長高高的願望,唔,要和爹爹一樣高。”
“那你寫呀。”
女主人心細的把小兒子的心願用七彩繩卷了起來,然後自己也寫了一個。
一家三口拿着七彩繩卷劄好的心願走了。
剩下的是一名女子。
女子臉紅紅的,眼睛裏都是光亮,她用了一張凝虹紙,沈縱估計是寫給心儀之人的。
很快到了他們。
沈縱退後一步,邀請:“沉淵,你先寫。”
謝沉淵想了片刻後,用毛筆蘸了墨汁在蘭花宣紙上寫了幾行字,等幹了之後,用七彩繩卷紮好。
沈縱見他寫完了,便到一邊,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的如意古樹。
他卷起袖口,拿起毛筆,筆尖觸感極軟,下筆沒着力點,因此他寫的字也是扭扭歪歪的,只感覺是鬼畫符一般。
沈縱把它收好。
謝沉淵付完錢,兩人慢慢走着。
“沉淵,你許了什麽心願?”
沈縱有一點點好奇,悄悄問道。
謝沉淵将目光放在沈縱手裏拿的蘭花宣紙上。
沈縱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字給謝沉淵看,只能實話實話:“我的字太醜了,不能給你看。”
“心誠就好。”謝沉淵安慰道。
“那等會我們互相挂對方的七彩繩吧。”沈縱提了個建議,既然不能看謝沉淵的心願,摸一下他寫的紙也行。
“好。”謝沉淵應允。
如意樹前有很多人,謝沉淵便找了一個外面的小茶館坐着。
等月上中天,那些人都走了之後,輕輕将手放在快要睡着的沈縱肩膀上:“到我們了。”
沈縱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發現周圍只有他們兩個人,連身後的小茶館都關門了。
沒有了游人之後,諾大的古樹看起來盤踞如龍。
它低矮的粗壯枝丫上挂滿了七彩繩,繩下方墜着一個個的心願,浸着墨香的味道。
沈縱仰頭苦惱的望着低矮處被系的滿滿的樹枝。
他圍着這顆巨大的古樹轉了一圈,發現只要是低矮的地方已經全部被占領了。
這可怎麽辦?難道要爬上去挂?這可是萬人信仰的古樹,爬上去是不是太不敬了?不妥,不妥……
謝沉淵見青年皺着眉頭思索的樣子,将他手中的七彩繩拿了過來。
沈縱就看見身量極為高挑的謝沉淵輕松無比的将他的七彩繩挂在了上方的一根枝桠上,那根枝桠因為太過高就暫時只有沈縱這一根七彩繩,微風吹來,繩下被卷成小小一卷的心願紙随風飄蕩。
系完沈縱的,謝沉淵将自己的那根也系在了枝桠上,和沈縱的剛好在一起:“已經系好了。”
沈縱看着身姿斐然的謝沉淵,嘆了口氣:“怪不得那個小娃娃說要長的高高的,長高的好處可太多了。”
就比如現在,挂東西簡直太方便!
謝沉淵聽了,略覺好笑。
但他情緒早已克制的很完美,不過一瞬而已,如風過水,輕輕淺淺,只餘一點波痕。
“阿縱不矮。”謝沉淵揉了揉沈縱的碎發。
“我當然不矮。”沈縱嘟囔了一句,他想起如意樹的傳聞,突然想到一個點子:“沉淵,你說我如果把願望說給如意樹聽,它會不會也出現金光實現我的願望?”
他寫的字太醜了,沈縱不想讓謝沉淵看見,可沈縱又想謝沉淵知道,謝沉淵是個君子,絕對不會亂看他的心願,還不如說出來讓謝沉淵知道,不然今天這趟不就白來了。
謝沉淵見沈縱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本想說傳言一般不可信,話到嘴邊又改口了:“你可以試試。”
然後袖口下的手起了一個靈源術的手勢。
如果不是特別離譜的願望,謝沉淵想,他應該是可以滿足阿縱願望的。
至于金光用靈源術僞裝一下就好。
剛計劃完畢,謝沉淵就聽見了青年的聲音,在夜色裏特別清晰,深怕面前的如意樹聽不懂似的,一字一句講得略緩慢。
“如意樹,我叫沈縱。”
謝沉淵看向身邊的沈縱,只見他閉着眼睛,睫毛微顫,緊張的舔了一下嘴唇才繼續認真說道。
“我希望,謝沉淵可以平平安安的,順遂無憂過一生。”
謝沉淵一怔,靈源術還未發出,沈縱就已經睜開眼睛了。
明亮的眼睛看見毫無異樣的如意樹,暗淡了一瞬,沮喪的連束發的紅玉珊瑚珠都失去了往日熱烈的顏色:“我明明很誠心啊。”
謝沉淵動了動手,靈光還未出現,就見一點金光柔柔鋪散開來。
他擡眸望去,如意樹整個樹身散發着微弱的金光,美麗非凡,猶如神樹,淺淺的金色光點從樹上傾瀉到他的身上,籠罩着他。
謝沉淵伸出手,金色光點浸入他的手心,溫暖的如同烈陽,它們帶着滾燙的熱度浸到他的身體裏,焚燒心髒,驅散陰寒,帶來前所未有的溫度。
金色的光點化作炙熱的純粹願力,湧進他的身體,和心髒一起鼓動。
青年喜悅又夾雜着不可置信的聲音傳來過來:“謝沉淵,傳說居然是真的!我的願望實現了!”
沈縱已經樂的找不着北了,他摸着粗糙的樹幹,恨不得親兩口。
“謝沉淵,如意樹會護佑你的。”沈縱轉身看着白衣清冷的謝沉淵,笑的眉眼彎彎。
謝沉淵過了許久,低聲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