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是我哥,莫邵文。”
何鹿還在胡思亂想, 莫祎祎已将人帶到她眼前。
她先是順口哦了聲, 反應過來, 猛地擡眼:“嗯?你哥哥?”
莫邵文伸手攬了攬莫祎祎的肩,被她聳肩弄開,他笑笑:“我們長得不像?”
何鹿聞言,真的認真地在兩人的臉上來回看了看。
這樣說來,似乎真有些細節相像, 例如他們的鼻子, 同是鼻梁挺直,鼻翼窄小的類型, 又例如他們的唇形,豐而不厚。
起先她還以為是夫妻相, 心裏一陣黯然。
原來是兄妹。
她也跟着露出真誠的笑容:“嗯, 很像诶。”
莫祎祎無語:“……你還真看啊?”她曲指在何鹿頭上輕輕敲了下,“想什麽呢你。”
莫邵文笑眯眯的:“親兄妹就該相像啊,你還老不承認。”
“走了, 先去吃飯。”莫祎祎邁步,朝停車的位置而去,朝身後擡手招了招,“你倆跟上, 晚了只能在酒店将就。快點兒。”
語氣雖是散漫随意的,卻依然透出說話人明朗的心情。看來,她和哥哥的感情很好。
何鹿捕捉到這一點, 抿抿唇,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到了車旁,何鹿自覺走到後座車門,手擱到車門把手上。
“坐前面來。”
她擡頭,茫然又驚訝地看着淡淡看向自己的莫祎祎,仿佛她說了多麽順理成章的話,可……
她哥哥不是在這裏嗎?
自己一個外人,坐前面不合适吧……
何鹿又看了眼莫邵文,他比莫祎祎更為淡定,老神在在站在另一邊的後座車門旁,瞧見何鹿看向自己,眼神才稍稍起了些變化。
面前的小姑娘,應該是自己妹妹的女朋友,怎麽不去跟妹妹坐前邊,跑後邊來了?
他挑眉,驚訝道:“你要坐後邊?”
“……”
何鹿沒轍,手從車門把手上滑了下來,往前挪到副駕,打開門坐進去。
莫邵文反應遲了些,但這會兒摸出手機,暗地給莫祎祎發了微信。
【她不是你女朋友?】
駕駛座的莫祎祎剛系上安全帶,聽到微信提示音,還以為是工作上的事,指尖一滑點開,頓時:“……”
她擡眼,通過車內鏡瞥了眼後座。
莫邵文朝她一笑,舉起手機晃晃。
莫祎祎無奈低頭,餘光看了眼副駕認真系安全帶沒留意這邊的何鹿。
心裏稍稍安定。
她快速敲字,指尖戳屏幕時心裏又湧上幾分無可奈何。
【不是。】
莫邵文這番回國,行程早在兩個月前定下。
莫父由于工作原因很早便移居瑞士,莫母一同跟了過去。那時莫祎祎正在國內上大學,一般只有寒暑假才有空閑去看看父母,而莫邵文那時正在美國讀研,之後便留在美國工作,鮮少回國。
回國少不了和莫祎祎聚一聚,這次趕巧,她的項目在上海,莫邵文的不少年少同窗在上海工作,就說好一起吃個飯。
“晚上約了些人,你想不想去?”
從機場回來,三人一同用了午餐,莫祎祎将莫邵文送到酒店,又帶着何鹿回到了劇組辦公室。想起之前約好的飯局,她問何鹿。
問了又覺得何鹿一貫性子軟,怕她不好意思拒絕,便主動說:“不重要的局,不去也沒關系。你想吃什麽,就我們倆也行。”
自機場回來後,何鹿滿心都是當時見了莫祎祎和男人擁抱時自己心裏湧現的、隐隐約約的鈍痛和喘不過氣。
這會兒聽她這樣用堪稱溫柔的語氣詢問自己,還體貼地說飯局不去也沒關系。
心裏的情緒異樣更甚,變得複雜。
何鹿坐在小隔間裏,先前的位置上,雙手搭在膝頭,揪着褲子,垂着眼,低了低聲音。
“你……”
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呢?
還是對誰都一視同仁的好?
她沒敢問出口。
一出口就洩露了自己那點不為人知的小心思,也是自己還未十分明确的小心思——對着女人動心,于循規蹈矩小半生的自己而言,未免離經叛道了些。
她又感到迷茫。
“噠噠”,桌面被指節叩響。
“發呆呢,飯局你去不去?”
何鹿擡起頭,看見莫祎祎在顯示器後露出的半張臉。
此時這張臉上,眉梢微微挑起一邊,眼尾微揚,是一個表示驚訝并且在等待回答的表情,沒有刻意展現的魅色,依然很美。
何鹿悄悄呼氣,深呼吸。
膝頭的手更松了松。
她點點頭:“去啊。”
莫祎祎有點驚訝,在她的印象中何鹿性格內斂頗為害羞,竟願意去飯局,她說:“不用勉強,那個飯局真不重要。而且,”她頓了頓,“你不是最讨厭飯局麽。”
“不一樣的,有你在。”
莫祎祎愣了愣,見面前的女孩無意識流露的全心全意的信任,呼吸一時緊了緊。
她的心裏一時分不清是苦澀還是歡愉更多。
何鹿這樣信任她,自然值得高興,只是想到這信任的基石是友情而非自己想要的愛情,便禁不住從愉悅中品出幾分苦澀,輾轉在心尖。
目光看回屏幕,她斂起情緒,淡淡應了聲。
“嗯,有我在。”
夜幕深沉,繁華的都市燈火迷離。
飯後一群人說說笑笑又去了KTV,何鹿一直跟在莫祎祎身邊,吃飯時也是。
雖莫祎祎稱這是飯局,但何鹿覺得比之工作見過的飯局好多了,人不多,一共十人,都是年輕看着有文化的底子,說話不低俗,飯桌上開起玩笑适度有分寸。
飯後說去KTV,何鹿非常樂意,她很想聽莫祎祎唱歌。
“還蠻有意思的啊,嘻嘻。”進了包廂,何鹿悄悄在莫祎祎耳邊說。
莫祎祎扭頭看她一眼。
包廂昏暗迷離的光線下,女孩嬌美的臉蛋浮着淺淺的酡紅,眼睛因笑容微微眯起,盛進吊頂灑下的細碎光點,眼神像覆上霧氣般迷蒙。
她壓低聲音,問:“你喝了多少?”
中途莫祎祎接到一個電話,離席十幾分鐘,自己在的時候何鹿只喝了小杯紅酒,那牌子她熟,度數低,也沒有強勁的後勁。
按理,不應該醉。
何鹿聽了她的問題,搖頭晃腦一笑:“你猜?”
——真醉了。
“……”
莫祎祎沉氣,想了想,給坐在另一邊的莫邵文發微信。
【她喝醉了,我先帶她回去。】
莫邵文在和幾個朋友聊天,不知是沒感到手機震動還是怎麽,神情不變繼續和好哥們聊得風生水起,一個眼神也沒丢過來。
其實今天飯局如她開始跟何鹿說的那樣,确實不重要。
來的人大部分是莫邵文在國內上大學時的校友,盡管後來去了美國工作,但他從事的行業,人脈不可或缺,所以回國一般會和朋友聚聚。
這回正好碰上莫祎祎在上海,又因着她轉型開始做制片人,多認識些人有利于拉投資,莫邵文才把她一并叫上。
這樣的場合,說是應酬也行,但沒有傳統應酬那麽多條條款款,相對自在許多。
莫祎祎見微信沒回,打算把懷裏的小醉鬼拉起來,帶她回酒店。
免得拖一拖,小醉鬼又像昨晚那樣,哭哭啼啼,第二天醒來定是要鑽地縫的。
她剛一伸手,何鹿順勢握住,捏在手心把玩她的手,邊捏邊笑:“嘻嘻你的手好舒服哦,祎祎你點歌了嗎,我等着聽呢。”
“……我不唱,你醉了我帶你回去。”莫祎祎想抽回手,沒想到小醉鬼力氣還挺大,握着不給松。
“不嘛!”何鹿玩手玩得不亦樂乎,“我想聽啊,你唱一首,一首就行好不好?”
“……”
“各位各位!”KTV沙發中央一個男人站起來,拿起桌上的撲克牌倒出來,一邊洗牌一邊笑,“先玩把游戲醒醒酒,待會兒好唱歌。”
“算了吧你,夜店小王子吃飯裝正經裝得很辛苦吧。”
“到了主場,人老王子不得找回場子麽。”
“咱們都有家有口的,別玩太大哈。老婆回去要算賬。”
被稱作夜店小王子的男人嗤笑一聲,手中牌已利落洗好。
他笑:“說得我沒老婆似的,就你怕老婆?”
他一巴掌把牌拍向桌面。
“這麽着吧,老規矩國王游戲,該怎麽玩兒還怎麽玩兒,為了回家跟老婆老公有交代,像以前那什麽接吻,男女抽中自動換成……我想想,嗯,換成原地轉十圈再喝三杯酒。”
其他人啧啧。
“太狠了,喝一杯,不然我要加枸杞。”
“哈哈哈加枸杞,要不要再給你加熱下?”
“那要是倆男的抽中呢,還親啊?”
“親!”
“必須親!”
莫祎祎正打算說要帶何鹿先走,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何鹿湊熱鬧取了一張牌,還塞了一張牌給她手裏。
她邀功似的:“幫你拿的。”
“老鬼!”
“哈哈哈老王子抽中鬼牌了!”
“快說快說要幾號和幾號。”
那人應是沒想到自己第一把抽到鬼牌,看着攤開的鬼牌眼睛都亮了。
國王游戲很簡單。
每人摸一張牌,摸到鬼牌要攤開這張鬼牌,成為國王,同時最後剩的那張牌是國王的號。
國王能發號施令,讓1號背着3號做俯卧撐,諸如此類,但國王在發出指令前,并不知曉自己的號數,所以說的命令太狠了,會坑到自己。
總之,是非常酸爽的角色。
那人想也沒想,說:“2號和8號親一個!”
“我就知道。”
“哈哈哈哈哪位是2號和8號啊,出來走兩步。”
“看人轉圈喝酒還是看倆男的接吻呢,口味太重!”
其他人紛紛亮出自己的牌,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漸漸把目光投向了沒有亮牌的莫祎祎和何鹿。
莫祎祎微驚,翻開何鹿塞給自己的牌,明晃晃的2號。
再翻開何鹿手中的牌,8號。
眼看2號和8號出來了,衆人的眼神卻意興闌珊起來。
看倆女人接吻,實在比不上看人轉暈拼酒或兩個大男人接吻刺激啊。
老鬼顯然也有點驚訝,伴随一點失落,擡擡手:“兩位美女來一個吧。”
幾人中,只有莫邵文的目光微微出現一絲異樣,他知道莫祎祎喜歡女人。
別人也許看不出,但身為哥哥的他,能感受到莫祎祎落在何鹿身上的目光,帶着寵溺的愛意。
莫祎祎更是心情複雜。
能親吻何鹿,自然心甘情願。
但只此一次,于何鹿只是玩了場游戲,她卻擔心自己會再度深陷。
腦裏同時有一道聲音在蠱惑她:吻她,吻她啊,哪怕只有這一回。
何鹿乍然成為目光焦點,還有點懵,看着兩張牌,微微張嘴:“這個,我們……”
醉後的頭腦暈乎乎,轉得不快,她擡起眼,眼前倏地一暗。
一張熟悉的臉緩緩放大,壓了下來,鼻尖飄進一縷淡淡的香,伴随一道壓低的嗓音。
“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