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個故事(完)
秦楚了解得想搞死他, 早知道就該把他鎖在地牢裏。
“不過這次你可是誤會我了。”K緩緩壓下笑意,湊在秦楚耳尖低低道,“答案是一和二, 而我只是個收了兩份錢的工具人而已。”
他輕咬了下秦楚的耳骨:“你看……你的努力一點用都沒有。”
秦楚拳頭握得死緊。
只想把那群血族都拎出來揍一頓, 明明有機會活着,非他媽自己找死!
秦楚根本沒期待能一勞永逸的結束戰争,只要緩和了情況, 給他十年時間等院子裏那些吸血鬼獵人成長起來。他自己不能動手, 就會有人替他出手,讓這些吸血鬼們看清事實。
現在被K一搞, 別說十年了, 十天都争取不了。
“所以, 你來找我幹什麽?炫耀你的勝利?”
秦楚的聲音冷極了, 但K絲毫不在意。他一手依然反剪着秦楚的手腕,另一手則輕輕撥開秦楚頸邊鴉羽般的發尾, 露出白皙到透明的脖頸。
尖利的獠牙彈了出來, 若有若無的刺在秦楚頸邊, 留下一片麻癢。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我後悔了。”
K似真似假的嘆了口氣, “沒辦法,我突然覺得你比賞金更有趣。不殺你, 我丢了賞金,總要補償一下自己。”
秦楚冷嗤一聲:“不殺我?那要死的就是你。”
“是啊,我好怕哦。”
在頸邊流連的尖牙倏爾用力, 在皮膚上微微壓下兩個凹窩, “不過呢, 馬上就要打起來了, 我好想邀請你去看看這場有趣的戲劇。”
“你他媽自己去看。”秦楚沒半點好氣,他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幹掉這個數據體。先是兩邊攪混水,緊接着又明目張膽的阻攔他的任務,真他媽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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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心愛的人類和用心護着的吸血鬼打起來,讓你幹看着什麽都不做,似乎有點困難。”
“所以……為了保證你乖乖的,親愛的,我需要取點你的鮮血。”随着這句話,獠牙毫不留情的刺進秦楚的血管。
這人連血族麻醉獵物的毒素都沒用,尖利的牙齒刺穿皮膚和薄薄的肌肉,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帶着無法忽視的痛楚,極為清晰的傳達到秦楚的神經。
血液緩慢的流失,吞咽聲響在耳邊,纏綿得像戀人間的耳鬓厮磨。
但被吸血後,秦楚臉上的冷靜和流露出的些微怒氣驟然消失,回歸極度的平靜和勝券在握。
任由這人伏在自己的頸邊吸血。
天還亮着,刺眼的陽光照進卧室裏,将鮮血鋪陳的面面籠上一層金山與~息~督~迦。色的聖光。微風吹來,窗簾輕輕晃動,遮掩了室內極為餍足愉悅的吞咽聲。
“你的确打亂了我的計劃。”
秦楚冰冷,近乎無機質的嗓音響起,“但是,我還有條捷徑。畢竟,比起自己一點點訓練,我更喜歡用成品的東西。”
正吸着血的K一愣,他眉頭倏爾皺起。
陷進血管裏的獠牙掙動幾下,似乎是想要□□,但不知出了什麽問題,K花了很大力氣才控制着自己松口。
“你幹了什麽?”K眯起眼,臉上向來玩世不恭的笑容,第一次消失的幹幹淨淨。
因為他很快感覺到,自己的心髒不受控制的跳動起來,一股無法忍受的饑渴湧了上來,就像一個餓了幾天幾夜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的手腳都吃的一幹二淨。
更何況……就在他面前,極度誘人的血液一點點湧出來,順着秦楚白皙的脖頸低落……
甜美的血液一滴滴落在K的下巴、唇角,将他的理智一毫一厘的侵蝕掉。
獠牙不受控制的伸長,在K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像失去理智的猛獸一樣,再次狠狠的咬在了秦楚的脖頸上。
冷淡的聲調從上方傳來:“只不過從你身上得到了點靈感,在我的血裏也動了手腳。”
秦楚仰頭看着升到半空的太陽,刺眼的陽光讓他微眯了眯雙眼。
“你說的很對,我不死,的确很難收場。”
K已經松開了握着秦楚手腕的手,他兩手鉗住秦楚的肩膀,力道很大,讓人分不出是在鉗制還是要推開。
大量的血液湧入K的喉嚨,他僅剩的理智瘋狂的沖擊着本能。
不能再吸下去了,這些血液已經過量了!
K甚至能感到他雙手的觸感逐漸變得冰涼。
沒有人比K更了解失血過多對吸血鬼來說是什麽樣的結果,這只吸血鬼會逐漸冰冷、然後消散……最終連屍體都不會留下,在整個世界徹徹底底的消失。
這不是K想要的結果。
這只吸血鬼,永遠都是他的獵物。無論是生氣還是冷淡,虛弱還是強大,最好都要乖乖留在他身邊。
但顯然,目前的情況完全不受K的控制。
他以一個勝利者的姿勢出現,卻在獠牙刺入秦楚血管的那一刻,一敗塗地,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似乎這只吸血鬼天生就是來克他的,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也要給他留下某種慘痛的、讓人後悔的教訓。
在最後一絲理智即将消失前。
幾乎陷入瘋狂的K聽到了秦楚帶着諷笑的話語:“我的血液、力量、壽命,全給你。但自由,你永遠別想擁有。”
在生命獻祭的最後一刻,秦楚再次使用了對K的操控:“你要成為我的刀,替我做一件事,直到你無盡的生命等來世界的坍塌。”
太陽繞到西山,在地平線上燒出一片詭異的赤紅,像一層抹不掉的鮮血。半邊天空都泛出暗沉的紅意,沿着雲層蜿蜒、流淌。
吸血鬼們早早從棺材裏爬了出來,聚集在一起,肆意揮灑着即将征戰的興奮。
“談判已經失敗!沒有什麽能阻擋我們的腳步。那些卑賤的人類,天生的食物,最終只能淪為我們的奴隸、俘虜!”
特斯公爵站在高臺上,已經眯起眼睛暢想起了日後的美好:“從今以後,每一位血族,都能暢飲鮮活的人血!”
這句話幾乎激起了在場所有吸血鬼的獸性,他們雙眼赤紅,獠牙尖利恨不得立刻抓住一只人類大口撕咬。
“就在今天,我們要越過那堵高牆,我們……”
特斯公爵的話音未落,“砰”的一聲槍響,他接下來的話永遠留在了喉嚨裏。
下方興奮的吸血鬼們還在高呼着,卻見到臺上的人軟軟的倒了下去,激起一層塵土。塵土飛揚了片刻,才有一柱鮮血從特斯公爵胸前的傷口中飙出,在衆位吸血鬼眼中染上第一抹赤紅。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高臺上的貴族依次倒下……
“怎、怎麽回事?”
高漲的興奮還沒散去,恐慌已經逐漸蔓延開。和死去的三位貴族站在一起的其他高階吸血鬼,立刻從臺上飛下來。
臺下一片躁動。
“是人類?人類先攻擊了?”
“有人看清了嗎?子彈從哪裏飛來的?”
在逐漸發酵的糟亂中,一個身影從房頂躍下,悄無聲息的落在高臺上。
他腳尖濺上了吸血鬼們流出的鮮血,身形挺拔有力,右手握着一把蹭亮的、銀質的槍支。手掌和槍支接觸的地方灼燒撕裂,有血液從掌心流下,流過熾白的槍身,流過黑洞洞的槍口,緩緩的滴落在地面上。
但是男人完全沒有在意自己手上的傷口,他像是完全沒有痛覺一樣,面無表情的握着槍,低頭看着腳下心髒被洞穿的三個吸血鬼。
“是獵人!”
臺下有人認出了來人,發出一聲驚呼。
又有人補充了一句:“……親王的獵人。”
這個稱呼一出現,慌亂的吸血鬼們迅速鎮定起來,立刻道:“快去通知親王!”
“對!通知親王……”
幾只吸血鬼已經準備動身,但是臨走前,他們再一次看向獵人,卻在他的脖頸上看到了一個陌生又可怕的東西。
獵人的上衣有些髒亂,背後還挂着血跡。通過他敞着的領口,能看到他脖子上挂了根繩子。繩子下面墜着塊東西,看不真切,只能隐隐約約看到一抹流動的鮮紅。
随着獵人彎腰,半掩在領口裏的東西終于露了出來。
是一塊鮮紅的,仿佛流動着鮮血的紅寶石。
看到這塊紅寶石,無論是陷進慌亂,還是已經冷靜下來的吸血鬼,不約而同的停下了動作,仰頭愣愣地凝視住這塊寶石。
并不是因為他們知道這是一位血族獻祭自己所有血液和力量的标志,更因為……他們在這塊剛剛礦化沒多久的心髒上,感受到了極為熟悉的氣息。
這氣息幾乎刻在了每一位血族的血液裏,強大、俊美、令人安心。
以至于他們只是遠遠看到一眼,就會下圄欷意識露出崇敬的表情。
曾今他們以為,這股氣息永遠都不會消失。
他會陪伴在血族左右,永遠無條件的遮風擋雨。
可現在……
這股強大的氣息,縮在了一塊毫無生氣的石塊裏,逐漸變得微弱、不可查覺、直至永遠的消散……
在這一刻,籠罩在所有血族心裏的,不是哀傷,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可笑的、難以言喻的茫然。
他們的親王……死了?
這念頭剛剛升起,就被自己的嗤笑打斷。
怎麽可能!親王他那麽強大、那麽仁慈、冷靜又讓人安心,這樣的親王怎麽可能抛棄他們?
可笑,怎麽……可能?
巨大的荒謬感降了下來,讓先前陷入興奮的吸血鬼們徹底變成呆滞的木偶。
終于有血族反應過來,完全忘記了恐懼,忘記了對獵人的忌憚,伸手指着他脖子上的東西問道:“那是什麽?殿下呢?殿下在哪兒!”
順着他們的視線,K低頭看向墜在自己胸口的東西。
他扯動了一下嘴角,伸出手指觸了一下那塊寶石,聲線依舊飽含調侃:“喂,聽到了嗎?他們叫你呢。”
獵人的反應将吸血鬼們心裏那點微薄的希冀徹底碾碎。
茫然、不可置信過後,是突然來臨的崩潰。有位女士驟然跌坐在地上,抱着腦袋發出刺耳的嚎叫:“不可能!親王殿下不可能選擇死亡!”
類似的嚎叫聲此起彼伏,像是一個群族不約而同的哀鳴。
“不不!親王竟然背叛了我們,不、我……”
這聲音吸引了高臺上獵人的注意,他似乎覺得有趣,先是側耳聽了聽,而後幹脆上前兩步,蹲在高臺上探身看過來。
他凝視着那只吸血鬼崩潰的面容,開口問:“你說什麽?背叛?”
吸血鬼幾乎失去了理智:“如果不是背叛,他為什麽把自己獻祭給一位獵人?”
聽到這個答案,蹲在高臺上的K笑了起來:“哈,背叛?”
他笑聲越來越大,像是聽到了什麽極為好笑的笑話,笑得前仰後合幾乎站不穩身體。在充滿了嘲弄的笑聲中,他一把把脖子上的繩子拽了下來,單手握着那塊寶石湊到眼前。
“你聽到沒有?他們說這是背叛?你要救的就是這麽一群東西,現在你開心嗎?”
吸血鬼們看着獵人站在高臺上癫狂的大笑,看着他握住那顆礦化的心髒,放輕了語調自言自語。
笑聲緩緩停止,獵人擡手抹了下笑出來的淚花,将手心的鮮血全蹭在臉上,配上他一臉的笑容,越發顯得詭異。
他哼着愉悅的小調,将繩子再次系在脖子上。而後頂着這樣一臉恐怖的血污,居高臨下的看着臺下面色各異的吸血鬼。
這是在場所有吸血鬼,畢生都難以忘記的場景。
面容俊美詭谲的獵人,看着他們輕聲道:“知道他死前說過什麽嗎?”
吸血鬼們克制不住的握緊了手指,卻聽到獵人道:“他說,他如果不死,實在很難收場。”
沒有解釋秦楚最後的遺言,在一衆吸血鬼或是茫然、或是恐慌、或是盛滿恨意的目光裏,獵人的聲音輕得像耳邊的呢喃,又像是最殘忍的詛咒:
“懷念也好、憤怒也好、憎恨也罷……你們永遠都無法再見到你們可愛的親王。”
“但是……”獵人沾染着鮮血的唇邊,扯出一抹充滿惡意的弧度:“你們将在他用生命換來的蔭庇下,茍且偷生。”
這句話如同惡魔的低語,緩緩流淌進所有血族的耳膜、血液、四肢百骸。
在獵人的話音落地沒幾秒,天邊再次響起了刺耳的炮鳴。熟悉的火光襲來,夾雜着飛濺的銀粒,一顆顆在血族領地的上空炸開。
在已經黑沉的天空下,每一顆炮彈,都像一朵燦爛的煙花,在慶祝也在哀鳴。
尖銳的、灼燒的疼痛襲來。
痛苦的哀嚎響了起來,高傲的血族們開始四處逃竄,他們藏在圍牆後,藏在石板下,甚至把自己埋在了泥土裏。
這一次,沒有任何人指揮和命令,他們自覺地學會了自保和躲藏。
這一次,灼燒的火光和銀粒落在身上,燒進皮膚裏,他們才深刻的意識到被他們瞧不起的卑賤人類,掌握了什麽樣的力量。
也是這一次,他們用最難以忘懷的方式體會到,之前擋在他們身前的人,遭受了怎樣的痛苦。
但是,再沒有一雙遮天蔽日的羽翼為他們支起溫暖而安定的港灣。
人類的新領主站在高牆上,興奮揮舞粗短的手臂。
他腆裝滿油脂的肚子,指揮牆下骨瘦如柴的同族,将炮彈一個個塞進炮筒,絲毫沒有注意到,這些瘦弱的同族也在炮筒的震動中受傷、吐血。
“打!接着打!”
在炮火的轟鳴聲中,一聲若不可聞的槍聲響起,領主的眉心留下一顆彈孔,像那幾只吸血鬼一樣軟軟的倒了下去。
炮火漸熄,短暫的轟鳴後,這個世界又恢複了平靜,襯得之前的慌亂像是一場可笑至極的鬧劇。
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兩方的領地裏沒有任何人活動的痕跡,只有飛鳥偶爾略過,發出“嘎”的一聲哀鳴。
人類回到高牆裏,躲避着有可能出現的報複。然後終于有一天,開始推舉新的領主,并分割土地。
在一個寂靜的夜晚,血族們小心翼翼從各自的藏匿地點冒出頭來,消化着各種超出自己想像的信息。
戰火沒有再起,但那幾座黑洞洞的炮筒卻留在了高牆外。脫離了領主的剝削,人類更加快速的發展着,武器水平不斷提高。
吸血鬼的高傲遭到了致命的打擊,脫離了親王的庇護,他們必須學會了何為明哲保身。飼養牲畜取血、縮減領地、和人類談判簽訂契約、把漫長的生命致力于學習和研究……
經歷過切膚之痛,這個種族逐漸學會了自己如何走路。
在漫長的時間裏,兩個種族內多次有人想要挑起戰争。
但是肆意抓捕人類的吸血鬼均被詭異的殺死,妄圖強占土地的人類也莫名其妙的死亡。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血族和人類領地的界限十分明确,沒有任何一個種族幹踏足。
秦楚的計劃成功了。
他在界限上立了一把鋒利恐怖的屠刀,刀尖永遠指向不加約束的欲望。
在吸血鬼漫長的生命裏,這位親王成為了一段傳說。
他的帶着冷感的俊美,在多年以後依舊讓人心醉不已。曾經以一己之力護住所有血族上層的舉動,更是強大得讓人心動。
但有關他獻祭自己的原因,衆說紛纭。
有理智的血族學者指出,親王是為了喚醒整個種族。有始終憎恨人類的吸血鬼,堅持認為這是一種背叛。
還有一些吸血鬼和一些人類,想到了那位神秘的獵人和他脖子上的寶石。
他們堅信,這是一場愛情。
……
智能窗簾打開,窗戶也開了一條縫。
帶着些微熱氣的微風吹進來,卷動了勒維飄揚的發絲。
他靠在辦公桌後的椅子裏,挺拔的脊背陷進柔軟的靠背,手裏則慢條斯理的擦着一把槍。修長的手指在槍背上拂過,在某些角度,能看到他指腹和手腕上陳舊的傷痕。
只可惜,這把槍不是銀質的,而是一把新式能源槍,看标號應該還在實驗測試中,不知道怎麽被他搞了出來。
“咔嚓”兩聲,能源槍被拆解成一堆零件。
秦楚收回目光,将下巴掩進了黑袍裏。
該聽故事的人百無聊賴的玩起了組裝槍支的游戲,站在一旁當陪襯的管家倒聽得出神,看黑袍人再次毫無預兆的收了聲,他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故事已經結束了。
管家張張嘴,嘆了口氣:“沒想到竟然是個愛情故事……”
說完他就察覺坐着的黑袍人擡頭,涼飕飕的看了他一眼。
秦楚很想問一問這位老管家究竟是怎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的,但他的時間快到了,并沒有心情呆在這閑扯。
這次沒有提出任何要求,秦楚駕馭着這個跟只竹竿似的瘦高身體,快速離開了羅伊宮。
管家還在回味剛剛故事,忍不住朝勒維嘆道:“那位親王太可憐了,只要他活着,血族便永遠長不大,靠着他的庇護為所欲為,最終肯定會走向滅亡。但最後他死了,同族依舊不理解他的苦心。”
勒維還在把玩那把槍,聽到管家的論調笑了一聲,沒有答話。
管家覺得自己逾矩了。
他想,看着太子殿下這樣心不在焉的樣子,估計剛剛的故事壓根都沒有聽,別說什麽感慨了。
就在管家以為這個故事就這樣過去時,“啪”得一聲,被把玩了半晌的槍支躺在了桌子上,勒維撸了兩把自己的頭發,單手撐着下巴嘆了口氣:“明明是那個獵人比較慘,一不小心就被綁了一輩子。”
說着他還算了算時間,“啧”了一聲:“還是吸血鬼的一輩子,真慘。”
秦楚沿着空無一人的街道走了很久,突然閃身拐進了一條商業街。
兩名穿着羅伊宮制服的守衛出現在拐角處,兩人停下,在周圍搜尋一番無果,只能苦惱的對視一眼,灰溜溜的轉身回去。
柏克還站在宮門前“曬太陽”,他看着兩個守衛回來,語氣不怎麽好的問:“怎麽樣,追到了嗎?”
“沒追到,這小子閃的很快。”兩名守衛悶悶不樂。
柏克那叫一個恨鐵不成鋼,擡手把帽子摘下來在兩個守衛腦門上各打了兩下:“你倆怎麽說也是軍校出來的人,跟還能跟丢了。幸虧現在全面停止停課,否則你們院長知道了非得把你們畢業證吊銷扔回學校接着上課。”
一名守衛比較年輕,忍不住咕哝了一句:“秦楚上将才不管這些小事。”
柏克嗤笑一聲,拿着帽子扇了扇風:“可別說,萬一他心情不好,那可是啥都管。甚至不用吊銷,直接放冷氣把你電子畢業證給凍裂信不信?”
管家接到守衛的消息,回到辦公室準備給勒維一個回複。
結果他推門進來,發現這位太子殿下竟然在破天荒的讀書。
老管家內心十分激動,他想太子要是能這樣每天幹點“正事”,羅伊宮的那些古董擺設說不定就有救了!
但是凝神一看,管家發現勒維手上的也是一本即将要散架的古董原版書。這書先前放在羅伊宮頂層的書架上,不知道勒維什麽時候給拿了下來。
看着勒維手套也沒帶,就這樣大剌剌的翻着那些被修複好的書頁,管家的心髒再次發出了哀鳴。
“殿下,您在看什麽?”看不懂幹脆就別看了。
湊過去不着痕跡的瞄了一眼,管家發現,這還真不是正常人能看懂的東西。
這本書是古地球的時期留存下來的古董,裏面用的全部都是古地球文字,還不止一種,十分有研究的價值。
勒維現在翻着的這一頁上,就有兩種文字。
上面是板板正正的方塊字,和現在的星際文字有些相似,勉強還能看懂,但下面那行就長得像蚯蚓一樣,彎彎曲曲連在一起,看着讓人眼暈。
盯着勒維看了一會兒,管家發現這位除了破壞力驚人之外“一無是處”的太子,竟然就這這樣一本鬼畫符似的書,看得津津有味。
“您……能看懂?”管家實在太過驚訝,沒忍住試探着問了一句。
勒維擡頭看了他一眼,随意地翻了翻:“原本看不懂,這段時間突然就懂了。”
這話說得像玄學,管家有點不太相信。這些古文字除了專門的學者和下載了詳細語言包的人工智能外,沒有人能熟練掌握。
勒維看書很快,或者說他對這本書的內容根本沒什麽興趣,三兩下翻完就把這本快散架的東西扔在了桌子上,引得管家又在心裏吶喊一聲“暴殄天物”。
“跟的怎麽樣?”勒維伸手把腦袋後的那個揪揪解開,擡頭看管家。
管家這才想起來意:“跟丢了……”
說着他有些憂心忡忡:“守衛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這位黑袍人能甩開他們,身份應該不簡單。”
“嗯。“
是勒維讓人跟蹤的,管家本以為他聽到沒有結果會有些失望,誰料這人只是随意的應了一聲,像是早就料到一樣,沒有絲毫震驚,也沒有關注。
他扔下書後就轉了個身,幹脆坐在了辦公桌上,一腳腳尖垂地,一腳大馬金刀地踩踏在椅子上,盯着窗外透進來的半片陽光發呆。
這位太子從虛拟世界蘇醒,來到羅伊宮後,經常會這樣發呆。
管家沒怎麽在意,躬身行禮後就準備離開。他已經走出了辦公室的大門,維持着眼眸低垂的姿勢轉身要把門帶上。
這時室內突然傳來“砰”的巨響,管家悚然一驚,擡頭就見勒維把正對着的窗戶踹了個粉碎。
這些窗戶都用了強化玻璃,外面還有防爆塗層,別說踹了,力量稍弱點的槍都轟不透。但現在,碎玻璃撒了一地,熱風從破開的洞裏緩緩的吹進來。
在管家驚恐的目光中,勒維彎腰把紮進腳踝的碎玻璃□□。
管家吓得已經忘記要去拿醫藥箱,但也的确不需要醫藥箱……
玻璃剛拿出來,勒維的傷口還沒泛出一絲血色,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結痂,恢複如初。
就算現在人類的身體已經高度強化,但這種強大的愈合能力也超出了人類這個種族的範疇……
不知為何,管家想到了關于皇室的傳說,一雙蒼老的眼睛更驚恐了。
勒維面上倒沒什麽,他把手中的碎玻璃扔進垃圾粉碎器,轉身朝管家安撫的笑笑:“沒事,就是一直呆在這裏,有點悶。”
那、那您出去溜溜?管家很想這樣說。畢竟沒人敢限制勒維的自由,內閣雖然生怕這個太子跑了,但也不敢多加幹涉。
總之,以這位太子殿下的能力,他要是想走,蹿遍整個星際,現在估計都沒人能逮到他。
但是窗戶都踹了,勒維卻沒有出去的想法。
他站起來伸個懶腰,走出辦公區,溜溜達達往休息區走。
似乎是為了展現自己的文化底蘊,羅伊宮走廊兩邊都擺着歷代帝王的各種收藏。勒維對這些玩意兒向來沒興趣,如果說有,那也只是破壞的興趣。
但是這次,他路過一個東西後,腳步又退了回來。
吸引勒維視線的是個放在玻璃櫃裏的珠寶盒。
珠寶盒呈打開的狀态,黑絲絨底布上托着一條吊墜。這條吊墜非常簡陋,銀質的鏈子和底托,上面完整的嵌着一個鴿子蛋大小的紅色寶石。
這塊寶石沒有任何切割打磨的痕跡,看起來非常古樸,渾然天成。
當然,和周圍一衆光彩奪目的收藏品相比,顯得有點醜。
看到勒維伸手要去拿這個吊墜,跟在後面的管家立刻上前一步打開玻璃罩——如果不這樣,這位太子殿下估計會懶得找按鈕,直接把玻璃罩捏碎。
勒維将寶石拿出來,對着燈光看了看。
見他那麽感興趣,管家想起這個藏品跟黑袍人剛剛講的故事還有些淵源。他道:“殿下,這是您曾祖父的藏品……”
“曾祖父”這個稱呼出口,勒維冰藍色的眸子掃了他一眼,管家頓了頓,從善如流的改口:“拉瓦特四世的藏品,當時吸血鬼還沒有并入帝國,這是一次戰争的戰利品。”
“據說這種寶石是血族礦化的心髒,只有在極為苛刻的條件下才會産生……”
“啧,聽起來還很珍貴?”勒維挑了挑眉,笑着把手中的寶石抛了抛。
管家無聲吶喊:就是很珍貴請您小心點!
“這玩意兒真是心髒?”勒維顯然對這個傳說有些懷疑,他拿着寶石往一旁的臺面上磕了磕,發出清脆的聲響。
雖然不确定這是不是血族的心髒,但現在管家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心髒。多麽珍貴的沉澱了時光的極品寶石啊啊啊啊!
擺弄了一會兒,勒維又把這顆寶石放到鼻尖嗅了嗅。
然後他嗤笑一聲:“什麽心髒,普通的礦石罷了,沒有任何生物的味道。”
這是狗鼻子嗎?管家大逆不道的想。
勒維迅速的對這塊寶石失去了興趣。
眼看這位太子移開目光,管家用腳指頭都能猜出勒維的舉動是什麽,無非就是看似随手的一扔,但無論東西是大是小,仍出手的角度怎樣,最後總能通過一個平滑的抛物線扔進最近的垃圾粉碎器裏。
所以最近已經被訓練出條件反射的管家,顧不上自己的老身板,忙不疊的伸手去接。
但是這次出乎管家的預料,勒維已經揚起了手,寶石脫手之前,卻又堪堪停下。
他垂眸又看了一眼,竟然伸長了手臂,把寶石又放進了玻璃櫃的珠寶盒裏。
已經擺好了姿勢的管家,看着珠寶盒裏歪歪扭扭的寶石,恨不得感動得痛哭流涕。
熊孩子終于學會過日子了!
壓根沒留意管家的表情,羅伊宮的日子實在過得百無聊賴。
不應該說現在整個帝國都是同樣的無趣。
勒維靠在寝殿裏眯了一會兒,或許是見到那塊寶石的原因,他做了個奇怪的夢。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讓我頭禿的世界終于寫完了,雖然,接下來一定是同樣的頭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