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大家好, 我叫夜鬥,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神明。
鑒于我已經出場三十章了,這裏就不過多贅述自己了, 相信齊木一定向大家做了很詳細的介紹……
什麽?那家夥眼裏我是又跳又不聽話的麻煩精?那容許我重新介紹一下自己。
(以下省略一百四十字)
我現在躺在齊木房間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爬過一只小蜘蛛, 百無聊賴。
既沒有工作來電,也沒有人聊天。距離齊木走進浴室才過了半個小時, 就好像已經過了一天那麽長,時間仿佛都過得慢了起來。
“你洗好了嗎?”我拉長了聲音喊。沒有回應, 回答我的只有嘩嘩的水流聲。
懶得理我嗎?嘛, 反正他裝耳聾也不是一次兩次,這至少已經不是在讓我感到沮喪的範圍內了。我有的是辦法引起他的注意力, “安普來了哦?”
沒反應。
“我在你的床上蹦迪咯!”
照舊。
我皺了皺眉,衡量了一下前兩件事在他心裏的分量, 想了想,可能僅僅是“洗完了再出去揍人”的程度吧?
于是我又喊:“媽媽送來了咖啡果凍!我已經在吃第一口了!”
一牆之隔的水流聲很流暢,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浴室裏的齊木一反常态地沉得住氣,甚至刻意用超能力傳來的心聲也沒有。要是往常, 他一準兒沖出來。
但眼下什麽都沒有發生。我不免開始覺得不対勁。
飛快地從床上滾下來,我趴在地上,透過門縫往裏看。當然什麽也看不見,只有昏黃的燈光, 和氤氲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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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即使是進展到了這一地步, 我也不覺得會真的發生什麽。
畢竟齊木是最強的超能力者, 過去無數次拯救人類和地球, 同時也是我的神器,我們一起斬過妖怪和羁絆。更主要的是, 他剛剛給我剪過指甲,我的指甲蓋被他修的很圓,甚至現在腦海裏還能想象到不久前他捏着我手指出神的樣子。
直到強行打開門的那一剎那……
我的心髒猛烈地跳起來。
浴缸裏的水滿到溢出,花灑還在源源不斷地添加麻煩。齊木整個人攤平了悶在水裏,粉色的頭發像是如孔雀開屏般散在水中,被緩緩流動的水流輕輕推搡着,一個又一個升騰的氣泡撐開他的發絲,冒到水面上,争先恐後地炸開。
他的眼鏡還挂在鼻梁上,衣服也沒脫,雙眼緊閉,看上去死氣沉沉。
我驚慌失措地把他撈起來。這過程過于無能且錯亂,以至于當我把他抱到床上,幫他咳出口鼻裏灌進去的水後,我停下所有的動作,長舒一口氣,才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而我又做了什麽。
齊木的額頭和身體都很燙,他發燒了,差點淹死在浴缸裏。
而我也險些失去了救他的機會。
齊木扶着床頭櫃吐出幾口水,好像有些清醒了,他慢慢地擡起頭,從綠色鏡片的另一邊安靜看我,那眼神過于詭異,我是說,太溫柔了,溫柔到詭異。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瑟瑟發抖地指着自己問他:“你知道我是誰嗎?”
他的眼神一動,很明顯是有了答案,但他語速卻是讓人發指的緩慢,隔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答我:【夜鬥。】
看來還不沒被水嗆傻。
不過也真是了不起。這種情況下還能用超能力傳達心聲……
“你發燒了。”我摸摸他的額頭和臉頰,然後一字一句地告訴他。為了防止他耳聾,我湊近了又說了一遍。
他點點頭,好像是知道了。但眼神也過于迷離了一些。
我也就當他是真的清楚自己的處境。開始翻箱倒櫃。
時鐘指在了十一點,齊木家樓下靜悄悄的,想必爸爸媽媽也已經睡了,更何況以我這樣的存在,倒不好通知他們。只能臨時找點感冒藥出來應急,“你房間裏有藥箱嗎?”
【藥、箱?】他又極其緩慢地重複我的話。
病人嘛,我耐心地等他的回答。
思考了有那麽一回兒,他搖搖頭,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從來沒生過病。】
我:“……”
那你挺了不起的。
“你家裏有嗎?”你不生病,你爸媽總是要生病的吧。
【沒有。】
我:“……”那你們全家都挺了不起的。
我感覺我身為神明的特別之處又少了一項,心裏怪不是滋味。
齊木就這樣靠着在枕頭上,微微擡眼看着我直起腰,眼睛一眨不眨。我說不出來那是茫然還是無感情,我只知道那眼神很幹淨很純粹。
我忽然有那麽一點羨慕起他的超能力讀心術,因為我忽然想知道這個時候的齊木在想什麽了。
白熾燈的光映在他濕透了的頭發和衣服上。
我雖然沒生過病,但好歹看着別人生過。知道病人不能穿濕的衣物,連忙進浴室把他自己準備好,預備洗完澡換洗的衣物拿出來。
“你自己脫,還是我幫你脫?”我揚了揚手,征詢他的意見。
這下齊木眨眼了,他發出一個字音,不能理解似的反複強調:【脫?】
“脫。”我做出脫自己衣服的動作,像是我過去接到的工作——教小學生國文一樣,結合動作展示這個字的意思。
在我這麽示意的時候,齊木已經把眼睛閉上了,他看上去無比困倦,好像燒的越來越厲害了,他傳達給我心聲裏含着濃重的疲憊:【你脫……】
你說的,醒了以後不許打人,也不許追殺。
我恨不得找個錄音機錄下這證據現場。
換衣服的過程還算很順利。齊木沒有吵鬧——想來也不會,畢竟不是喝醉酒,這是生病到沒力氣了,他很安靜地任由我擺弄。
雖然神明在這方面的教育一向很開明,也即使我本人看得比較開,在換內褲的時候,我還是感覺到了一點尴尬外——我也不是沒照顧過幼小的神器,但放在齊木身上并不一樣,有種特殊的感覺。
但我轉念一想,反正親也親過了,看也都也看光了。不就是上個手嗎?簡直易如反掌好吧!
好……好什麽好????
将他外褲套上,結束的那一剎那,我都感覺自己這一口氣要憋死了。
臉上好燙。我也受到了感染嗎?聽說此岸的感冒是會傳染的,我是被感染了嗎?我也發燒了?我馬上要死了嗎?
十幾分鐘後,我虛弱地趴在藥店的櫃臺上,從懷裏掏出一整個燒酒瓶,和老板伸出兩根手指頭,“感冒藥,來兩份。”
回去的路上下了雨。淅淅瀝瀝。我想起臨走前沒有關窗戶,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走到齊木宅樓下的時候,二樓一片漆黑。
是我走之前關的燈,看來人還沒醒。我放心地跳上二樓的窗臺,正準備鑽進去,黑暗中,正対上一個人的臉。
齊木不知什麽時候從床上爬起來了,就站在窗口。
我感覺自己像是離家偷情然後被抓包,有點心虛地問:“你感覺怎麽樣?”
屋裏黑漆漆的,但他面容輪廓皆分明。我稍許分辨,不難看出他是睜着眼的,但怪又怪在,齊木的眸中仍舊是一片朦胧。
齊木施施然颔首,話卻是牛頭不対馬嘴:【醒了。】
……醒了就怪了。我腹诽。
齊木愣愣地說完,環顧四周,又頗為不滿地喃喃道:【好黑。】
我翻進屋子,把藥放在桌上,摸索着去開燈,他看也不看我,聞所未聞,擡頭望天。燈亮起的一瞬間,我回頭望見那張出神寧靜的側容,本打算憋回去的話一下子又滑到了口邊:“怎麽起來了?”
【等你。】
我被噎了一口。用目光打量他——不是故意惡心我的吧?
但沒有,齊木仍舊是那副表情。
【你像一只烏龜。】
我扁嘴,有點不服氣地抱起手臂,“我已經很勤快了。”
【唔。】
雨突如其來的冷風使齊木臉輕輕顫動了下,面頰上是暈染開的緋紅。他戀戀不舍地看着如瓊珠密灑的天空:【下雨了。】
少年人的神色,比起我初見他的時候,更添幾分薄涼。
【有朵雲,你說像什麽?】
這麽黑的天,你也能看見雲?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什麽都沒看見。但他是病人,他說了算,我應和他,“像什麽?”
【像你。】他微微地笑起來。
“……”我賠笑,“你這也太任性了。”
“發燒了就別站在窗口。”我第一次這麽大膽地“啪”一聲把窗戶關上,在齊木緩緩轉過身來的時候,給他倒了杯水,又把藥掰出來在他面前放好,“挺好,這樣我就不欠你咖啡果凍了。”
齊木的目光慢吞吞地落到那幾片藥上面。
我給自己也備了一份,吃給他看,“就像這樣。”
齊木皺着眉頭看我吃得十分艱難,吃得時候差點噎死過去、咽了又被苦的臉色發綠的樣子,十分明智且毅然決然地揮開了我遞藥的手。雖然眼皮可能很重,但因為過于驚愕,他的眼睛稍微睜大了一些。
【不吃。】
我舉起了拳頭威懾。
戰鬥場面十分精彩。
我采用出其不意的功法,把他死死地按在床上,剛剛強硬地灌了一顆進去,就被超能力彈開,這讓我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周旋,期間被丢去了西伯利亞一次,被丢去了非洲一次,還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東京的廣場上,這才終于把藥喂完。
大汗淋漓,我累得幾乎要死了。
如果不是因為把錢全花在買藥上面了……那我一定很樂意買個咖啡果凍騙一騙。
這是我第一次喂他吃藥,希望不要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不然我真的會死。
經過剛才的博弈,齊木的臉上紅色更顯,我拍了拍他的臉頰,把他連哄帶騙弄到床上。
生病的齊木一點都不乖,我和他解釋了十遍,只是好好睡覺,不再喂藥了,他仍然一動不動地看着我。
我叉着腰問他:“看什麽看?”
他不說話。
我拿了被子把他裹起來變成長條棉花,他倒翻了個身,一腳把被子踹到地上,表情無辜:【熱。】
“你要是明天早上起來好不了,就要去醫院了。”我咧着嘴,根據他最讨厭的藥捏造恐吓,“醫院裏到處都是感冒藥。”
【我不能去醫院。】
果不其然,他抗議了。
我強硬道:“如果你還踢被子,就一定會去醫院。”
【夜鬥。】他看着我,輕輕地叫了我一聲。我從鼻腔裏哼出一聲答應他。
他慢慢地從被褥裏伸出一條胳膊,表情痛苦地看着我:【疼。】
“怎麽了?是麻了嗎,還是其他什麽。痛嗎?”該不會是在水裏泡久了的後遺症吧?我緊張地詢問,捏着那只耷拉的手,測試是否有知覺,“哪兒疼?”
齊木沒回答我,他表情變得更痛苦了。與此同時,他哼唧了一下,好像在訴說什麽。
我跑進浴室裏,用幹毛巾沾了熱水出來。卻怔愣在原地。
齊木還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舉着他可憐巴巴的左手。
但是……
我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火,盡量平靜待人,“裝病不可以哦小楠,你剛才舉的是右手。”
躺着的齊木明顯人軀一撼,他猶豫了一下,放下左手,舉起右手,然後看向我。
我:“……”
這樣的齊木,我還是真是不習慣。
感覺人設都反了啊!
“算了。”我放下毛巾,爬上床,在他身邊躺下,“被子不用裹那麽結實。抱緊我就好。”
【嗯……】
齊木慢慢地應了一聲,很規矩地沒有再踢被子,他慢慢地環上我的脖子,閉上了眼睛,看起來已經安穩下來。
我的鼻尖是淡淡的呼吸聲,齊木熟睡,世界都靜了。
床頭燈的微光下,齊木面容平和,柔軟地不像話。
我忽然驚覺,要是齊木想起這麽失态的一晚會如何?等等,対于我這個唯一的目擊證人,會不會……殺了滅口?
勞累所招來困倦的我瞬間清醒,頓時睡不着了。
抱着齊木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心情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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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限定發燒楠233333感覺人設都反了。
這篇第一視覺是夜鬥,當然是因為特殊情況,其他時候都是齊神!!!
(救命,我今天碼了七千字,但情節內容是我三千字的篇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