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郁遙發燒了,39度。
還好周恒和許青禾來得及時,把人拖去醫院打了幾針,他們卻在誰留下來照顧郁遙的問題上産生了分歧。
“我來吧,”周恒先開口,“我一個男的照顧他比較方便。”
“你一個大男人哪裏懂照顧病人,再說了你明天還要上課,”許青禾道,“還是我來吧,我比較有經驗。”
兩人争執時,遲安安開口了,“媽,周叔叔,我留下照顧郁遙吧。”
“周叔叔,你明天還要上課,不能因為一個人耽誤了那麽多的學生。”自從許青禾和周恒領證後,遲安安改周老師為周叔叔。
“媽,明天還要麻煩你給我們帶早餐,學校那邊你幫我和郁遙請個假就行,而且……”遲安安看了眼病床上的郁遙,“郁遙醒來的話我還可以安慰一下他。”
三人沉默了一下,周恒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郁家遠那個畜生!”
“媽,周叔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遲安安問,她接到許青禾電話,許青禾只是急急忙忙讓她攔住郁遙,別讓郁遙那麽快回家說是郁家遠把房子賣了具體什麽情況沒來得及說。
許青禾嘆了口氣,她也是在店裏聽人說才知道的,郁家遠出去打工,在外面找了個女朋友,很巧女朋友也是北安城的。
那個女朋友聽說郁家遠這裏有房子,就給他吹耳邊風,讓郁家遠把房子賣了,然後拿着錢到女方家那邊買個店面開店。
郁家遠被哄得迷迷糊糊的,當場就聯系了中介,這不今天回來就把房子給賣了。
遲安安萬萬沒想到,郁家遠消停這些日子,憋了個這麽大的招,房子賣了,那郁遙是不是沒有家了,遲安安眼睛酸澀,“那郁遙怎麽辦?”
周恒拍了拍她腦袋安慰,“不要擔心,我去跟郁家遠談談,實在不行讓郁遙去我教師公寓住,反正那邊我也不常住。”
周恒和許青禾在一起後,除了加班趕不回來,一般都會回家住。
“我可以申請住校。”郁遙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此時坐在病床上,臉色依舊蒼白。
Advertisement
周恒扶了下眼睛在他床邊椅子坐下,“這件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去找郁家遠談談,有什麽事到時再說。”
郁遙搖了搖頭,堅持,“不用了,謝謝周老師,我申請住校吧。”
周恒還想再說什麽,郁遙補充道:“下學期高二了。”
是啊,下學期就高二了,關鍵又短暫的兩年,已經不允許再出什麽差錯了。
他一再堅持,周恒沒辦法,只能同意他的想法,“行,我這兩天跟你老師聯系一下。”
周恒的辦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就幫郁遙聯系好老師,拿到了宿舍鑰匙,就帶着郁遙去了分配的宿舍。
快得遲安安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中午放學時收到周恒的消息時,才知道他們已經來學校了。
她沖沖忙忙趕過去,周恒和郁遙正準備搬東西上宿舍。
一中的宿舍是北安城配套設施最好的宿舍,六人間上下鋪,獨立衛生間和浴室。
這會正值中午休息的時間,室友們都在宿舍,大家都是同班同學,很熱情的跟他們打招呼,周恒下午還有課,把東西搬上樓後就趕了回去。
就剩遲安安和郁遙。
見有女孩子進來,幾個原本東倒西歪神情散漫的男生都趕緊站直了。
最前面的男生不好意思笑了笑,“還有女生來啊!”他問,“郁遙這是你妹妹嗎?我怎麽沒聽說你還有個妹妹?”
遲安安正想開口解釋,郁遙先回答了,“嗯,我妹妹。”
“真是你妹妹啊,”男生上前和遲安安打招呼,“妹妹你好,我叫張以年,是你哥哥班的班長!”
話已至此,遲安安也不好再解釋什麽,鄰家妹妹不就是妹妹,沒多大的區別,“班長好,”她乖巧的喊張以年班長,“我叫遲安安,以後就麻煩你多照顧照顧郁遙了。”
張以年是個自來熟性子,性格開朗爽快,當下就答應下來,“沒問題,我們班第一我不護着誰護着!”
遲安安被他逗笑,“那就先謝謝班長大人了!”
“客氣客氣了!”張以年伸手接過遲安安手裏的東西,“給我,我來吧。”
反觀這邊的熱熱鬧鬧,郁遙那邊顯得很冷清,遲安安上前想幫忙,“我來幫你。”
“不用了。”被郁遙冷冷的拒絕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剛開始遲安安以為是因為郁家遠賣房的事,他心情不好,可這都好幾天了,郁遙對她一直都是這樣冷冷淡淡的,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兩人剛認識那時候。
遲安安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收回來也不是,不收回來也不是,特別的無措。
連着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兩個度。
張以年和郁遙認識也快一年了,知道他人不壞就是性子冷了點,本以為對女孩子會溫柔一點,沒想到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眼看女孩子眼圈都紅了,他趕緊擠了進去,“安安妹妹,這種活我們男生來做就好了,你一個女孩子在一旁休息就行。”說完又看了一眼遲安安身上的校服,“你也是我們學校的,要不你先回教室休息,這裏我和郁遙弄就好了。”
至此,遲安安也沒有理由再待在這裏了,她道了聲謝,跟郁遙說了一聲,下樓回自己的教室。
聽着腳步聲遠去,郁遙徒然松了口氣,一直緊繃僵直的背脊也彎了下去。
張以年盯着他,有點驚訝,“你怎麽眼睛也紅了?舍不得?”
見郁遙不說話,以為是默認了,他安慰道:“沒事沒事,剛來不習慣想家很正常,過兩個月就好了。”
郁遙輕“嗯”了一聲,走出走廊,看着樓下草莓傘緩慢移動,離他越來越遠。
張以年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笑道:“哦~原來是舍不得安安妹妹啊。”其實他早就看出兩人不是兄妹關系了,真正的兄妹關系哪有這麽小心翼翼的!
“舍不得就喊她回來呗,反正離上課還早,現在叫回來還有一個小時時間哦。”
郁遙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是他親手把她推開的,又有什麽資格叫她回來。
郁遙住校後不久,周恒也去找郁家遠談過話。
郁家遠用賣房子的錢,在北安城的南邊買了一棟二手兩層的平頂房,樓下開麻将館兼賣煙酒,樓上住人。
周恒和郁家遠以及他的女朋友暫時達成協議,郁遙周六日或者寒暑假可以住郁家遠哪裏,但如果以後兩人結婚生小孩,郁遙就得搬出去。
用郁家遠的話來說就是,那時候的郁遙已經年滿十八,他沒有義務再養他。
遲安安聽到這個消息時,真的恨不得去打爆郁家遠的狗頭,拿了郁遙媽媽的賠償金那麽多錢,還敢說沒義務養他!喪盡天良的狗東西!
氣歸氣但拿郁家遠這種無賴也沒辦法,只能盼着郁遙快快長大,考個好學校,遠離這個人渣。
現在每天放學兩個人回家的路,變成遲安安自己一個人在走。
以前她想着盡量避免兩人單獨相處,現在連見面機會都沒有更別說相處了。
她和郁遙本來就不同班級,見面的機會本來就不多,現在更少了,而且郁遙好像有意在避開她,有時候一個月能見上一次已經算很不錯的。
特別是上了高二之後,他們肉眼可見的忙碌起來,課時增加,任務增加,有時候周六日節假日都有可能要上課,大家都開始忙碌起來,都在為自己的未來努力拼搏。
到了後來,遲安安甚至連和郁遙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所有關于郁遙的消息都是從別人口中得來的,郁遙今天穿了什麽衣服,又帥了多少,考了第一名,明天去哪裏參加比賽,獲得了什麽獎,等等等等的消息,無一不是從別人口中得知的。
遲安安驚覺,她已經數不清有多少天沒和郁遙說過話了,最近一次兩人聊天記錄還停留過年互相祝對方新年快樂上,之後的一切都是空白的。
現在他們不用再刻意疏離對方,忙碌的學習生活已經讓兩人在不知不覺間分開。
原來曾經關系再好的兩人,久不聯系了真的會變成陌生人。
那些當時沒敢問出口的話,有可能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比如那本草莓筆記本。
那本被雨淋濕的草莓筆記本被遲安安拿回家,用吹風機吹幹,然後壓在廢舊的課本,只是被雨淋濕的紙張,不管再怎麽壓都好,依舊皺皺巴巴的,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模樣。
它就靜靜的躺在遲安安的書桌上,是不是你買的,遲安安也不敢再去問郁遙,她怕問了得到的是她無法回應的答案。
開學遲安安和郁遙進入了高三,正式成為了高考預備役中的一員。
教室後面挂着的橫幅,也換成了,什麽提高一分幹掉一千人、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不苦不累高三無味,不拼不搏高三白活,等等激勵語言。
各科老師更是輪番轟炸,争分奪秒恨不得把所有知識塞進學生們的腦中。
連續壓榨一個月後,終于迎來了唯一一個較長的假期,國慶。
國慶七天假期對于高三生來說只有三天假期,不長,但足夠讓學生好好回一下血。
“安安,國慶去哪裏玩?”
熬到最後一節課下課,個個像出籠的鳥兒,巴不得飛馬上回家,陳漁和遲安安一起慢悠悠的走出校門。
遲安安搖搖頭,“才三天,我哪裏也不想去,只想在家躺屍。”
“我也是,才剛開學沒多久,我感覺我的身體已經被數學那個小賤人榨幹了!”陳漁話音剛落,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問她要不要一起坐車回去。
遲安安看她似乎有點猶豫,“去吧,我也快到校門口,班車很快就來。”
“那行,我先走啦,下星期見。”
目送陳漁離開,遲安安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慢悠悠往校門口走,路過教學樓前的小樹林,看清林子裏兩個熟悉的身影時。
忍不住攥緊手裏的手機。
秦文鴻那個人渣攔着郁遙做什麽!
果然她就知道這個人渣肯定會再來的,幸好她早有準備!
遲安安沒有立馬上前,而是找了塊大石頭把自己藏起來,給秦文鴻發了短信,然後撥通了秦文鴻的手機號碼,秦文鴻接通電話就挂掉,然後趴在大石頭邊上偷偷觀察他的反應。
果然秦文鴻看到短信後,慌張的左顧右盼,然後跟郁遙說了什麽,拿着的錢包慌慌張張的就跑了。
人渣!以後還敢來騷擾郁遙一次我就吓你一次!
秦文鴻走了,遲安安才從大石塊後面走出來,卻見郁遙已經轉身,也要走了。
“郁遙!”遲安安來不及思考,追了出去。
一時情急,沒注意到腳下的草坑,一腳踩進去,整個人向前方撲去,給郁遙行了個大禮。
膝蓋硬生生的往地上嗑,掌心也摩擦到地面,疼得淚眼都出來了。
郁遙咬了咬牙,轉過身在她面前蹲下,“摔到哪了?我看一下。”
遲安安任由他把她扶起來,看着他幫她卷起褲腳。
看見膝蓋被沙子磨破皮往外滲血時,男生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還有哪裏?”
遲安安強忍着淚水,把掌心遞過去。
郁遙捉過她的雙手,查看傷勢,幫她把粘在掌心的沙石吹掉,輕聲問道,“疼嗎?”
他不問還好,一問遲安安強忍的淚水瞬間決堤,“疼。”
“疼死了。”
“哪裏疼?”郁遙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該幫她擦淚眼先還是先處理傷口,手無足措的,恨不得有三頭六臂。
“哪裏都疼。”遲安安還在哭,仿佛真的疼得不行了。
郁遙二話不說,直接把人背了起來,“走,我帶你去醫務室看看。”
遲安安趴在他的背上,就着他的校服領子擦眼淚,“今天放假,醫務室已經關門了。”
郁遙腳步一頓,“那去哪裏?”
遲安安破涕而笑,原來年級第一名也有這麽笨的時候,“去校門口,校門口不是有家小診所嗎?”
郁遙腳步一轉,直奔校門口。
其實傷勢不嚴重,擦破皮一點外傷而已,郁遙是關心則亂,遲安安則是因為好久沒和郁遙說話了,心裏難過哭得情真意切,郁遙背着人,急急沖沖沖進診所時還把醫生吓了一跳,以為發生什麽大事,結果就是一點外傷。
兩人上好藥,被訓了一通,灰溜溜的出診所。
遲安安一瘸一拐的跟在郁遙後面,她看了一眼診所的門檻,“郁遙,你能背一下我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矯情。
男生沒說話,乖乖的在她身前蹲下。
郁遙有點小潔癖,人長的幹幹淨淨的,衣服也是幹幹淨淨的,還有好聞的洗衣粉的味道,是檸檬味的。
男生暖暖的體溫隔着薄薄的校服傳來,不再是以前那種冷冰冰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遲安安鼻子又酸了,“郁遙,你還在生氣嗎?”
因為答應跟他回家又放他鴿子的事。
小姑娘聲音悶悶的。
“沒有。”他哪裏是在生她的氣,他是生自己的氣。
氣自己不是已經說好了,高考後再說。可是當聽到她說不喜歡他的時候,刻意疏遠他的時候,他還是受影響了,連買給她的禮物都能随意扔掉。
其實第二天他回去找過了,可那天的雨那麽大,哪裏還找得到。
聽到他的回答,遲安安并沒有覺得高興,反而更難受了,她寧願是郁遙生氣兩人才不說話的,而不是明明什麽事都沒有,兩人卻無緣無故疏離了對方一年。
“郁遙。”女生趴在他的背上,聲音輕輕的,“你別不理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