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戀人牌
蔔蒙對上鐘洵的目光, 條件反射地退後了一步。她敏銳地察覺出了一些敵意,聲音明顯弱了下來:“又見面了哈,嘿嘿。”
說完又有些迷惑,她有什麽值得鐘洵警惕的啊?
“姜姜?青巒村的時候還叫簡哥呢。”鐘洵似笑非笑, 試探地問, “你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蔔蒙福至心靈, 立刻挺直背脊:“也沒有很熟啦!是最近在游戲區偶爾會進到同一個游戲房間的關系!我有兩場勝利多虧了姜姜呢!”
說實話, 沒靠近姜簡前蔔蒙只覺得這人冷冰冰的不好接近。
接觸幾次下來,蔔蒙才意識到姜簡的致命魅力。
在策略類的對局裏姜簡仿佛戰無不勝的王者, 他不用過多地移動,單靠指揮就能讓蔔蒙這個半吊子選手發揮出最大的價值, 輕而易舉地拿下了僅有幾次2v2對局的勝利。
而且姜簡一旦開了口,就會絮絮叨叨停不下來。
從戰術布置的意義到理論可行性, 再到推演模拟對方的決策路數, 哪怕聽起來像極了自言自語, 哪怕有些地方她聽不懂,也完全不影響她受到充分的震撼。
就連一次她屢次被對方打斷, 氣得開了公共麥朝對面喊話“你想上天嗎?我這就送你和太陽肩并肩!”之後,姜簡竟一本正經地分析是否能在演播中心裏實現超越第一宇宙速度達到送對方上天的目的。
蔔蒙只想咬着手帕含淚直呼可愛。
姜簡隐約聽出鐘洵話語中的陰陽怪氣, 又不是很敢确定。
他側身, 在他耳畔輕聲說:“你放心,我有戒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鐘洵最近對其他人的敵意格外重。
其實他時刻都記得鐘洵的話, 不會輕易信任任何人, 不論是蔔蒙, 還是一同經歷過懲戒者之夜的溫思黛, 他都并沒有放松警惕, 正常接觸的同時仍保留了一分謹慎。
他目光回落在蔔蒙身上。
她的打扮已經完完全全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亞麻布長裙上甚至還有一兩個經年累月的補丁。滿頭的自來卷發在兩側精心編成麻花辮,在腦後盤了起來。
她原先用來起卦的三枚銅錢被繩子串着挂在腰間。
姜簡指了指她腰間的羊皮紙:“這個任務難度高嗎?”
蔔蒙聳了聳肩:“家長裏短嘛,勸分和勸和之間選一種的小事啦。這個鎮上的人也挺迷信的,我看K區有個自稱通靈的姐姐成天捧個水晶球占蔔,家門口排的隊可長了。搞這事兒我在行啊。”
說着她拍了拍裙擺上的那三枚銅錢。
“可惜這邊不信龜甲蓍草,也不懂周易那套,我昨天早晨剛做了兩個任務,賺了點錢,斥巨資在那個水晶球姐姐那邊買了一副塔羅牌。”
“你早晨就到了?”鐘洵截過話題,“你是直接就傳送到鎮上的?”
蔔蒙點點頭:“對呀,而且剛好在一個特別善良的奶奶家門口。我裝得可憐了一些,她就同意讓我借住在她家裏了呢。你看我這身裙子,也是她送給我穿的!”
她壓着裙擺,開心地轉了一圈。
而後站定,擡手指着廣場中央的鐘塔說:“你們往那裏看,鐘塔上方浮起的數字就是我們嘉賓處理問題後能獲得的積分累計,現在是35點。裏面有10點積分就是我貢獻的。”
落日餘晖灑在鐘塔上,一只白鴿振翅而起的瞬間,總積分“啪嗒”切換到了39點。
姜簡心情複雜地說:“我記得我們得到達1萬分才能離開。”
蔔蒙嘆了口氣,轉身看了一眼公告牌:“你們可能剛到,還沒有仔細研究,可以讓場記開一個積分懸浮的功能,開啓功能後可以直接看到每張任務條上點數。”
兩人應聲操作,眨眼的功夫,木制公告欄上就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數字。
每一個家長裏短的瑣碎問題,其積分根據難度和主人的出價在1-30分之間浮動,肉眼可見分值最大的,竟然是蔔蒙腰間的那個平民離婚糾紛,足足值50分!
姜簡轉頭,看向旁邊那塊公告欄,目光亮了一瞬。
那些從遠方城堡中下發的需求,和鎮上簡直不是一個水平!
每項任務的積分基本上都是從500起步,常規問題在500-2000不等,就連疏通下水道這一項,在鎮上僅僅值25分,疏通城堡下水道就能有750分,其中甚至還有幾條标注着“???”的字樣。
“問號是什麽意思?”姜簡問自己的場記。
099號還沒來得及回答,蔔蒙就接過了話茬:“是無法判斷最終積分的意思,意味着難度和危險系數都很高。如果能成功解決,很有可能最終得到的積分在5000分以上。”
也就是說,如果有嘉賓想要盡快出節目,接下幾個城堡任務就是最好的選擇。
“但高收益永遠伴随高風險的呀,解決城堡事件的難度和危險性一定更高,我聽房東奶奶說,城堡裏的伯爵夫人脾氣可怪了。”蔔蒙愁眉苦臉,拇指摩挲了兩下自己的銅錢,“早晨我給自己起了一卦,卦象說我不适合出鎮,所以我就只能在這邊多刷點小積分的任務了。”
她說完,憂愁地看向遠方城堡,想到早晨在廣場碰見的幾個嘉賓都特別慫,沒有一個人敢接城堡任務,紛紛在鎮上當起了和事佬,開始劃水摸魚。
她很懷疑這群人是不是想在這裏住一輩子。
“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先研究一下這裏的離婚程序。”蔔蒙看了一眼天色,“我感覺這個小鎮附近的區域一整天的天氣就像是四季輪回,早晨來的時候到處都是秋風落葉,午時一過就開始下雪,太陽落山之前天氣剛回暖,我猜晚上可能就熱起來了。”
姜簡恍然,這應該就是戴維所說的常态天氣。
“所以你倆最好抓緊做兩個任務,攢錢找個旅館過夜,有閑錢的話買兩身厚薄能換的衣服吧。而且穿得太現代的話,小心被當做這裏的教會當做異端處理咯。”
鐘洵和姜簡對視一眼,齊齊搖頭。
姜簡說:“現在去做其他任務怕是來不及了。”
蔔蒙瞪大眼睛:“你們不會是要……”
“多謝關心。”鐘洵揚眉,氣定神閑地從她身邊走過,将另一個公告欄上貼的羊皮紙取下,遞給姜簡,“我們富貴險中求,城堡需求的發布日可沒法錯過。”
來自城堡的羊皮紙摸着質量非常好,上面的花體筆記也極其端莊。
姜簡接過,認真浏覽了一遍,忽然眉眼彎了一下。
他指着其中一個打了三個巨大問號的高難度任務說:“伯爵家在誠心為自家孩子尋找具有出色能力的家庭教師。”
巧了不是?
他給自己拟定的身份可不就是大學教授嗎?
“适合你。”鐘洵輕哂,從姜簡手中接過羊皮紙,“讓我看看有什麽适合我的。”
姜簡悄悄瞥了他一眼。
早在他們向戴維自我介紹時,自行拟定的身份便已經生效,由場記發來了系統的通知。想到鐘洵在戴維面前不加掩飾的回答,他內心不禁犯起嘀咕。
城堡裏有什麽活計适合一個大學教授的未婚伴侶呢?
他靜靜等了一會兒,卻發現鐘洵從頭看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默默将羊皮紙揣進自己的口袋裏。
蔔蒙雖然也好奇鐘洵會接什麽任務,但她一想起鐘洵充滿敵意的眼神,便壓下了自己內心的八卦之心,準備離開。
“對了!”她剛走出去沒兩步,又退回來,從口袋裏掏出自己斥巨資買來的塔羅牌,洗了洗牌後,劃開一道扇面放在兩人面前,“雖然我知道姜……姜簡你可能不信我們這種玄學,但你倆還是各抽一張吧,我幫你們看看。”
這場節目顯然是要靠前往城堡的勇士加速進程的。
她私心希望他們兩人能夠平平安安,如果牌面有一些不好的預兆,也可以提前給他們打個預防針,多一重保障。
“嗯,其實我沒有仔細研究過玄學這個門類。”
盡管他認為人們堅信這類玄學結果或多或少與福勒效應有關,但此時他也并不願意拂了蔔蒙的好意,擡手抽了一張牌,翻過來。
“哇,是代表生命機會與命運變化的命運之輪。”蔔蒙感嘆道。“命運,就是變化莫測的局勢,既可能是局勢的優勢轉劣勢,又可能是意外的變故。”
姜簡将牌還給她:“所以不論怎麽解讀,都是事在人為。”
他不相信無法抵抗的命運,不相信前方是注定的宿命。
無論順遂或坎坷,改變困境的前提是相信自己具有扭轉命運的勇氣和能力。
鐘洵目光從那巨大的命運轉輪上移開,漫不經心地挑選了屬于自己的牌。
“這是什麽牌?上面有三個人呢。”
蔔蒙一噎:“中間那個是天使,不是人!這張……是戀人牌。”
這牌,所有的內容都在牌的名字上了。
鐘洵還牌的手指頓了頓:“怎麽解?”
蔔蒙垂下眼眸,小聲說:“還能怎麽解啊,人們問愛情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這張牌了。你看這對戀人的笑容,天使聖潔的光芒和祝福,美滿的,順利的,一切能想到的好詞兒都在這張牌裏了。”
鐘洵努力壓制着想要上揚的嘴角,連帶着看蔔蒙都覺得順眼了不少。
他俯身想向這個神神叨叨的小姑娘道一聲謝,忽然聽見她清脆的聲音:“城堡的人好像來接你們了,在那邊,快去吧,別耽誤時間,注意安全。”
兩人回眸,看見有一位身穿燕尾服的管家模樣的男人站在廣場中央。
蔔蒙站在原地,注視着兩個人遠去,鐘洵的背影顯得尤其喜悅開懷。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沒敢告訴鐘洵,那張戀人牌是逆位的。
逆位戀人牌可能會指向的分離、第三者甚至是不被祝福,似乎哪一種情況都不适合告訴鐘洵。
“我們看見城堡在招家庭教師,想前來為伯爵分憂。這位是我的未婚伴侶,他是薩萊諾大學的教授。”鐘洵走近,禮儀得體将手放在左肩,微微鞠躬,游刃有餘地說。
燕尾服的管家從兩人手裏接過牛皮紙,打量了兩人一眼,沒說什麽,只是擡眸看了一眼廣場鐘樓上的時間。
半晌,才說:“跟我來吧。”
他帶着兩人在鎮裏穿梭。
說是小鎮,但也比他們最初在雪原上的想象大很多,沿着石子路,一路走到了小鎮唯一一條主河的入海口。
港口上錯落有致地停了一些船,管家帶他們上了一艘規格不小的木船。木船上有許多小間的船艙,每一扇艙門都緊閉着。
管家請他們進了靠近一個船尾的房間,轉身離開。
沒有密道?姜簡不解地看了鐘洵一眼。
鐘洵也輕輕搖了搖頭。
兩人打量着木制結構的船艙,普普通通,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很快,管家端了兩碗湯進來。
鷹鈎鼻子兩側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們:“我們夫人的吩咐,去城堡要先把這碗湯喝了。”
姜簡猜,喝下去的人可能會失去意識,直到在城堡中醒來。因為這樣才符合戴維所說,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是怎麽進的城堡。
鐘洵先他一步喝了下去,管家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出艙門。
姜簡也緩緩端起了碗,仰頭。
忽然,鐘洵的面容在眼前放大。
姜簡吓了一跳,湯還沒有來得及咽下去,唇就被鐘洵覆上,輕輕撬開,将他口中的湯盡數攫取。
他低聲在耳畔說:“這條路上我一個人睡,路你來記,聽話。”
姜簡怔怔地看着鐘洵唇上沾染着無色無味的湯,下一秒他沉沉在自己懷裏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
嗯某種意義上的
first ki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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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福勒效應:1948年由心理學家伯特倫·福勒通過試驗證明的一種心理學現象,人們常常認為一種籠統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十分準确地揭示了自己的特點,當人們用一些普通、含糊不清、廣泛的形容詞來描述一個人的時候,人們往往很容易就接受這些描述,并認為描述中所說的就是自己。(百科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