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希望你的人生能和它一樣,甜一點,輕松一點
後臺, 統籌和006號面面相觑。
看着鐘洵在懲罰室裏停留的時長,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以為48小時都是極限了,他居然主動申請要多停留5天?!”
006號檢查着鐘洵的生命體征,并沒有查出異常, 他調出了鐘洵過往的言行模式, 初步分析着他的意圖:“可能性最大的應該是, 他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形成自身精神的免疫。”
鐘洵是不會放任危險持續停留在自己身邊的人。
接連兩次進入懲罰室對他來說已經是意外中的意外, 或許他意識到頻繁接受懲罰會給自己造成巨大的傷害,寧願加大力度持續性經歷同樣的折磨, 以将自己淬煉得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是個狠人……”統籌喃喃道。
話音未落,他的場記系統亮了一則提示。
“那位先生要回演播中心了?!”統籌倒吸了一口氣, 吓得006號差點給鐘洵上了一記休眠刺激。
006號小心翼翼地将休眠刺激的快捷鍵挪走,問:“咦, 他沒在嗎?上次鐘洵回來的時候, 他還和鐘洵溝通了呢。”
“怎麽辦?記憶屏蔽系統還沒有升級, 要是被他問到該怎麽辦?鐘洵的異常都已經彙報到他那裏了,我怕他這次不會像荒蕪之地那樣對鐘洵手下留情。”
“你……”
在意識到自己和鐘洵必然存在過往之後, 姜簡每時每刻都在想,倘若見到他, 自己要說什麽做什麽。尤其是在夜裏失眠的時候, 他幻想過很多他和鐘洵恢複記憶的場景,醒來卻被空空如也的大腦打回原形。
若是只有他自己, 還會試着挑戰一下節目規則的底線, 但一想到鐘洵那強撐的身體, 他便不願連累他一起涉險。
沉默是他的首選。
同時他還可以在自己人設的保護下, 多給予鐘洵一些關懷。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 兩人再見是這樣一幅場景。
原本驕傲的男人身上裹了一層頹廢與落魄, 眼角微微下壓,神色恹恹,對上他泛紅的眼底,仿佛下一秒就能當着姜簡的面哭出來。
“你……還好嗎?”他擔心地上前,靠近鐘洵。
“挺好的。”鐘洵用手背拂去眼眶裏的濕潤,重新轉過來,将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杯子上,聲音沙啞,“能給我喝點嗎?”
“當然,先出來。”
姜簡眼見着電梯門要合上,反手按下開門鍵。
電梯裏可不是能說事的好地方,他抓上鐘洵往公共休息大廳走,邊走邊将水杯遞到他手上。
鐘洵被他牽着,亦步亦趨地跟在姜簡身後,目光一動不動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他的指節微微蜷曲,有一股滾燙的火焰從那裏直燒到他的心口。
超出懲罰時間的那五天,他走遍了“姜簡”的另一種人生。
從生到死,平平凡凡的一生。
只是沒有他。
喉嚨裏酸澀與燒灼交織,他接過姜簡的冰水,仰頭澆滅。
“你是不是去接受懲罰了?”姜簡從鐘洵上下滾動的喉結上移開目光,看着他眼底的暗青色,和嘴邊零星冒出的胡茬,“人都瘦了。”
鐘洵見他沒有提及方才那沒出息的眼淚,松了口氣。
他拿着杯子的手用力捏了捏,生怕在這人來人往的地方洩露出一絲異樣的情緒,定了定神,故作輕松地說:“嗯,小事兒。”
姜簡若有所思地回眸看了他一眼。
從青巒村出來後,他體驗過那種懲罰,可一點不像他說得這樣簡單。那柄沒入他左腹的刀,閉上眼睛還能回想起那股撕裂和粘稠感。
當時來看,是“那個人”的虛影幻象給了他致命一擊。
現在想來,他看不清臉的虛影多半應該頂着鐘洵的臉。
那鐘洵呢?
在他的懲罰裏,他會經歷些什麽?
鐘洵安靜地跟在姜簡身後,眼神矛盾而失落。
他既不希望姜簡過問自己懲罰的內容,又強烈地想從他這裏得到一些關心,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完完全全從那地獄般的畫面中走出來。
可他怎麽配讓姜簡來為自己證明什麽是真假呢?
“你覺得我相信嗎?”姜簡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鐘洵腳下趔趄,擡眸,恰好與姜簡轉身時深究的目光擦肩。
只見姜簡傾身靠近他的耳邊,壓低聲音,淡淡問道:“如果是小事兒,你哭什麽哭?”
鐘洵頓時感到氣悶:“……”
怎麽回事,他不過是有段時日沒見他,當初那個“哥哥”長“哥哥”短、求牽手求抱抱的姜簡上哪兒去了?
鐘洵敏銳地察覺到姜簡的變化,說不上來哪裏怪怪的,黑着一張臉跟在他身後進了休息大廳二樓的小酒吧。
沿途有人看到姜簡和鐘洵那張略顯兇神惡煞的臉,都恨不得繞道走遠。
沒有人聽見兩人壓得極低的聲音。
“我沒哭。”
“哦。”
“哦什麽哦?你根本沒信。”
“我應該信嗎?”
“當然,我真沒哭,風吹的。”
姜簡在吧臺前坐下,決定讓這場堪比小學生拌嘴的話題就此止住。
“給我一杯水和一杯Silence。”他朝調酒師笑了笑,轉而托腮看向仍站在他身側的鐘洵,“如果真是迎風流淚的話,建議你有空檢查一下淚道系統和結膜。”
“……”
鐘洵看着姜簡微微揚起的嘴角,心裏漏跳了一拍。
他回想起最初自己否認眼前人并非真姜簡時做出的那些判斷,到現在依舊沒有被推翻。
眼前的姜簡,和他進入演播中心前認識的姜簡,差別實在是太大了。在他缺席的日子裏,姜簡的巨大變化讓他無比惶恐,懲罰室裏的畫面在他腦海裏放大,仿佛心魔一般,似有若無地吞噬着他。
“姜簡!”忽然有一道清脆爽朗的男聲呼喚着他的名字。
姜簡循聲望去,只見從小酒吧的衛生間裏走出來一個帶着金絲邊框眼睛的男人,他将擦過手的紙巾扔進垃圾桶,意氣風發地朝吧臺走來。
鐘洵沉下眼眸,不動聲色打量着來人,默默靠近了姜簡一些。
“下午好。”姜簡朝他點點頭,歪頭想了一下他的名字,“傅雲成。”
“可以可以,我還怕你忘了呢。”傅雲成推了一下眼鏡,“等會兒有空嗎?一起開個房?”
鐘洵周身氣壓頓時低了下來,身側握拳的手上青筋直往外冒。
他将手背在身後,低頭看向姜簡頭頂的發旋。
“不用,謝謝。”姜簡餘光看見調酒師已經将酒杯推到面前,禮貌拒絕。
傅雲成輕笑:“之後有空也可以,我剛出節目,随時有空。好不容易有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不多約幾次不夠盡興啊。”
姜簡接過那杯silence,放在嘴邊,淡淡地說:“那您還是找別人吧,我不需要對手。”
話音剛落,他身邊的人就将酒杯截過,他感覺自己的嘴唇不經意擦過鐘洵的手。
姜簡狐疑地轉頭看向他。
鐘洵在他身邊坐下,聲音不悅:“大白天喝什麽酒。”
傅雲成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自知沒趣,從姜簡身邊的盒子裏抽出一盒煙,轉身往吸煙區離開。
鐘洵的目光直到他離開才收回:“那是誰?”
姜簡盯着被他截胡的酒:“前兩天在一個棋類游戲的房間遇到的對手,忘了是國際象棋還是圍棋了。”
鐘洵不禁有一絲緊張:“你最近經常和他約下棋?”
“沒有呀。我就和他下了一場,結束的時候被問了一下名字。”
姜簡覺得鐘洵的問題有些莫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他此時沒有捕捉更多細微情緒的能力,絲毫沒有意識到鐘洵口吻中的吃味。只是借着這件事将他最近在不同游戲裏賺積分的事情告訴了他。
正要說他與老黃、溫思黛的對談,忽然有一群人從公共休息室的一層走上來,烏泱泱朝着吧臺湧來。
姜簡蹙眉。
眼下的場景并不安全,他暫時放下了細說的打算,從鐘洵手中拿過酒杯,起身往最裏面的狹窄卡座裏走去。
那裏光線昏暗,卡着一個走廊拐角的視角,不容易引人注目。
鐘洵心裏煩悶,但還是跟了過去。
“這酒是老先生最新的自創,你要嘗嘗看嗎?”姜簡将那杯深藍與淺藍分層的酒放在他面前,“不過我覺得你現在的身體狀态不太适合喝酒。”
鐘洵睨了他一眼:“瞧不起誰呢?”
說着舉杯仰頭。
“嘶……怎麽這麽甜?”鐘洵喝了一大口,還給他,“一看就是你的口味。”
“甜怎麽了?”姜簡端起杯子,将剩下的一飲而盡,“你照照自己的模樣,剛被懲罰完,一定很苦吧。喝點甜的開心開心。”
鐘洵看着姜簡端起他剛喝過的酒杯,親眼看着他毫無察覺地将唇覆蓋在了他落過的位置。
心髒飛快地跳了起來。
“對了,這個酒有一個別名,你猜叫什麽?”
“什麽?”
“叫鐘洵。”姜簡淺淺地揚起嘴角,真誠地說,“希望你的人生能和它一樣,甜一點,輕松一點。”
他已經足夠甜了。
還有什麽比看着姜簡的唇舌沾染着名為“鐘洵”的酒更甜蜜的事情?
他全身的細胞都在叫嚣着,他根本無法将視線從姜簡的唇上移開。
幻境中與姜簡擁吻的那個人,能嘗到怎樣的甜呢?
“你在想什麽?”姜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麽又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鐘洵:QUQ他媽的甜死我算了。
姜簡:你可能真的得檢查一下淚腺淚道問題了……(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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