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就寵他叭
碧空如洗, 偶爾飄過一片雲。
曙光二中的每一棟建築都高傲地矗立,樓外牆體上的時鐘有條不紊地向前走着,絲毫沒有被陰霾與危機籠罩的跡象。
老黃轉頭看了時間,深深嘆了口氣。
醫務室被作為案發現場封鎖了, 除了教職工宿舍,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裏。
有風從耳畔吹過, 耳朵裏還嗡嗡盤旋着警察的問詢。
學校裏的監控能為他提供不在場證明。
他昨天下班離開後, 周星海才捂着傷口晃晃悠悠出現在醫務室門前。而他本人晚飯後則待在教職工宿舍,直到今天早晨上班才再次出現在監控中。
他們安撫他, 給他做疏導,讓他放松心情, 告訴他周星海的死與他無關。
可一閉上眼,周星海的死狀就又浮現在腦海。
他拖着疲憊的步伐走在校園裏, 不知不覺便走上了最高的地方。
擡眼就能看見粉嫩的雲朵。
天臺上似乎沒有人打掃, 這邊堆着些書籍雜物, 那邊酒瓶歪斜倒地,還有撕碎的模考試卷, 零星壓在配電箱下不知道誰放的矮凳上。
看上去,是一屆又一屆畢業生将這裏塑造成了混雜着感傷與煙酒味兒的隐秘角落。
他随便踢開幾個瓶瓶罐罐, 找了張映着英語語法綜合的參考報紙一屁股做下去, 臉上的肉也跟着顫了顫。
這恐怕是他淘汰前的最後一場節目了。
給他一個理科從來都沒及格過的人安排上醫生的人設,實在是太令他痛苦了。他能掩蓋就掩蓋, 能惡補就惡補, 可即使這樣, 還是走到了淘汰賽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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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飽嘗折磨, 因此這回根本不願去思考什麽隐藏任務, 什麽人設契合度, 恨不得這七天能渾水摸魚地度過。
恨不得,給他一個痛快的解脫。
“不就是去荒蕪之地嗎!”老黃啐了一口,走到天臺邊,向下瞅了一眼,“可我還沒見到……”
略顯動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猝不及防與樓下的人對上了視線。
女生的發絲被風帶起,那雙眼睛裏似乎有些茫然,在又高又遠的距離中分辨不清神色。
林棠獨自走在回教學樓的路上,風吹亂了鬓角碎發與劉海。
她下意識地擡手整理,卻不經意間瞥見天臺上那抹燒灼的目光。
她皺了下眉,轉身逆着人流走去。
姜簡靠在樓梯上,悠閑地看鐘洵被人簇擁起來,争搶着要送他硬幣的壯觀景象。
那架勢仿佛他收了誰的硬幣就會娶誰似的。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賀憫之和他一同看青春校園偶像劇場的過往。在記憶不完整的當下,偶爾冒出這些無關痛癢的日常碎片,都讓他格外珍惜。
賀憫之一到暑假就喜歡開空調吃西瓜看劇。
兩人邊吃瓜邊把電視劇當研究對象。賀憫之還吐槽說,現實沒有偶像劇裏那麽多張揚的花癡女生,大多都很含蓄很矜持,只敢拉着自己的閨蜜小範圍低聲尖叫。
他遠遠瞧着,眼前這群叽叽喳喳的小姐妹們,和含蓄矜持這四個字沒有半點聯系。真說不好,究竟是這些NPC有作秀的成分在其中,還是鐘洵那行走的荷爾蒙威力更大。
“請,嘉賓,注意人設。”099號沉寂多日,終于用它波瀾不驚的語調提醒姜簡了。
您拿的可是綜藝CP人設,把人送出去出賣色相,醋是半點沒吃,擱着這兒看戲倒是津津有味?
當初001號有一點沒說錯,姜簡因為排位而淘汰對它沒有好處。畢竟它們這群人工智能也會趨利避害,也有求生欲。
“我要怎麽注意?”姜簡不懂。
他甚至想,剛才是不是應該直接把那本《寫給男性的科學戀愛指導》借出來?
“據說吃醋或宣誓主權會提高人設契合度。”
據說,沒有任何科學證明。
“但是學校不允許早戀,我暫時不想和懲戒者鬥智鬥勇。”姜簡拒絕,“她們和他聊天幾乎知無不言,他多混一會兒能聽到不少消息呢。”
“……”099號無言以對。
它盡力了。
高質量人類男性的思維方式,它不懂。
“他讓你借,你就來借?”009號嗤之以鼻,“你可是演播中心的頭名,是所有嘉賓裏的top1,是’誰他媽敢使喚我、我讓你哭得媽都不認識’的鐘洵!你不是姜簡的工具人,大哥。”
穿過人群,鐘洵看見姜簡的視線始終落在自己身上,滿意地移開目光:“有些話我能說出口,他可未必。”
就算能,配上那張死人臉也是挺可怕的。
“再說,就他那潔癖程度,可受不了這場面。”鐘洵勾起嘴角,笑着接過女生們手中的硬幣,小聲回應着自己的場記。
009號記錄着他手中的二十四枚大小幣值不一的硬幣,敷衍道:“……你就寵他吧。”
鐘洵似笑非笑。
這不正好也在幫姜簡完成人設嗎?對他又沒壞處。
“校園傳說?”溫思黛坐在學生談話室的轉椅上,擡手打開自己抱進來的筆記本電腦,“姜簡的意思是,隐藏任務和學校的流言有關?”
“對,還讓你把那份名單裏的人查查看。”
宋知返翹着二郎腿,仰靠在皮質沙發上,把話傳到位後就不知道跑神跑到哪裏去。
這間談話室原本是心理老師的辦公室,用作心理咨詢。在引入繁音系統後,心理咨詢的工作被轉移給了統一線上咨詢平臺,老師辭退,辦公室也廢棄了。
有的老師會借來和成績下降的同學談心。
而且裏面沒有攝像頭,不用擔心會暴露隐私。
溫思黛默不作聲地在系統裏查找,指尖敲擊在鍵盤上的聲音規律而有節奏。
宋知返被鍵盤聲拉回了思緒。學校監控顯示,沒有人在周星海之後進入醫務室。
這多半成了一樁密室殺人。
他在樹上偷偷看了警察詢問她的全程。
或許是因為對眼前毫無頭緒的密室殺人案件感到焦慮,警方與溫思黛語氣也頗為急躁。
換了他是不能忍的。
可溫思黛從頭到尾都沒有表露出任何不滿,溫溫吞吞地站在原地,背脊筆直挺立,耐心地回答他們一遍又一遍的詢問才離開。
老好人的脾氣,活該被當成軟柿子捏。
宋知返瞥了她一眼,心裏輕哼。
“這些名單上的人,有很多都畢業了。”溫思黛一排排劃過去,“目前只有極個別是在校生列表裏,顯示的都是休學中。”
宋知返:“畢業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溫思黛看了一眼電腦時間:“現在是九月初,應該是三個月前的事情。”
“畢業生的資料能拿到多少就給簡哥看多少吧。”
角落裏有臺打印機,不知道能不能用。
溫思黛想了想,沒讓宋知返去檢查能不能用,自己打開學生檔案下載後,起身提着裙擺走過去,對着機器一陣搗鼓。
宋知返在最後一個節目當過公司社畜,整理報表、修打印機、端茶送水這些雜貨都不在話下。
他實在看不下去溫思黛笨拙而無章法的動作。
于是嫌棄地把人拉開:“我來。”
溫思黛站在一旁,兩手交疊在背後,默不作聲,飛快地梳理着這兩天獲得的信息。
忽然房間裏想起一串短暫的音樂。
“什麽聲音?”宋知返擡手敲了敲打印機,插上電源,随手按了兩下,眼見着它開始吞吐紙張。
溫思黛指了指電腦:“要打印的都下載好了。”
說罷,她伸出的手指微微彎曲,忽然想到了什麽,握拳砸進自己另一只手的掌心。
“啊……說到校園傳說,或許我們還可以去音樂教室碰碰運氣。”
一顆硬幣抛向天空,轉了十來圈,還沒落進鐘洵掌心,就被姜簡截胡收走。
他笑了笑,跟在姜簡身後進了實驗樓。
據說只有這裏能上到天臺。
兩人拾級而上,誰也沒有說話。但他們都知道,如果在這裏許願能觸發隐藏任務的話,便能驗證他們的猜想。
“等等,有人。”
姜簡很快剎住了步伐。
身後的人沒有來得及停下,手臂和後背瞬間感受到了貼上來的溫熱。
不過還沒等他有任何應激反應,鐘洵便立刻撤後了一小步。
姜簡沒有察覺鐘洵片刻的異樣,他放輕步伐踏上最後一級臺階,迎面遇上有過數面之緣的女生。
林棠的眼底有些發紅,和先前在圖書館面對聞佑表白時的淡然自若相去甚遠。
通往天臺的臺階很狹窄,兩人高大的身影幾乎在林棠面前幾乎是一堵牆壁,而她逆着光,隐在陰影中。
她仰着頭,視線在他倆直接逡巡:“你們也是來許願的?兩個人?”
“不可以?”鐘洵反問,“難道許願還有每日人次限制?”
“那倒不是,就是感覺稀奇,今天來這兒的人還挺多,你們可能要等裏面的大叔許完願。”林棠揉了揉眼睛,“我就先不湊熱鬧了,希望大家的心願都能實現。”
說罷,她淡笑一聲,側身從姜簡身邊穿過,快步下了樓梯。
與此同時,天臺裏傳來了男人啜泣的聲音。
兩人穿過消防通道,毫不猶豫走了進去。
在天臺中央的空地上,黃醫生虔誠地站着,将硬幣朝着對面低一層的主教學樓屋頂扔去。
他的指尖往外滲血。
在他腳下,是用鮮血繪制的歪七扭八的六芒星圖案。
“如果真的有神仙,請你讓我再見我女兒一面吧!我老黃求求你,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
白大褂皺巴巴地貼在他身上。
背影落魄而頹廢。
他咳嗽了兩聲,盤坐在地下,看着自己掌心劃開的傷口,一動不動。
姜簡感覺手心一熱,低頭便看見鐘洵伸着手企圖從他掌心中摳出那枚他截胡的硬幣。
似乎是養成了習慣,他好像不那麽排斥鐘洵的觸碰了,只是挑眉,壓低聲音:“你做什麽?”
鐘洵深深看他一眼:“我怕你直腦筋跟他學。”
“……”
姜簡陷入沉默時,腕帶配合着亮了亮。
[系統通知:共4位嘉賓已觸發隐藏任務,請大家再接再厲,同時注意人身安全!]
不遠處,黃醫生捂着自己的傷口,震驚地看着自己的腕帶,檢查着接連跳出的兩條系統通知。
“我靠?雖然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神仙菩薩,真的靈!草!牛逼啊!謝謝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