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深海的風在靜靜吹拂，劍冢甚至整個F區的能量值嚴重超标。
好在F區已經沒有多少人在居住，前段時間鬧出問題，絕大多數居民都選擇搬遷。剩下的那些，大多都住在救濟站的大通鋪裏，靜靜等待命運的到來。
趕到劍冢邊沿的老胡等人，也注意到這不同尋常的風。
他深吸一口氣，帶着兄弟們，鑽進密道。
劍冢是他們的家，這一走，就不知要去向何方。
巨大能量加持下，火焰的燃燒速度肉眼可見的慢了下來。
但是，真實速度并沒有慢，反而更快，越來越快。
連餘肖和君相也加入到輸送火能量的隊伍，就這樣持續輸送了不知多久。
突然，天空中響起咔嚓一聲。衆人擡頭，只見那團火焰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直到肉眼無法看清的距離，清越的鳥鳴聲此起彼伏。
仔細聽，聲音裏應該有兩個音調，一個高昂些，一直尖細稚嫩些。
天空依然是灰色，但劍冢的天空，被這火燒雲似的火焰，染上一片紅。明囿仰着脖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等待奇跡的發生。
突然，火焰在某個瞬間開始收縮、膨脹，像心髒的跳動，每一下，都勾得所有人心神不寧。
直到跳動逐漸趨于平靜，毫無征兆的，火球爆炸開來，在火焰流星的影響下，明囿眨巴了兩下眼睛。
只這短暫時間，璀璨天空中突然掉下兩個東西。
砰——風和同的氣團在半空将他們接住，巨大的俯沖力讓氣團都跟着晃了晃。
未等氣團徹底降到地面，明囿迫不及待地上前幾步，靠近氣團。
有時候，在漫長黑夜裏呆太久，出來後對光會渾身不适用。鳳凰感覺自己渾身軟綿綿，怎麽也提不起勁兒來。
他艱難睜開自己的眼睛，眼前一片紅，緊接着，那片紅漸漸暈開，露出一個人臉來，灰頭發、耷拉眼睛？不認識。
他又稍側身，發現了另一張人臉，藍頭發藍眼睛，倒是有點兒熟悉。
再扭個頭，一個成熟男人，一個白毛。
他覺得這些人他應該都認識，但記憶在模糊混沌中，一時間竟想不起來。
随即，他想到另外一個更重要的事情。
在哪裏？
“你找什麽？”明囿輕聲問。
鳳凰張了張口，吐出兩個字：明囿。
明囿把自己湊近些，但鳳凰卻皺起眉，又重複了一句：明囿。
噗嗤，風和同笑出聲。“得，不認識了。”
“還真是，老板，死鳳凰不認識你了。”小刃也跟着補刀。
但他在叫我的名字，明囿覺得應該有其它原因，便又問：“我就是，你在找誰？”
“明囿？”鳳凰有些恍然，他看着眼前這個，雖然與記憶裏一頭黑發的形象不太符合，但是很像。
不對，應該還有個明囿，和我一起在火焰中生存了很久很久。
這時，一聲稚嫩的呢喃從他耳邊響起，那是個小少年，和鳳凰一同從火焰裏掉出來，明囿懷疑那就是率先掠奪生機的小鳳凰。
小少年看起來比鳳凰精神頭好，此時自己坐起身，白嫩的皮膚上沾了點兒灰塵，還有點兒肉感的臉蛋手感應該不錯。
他的頭發是黑色的，根部卻帶着暗紅。
而鳳凰的頭發，則是火紅色。
小少年揉揉眼睛，看了一圈周圍，随即把自己撲在鳳凰身上，張開嘴，惡狠狠咬在鳳凰的胳膊上。
“幹嘛。”明囿一把将小少年提起，強行捏開他的嘴。
這時，其他人才發現，這小少年的長相，竟然和明囿有八分相似。
就像，一個是幼年版，一個是青年版，一個是明囿曾經的黑頭發，一個變成了灰頭發。
明明明囿也是個小青年，此時倒顯得歲月不饒人。
幼年版被控制住，很不高興的撲騰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嘴裏啊啊着，似乎在嘟囔着什麽騙人。
“你的孩子？”明囿發問。
“這更像你的孩子。”鳳凰無辜地回答。
連風和同都煞有介事的點點頭，“确實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明囿：……
就連小刃都哆嗦地補充一句：“老板，你什麽時候背着我們？”
明囿低頭與少年大眼瞪小眼，彼時兩個人對對方，都有那麽點兒不耐煩。
小少年撲騰着，終于把自己撲騰到地上，他一把拽住鳳凰的胳膊，警惕地看着其他人。
明囿大舒一口氣，随即故作輕松道：“既然鳳凰已經蘇醒，我們也該離開了。”
他故意不提別的，蹲下身便要将鳳凰的身體架起來。旁邊有胖男人他們留下的行李車。
他剛彎下腰，很少說話的餘肖突然像憋了很久的氣一樣，繃着嗓子問：“您要去哪兒？”
明囿沒回頭，只背對着他說道：“哪裏都能去。”
“您知道…”
“我不知道！”明囿直起身，面相他，說出一個令在場大多數人發愣的話“我就一普通人，我現在就想瞎活着。”
“你，回去當你的執政官。”
“你，繼續帶你的隊伍。”
“我啊，就想瞎活幾年。”
哪怕他得繼續過這種吃不到好吃的，喝不到純淨水，白日裏照不到陽光，黑夜裏冷得要死的日子。
聽懂他潛臺詞的餘肖臉色極難看，在他心裏，明囿一直是個有擔當的領袖。
“您…？”
明日之曙光，将為人類閃耀。
今日之黑暗，交于吾輩之身。
這是刻在曙光之翼宿舍牆上的标語，每一個進入的年輕人，都會在走過那面牆時駐足上幾分鐘，然後在心底将這幾個字牢牢金記住。
曾經，明囿也站在那裏。
“我已經死了。”明囿輕聲說，死在一百年前。
餘肖因為這句話而睜大眼睛，擡起手，似乎是想觸碰到明囿的身體，但最後卻在即将碰到的時候，頹然放下。
某些回憶勾連成清晰的記憶，餘肖心想，他或許對人類，是有恨意的。
恨當初他們不顧人類生存的争權奪利，恨當初的小人得志摯友蒙冤，恨他們逼他推他，将他架在那個位置，讓他親自下達那些命令。
他沒理由阻攔，不是嗎？
在餘肖思緒不斷展開時，鳳凰已經被拖進了車裏，明囿最後看了眼兩人，随即啓動車子，向劍冢外開去。
“你怎麽不留了？”君相冷笑道。
餘肖看了他一眼，又恢複成身為執政官的架勢，他擡起下巴垂眼看人，“管好你自己。”
“哦，好的。”白毛拉開車門，鑽進後座位，打開兌換器，狀似無聊的把玩，實際上是在快速轉賬。
接收方正是一頭藍毛的風和同。
見風和同笑得異常，小刃飄過去湊熱鬧，發現了兩人的交易。
嚯，君相真有錢！“你們怎麽勾搭上的？你倆以前不是水火不容嗎？”
“什麽叫勾搭，以前都是同事，現在幫幫我們而已。”風和同又操作兌換器，将剛到手的兌換點全部導到明囿的兌換器裏。
君相：給你兌換點，記得給他補補身體，要是讓我知道你私吞了它，你知道後果的。
風和同：好的，收了，滾吧。
看到聊天記錄的小刃，在心裏深深質疑起同事情真的存在嗎？
明囿專心開車，車廂裏的鳳凰似乎好久沒跟人說過話，此時像個話唠似的問來問去，問的還是剛醒不久的風和同。
小刃無奈地附着在青銅長劍上，沉穩男音緩緩說道：“現在人類分中心區，A區到F區，以前還有垃圾鎮，後來也沒了。”
“這是按什麽分的？”
“按淨化程度啊，聽說A區的深海能量幾乎能忽略不計。”
“那什麽人能去A區居住？”鳳凰其實隐約有了個答案，但他還是想問，想聽到不一樣的結果。
“別期待了，就是你想的那樣。”小刃立馬就看清了鳳凰的意思，“兌換點越多，能住的區就越好，變異的風險也就越低。”
“現如今，幹什麽都需要兌換點，但兌換點卻極難掙。”
“那要是沒兌換點怎麽辦？”他和小鳳凰就沒有這玩意兒。
“沒有就随便活，住垃圾鎮，吃寡淡無味的營養液，撿垃圾過日子，每天苦哈哈的，像個小可憐。”
開車的明囿恰好聽到這一句，他懷疑小刃是在內涵自己。
原來我過得這麽慘呢，他突然想到。
鳳凰聽了連連咋舌，确實慘了些，尤其是夥食，以前方舟的大廚可是什麽都會做，什麽都能露兩手，厲害得很。
“小囿，別擔心，等我聯系上以前的人，養你啊。”鳳凰樂觀說到，他自己會鼓搗，當時搞了公司，掙不少，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但小刃聽了，忍不住吐槽，“你忘了你遺囑上寫了我老板的名字？他早把你存的錢給用了。”
“什麽…什麽？”
當年鳳凰留下個要涅槃的信息，就離開了，很多事情都沒來得及準備。
但遺囑是立了的，名字還是明囿。
當初為了建造人類樞紐基地，明囿把所有的資源全部砸了進去，包括鳳凰的家産。
鳳凰一下子愣住，剛剛對生活的輕松瞬間染上陰影。
他現在變窮光蛋了，從沒受過這樣委屈的鳳凰，任由座椅包裹住他的身體，正式頹廢起來。
就在這時，他後背突然感受到一絲絲阻力，有什麽東西正在他身下頂着他。
撲通——一個黑色斷脖子的娃娃掉了出來，一雙全黑的眼睛，很快有了眼白，變得靈動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新年快樂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