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滴滴——
四個學生的兌換器突然傳來嘈雜的噪音,很快,噪音換成了粗糙的男音,像給他們在操場開會時,那個教官的聲音。
“現在總結第一日成績。”
第一名:嚴剛
第二名:孫茶
第三名:骨牛路
。……
現通知今日最新任務:消除标記變異種。
請繼續加油。
标記變異種?衆人面面相觑。但很快,美草的兌換器開始發出持續不斷的嗡鳴聲,而明囿三人的兌換器界面上,竟然開啓了一張大範圍的地圖。
地圖上,綠色、紅色的标志點分散在整個地圖,其中紅點在不斷閃爍,綠點前綴着箭頭。
很快,其中兩三個紅點在劇烈跳動後,徹底熄滅。
而在他們附近,便有一個紅點正在不斷閃爍。明囿擡眼,對上美草驚慌失措的眼睛。
白骨手掌攥緊兌換器,他下意識向後退。
在場只有他是紅點,只有他是變異種!他臉上的骨頭架子撐起又放下,僅剩的皮肉讓這個表情更顯恐怖。
“不…不要。”美草心中的恐慌陡然增大,他看着黑暗中幾個人的身形,只覺得那是來自殺戮怪物的皮囊。
直潦上前一步,卻被他叫停:“別過來,求你。”他顫抖着嘴唇。
僵持總是磨人心性,最先受不了氛圍的胖男人吼着說:“打起精神來,怎麽?變異種就得随便讓人宰割?”
明囿狠狠皺眉,正要解釋什麽,美草的聲音便蓋過他的,“能怎麽辦!他們容不下我們,每年都是如此,每年都得死。”
他知道美草說的意思,學校,在利用這些學生培養進化者。
像養蠱那樣,把一部分學生催化成變異種,再利用他們淨化過的淨化石給剩下的學生,讓他們更安全的進化。
這樣的進化到底算什麽?用同類的命,換自己的強大。
在直潦講述這一切時,他便覺得荒謬。而當變成變異種的美草,用驚恐、絕望的深情看向他們時,他的心裏便堵了重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明囿的肩膀彎了下去,他轉過身,徑直走向黑暗,瘦削的身體像塊浸了鮮血的沉木。
他要把自己投入進這連污穢都無法看清的黑暗裏,他要靠胸膛裏仍舊燃燒的心髒,來确定這個世界的真實。
他很孤獨。
女士率先邁出腳步,緊跟上前。
但風和同沒動,他杵在原地,嘴角挂着笑,像個雕塑。
“小風,你說我們明天能不能結束這一切?”
“能。”
“真的嗎?如果是真的,我想我會覺得那是夢。”
“做夢不好嗎?做個那樣的好夢。”
在那場戰役之前,他們在深海邊沿的高地上席地而坐,遠處橘紅地太陽正在緩緩下沉,映照着面前的深海,一片黑暗。
白金制服被染上淺紅,身邊的黑發青年擡起迷茫的眼睛,緩緩說道:“就算不能,還有下一次。”
女士快步攔住明囿,她靜靜地看着他,眼睛裏似乎沒有多餘的情感波動。
“鳳凰骨會給你的。”
女士搖搖頭,還擋在他面前。
她講話的聲音一頓一頓,似乎每個字都經過深思熟慮,“你還在。”
“我?”明囿輕輕搖頭,“我有什麽用?我什麽用都沒有。”
我就是個早該在棺材裏腐爛的人,我左右不了一切,也沒辦法左右這一切。
而他身體裏,另外一個聲音也再說,像是在肯定他:“不要試圖去當什麽救世主,你知道的,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孩子。”
“能救人。”
我能救什麽人,明囿深吸一口氣,打算強行繞過女士離開。
而就在這時,他的兌換器突然發出尖銳的滴滴聲,明囿低頭一看,他們的周圍,不知何時竟然圍了至少六個綠點。
幾乎同一時刻,明囿擡腿便向來路跑去。
“你能。”女士看着明囿的背影,輕聲吐出這兩個字。
那裏本來已經是劍冢腹地,卻不知這些學生為什麽敢膽大地跑來。
也許是仗着人多。
等明囿跑回別墅廢墟時,風和同正與兩個灰黑色制服纏鬥在一起,美草擋在直潦前面,慘白指骨狠狠捏在一個寸頭襲擊者的脖頸。
被困的胖男人和豬大将軍算是倒了大黴,變異豬前仆後繼地為了主人擋在最前面,卻無法阻止為首的人施放的一把烈火。
橙紅色火焰如滾燙熱油,醜陋的變異豬成了油中困獸。
突然,狂風自四周卷起,火焰反噬,朝着那群灰黑色制服席卷。
在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帶着火焰的制服們如喪家犬一般倉皇逃走。
呼哧——呼哧——
豬大将軍看着死了的十來只變異豬,哀嚎出聲:“老子養了好幾年的肉豬!!!氣死我了!”
自救,幾乎是所有人的本能。
明囿看向仍在發抖的美草,又看向站在原地沉默的風和同。再低頭,胖男人身周全是銀白卷邊的利刃。
你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他突然想。
這世界從來沒有誰拯救誰這麽一說,你只能做到你能做的。
他抿了抿唇,開口道:“走吧,去救種。”
也許這份力量微不足道,可是不去做,就連一個也救不回來。
既然覺得學校的做法不對,那就去救下那些仍保持理智的變異種。
他路過風和同時,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随即與他擦肩向前,輕輕的聲音裹在風裏,落進風和同的耳朵裏。
“我從未覺得我可以,但我仍想要去試一試。”
青年再一次走進了那片黑暗,可此時的他似乎并未與周圍融為一起。
他的周圍似乎有圈描邊器,輕描淡寫的幾筆,便将這個人框起,随後再不能忘記。
風和同微微嘆氣,他轉身,緩緩跟上。他又像小孩子那樣,踩着明囿走過的步子,一步又一步往前進。
附近的紅點在閃爍,情況卻并不容樂觀。他們接連趕到三個紅點所在地,可三個學生全部變成了失智怪物。
還有穿灰黑色制服的學生,在狩獵變異種時失去生命。
而森林深處,更多的變異種聞着血腥味,正在伺機行動。
整個劍冢,成了大型狩獵場,只論弱肉強食。
明囿親手将裂變成觸手怪的學生了結,赤紅短匕向下滴滴答答流淌着熱血。他揪了葉子來擦,下一秒手腕卻被那團墨綠色藤木給捆了個正着。
一旁的女士面不改色地伸手一抓,瞬間切斷藤木柔韌的長枝,深黑色汁液似乎夾雜着腥臭味,惹來一群刍狗。
而深黑之中,一雙純粹的墨綠色眼睛盯着明囿瞧了又瞧。
對視線非常敏感的明囿迅速轉身,回視。
周圍發出巨大的沙沙聲,小刃低沉地聲音有些疑惑:“是個…強大的變異種?”
小刃不等老板回答,自己便朝外探去。
“還要繼續嗎?”風和同問。
“嗯。”
也許,下一個就是能夠救下來的。
他們在風中緩緩前行,在一次次失望後重新振作,天色開始蒙蒙亮,昨夜的燭火腿肉,一下子就成了遙遠的記憶。
只有失去不少變異豬的豬大将軍,還在小聲碎碎念。
走在她身邊摸魚的胖男人嫌她煩,一卷白刃紮在了豬大将軍腳邊。
“老胖,你竟然搞偷襲!”豬大将軍拽住胖男人的胳膊,把人甩來甩去。
這麽丁玲咣當一陣甩,有東西突然從胖男人口袋裏甩了出來。
好巧不巧,那玩意落到了明囿腳邊。
那個是油漆小人,綠色的身體紅色的頭,不知為何,明囿瞬間想到了老胡。
老胡的地盤也全是油漆,地上、牆上、桌子上,哪裏都是,像個不幹好事兒的詭異作坊。
他彎下腰,将小人撿起來,捏在手裏。一道自臉到肚子的劃痕,就那麽撞進他眼裏,還包括其中的棉絮。
這竟是個布小人。
小人的所有人卻不敢上前讨要,他殷切地盯着明囿,希冀他能扭頭看他一眼。見明囿只專心觀察小人,他又扭頭看自己的老大,但女士正在用手指切割周圍的雜草。
見沒人注意到他那點兒隐秘的緊張心思,胖男人搓搓手,湊近明囿,正打算開口,豬大将軍大吼一聲:“我說呢,你怎麽老是摸自己口袋,原來是在摸這個娃娃。”
“好家夥,還沒斷奶的孩子才愛玩娃娃,哈哈哈哈。”
噗嗤——
風和同很不客氣地先笑為敬,誰也沒發現,這麽個粗糙的男人,竟然喜歡娃娃。
明囿将小人遞給他,随即又像沒事兒閑唠嗑似的提了一句,“你們劍冢的老胡,也喜歡油漆。”
這話一出,胖男人立馬僵硬在原地。他牙齒打架似的咯咯兩聲,尬笑道:“是嗎,這我倒是不知道。”
原本只是随後一說的明囿眯了眯眼,這其中怕是有事兒。
但他無意窺探別人的隐私,也就沒再深入過問。
見明囿繼續往前走,胖男人這才舒了口氣。他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手裏捏着小人,一路小跑着跟上大部隊。
兌換器中的地圖突然發出快速的閃動,附近竟然出現了一大波綠點。
這些綠點的箭頭,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早就卸了兌換器的美草心頭一緊,果然學校在他們身上做了其它标記……
作者有話要說:
美草:慌裏慌張,暴力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