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當尤菲科技集團當下的行事标準和尤嘉的理念相悖, 那麽她接下來該如何選擇？
她該如何解決當下的困境？就算疊戈老師沒有問出這個問題，她在內心也有了答案。
一日之內，将被困在迷霧鎮內的游客們, 通過尤菲科技集團的列車和飛機全部送到外界, 當日聯系修工隊開始修繕住宅區被銀雀們損壞的建築。
尤菲科技集團的財務部也在當日下午來到每家每戶前核實金額。
安撫人類的恐懼, 滿足人類的欲望，展露出機器人和平禮貌的一面, 讓他們潛意識裏認為淩晨時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無傷大雅的意外。
同時，在廢棄的角鬥場外圍建起高聳的圍牆，開啓屏蔽膜，巴爾托洛人工實驗能源核心的秘密, 不能被外界知曉, 一旦這個秘密傳了出去，勢必會引起人類的恐慌。
當有限的原石能源能夠被人工制造出來, 那麽機械生命就是真正的不老不死。
“礦洞生産鏈需要關閉嗎？”
尤嘉搖頭，“正常開采，正常供給世界各地, 但從今日起, 角鬥場那條供給鏈徹底切斷, 還有，礦洞內所有的半機械人和人類全部換成工業機器人。”
只是如何安置那些被折磨壓榨的半機械人和人類是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他們對尤菲科技集團的恨意是真實且深刻的。
但同樣, 恐懼和服從也在日積月累中刻進了骨子裏。
議事廳內，金色的圓桌上，尤嘉坐在首位，她的管理者塞爾瓦托和加百列分別在兩側, 這兩個面不和心不和的搭檔, 若不是尤嘉非得要緊急開會, 他們連坐在一張桌子上同框的可能性都沒有。
太忙了，加百列忙着處理庫薩穆和厄狄的後續，塞爾瓦托對戰鬥之外的事毫無興趣。
他們對人類的安危甚至對人類的未來，毫不關心。
尤嘉幾乎可以預見五年十年後的世界，必然戰火連綿，種族傾軋，強調等級觀念的機械生命站在食物鏈頂端，世界的天秤徹底歪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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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一周目時，尤嘉的陣營屬于機器人，也不曾想過以這種戰争的方式獲得革命成功。
單一的種族無法在歷史的長河中走太遠，一味的戰鬥和侵略，走到頭沒有路僅剩下消亡。
尤嘉雖然身在局中，但心在局外，她看世界的眼光從來都和其他人不一樣。
可也許只有心在局外，尤嘉才能冷靜又理智的處理人類和機器人之間的關系，一旦她偏向任何一方，她的和平之路，二周目也只有失敗。
她既不是人類一方，也不是機器人一方。
完成陣營任務和平之路，奪回主體，尤嘉從來都只屬于她自己。
坐在首位的金發少女，發布一條又一條命令，她聲音清脆，擲地有聲，在金色的議事廳內回蕩。
加百列巨大的機械六翼拖曳在地，碎裂的光點在霜藍色的長發上跳躍，機器人完美實行尤嘉的命令，通過網絡傳達給基層機器人，務必提高辦事效率，絕不浪費一分一秒。
甚至他還有時間快速記錄下尤嘉說的每一句話，藍色的光屏上，一行一行的語句，連一聲語氣嘆詞都完美記錄了下來。
——“唉，好煩，莫名其妙當起了公關。”
——“你們能不能給點建設性意見，別總是我在說好不好。”
——“算了，我在期待什麽呢，你們別掀起人機大戰我就謝天謝地了。”
加百列修長的手指快速移動，金色無機質的眼瞳映射少女苦惱的眉眼，萬能的加百列，工作狂加百列，在如何處理與人類關系這項公務上，業務能力為零。
他默默在手邊開啓了雲端系統，試圖上網絡搜索相關資料。
對面的塞爾瓦托發現加百列的小動作，重重冷哼了一聲，“丢人。”
加百列冰冷的視線猛地如利劍射向塞爾瓦托，戰鬥派的豹子一接觸到這攻擊性意味十足的警告目光，當即就興奮起來。
“你他媽想打架？！”
機械豹子靈巧的跳上會議桌，燃燒着銀色火焰的獸瞳盯緊加百列。
六翼機械紋絲未動，如雪松高潔的姿态反而襯得動不動上桌子的塞爾瓦托是個名副其實的野獸，無禮又讨厭。
果然，本來就滿腦子線團的尤嘉立即呵斥塞爾瓦托：“這不是你的森林！不幫忙就算了，還在這裏攪亂！我就剩加百列一個助手了，他跟你打架，我找誰辦事？！”
塞爾瓦托被罵的劈頭蓋臉，剛剛戰意沸騰的豹子突然蔫了似的後退幾步，如果他身上有毛，那一定是可憐又委屈的炸了起來。
“這是塞爾瓦托的天性，主人，我們也許不該對他要求太多。”
加百列語氣清冷，那仿佛只是在簡單訴說一個事實。
塞爾瓦托兇狠的龇牙：“加百列你這個虛僞的……”
尤嘉：“出去！”
塞爾瓦托瞪圓了豹子眼，銀色的獸瞳圓溜溜的像極了大貓貓，“尤菲……”
尤嘉面無表情：“去監督施工隊。”
“喵嗚……”
低沉的喵喵聲，塞爾瓦托跳下會議桌，豹子試圖咬了咬尤嘉的衣角，尖利的犬牙極好的控制住力道，連個牙印都沒留下。
見她無動于衷，塞爾瓦托只好慢吞吞的往門外走，走兩步回頭看一眼，然而冷酷無情的尤嘉并沒有把他叫回去的想法。
撒嬌也沒有用，尤嘉看着塞爾瓦托落寞的離開議事廳，內心毫無波瀾，對大貓的喵嗚攻擊防禦力簡直恐怖到極點。
開玩笑，女孩子一旦認真工作起來，誰也別想動搖她。
“加百列，關于如何安置那些半機械人和人類，我有個想法……”
他們對尤菲科技集團的恐懼和服從刻在了骨子裏，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暫時先将他們安排在迷霧鎮內的普通崗位上。
“工資和待遇和平常人一樣，但每個月可以通過全勤和良好的表現，來集團領取獎金，采用同事之間互相監督互相管理的制度，團隊表象良好的獎金翻倍，不限制他們和親人聯系，但必須監控，一些不該說的話，通過科技手段屏蔽，但不要傷到人。”
人類是群居動物，極容易适應團體環境。
轉變他們的想法，讓他們心甘情願為尤菲科技集團工作，這是尤嘉的計劃。
“如果有個別執意報警，也不用強行阻攔。”
尤嘉微笑，“即便是警局也不會輕易和尤菲科技集團為敵，更何況連證據都沒有。”
說好聽點，尤菲科技集團是世界科技之最，難聽點，就是個随時随地都能揭竿而起統治世界的不定時炸/彈，人類政府對他們避之不及，時時刻刻防備，又怎麽會故意激怒呢。
少女将方方面面該考慮的都考慮到了，包括網絡以及系統上的纰漏。
“好了，先這樣吧，加百列，庫薩穆和厄狄在哪？我要見見他們。”
尤嘉想知道這幾年巴爾托洛到底做了些什麽，從庫薩穆和厄狄口中或許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只是——
加百列的神色有些奇怪，戰鬥機械凜然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強烈的自責，他忽然舒展機械六翼，龐大的天使之翼頓時遮擋住會議桌上方的燈光。
羽翼的陰影落在尤嘉臉上，細碎的金色流光從羽翼機械零件的縫隙中洋洋灑灑，仿佛漫天金色的雪花，滴在尤嘉的鼻子上，融進她的身體裏。
“加百列，你在幹什麽？”
這是她的能源力量，可為什麽加百列要還給她？
加百列背對着光，天神般完美的面容上被浸染塵世的七情六欲，他将之前和庫薩穆戰鬥時尤嘉共享給他的能源此時全部交還給她。
“沒能及時為主人分憂，加百列沒有資格享受主人的贈與。”
尤嘉：……
這個機械明明超強，卻過分自謙。
真不知是不是另一個領域的凡爾賽。
尤嘉起身，踮起腳尖，擡手抓住其中一片羽翼，機械冰冷的觸感令人清醒，金色的光點幾乎快模糊視野，無奈的尤嘉只能繞着會議桌，将舒展開來的羽翼又收攏回加百列身後。
高大的機器人，尤嘉站在他旁邊像個小孩子，然而當他低垂着眉眼，乖順的收攏起羽翼時，仿佛尤嘉才是占據主導權的那一個“大人”。
“給你就是你的了，再還給我，我會生氣的。”
少女故意板起臉，沒給加百列反駁的機會，“我有重要的事去見庫薩穆和厄狄，加百列，我的身邊已經沒有了巴爾托洛，你替代巴爾托洛成為我的行政官，這種時候應該去做什麽？”
“……施行您的計劃和命令。”
尤嘉溫和的笑了，少女柔若無骨的手輕輕撫摸着機械冰冷的羽翼，她沒有去看加百列此時的神色和那雙迷人的金色眼瞳，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這完美的六翼機械全部吸引。
強大，可怖，忠誠，即便加百列有時有點執拗，那也是可以忽略的。
當十二管理者脫離巴爾托洛的影子，尤嘉發現他們遠比最初的設定更加優秀，他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而不是某個變态機器人的流水線複制品。
這一點，從他們主動換了一副外殼就能看出來。
厄狄和庫薩穆被分開關押在審訊室內的兩個隔間，尤嘉站在審訊室的單向玻璃前，左邊是厄狄，右邊是庫薩穆。
身邊的機器人337負責他們的審訊，但一套流程下來，并沒有挖出什麽有用的情報。
尤嘉一點也不意外，“身為十二管理者，如果這麽簡單就被人破解了自身系統內的密鑰，那麽我這麽造物主可以換個人當了。”
337完全沒有被訓斥的不甘，他和每一個集團內的機器人一樣，一和尤嘉站在一塊兒，等級壓制，滿值信仰值讓他眼裏心裏再也想不了別的東西。
“尤菲大人是最偉大的造物主！”
337拍了一個很幹的馬屁。
尤嘉：“……多看點書。”
337：“好的！”
門開了，庫薩穆同時睜開了雙眼，神色緊繃，深深的警惕戒備。
黑色的數據線插/入他的太陽穴和後腦，連接着床邊一套監控設備，随時随地監控他的數據，只等着他有0.01秒的松懈，病毒就會入侵他的系統，強行破開他的防禦。
他的一切秘密，他所有的回憶和影像資料将被扒掉所有隐藏的外衣，暴露在外人面前。
他的頭顱被固定，連轉頭都做不到，他只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過于緊張防備的庫薩穆居然沒能分清腳步聲的區別。
“加百列，一個戰鬥機械就被浪費心思做情報的活了，就算想在尤菲面前邀功，也要有自知之明才行！”
機械生命天生無所畏懼，尤菲賦予他們強大的本源和類人的特質，卻也帶給他們人性的缺陷。
庫薩穆不怕死，卻怕自己的記憶和秘密被所有人當作戰利品一樣一個個傳閱。
“擁有造物主，你們就擁有了一切？你們以為自己能陪她走多久？就算是機器人也會有報廢的那一天。”
庫薩穆自嘲的笑出聲，銀色的眼瞳陰鸷到極點，幾乎能滴出殺人的毒汁。
他的視線上方忽然出現如瀑布般下垂的金色長發，輕輕晃動着微卷的發梢，散發着馥郁的芬芳，造物主堪比機器人完美的秀麗面容出現在他眼前，纖長的睫毛下，被溫水洗過的紅寶石靜靜注視着他。
“警告！警告！”
金屬床邊的監控儀器上發出超出标準值的滴滴聲，紅色的波浪線在光屏上瘋狂攀升，如浪花般起起伏伏。
他屏住呼吸，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認為又是加百列的把戲，然而他硬扛的冷硬的精神世界為什麽不受控制的劇烈波動。
他從未和造物主靠過這麽近的距離。
他總是站在十二管理者的行列中，站在巴爾托洛身後，隔着許多人，許多事，遙遙的看她一眼。
她的眼裏總是只有巴爾托洛，總是只有她的事業，她的集團，她的革命計劃。
她大概都快忘記自己曾創造過一個叫庫薩穆的機器人吧？
但沒關系，庫薩穆也不是特別在意她是否注意到自己。
他根本不在意她。
金屬床邊的儀器忽然爆炸，四裂的碎片飛濺，尤嘉下意識拖着床把庫薩穆往安全的範圍藏。
尤嘉眉頭緊皺，這什麽玩意兒，質量這麽差？
被拘束帶束縛的庫薩穆奮力掙紮，他盡全力昂起腦袋，銀色的固定圈緊緊勒住他蒼白的脖頸，劇烈掙紮致使他的頭上淌出藍色的血液。
和加百列一戰，他幾乎瀕臨解體，暴露在外的肢體不下五處縫合的痕跡，但加百列卻唯獨留下他的關節傷，使他像個孱弱的病人一樣，機動力不足百分之四十。
他太狼狽了，身上肉眼看得到地方遍布傷口，金屬的骨骼在肌理下映射出銀色的光點，令人心驚。
“你來幹什麽，加百列達不到你的目的，所以你準備親自上嗎！”
尤嘉眉頭皺的更緊，她望着病床和巴爾托洛同一張臉的機器人，然而這張臉上的警惕和脆弱是巴爾托洛永遠也不會有的神情。
想象下，如果是巴爾托洛一臉緊張又脆弱的質問她要幹嘛……
噫，雞皮疙瘩起來了。
尤嘉滿肚子要問的問題，然而此時此刻，卻全都化成一句話：“他們都換了外殼，你為什麽不換？”
“還有，你身上穿的是什麽？旗袍？嘶——難道你換了【哔——】嗎？？？”
尤嘉震驚。
庫薩穆愣住了，随後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作者有話說：
庫薩穆大型社死現場hhhhhhh
戰損的美人嗚嗚嗚嗚嗚嗚，我有點心動，想欺負他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