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身世是
第四十一章 決意
“我不是黎德的親生女兒。”
黑暗中，若伊翻了個身，對着雪狼黃金色的瞳孔，幽幽地說。蒼雪低頭，冰涼濕潤的鼻頭輕觸她的臉頰，溫柔地猶如情人的親吻。此時它眼中的憐惜和心疼，和渡風何其相似，以至于若伊有一瞬間的恍惚，以為是渡風在注視着她。
但渡風已經死了，黎德也死了，不管她身上流的是薩克森家的血，還是雪萊家的血，她誓必為他們報仇，這一點絕不會改變。
她曾發誓要滅墨洛溫家族，可是，她身上卻還流着墨洛溫的血。奧薇娜既然是她的生母，那麽鳳曦就是她的姨媽，萊昂是她的堂舅，泰倫公爵是她的外公，而被她殺死的威曼國王則是她的表弟。
她是來自異世的一縷幽魂，潛意識中，親生父母乃在另一個世界，此世的血緣于她，并非如此切膚透骨。所以無論她是被人鄙視的私生女，還是擁有高貴血統的公主，她，異世重生的若伊，這點，也一樣不會改變。
然而，心中依然充溢着濃濃的悲傷、蒼涼，為奧薇娜，為伊凡，為黎德。奧薇娜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伊凡為她失去江山失去性命；戴克歷經多年仍對她念念不忘；而黎德，則守護她的女兒十二載，默默忍受妻子的痛苦旁人的責難，這對一個視榮譽為生命的男人來說，是何等的犧牲，何等的忍耐！
“孩子，答應我！”黛芙妮的話再次回響耳邊：“奪回北極城，奪回北境，奪回安德洛亞，那些本應屬于雪萊家族的東西，把它們統統奪回！”
奪得安德洛亞的王座，讓敵人在地獄中哭泣，這兩點并不矛盾，如果說她心中一直燃燒着複仇之火，那麽現在，這火中又加入了野心的成分。
她再也無法入睡，披衣起身，走入窗前如霜的月華中，遙望夜空，靜靜思索。重活一世，她到底要做些什麽？是平平淡淡如一縷輕風飄過異世的天空，不帶走一片雲彩？還是化做流星，即使燃盡自己，也要在夜空留下璀璨的軌跡，照亮黑暗的瞬間？
夜色中傳來缥缈的琴聲，打斷了若伊的思緒。百度搜索讀看看)她心下一動，推開房門，尋着琴聲來到樓頂花園上。
月色清輝中，一男子懷抱豎琴，臨風而坐。精致修長的手指輕滑過琴弦，銀色長發在夜色中輕舞飛揚，他整個人似籠罩在一層輕柔光紗中，流光浮動，如夢似幻。
正是奧略寧，而他此時演奏的竟然是若伊曾在安德洛亞宮廷彈過的那支曲子。
曲子依舊華麗夢幻，若伊卻不知何時淚流滿面。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無論是用鋼琴還是用豎琴，她曾無數次演奏這支曲子，卻從不知有一天自己會聽到它感傷落淚。
那輕快熟悉的旋律仿佛穿越了千年歲月，隔着茫茫時空，将一幅幅美麗舊夢重現眼前。細雪飄飛的冬晨，父親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無所适從地站在梅麗雅夫人面前；渡風接過她，輕搖着臂膀，對她微笑；朗月城的水晶花園中，她和蒼雪嬉戲玩鬧；藍堡的丘頂花園，她和父親并肩而坐，父親深沉的話語回響耳際：“人也許無法改變命運，但是，當命運降臨時，我們可以選擇是勇敢面對，還是懦弱逃避。”
……往事歷歷在目，仿佛昨日才經別離。若伊走到奧略寧身邊，緩緩跪下，把頭埋在他的膝上深深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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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略寧一聲幽嘆，放下豎琴，安慰地輕撫她的脊背，“夫人把一切都告訴你了嗎？”
她在他懷中輕輕點頭。
奧略寧扶若伊起身，拉着她坐在自己身邊，也不言語，只是保護性地環住她的肩膀，靜靜等待她情緒平複。
“你，見過伊凡和奧薇娜嗎？”許久，像是終于鼓起勇氣般，若伊輕聲詢問。
“我當年造訪北極城時，曾在霜華宮為北境之王演奏豎琴，那時伊凡還是王子，他是個非常出色的人，無論做什麽都很優秀，所有人都認定他将是統一天下的那個人。他的豎琴也彈得很好，只是琴聲裏總是帶着某種憂郁。”
“噢。”若伊輕輕應了一聲，心底浮現絲絲向往。
“奧薇娜我倒是沒有親眼見過，不過她去世時，我正好路過暮光城。黎德為她舉行了葬禮，我在靈柩前演奏了挽歌。”奧略寧的聲音飄缈起來，“即使時隔多年，還是能記得滿室的冰月薔薇，地上，靈前，花瓣似雪，漫天飄飛，聽說她生前最喜歡那花……後來戴克來了，趕走了所有人，把自己在靈堂裏關了三天三夜，再後來，戴克和黎德發生了争吵，戴克要将奧薇娜的靈柩帶去帝京，黎德堅持葬在暮光城，最後是泰倫公爵出面，把靈柩帶回了炎鳳城。”
“當年奧薇娜懷孕的事，戴克他們都不知道嗎？”若伊忽然想起，她忘記問黛芙妮這個關鍵問題了。
奧略寧搖頭，“伊凡将奧薇娜保護得很嚴密，懷孕的消息更是嚴密封鎖，除了貼身侍女外，當時知道此事的只有三名雪騎士，其中一名臨終前将消息透露給黛芙妮，而當黛芙妮去問黎德時，黎德卻告訴她孩子沒有生下來。”
“雪騎士？”
“雪騎士是北境之王的貼身侍衛，皆為絕頂高手，發誓與王同生共死。然而，伊凡奔赴戰場時，卻将三名雪騎士留在暮光城，保護奧薇娜。”奧略寧說到這裏，輕輕嘆了口氣：“如果這三人能追随在伊凡身邊，也許伊凡就不會在戰鬥中被戴克所殺。”
“那這三名雪騎士呢？”
“死在朗月城公爵劍下。那一戰中，朗月城的騎士精英幾損失殆盡，而三名雪騎士也用生命遵守了對伊凡的誓言。”
悲恸如潮水般湧來，若伊發現自己不敢再深究細節。暮光城之戰，是父親最光輝的戰績，可他卻從來矢口不談，這其中到底隐藏着多少悲傷慘痛的記憶？
再一次，若伊回想起曾看見父親獨處水晶花園，在滿園燦爛綻放的冰月薔薇花中黯然神傷。當年，他進攻暮光城時，一定相信自己是去拯救奧薇娜，但是，他帶給她的卻是絕望和死亡……
若伊幽幽嘆了口氣：“不管真實如何，黎德是我的父親，永遠都是我的父親。”
“我明白。”奧略寧溫和地說。
“對了，黛芙妮姑媽到底是什麽病？”若伊問道，潛意識中，她已接受了黛芙妮是她姑媽的事實。
“不治之症。”奧略寧語氣幽悵：“她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若伊不覺傷感起來，剛剛得到一個親人，轉瞬間又要失去。“你和我姑媽很早就認識了嗎？”她問。
“是的。”奧略寧浮現一絲懷念的微笑：“是我把她帶到自由城邦的。”
若伊懷疑地審視他：“你看上去比我姑媽還要年輕，你到底多大？”
“這是個秘密，我駐顏有術，永葆青春。”奧略寧神秘地一笑，似不願深談，“你看，日出。”他指向遙遠的天際。
地平線升至天頂，天空轉為钴藍。遙遠的海天之間，青灰層雲之下，一抹亮光浮現，鋪下一線淡淡的金和珍珠般的粉。
兩人站在樓頂邊緣，并肩觀看日出。那抹亮光越來越耀目，最終一輪旭日掙脫雲層的束縛，蓬勃而出，整個世界瞬間明亮。海面反射着耀眼的金光，港口無數白帆映着朝陽，大聖堂的金色圓頂，城市街道的紅色屋頂，巨大天棚掩映的市場……廣闊壯麗的城市風光一覽無餘，盡在腳下。
“奧略寧。”若伊輕聲呼喚，“你看，這是我的城市。”
“是的。”奧略寧回答：“我親愛的公主殿下，不只是西克索，還有自由城邦，安德洛亞，整個梵月大陸，都在你的眼前。”
“都等着我去征服。”若伊補充，她回眸淺淺一笑：“你願意一直陪在我身邊嗎？陪我走完這漫長的征程，盡心盡力輔佐于我，并且發誓永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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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謝望月凝香的打賞，夕留真的很感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