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東方張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麽好,能說出來的辯解的話根本沒有絲毫說服力,只好又重新閉緊嘴巴。廣袖中一根銀針被彎曲成了環。
阿妮撇開這個話題不說,又問:“清兒跟我說,在路上的時候東方曾經滅了人家滿門,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據我所知,當初的東方副教主可沒有救民于水火這種菩薩心腸,我是真想不通你怎麽會費那麽大的力氣去管閑事。可別說是迫不得已,這話騙騙小孩子還行,對着我說就太假了,我可不信你這麽一身的功夫還不能甩開那些個蒼蠅。”
東方掩嘴輕笑,“夫人這話可是真沒意思了,我雖沒有菩薩心腸,可随手解決幾個阿貓阿狗的功夫還是有的,誰讓那些人命不好非犯到我手裏呢!”
“哈,那些人可真是命不好!可憐竟然因為個毛頭小子丢了性命!”阿妮冷笑。
東方柏無語,廣袖內的環又硬生生被捋成了直的。
“也是那小子倒黴,誰讓他沒事找事管閑事呢,碰到山賊都不知道躲躲,非得一股腦兒的往上沖,招惹上不得了的人了吧!就不知道那些人命閻王爺會記在誰頭上了,你說是吧?”
阿妮綿裏藏針的一席話讓東方白了臉失了冷靜,聲音也變得尖銳刺耳。
“夫人慎言,東方柏的手早就不幹淨了,再髒一點又有何妨,而且那些人死有餘辜,與他人何幹?!”
阿妮心裏的埋怨一股腦兒都湧出來,自家好好的孩子讓你拐得喜歡男人不說,偏偏你還根本沒有愛上他,這些也罷了,你還一直左試探右試探欺負他,真當我們家的人都是傻的嗎?!
阿妮咬着牙說:“那些人是不是死有餘辜我不關心,這個世上我只關心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木清。東方柏,你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一次接一次的試探清兒的真心,自己卻不付出同等的真心,你真當這世上就你一個聰明人麽?小心機關算盡之後是一無所有!”
“咔嚓!”桌子愣生生少了一個角。
東方柏閉眼喘了幾口粗氣,怒極之後反而冷靜下來,“夫人憑什麽說我沒付出真心?若我不顧及木清,若你不是木清的長輩,你以為我會留在這兒,會聽你說這些?”
阿妮瞬間被噎住,剛才還氣憤難平的心頓覺無力。
“夫人,東方柏一人一世一顆心,既已選定木清就不會改變,不管什麽時候都會盡我全力護着他,一諾千金,夫人也不必擔心我會負了他。”
東方站起身整好衣擺之後,用女子的萬福禮向阿妮行禮,首次做出承諾。
阿妮見東方行女子禮,知道他這是在表明以後跟木清在一起都處在女子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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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妮清楚對于東方柏來說做出這種選擇有多麽不容易,需要付出多少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他的驕傲和堅持。身為一個男人或者說是一個曾經身居高位的男人,可能他不會在意穿什麽,也不在意在某個人面前伏低做小,但讓他在其他人面前以別人的妻子自居這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也正是因為清楚,阿妮的心情比剛才複雜了許多,發狠諷刺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你,你先回去吧,這些話先不要跟木清說,也不要再試探他,我養的孩子我清楚,一次兩次他可能不在乎,次數多了也是會難受的。”
“多謝前輩!”又是一個萬福禮拜下。
阿妮永遠也不會知道,其實東方行女子禮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難,畢竟做一個女人是東方兩輩子心心念念的事,前世裏比這些更難以接受的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麽放不下身段的。
“哎!”
等到東方離開,阿妮身子一軟癱在椅子上重重一嘆。這算什麽?死局?
“小心機關算盡之後是一無所有!”東方漫無目的的走着,腦海裏回蕩着阿妮說的這一句話。明明是想着找個人相陪,簡簡單單過一輩子的,怎麽在別人眼裏依然是機關算盡呢?為什麽就不能是單純的兩情相悅,然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呢?
“不男不女,老旦,妖怪···”好久沒有想起的言語又在耳邊響起。
東方柏莫名的煩躁,手裏的銀針不斷的被改變形狀。最後可憐的銀針終于不堪折磨斷成了兩半,東方随手甩出去,銀針穿透旁邊桂花樹的樹幹又飛了一段才落到地上。
東方的悶氣無處發洩,幹脆扯出銀針絲線,運起內功,射樹葉玩。
木清找到東方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畫面,一身紅色廣袖紗衣的東方不斷騰挪閃躲飄飄欲仙,兩只手扯着無數根絲線,絲線盡頭是點點銀光,桂花樹的葉子被抛到空中,已經變成了碎片。
木清以為東方在練武,站在旁邊等着東方停下來。
東方早知道木清找來,可他的悶氣還沒發洩完全,也不想停下來,又加了兩分內力上去,銀針穿梭的更快,樹葉子像雪花一樣紛紛揚揚,東方的身形更是快得像一團紅霧,一時間這場景分外好看。
木清看得有些呆,他從來不知道有人可以把武功練得如此有美感。
又是一刻鐘過去,東方的心緒已經恢複過來,見木清依然沒有說話的意思,撇撇嘴,這個呆子!
猛得收回絲線,捏着銀針塞進袖籠的荷包裏。回頭看到木清的呆樣,東方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東方這一刻覺得為了這個傻子受多少委屈都是值得的,因為只有這樣沒多少私心的人才有可能全心全意的來愛人。
“來了怎麽也不吭聲?看你那呆樣!”眼波流轉間是七分妩媚三分誘惑。
木清只覺得東方這個樣子真是好看,自己心都要跳出來了,讷讷的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沒有,不是,那個,東方你累不累?”
東方再次噴笑,一甩袖子側過臉去,向前快走兩步,“越發的呆了!”
木清呵呵樂着追過去,用手撓撓腦袋,“呵呵,只要你不嫌棄就好了嘛。”空着的那只手慢慢靠近東方的手,碰到一點的時候就趕緊收回來,臉也變得通紅,一雙眼睛心虛的向四處張望,典型的有賊心沒賊膽。
東方覺得好笑,兩個人的手都不知道牽過多少回了,這會兒倒是害羞起來了。面朝木清,主動的伸出手,“嗯?”
木清樂得見牙不見眼,手飛快的伸過來,麻溜地攥住東方的手,還得意的故意甩來甩去。
待兩人回家的時候,阿妮正陪着木原翻晾草藥,看見牽着的兩只手嘆口氣搖搖頭卻什麽也沒說。
倒是木原見兩人回來,毫不客氣的要求他們過來幫忙,“回來了?你們兩個去把這些幹了草藥軋了,我還等着用呢。”
“切,這麽些藥材做出藥來還不是給師娘拿去喂小黑他們,真不知道急的什麽。”
說是這麽說,木清還是乖乖的端給東方一個簸箕,自己又端着一個,一起到藥房去了。
東方見木清用小藥軋費勁地切藥說:“要不我直接給你弄成粉末吧,也不用研磨了。”說話間挽挽袖子就要動手。
木清趕緊攔住,“別,你坐在旁邊陪我說話就行了,一點都不費勁,這些都是我做慣了的。”
“真不用?可比你這樣一束一束的軋快多了。”
“真不用。”
東方幹脆拿過自己的繡棚過來陪着木清幹活。
阿妮和木原從窗戶裏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兩人各自認真幹着手裏的活,時不時心有靈犀般擡頭對視一眼,溫馨靜谧仿若夫妻。
這天,距離阿妮找東方談話又是半月過去。院子裏,四口人一人一個凳子坐着,各自幹着各自的事,木原曬書,阿妮訓蛇,木清研藥,東方繡花。
忽然東方咦一聲眉頭皺起來,兩外三人都望向他。
但見東方撂開繡棚,從荷包裏掏出個盒子,又揭開蓋子,高高舉起晃了一會兒。
不幾時就見一只灰鴿子飛過來,在東方頭上盤旋了一會兒才乖乖落到東方曲起的胳膊上。東方對着那三位盯着灰鴿子的人點點頭才抽出密信來。
“一群廢物!好大的膽子!”東方越看臉上怒氣越盛,終于忍不住吼出來。
阿妮和木原相互打着眼色。
‘不是說跟日月教都斷幹淨了麽,又怎麽了這是?’
‘誰知道,看來是有什麽事情了。’
‘那咱們清兒怎麽辦?’
‘先別急,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呢,等清楚了再說。’
木清沒有這麽多彎彎繞繞,見東方生氣,趕緊過去安撫,“怎麽了?先別氣,有什麽事咱們一起想辦法哈。”
東方繃着臉把密信扔給木清,“那些人簡直是活膩歪了!”
木清還沒見東方生那麽大氣過,疑惑的展開紙條,就見一張小小的紙條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小的字。
總結起來就是,武林沸沸揚揚,傳言任我行多行不義已自斃、東方柏正集結勢力準備對付各大門派;名門正派想趁人之危滅了日月神教和東方柏;黑木崖上各顯神通正都得不亦樂乎,各方人馬都想要對手打頭陣保存己方勢力;現在已經有三股人馬在尋找東方柏;日月神教危矣,東方柏危矣。
木清看完默不作聲,又還給東方。東方見木原兩口子還在疑惑,也不藏着掖着,又把密信交給他們看了一遍。
“你有什麽打算?”木原問。
木原覺得遇上這種事讓東方柏撩開手不管基本是不可能的。若是小打小鬧的不管也就算了,可遇上這種滅教的大事,答案根本毫無懸念。而對于日月神教來說,教主年幼、群龍無主,唯一能真正鎮得住場子的只有昔日的東方副教主了。
“我會先寫信給我的人,讓他們先潛伏回黑木崖下,再給現任教主和童副教主去信務必穩住黑木崖。至于我,稍後再說。”
東方一邊說一邊從木清拿來的紙上裁下一條,掏出特制的筆寫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