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隐情
柏玉山的那位道侶看起來就是個大活人,但魏亦歌卻一口咬定那是用紙片做出來的假人,一下子就變成了恐怖故事。
這其中的事兒貌似還不小,明熙示意他仔細講講。
“給左護法尋找制作身體的材料的那段時間,我是特地研究過這些東西的。”魏亦歌道,“剛才我一看就察覺出來了,那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看到其他三人對自己投來了疑惑的目光,魏亦歌撓了撓頭:“你們發現沒有,從始至終,柏玉山的那位道侶都沒開過一次口。”
“這很奇怪嗎?”紀杳說,“自從我們來到這兒,柏玉山也沒跟咱們講過一句話啊,沒準他就是喜歡安靜的那種人。”
明熙在一旁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對這個喜好相當理解。
“那不一樣。”魏亦歌搖搖頭,“這世上憑空做出一具身體最好的材料之一,就是仙竹紙,柏玉山的那位道侶就是用這種紙做的。”
作為在煉器與機關方面頗具名氣的大師,魏亦歌對此很有發言權,幾人也相信他的判斷,靜靜聽着他的講述。
“用這紙做出來的身體活靈活現,不僅能自己行動,還如同有自己的思維一般,看上去就跟活人沒什麽兩樣。”這麽說着,他嘆了口氣,“可唯一的缺點就是,被造出的紙人根本無法說話。”
“如果忽略不能發聲這個缺點,這材料又輕又薄,其實是最适合咱們左護法的了,比現在這個木頭身體要好多了。”
“但可惜,這種紙太特殊了,我從最開始就沒把它劃分進備選的材料裏。”
紀杳問道:“這種紙特殊的點在哪裏?”
修真界中各種奇珍異寶數都數不清,和這種紙張有類似功能的東西也有很多,仙竹紙聽上去也沒多麽特別。
魏亦歌說:“哦,這種紙是用人皮做的,想要幻化成誰的樣子,就需要剝下來對方的一整張皮膚。”
他們左護法不能再造殺孽了,更不可以為了一副身體而去殺人,所以魏亦歌選材料的時候壓根就沒考慮這個仙竹紙。
紀杳:“……”
“也就是說……”紀杳感覺自己牙關直打顫,“這位柏兄的道侶可能……是遭遇了什麽不測嗎?”
“是肯定已經遇害了。”魏亦歌說,“想要讓紙像真的人一樣活動起來,被剝了皮的那人必須已經死了,而且是含着最後一口不甘願的氣死去的。”
紀杳打了個寒戰,想起剛才那位女修還對自己笑着點了點頭,模樣看起來十分靈動,可事實上她只是一張沒有生機的人皮,就覺得周圍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魏亦歌神情嚴肅:“我們尊主和仙尊對這些稀奇古怪的術法不了解,那位九尾狐前輩可能這幾天都沒有與對方見上幾面,一時半會兒察覺不出破綻,但是……”
他的聲音一頓,看了看仙尊的神情,最終還是把話說了下去:“那位柏兄,與這個紙人朝夕相處的,不可能至今還沒察覺到不對。”
沈修珩沉吟片刻也認同了魏亦歌的說法:“如果是真的上心了,別說朝夕相處,恐怕一個照面就能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紀杳越想越覺得害怕:“所以,柏兄對這件事兒是知情的?”
沈修珩沒有回答這句問話,他又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找自己這位好友談談心。
明熙拽了拽他的衣角:“一起。”
沈修珩還有點猶豫,就聽明熙輕聲說道:“如果他也想把你的皮扒下來做成紙,我還能阻止一下。”
沈修珩有些感動:“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魏亦歌、紀杳:“……”
等等,你感動的地方好像有什麽不對吧?你不覺得周圍的空氣又降低了幾分嗎?!
今天除了他們一行四人,幽篁谷就在沒有別的客人到來了,柏玉山正跟他的準道侶在水池邊上垂釣,看到沈修珩兩人徑直朝自己走來,他好像已經猜到了對方的來意。
放下魚竿,柏玉山用眼神示意對自己的準道侶先回去。
目送着看上去與活人無異的準道侶離開,還不等別人開口,柏玉山先說出了事實:“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明熙與沈修珩一怔,沒想到這人啥大實話都愛往外唠。
柏玉山又找出了兩幅釣具,三人就一字排開坐在了小池塘邊垂釣,時不時會有魚兒上鈎,那些咬鈎的魚又都被放了回去。
柏玉山把自己的故事講了出來,他喜歡上的那位人修名叫甄曉思,出自人間一個曾經十分有名望的修仙門派。
有一次,甄曉思出門歷練,在幽篁谷附近遇到了吃人的惡妖,不敵受傷,正好遇到了也是來鏟除那只惡妖的柏玉山。
柏玉山會定期出門,來處理這些在自己家門口鬧事兒的人或妖,他最怕麻煩,所以每次都要把麻煩事兒扼殺在剛冒出苗頭的時候。
但這次,他卻因為怕對方師門找上門來興師問罪才出手救人,而被此生最大的麻煩糾纏上了。
沈修珩點點頭:“我懂,話本裏都這麽寫,小太陽主角溫暖冰山什麽的,很流行的。”
柏玉山嘴角抽了抽,繼續向友人講起了自己這段故事。
甄曉思與柏玉山經歷種種,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兩人終于情投意合,彼此坦明了心思。
而甄曉思本來也是十分受師門長輩器重的弟子,但因為與柏玉山的事情,她遭到了宗門的打壓。
“所以我不喜歡人。”柏玉山又撿起了垂釣的魚竿,一甩杆,将魚鈎抛向了水面,“更不喜歡與人相處。”
明熙很了解這種感覺,看對方的眼神都有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情。
沈修珩見此,忽然有了種危機感,趕忙岔開話題往下追問:“後來怎麽樣了?”
柏玉山道:“她說她離不開師門,不應該為了情情愛愛就搞得衆叛親離,決定離開幽篁谷。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就沒有去追。”
沈修珩:“……”
仙尊感到大受震撼,今天終于找到了個比他心上人更不開竅的,真應該讓紀杳他們也來聽聽,省得那幫人再說自己情路艱難。
明熙倒是聽得認真,一邊聽還在一邊思考,他忽然開口道:“話本裏,一般這種劇情後,都會有一方追悔莫及。”
“對。”柏玉山點點頭,“我現在就是追悔莫及。”
“她回去後沒多久,我們就徹底斷了聯系,等我再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是身受重傷倒在幽篁谷的入口。”
“幽篁谷除了我就沒有別人,這裏生長的靈草靈藥都沒人摘過,資源豐富,但我用了很多種藥都沒辦法治好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她一點點失去生機。”
“最後的時候,她抓着我的手,說,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跟我舉辦一場結道大典,她還說那将會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典禮,所以一定要隆重,請很多很多的人來。”
“所以我才發了這麽多喜帖,把認識的那點兒人都找來了。我也給她的師門發去了請帖,只可惜那邊的人到現在都沒有回複。”
沈修珩問:“那到底是誰重傷了她?”
柏玉山搖搖頭:“她讓我不要問。”
沈修珩:“……”
明熙:“……”
總覺得被省略的那些部分才是更曲折離奇的內容啊喂!
沈修珩輕咳一聲,又問道:“那……這仙竹紙?”
柏玉山長嘆了聲:“也是她提出的辦法,她說如果自己能留下魂魄,哪怕變成鬼修也要陪我,如果沒有,那就留下軀殼在這幽篁谷裏也是好的。”
明熙與沈修珩對視了一眼,知道這位柏兄所說的話句句屬實,他也真的沒必要騙人,不由得一陣唏噓。
仙竹紙做出來的軀殼再怎麽形似活人,也并非真的擁有生命,如果裏頭沒有魂魄停留,用不了多久,紙張就會化成飛灰,那可真是什麽都留不下來了。
這次雖說是柏玉山的結道大典,但來觀禮的人所見證的,卻是一對兒天人永隔的愛侶。
典禮所需的各種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三人悠閑垂釣到傍晚才各自散開。
明熙兩人回到了客房,發現紀杳與魏亦歌還賴在那裏沒走,一副不太安心的樣子,好像生怕一個不留神兒自己也被人剝皮做紙了。
為了這倆人,仙尊就把剛剛聽聞的故事又給他們複述了一遍。
對于這個故事,紀杳依舊感覺毛骨悚然:“剝皮聽上去就挺疼的,就算那時人已經死了,可他是又怎麽忍得下心對自己心愛的人下手?”
魏亦歌卻是另一個看法:“這畢竟是那位姑娘的心願,即使她已經看不到了,但是如果真的把人放在心裏,就該認真去完成。”
兩人觀點并不統一,差點兒為此吵起來,早已忘記了昨天還把對方視為知己。
說道激動處,魏亦歌與紀杳一同看向了回來後就一言不發的魔尊,就想知道他是站在哪一邊兒的。
明熙剛才是在沉思,其實沒聽明白這倆人是在為啥争吵,他反問道:“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這樣的嗎?”
“為了實現對方的心願,把喜歡的人剝皮拆骨也是可以的嗎?”明熙好像有了新的感悟,“那如果有一天我喜歡的人不在了……”
“等一下!”魏亦歌連忙打斷。
“快停止你這個危險的想法!”紀杳趕緊勸說。
沈修珩不解得看向兩人:“你倆怎麽這麽激動啊?”
紀杳和魏亦歌異口同聲:“我們這是在為你的安危着想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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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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