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界限
蘇苗對鬼魂的所有認知都來源于從小到大聽過的鬼故事，唯一一次開眼看見真東西，就是那只被她掐着脖子扔進陰門的血嬰了，所以在看見那個人影之前，她已經充分做好了看見一個血肉模糊的守夜大爺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看到的竟是這樣一幅景象。
因為太陽角度的關系，小屋門前有一大塊陰涼，那個青白色的人影就坐在那塊陰涼裏，看上去和院兒門口吹牛聊天的大爺大媽一樣，狀态悠閑，只是在乘涼。
人影很模糊，只能看出人形，發型五官都是混混沌沌一團，離得越近，蘇苗越能感覺到一股異常的涼爽。和空調由外而內的冷不同，這種涼是由內而外的，最先涼起來的是骨頭，然後才逐漸散發到皮肉，讓人忍不住打冷戰。
明明是大熱天，靠進倉庫的位置卻能這麽涼，涼氣兒還這麽詭異，再加上這裏确實死過人，想讓那些大爺大媽不多想都不行。
只是……
蘇苗抽動鼻子，發現自己并沒有聞到什麽不好的味道，也沒有從那個人影身上體會到和血嬰一樣不詳的氣息，可見這位并不是什麽怨鬼，不像會害人的樣子。
幾秒鐘的功夫，蘇苗已經跑到了張列依旁邊，張列依正拿着手機裝模做樣的拍照，一邊拍一邊小聲嘟囔。
“感覺有點涼，但是沒發現怨氣，這裏真的有怨鬼嗎？”
蘇苗回頭看一眼追上來但是沒靠近只是遠遠地皺眉望着她倆的陳大爺，湊近一些說：“有鬼，但是好像不是怨鬼，就坐在那邊小屋門口。”
張列依一聽，立刻轉方向，把手機對準那邊咔嚓咔嚓就是幾張。
“來來來，我之前聽說陰陽眼只能親眼看鬼，看照片什麽都看不到，你來看看，我照出來沒有？”
蘇苗看向她的手機屏幕，發現那個青白色的人影非常清晰的被手機拍了下來。
“誰跟你說的，拍的很清楚啊。”
張列依拿着手機的手一頓，詫異的看着她：“你真能看到？”
蘇苗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我不該看到？”
“照片照不出陰物這是玄門常識啊！”
“這誰告訴你的常識，我不是看見了嗎？”
張列依卡了半秒，想起自己在網站上認識的小夥伴大多都和自己一樣是響叮當的半桶水，從他們那裏聽來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度就很值得思考了，于是非常果斷的在這個“常識”上畫了個叉。
認識來源于實踐，蘇苗既然說了自己能看見，那就證明他們說的是錯的。
然而兩個人都沒有想到整件事其實還有另一個解釋，那就是——蘇苗其實是與衆不同的那一個。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确認了倉庫有鬼，張列依又拍了照片做資料，眼看着後面站着的陳大爺眉毛都要糾到一起去了，兩人便不敢再多耽擱，轉身往回走。
兩個女生只是在倉庫外拍了兩張照片，想到她們本就是對一切都感到好奇的年輕人，又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陳大爺便放平了眉毛，也沒多說什麽，只補充一句“以後你們別來這裏了，畢竟有安全隐患，你們都是優秀的大學生，出了事是國家的損失。”
沒想到陳大爺輕飄飄一句能把這件事上升到國家，蘇苗和張列依哭笑不得的對視一眼，跟在他身後把整個三號院都逛完了。
三號院畢竟是個有十二棟居民樓的大院，不可能只有正門一個出口，因此當陳大爺把二人帶到十二號樓旁邊的後門時，兩個人都是眼前一亮！
這個門沒那麽多人，看守也不嚴，陳大爺還特意帶她們和守門的那個大爺認了認臉，下回她們就可以從這個門進去，避開大門口的那些大爺大媽了！
“我們看到這就差不多了，回去之後和家裏人商量一下看看租在哪裏比較好，下回決定了再來找您呀陳爺爺。”
知道剛才在倉庫的時候自己惹惱了陳大爺，張列依現在看起來比蘇苗還要乖巧。
陳大爺笑呵呵的和兩個姑娘揮手道別，完全看不出剛見面的時候他還瞪過她倆。
兩個人并沒有走遠，就在三號院和四號院之間的那條街上找了個人少的地方讨論接下來該怎麽辦。
張列依：“現在我們确認了那個地方有個鬼在，等會兒直接過去用符把他滅了嗎？正好倉庫那邊沒人去，我們動作快一點應該不會引人注意。”說完她又突然“啊”了一聲，“哦對，我們來是為了确認陰門的，等會兒你直接上去……呃，掐脖子？”
血嬰的處理方式那天回去之後蘇苗跟她仔細講過，陰門确實是在蘇苗掐上血嬰脖子的時候出現的。
然而這例子實在太稀少，稀少到只有一個，完全不能拿來總結經驗，讓張列依來想，她覺得只能依葫蘆畫瓢，先掐再說。
但蘇苗有着完全不同的看法。
“我覺得我們不能着急。”
“為什麽？”
“我能感覺出來，這個人和那個怨念都快實質化的血嬰完全不一樣，沒有任何不祥的氣息，我覺得他留在陽間的目的不是為了報仇。”
“那是為什麽？”
“不知道，但我直覺和他當天沖回去搶出來的東西有關。”
“可那個東西不是回到他本來的主人手中了嗎？本來就是別人寄放在他那裏的。”
蘇苗皺眉思考片刻，忽然問：“有沒有辦法直接找他問出來？”
張列依也皺眉：“那是通靈的手段，不是一般的玄門中人能做到的。”
蘇苗覺得有點奇怪：“你不是說我通靈嗎？”
“不不不，這個‘通靈’和你的那個‘通靈’不一樣，我說你通靈是說你身具靈力，是玄門中人的意思，而這個通靈是指擁有和鬼神溝通的能力的人，這種能力通常通過血脈繼承，而且還得是一代血親，就連隔代的都少，你父母會通靈嗎？”
蘇苗沉默。
蘇安國就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至于她親媽，從她給自己親女兒算名字都能算錯這一點來看就知道，這位的能力還不如張列依，更別說通靈了。
蘇苗：“那看來我們得旁側敲擊了。”
“不是你等等。”張列依有點摸不着頭腦，“我接這個任務是為了讓你确認你能不能開陰門的，要是處理不了就一張符紙解決所有問題，怎麽你好像打算做個偵探呢？那個鬼為什麽留在陽間和我們沒關系啊！”
蘇苗一愣：“和我們沒關系？”
“對啊！我們只用把人送走就行了呀！”
“可是他留在陽間是有原因的，要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把人送走，那他願望未了該怎麽辦？”
張列依看蘇苗的眼神充滿了無奈：“蘇苗啊，你怎麽這麽善良呢？我們玄門只管陽間不管陰間的，況且你還不會通靈，在這人生地不熟，難不成還真租個房子到處打聽？活人的事都管不過來，你還擔心一個死人嗎？”
蘇苗一臉茫然地看着她，好像因為她說的話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看她這幅樣子，張列依就覺得手癢，想擡手揉她的腦袋。
這個妹子雷厲風行起來想讓人下跪，平時的時候怎麽看怎麽軟萌，難怪會被那個渣男騙的團團轉。
啊……把這麽善良的妹子勾搭來驅鬼，她現在感覺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譴責。
然而和張列依腦補的方向完全不同，蘇苗之所以感到茫然，是因為她知道張列依說的沒錯。
活人管活人的事，死人的事自有該管的人去管。
可是為什麽……她就是有一種自己就該管的感覺呢？
這種理智與直覺背道而馳的感覺才是她茫然的最直接的原因。
是因為自己其實是死而複生的人嗎？從本質上來說自己不算活人算個死人？所以自己該管死人的事？
蘇苗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被張列依理解成了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受到沖擊，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麽，伸手挽着她的胳膊把人往遠離三號院的方向帶。
“快到中午了，我們先去找地方吃飯，剩下的事吃飯的時候說，決定好了我們下午就把這件事給解決掉，等任務完成，報酬收到了我們二八分，我二你八。”
蘇苗毫無反抗的被她拖走了。
玻璃廠原廠區廠址上如今立着一個商業綜合體，張列依直接把人帶到商場頂樓的美食城，見她還沒回神，就把人按在了一個偏角落的位置，然後去點餐了。
點餐花不了多長時間，點完之後不用取餐，拿着餐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過一會兒就會有服務員送過來。
然而等張列依拿着餐牌回到那個角落時卻愕然發現，剛剛還好好坐在那裏的蘇苗不見了蹤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