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進入
東順大街三段附近在幾十年前是一家國營玻璃廠所在地，玻璃廠的家屬區一共有十二個，從一號到十二號依次排列，如今玻璃廠早已關閉停産，就連廠房也都全部拆掉修了新的商品住宅小區，建起了現代化的商業中心，但這十二個家屬區依舊好好地待在原地，住着一大批原玻璃廠老職工。
三號院便是這十二個家屬區中很不起眼的一個。
老小區總是帶着比新的商品住宅小區更濃厚的人情味，不知道是不是小區建成時居民随手種下的葡萄，如今已經爬滿了通道上方的鐵架，綠茵茵的，既賞心悅目，也給炎熱的夏天帶去了陰涼之處。
陰涼下，老頭兒老太太們分成幾個小圈圍坐在一起，有的打着年輕人們看不懂的牌，有的在下象棋，還有的扯着毛線織下半年孩子們能穿的毛衣，不知道說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幾個老太太哈哈大笑，音量不小，卻并不讓人感到厭煩。
……
張列依和蘇苗按照導航找到三號院的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張列依掃視一圈，目光中帶着一絲驚喜：“這個小區看起來好舒服啊！你說等我畢業了到這裏來租房子住好不好？綠化很棒，人看起來也很好相處，房子舊了估計租金也不會很貴，老小區周圍的配套設施又完善，簡直是理想中的居住地！”
蘇苗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你可要想清楚，這裏的房子都不會很大，而且沒有電梯，沒有空調，房子老舊的話，家具可能也會很舊，一些老人平時很和藹，一旦成了你的房東，就完全是另一副面孔了。”
張列依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讪笑兩聲，岔開話題：“這個以後再說吧，反正我離畢業還有一年呢……我們直接去倉庫看嗎？”
“嗯，我看這裏的樓牆上都貼了號碼，一號就在這裏，二號在前面一點的位置，六號樓應該就在二號樓轉彎過去更裏面的位置，繞過去應該就能看見那個倉庫了。”
張列依點點頭，把手機揣好，率先朝裏面走去。
兩人剛走進大門，本來安安靜靜坐在門口躺椅上閉目納涼的老大爺忽然睜開了眼，瞪着她倆：“你們兩個是來做啥的？”
大爺的面相看起來就不是很好相處，再加上瞪眼，便有了一點“兇神惡煞”的味道，突然一句話過來，吓了張列依一跳。
張列依眨巴下眼睛，扭頭看蘇苗：“他說啥？”
老大爺說的方言，語速又快，她作為一個在c城生活時間還不長的外地人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只能求助蘇苗這個本地人了。
蘇苗上前一步，臉上帶着微笑，同樣用方言回：“我們是大學快畢業的學生，喜歡玻璃廠家屬區的環境，準備在這裏租房子，所以先過來看看位置，可以嗎？”
大爺還是那副橫眉冷目的樣子：“大學生？哪個大學的學生？”
蘇苗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的學生證一直揣在自己的小包裏，于是掏出來，把學生證的封面展示給大爺看。
“我們是c大的。”
旁邊c省師範大學的學生張列依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倒不是說師範比起c大拿不出手，反正都是借口，蘇苗一個人說完了，她也沒必要這個時候為了這點小細節硬插話去解釋。
“哦，c大啊。”老大爺瞪圓了的眼睛瞬間就眯了起來，兇神惡煞無縫切換到和藹可親，“好學生！歡迎來我們三號院住！這裏的人我都熟，誰家有房子出租我也很清楚，你們盡管進去看，看上哪棟樓了來問我，我幫你們聯系！”
蘇苗笑得十分乖巧，收好學生證：“謝謝爺爺，那我們就進去看了。”
“要我陪你們一起看嗎？這裏我都熟！”
雖然是問句，但老大爺十分主動的從躺椅上站了起來，明顯就是想跟她們一起進去看。
她們來這裏的目的根本不是看房子，蘇苗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這何嘗不是一個打聽消息的好機會？于是偏頭看了一眼張列依，用眼神詢問她的看法。
張列依接收到她的視線，聯想到了在公交上看到的視頻，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于是蘇苗笑着邀請老大爺：“那就麻煩爺爺了。”
老大爺笑呵呵的擺手：“不麻煩不麻煩，要是你們以後真住這裏，我們打交道的時候可多了去了，都是鄰居，客氣啥。”
從大門口走到一號樓門前不過一百米的距離，老大爺就把自己的信息交代了個一清二楚。
他姓陳，以前是玻璃廠的員工，如今在三號院做門衛，也是三號院的居民代表，他還有個兒子，去年還和他們住一起，今年開年就買了新房搬出去了，本來想把他接過去一起住，但是他沒同意，就因為舍不得老房子。
——“我那個房子可好了！五六年前才重裝過，平時打掃的幹幹淨淨！哎呀，要是我跟我兒子搬去住了的話，我那個房子就可以租給你們，保證你們滿意！”
蘇苗和張列依兩人只能微笑。
陳大爺一路說，不僅講自己的事，還指着沿途看到的窗戶講這裏其他人家的故事，當然重點是那些有房出租的人家。
誰家房間整理的幹淨，誰家朝向不錯，誰家房東人好，誰家老人去世才出租房子問她們介不介意……
看得出來他确實對三號院的一切了如指掌。
很快，三人走到了六號樓。
陳大爺一改前幾棟樓的解說風格，快速掃了一眼六號樓整體，然後用一種十分輕快的語氣說：“這棟樓沒有出租房，我們就不用了解了，去看七號樓吧。”
蘇苗和張列依對視一眼。
如果她們确實是來這裏看房的大學生，來之前也對這裏發生的事不了解，一定會被陳大爺給帶跑。
但現在，再一次确認這裏有問題，她們更覺得好奇了。
于是在走到六號樓與七號樓之間的位置時，張列依刻意的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六號樓後面的倉庫，問陳大爺：“對了陳爺爺，老小區沒有停車位，我看大家的小汽車都停在路邊，電瓶車呢？是後面那裏嗎？”
陳大爺往前走的身形猛的一頓，順着張列依指的方向看過去，語氣和剛才截然不同，帶着一點含混不清的尴尬。
“以前是那裏，但是去年年底的時候不知道哪個家夥給電瓶車充電的時候沒按規範來，半夜起火燒起來了，大半個倉庫的電瓶車都被燒成了廢鐵，之後雖然修好了重新啓用，但是上月初的時候街道派人來安全檢查，發現防火措施依舊沒做好，有安全隐患，我們就把倉庫封了，重新在十號樓邊上新修了一個停車走廊，現在大家都把車停那邊，遠是遠了點，但是安全。”
或許是想着要是這兩個姑娘以後真住進了他們院兒，有什麽傳聞也會聽見，到時候再來怨他這個介紹人還不如現在說清楚，陳大爺猶豫了一會兒又補充道：“其實去年那場火災上了新聞的，因為有人因為火災死了，那新聞還在國家臺新聞頻道放了好幾遍，可能你們看過但是不記得了。”
兩人再次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鄭重。
她們正是為此而來，陳大爺既然主動開口，怎麽能放過這個機會？
于是蘇苗立刻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好像是看到過那個新聞，我只記得是c城了，原來就是這裏嗎？”
陳大爺嘆了口氣：“畢竟死了人不吉利，這裏老年人又多，許多人越老越迷信，老早就有風言風語在傳，所以很多人寧願把電瓶車停樓下堵樓門也不願意停進倉庫，搞得我們也很難做，所以上月初街道說安全檢查不通過的時候，我們幾個居民委員一合計，幹脆把這裏封了，換個地方，從根源解決問題，這下大家才都滿意。”
“原來是這樣嗎？”張列依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追問，“傳言說什麽了？那個去世了的人陰魂不散嗎？我能過去看看倉庫嗎？”
陳大爺的臉立刻垮了下來。
在他說什麽之前，蘇苗上前一步擋在了張列依和他之間，賠笑“解釋”：“對不起啊陳爺爺，她這個人就是這樣的，對這種靈異故事非常感興趣，我們學校的各種鬼故事她都聽了個遍，經常追着別人問細節，不是有意的。”
張列依一邊在心裏給蘇苗的配合點了個贊，一邊繞過二人，像沒看見陳大爺的臉色一樣興沖沖的往倉庫方向小跑過去：“我去拍幾張照片！”
陳大爺剛剛因為蘇苗的解釋緩和的臉徹底黑了：“喂！”
蘇苗繼續賠笑：“我去把她叫回來！”
說完也轉身朝倉庫跑去。
一邊跑，蘇苗一邊從包裏掏出新買的墨鏡戴在臉上，然後開啓陰陽眼，迅速的在倉庫周圍掃視。
很快，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倉庫邊上那個明顯翻修過的小屋門前。
小屋大門上了鎖，門口的臺階上，一個青白色的人影正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