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入V三合一 偏到了白念這兒,甚麽原則…… (1)
祁荀瞥見地面的藥碗, 心裏的存疑得到印證。
“下三濫的手段。”
像陳正端這樣風雨月的老手,圖歡愉都來不及,想來也不會備着解藥, 他抱着白念快步出府, 瞧她這幅難受勁兒, 不吹些涼風,怕是遭受不住。
祁荀來時, 騎了喬元均的馬。
缰繩一牽,便有涼風撲面而來。
熙攘的長街熱鬧極了, 陡然瞧見縱馬馳騁的男女,不免聚在一塊說上幾句閑話。
也虧得白念垂着腦袋, 亦或是往祁荀身上蹭,衆人這才沒瞧見她通紅的面容。
祁荀的手圈在她身前,沒少被她揩油。
“阿尋,我難受呀。”
她轉了轉身子,別扭地摟住男人緊勁的腰身。
只是這個姿勢有些不适,她歪歪扭扭地, 努力想轉過身去。
“你坐好成不成?”
東倒西歪, 太容易墜馬了。
白念不聽,踩着馬镫的腳一使勁, 企圖站起身來。
祁荀眉心一跳,騰出手來圈住她的腰身,手掌翻轉間, 白念轉了身子,整個人舒舒服服地賴在祁荀的懷裏。
涼涼的春風鑽入寬大的衣袖,小臂的溫度緩緩褪去,白念嘗到了甜頭, 開始扒拉自己的衣領。
Advertisement
衣領微敞,蝤蛴頸項連着起伏的胸口,露出一片旖旎的雪白。
情-欲濃時,她的手攀上祁荀的衣帶,緩緩探入。
祁荀身子一僵,收緊缰繩,慌亂地将她推開。
“小姐。再忍忍。馬上到了。”
興許是依仗着藥效,白念肆無忌憚去摸他的腹間。只是還未觸及,馬兒便引頸哀嘯。
耳邊風聲漸止,又是一陣潮熱。
她被祁荀抱進客房,正想着店小二端來冷水,忽然想起白念風寒才好,心裏不忍,便要了把折扇。
嬌軟的人兒躺在榻上,衣衫不整,像極雲雨過後疲累的模樣。
祁荀側坐在榻上,手裏的折扇扇出冷風。
活這麽大,這是還他頭一回伺候別人。
腕間逐漸泛酸,原來搖扇子也是個體力活。他換只手繼續,沒搖幾下,榻上的姑娘又開始折騰。
“阿尋,我渴。”
祁荀倒了水,扶她坐起。
小姑娘睜着霧氣蒙蒙的眸子,原先就櫻紅的雙唇,此時更是紅得顯眼。
喝了水,榻上的人兒稍安分了,祁荀的心裏陡然生出幾絲煩悶。
旁人瞧不出來,可他自己卻不得不承認,白念過來蹭他時,他非但不想躲,竟還莫名其妙地給她貼。
“活見鬼了。”祁荀悶悶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領,又将屋內的窗子推開。
這是春日嗎?怎比炎炎夏日還要燥熱?
他何時有那等劣根性了。
路過客棧的喬元均正巧瞥見這幕,他三兩步小跑着上樓。自己好不容易來一趟永寧,祁荀丢下他也便算了,竟還将他馬兒一塊兒騎走了。
實在不夠義氣。
屋門被推開,喬元均正想替自己說些公道話,卻見屋內躺着一身衣衫不整的嬌美人。
視線逐漸左移,大開的楹窗前,祁小侯爺正扯着衣領,脖頸處蹭着暈染的脂紅。
屋內彌漫着旖旎香-豔的氛圍。
喬元均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退出去還是上前打聽。
這太稀奇了。
綏陽誰人不知祁荀不沾女色,他若當真有那些癖好,巴結讨好他的人還愁沒東西送嗎。
他今日匆匆作別時,喬元均還以為有甚麽要緊事,到頭來僅是為了躺在榻上的小姑娘?
祁荀擡眸,瞥見喬元均的神情的,低聲罵了句:“滾出去。”
喬元均碰了碰鼻子,還是識趣地掩門。
此時,客棧外,熙來攘往,沸反盈天。
整齊匆忙的腳步聲逐漸逼近,底下竊竊私語的聲音落入耳裏。
祁荀負手在窗前,瞥了一眼呼吸勻稱、睡得正熟的白念,他蒙了層黑面紗,而後翻身跳窗,不偏不倚地站在隊列為首者的身前。
正巧喬元均從客棧出來,乍一瞧見祁荀,吓了一跳,不要命地脫口而出:“這麽快?完事了?”
祁荀沒功夫搭理他,對上為首者怒火滔天的眼神後,率先開口問道:“閣下便是永寧的判司?”
陳柏升正在氣頭上。
他一回府便聽門房焦急來報,說是有人闖了陳家府邸,還失手砸了陳正端的腦袋。
陳正端雖不成氣候,說到底也是他的長子。公然上陳府尋釁生事,多半是不給判司的臉面。
“拿下。”
他怒呵一聲,身後的持兵器的隊列便将他們二人團團圍住。
街上有不少瞧熱鬧的人,他們遠遠地站在兩側,誰也不想成為遭殃的池魚。
“比嗎?”喬元均瞥了一眼祁荀,他們幼時比這拼那的,沒少闖禍,免不了長輩責罰。
只那時,寧遠将軍尚在人世,出了事,他們就跑到将軍府避禍。礙于父輩之間深厚交情,再加上将軍府小小姐慣能讨人歡心。
只需她開口,小臂一伸,那些叔伯便笑得合不攏嘴,抱着她好一頓寵愛,哪還有甚麽苛責的話。
興許是記起幼時的事,祁荀心情大好,他破天荒彎了眉眼,沖喬元均擡了擡下巴:“別輸得太慘。”
這些巡衛雖有些本事,同自幼習武的人相比,仍是處于下風。
半柱香過後,喬元均和祁荀身後各躺十五人。原先是互相诋過,輸贏不論的,奈何祁荀手裏還掐着陳柏升的脖頸。
喬元均聳肩,認了。
陳柏升瞪圓了眼:“你們好大的膽子。”
竟将他當作比試的籌碼。
祁荀将陳柏升推給喬元均,回身瞧了一眼窗子半阖的屋子:“教李刺史親審吧。回頭給我個結果。”
喬元均正要推卻,他好歹也是少府折沖都衛,朝廷正四品官員,這是來永寧給他當跑腿來了?
“輸不起?”
喬元均咬牙應下:“怎麽會呢。”
客棧二層,白念被喧鬧聲吵醒。
她頭疼地揉着眉心,愣坐了好一會兒,直至樓下聲響漸輕,她才逐漸清醒過來。
環視四周,屋內整潔空蕩,不像是扶安院,反倒是外邊客居的客棧。
方才的荒唐事登時湧上腦海。
她面若桃腮,垂眸去瞧自己的衣領。
衣領松散,顯然是她自己扒拉開的。
白念咬了咬下唇,她那丢人現眼的模樣不會全被阿尋瞧去了吧。
趁着屋內沒人,白念蹑手蹑腳地爬下床榻。
屋門被她推開一條縫隙,卷翹的睫毛在門扉上撲扇了幾下,發現外邊兒沒甚麽人,這才松了口氣,推開屋門。
白念曉得,阿尋是個心細的。他将自己安置此處,定是怕她頂着那副模樣回府,惹出許多小話。
然而,感激歸感激,羞赧歸羞赧。
不知者無畏,可她翻了幾頁畫本子,隐約懂了些男女歡愛。
這麽一來,方才自己的行徑便像是放浪的登徒子,阿尋是不是吓壞了?
白念将阿尋從慶春院買回時,當真沒甚麽非分之想,今日出了此事,她便是渾身是嘴,也解釋不清了。
正想着,樓道處緩緩出現一個身影。
白念瞧見後,慌忙往回折,阖上門後,整個人往床榻上一癱。
裝死。
祁荀遠遠瞧見她慌張的背影,也沒戳穿。
他想着姑娘家面薄,又被人下了藥,只要白念不提,他也會将此事爛在肚子裏。
權當從未發生。
陳家府邸。
陳柏升額頭貼着地面,下塌的腰背顯而易見地顫抖着。
他是怎麽也沒想到,座上這位是折沖都尉,喬元均。
白府當差那位,則是西梁戰功累累的祁小侯爺。
若早些知曉此事,便是借他十幾個膽子,也不敢在街上胡亂叫嚣。
他現在後悔極了。
碰上旁的京官尚還有轉圜的餘地,偏那祁荀,素來是個不近人情的。
“想來事情的經過你也有所耳聞,廢陳正端一只手已是手下留情了,他卻是個不知足的。”
陳柏升擦着冷汗,連連點頭。
“是我平日疏于管教,才教那逆子沖撞了二位大人。還望大人饒命,小的必定嚴加苛責,再不讓他做出越矩之事。”
話落,屋外傳來陳正端的叫罵。
喬元均把玩着手裏的杯盞,那些不堪入耳的髒話一句句落入他的耳裏。
不來永寧還不知道,祁荀這一遭不僅纡尊隐身白府,性情似乎也變了些。
畢竟從小到大,那人除了在将軍府的小小姐面前露過笑意,還從未有對姑娘上心的時候。
約是過了一個時辰,永寧刺史李裕撩着衣袍,緊趕慢趕地小跑進來。
他一聽聞永寧來了貴人,顧不上手裏的活,生怕将人怠慢了。
來時瞧見堂前的場面,李裕猜了個大概。
這位貴人怕是興師問罪來的。
見人都來齊了,喬元均才擱下杯盞。
“且不論陳正端惡劣行徑,我問你,永寧那些個胡庸人是打哪來的?”
他來永寧前,祁荀特地差叢昱送來了書信。書信裏交代的事,唯有提起胡勇時多費了些筆墨。
胡庸人趕在朝觐前率先落腳永寧,不出意外,定是另有籌謀。
方才在長街,比試也不過是個說頭。喬元均是懂祁荀的,二人無需過多言語,可謂是一拍即合。
唯有鬧出些聲響,才能将湊熱鬧的人聚在一塊。
喬元均事先安插了眼線,人群中誰行為詭異,眼神互通,皆能從高處瞧得一清二楚。
這些胡庸人的行蹤算是跟住了,能否探出風聲,還需再等。
西梁處于多事之秋,一有風吹草動,綏陽那廂便牽挂的緊。
聖上瞧見祁荀的書信,二話不說,立馬分撥出幾個訓練過硬的暗衛。
可永寧這廂呢,瞧李裕呆頭呆腦的茫然樣,顯然是個不知情的。
喬元均總算知曉祁荀為何這般生氣。他騰然起身,眼神直對李裕:“李大人平日裏忙些甚麽?是不是要等出了事,再向聖上請罪?這麽多的胡庸的人,手裏沒有通關文牒,是如何進入西梁,又如何進入永寧的?”
一聲聲責問劈頭蓋臉的落下來,李裕擦着汗,知曉自己失職,也不敢狡辯。
誠然,胡庸人出入西梁,需得關戍核驗文牒。關戍放行,便沒有其他州縣甚麽問題了。
可近幾年,聖上一再強調,除了關戍嚴格把控外,百姓出入城,人口流動,皆要登記在冊,查看文書。
然這胡庸人出入永寧,冊子上竟沒留下任何痕跡。
喬元均面色肅然,絕不是小事:“關戍的問題,聖上已下旨徹查,只永寧這邊,往輕了說,是受賄貪污,互通有無。往重了說,就成投敵叛國了。”
李裕被他的重話吓得不輕,他撫着胸口,一顆心就差跳至嗓子眼了。
“喬大人,這些事都是陳柏升一把手料理,本官委實不清楚。但是,此事确是本官失職,我回去後定會好好反省,将陳柏升經手的事一一明查了。”
話說的急,豆大的汗珠一顆顆往地上砸。
爛攤子複又落到陳柏升頭上。
喬元均挪眼看他。
這事确實是從陳家府邸傳出來的,叢昱夜探陳府時,恰巧聽到的。
李裕可能不清楚此事,陳柏升卻是明知故犯。
“我...我确實知道些。”他自知瞞不住,只好和盤托出:“确實是收了些好處,沒有細查,這才教他們有了可趁之機。但是大人明查,小的當真沒料及事情的嚴重性,還以為他們是躲仇家追殺前來避難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陳柏升徹底慌神,癱坐在地面。
“李大人怎麽看,這人畢竟是在你手下當差的。”
言下之意便是給了他将功折罪的機會
李裕會意,動作利索,立馬将涉事之人一一收押。
“至于我同小侯爺的身份,出了這間屋子,別再教其他人知曉。”
白念裝睡,一裝還當真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祁荀不在屋內。
呆在一旁伺候的,是流音。
陳正端并未将流音如何,只找了間屋子将她關了起來。
瞧見白念轉醒,她貼心地浸了帨巾,給她擦臉。
“小姐。您總算醒了。”
白念四下張望一番,确認屋內再無第三人,才松了口氣,開口問道:“阿尋呢?”
流音絞幹帨巾,對阿尋一頓誇贊:“這回多虧了阿尋,他先是救了小姐,轉而又托人将我也救了出來,先前總覺得他性子沉悶,不曾想竟是個有膽識的。聽聞陳正端的腦袋上好大一窟窿,鮮血汩汩地流。是阿尋下的手吧,也真夠狠的。”
聽了流音的話,白念又想起陳正端滿頭血污的模樣。她小臉煞白,接過流音手裏的帨巾後,重重地擦着自己的手背。
直至手背泛紅,心裏的惡心勁兒才堪堪壓制了下去。
“那阿尋呢?他傷了人,府衙會不會将他怎樣?”
陳家勢大,得罪了陳家,別想有好果子吃。
阿尋才來永寧,哪懂這些。
說着,她雙腳下榻,急着尋人。
流音将她摁回榻上:“小姐別急。阿尋只是去府衙回話了,他走前還說,綏陽來了位貴人,官做得不小呢。他一到永寧,便着手陳家的事,眼下陳家上下已全被羁押細查了。這不,陳府外頭,還聚着不少瞧熱鬧的人。要我說,這陳家父子壞事做盡,早該遭報應了。”
“貴人?”白念呢喃着。
這位貴人來得可真夠及時的。
七彎街的某處院落。
喬元均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他悶了一口熱茶,擡眼去瞧坐在一旁的祁荀。
祁荀慢條斯理地拂茶蓋,動作柔和,與方才大打出手的模樣大相徑庭。
喬元均憋不住疑惑,雖說’最難消受美人恩’,可撇下正事,眼巴巴地守着一姑娘,怎麽瞧都不像是祁荀的秉性。
他試探性地開口問道:“今夜,吃酒嗎?”
祁荀抿茶的動作一頓,對上喬元均別有深意的眼神,大約猜到他口中的’吃酒’是為何意。
屋內靜了一瞬,喬元均正想着如何打圓場将此事翻篇,卻聽祁荀突然回道:“去。”
到嘴的話咽入肚腹,喬元均‘啧’了一聲,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一年不見,祁荀到底也是栽在溫柔鄉裏了。
夜裏,朗月高懸,薄薄的雲霧似是姑娘身上的柔紗,輕遮着醉生夢死的香豔。
清冷的月光鋪在酒肆花樓林立的朱弦巷,朱弦巷內笙歌樂舞,歡愉聲通宵達旦。
祁荀換了身稀松平常的長衫,同喬元均一起去了慶春院對面的旖香閣。
“主子。”叢昱跟在後邊,瞧見濃妝豔抹的媽媽後,不由地小聲提醒:“不是去喝酒嗎?酒樓還在前邊呢。”
祁荀默不作聲,反倒是喬元均,他拍了拍叢昱的肩:“酒哪裏不能喝?你家主子好不容易開竅,你就莫要再說煞風景的話了。”
叢昱垂下腦袋,乖覺跟上。
旖香閣內,鬓影衣香。
昏黃的暖燭烘出溫香缱绻的氛圍。
旖香閣的姑娘都是拔尖的,無論是嗓音身段,一舉一動,盡能讓人雙眼一阖,墜入綿軟的溫柔鄉去。
喬元均給足銀兩,要了間雅座。
攬客的媽媽玲珑剔透,獨具慧眼,手裏的銀錠子沉甸甸的,一瞧就是出手闊綽的主顧。
她領着二人到了雅座,不出一會兒,又領着四位綽約多姿的姑娘推門進來。
祁荀破天荒地擡眼,眼神掃過四位姑娘,為瞧得仔細些,他還特低招手示意。
其中兩位相視一笑,跪坐在祁荀左右。
祁荀以扇柄挑起姑娘的下颌,皺眉瞧了一會,緩緩湊近。
那姑娘顯然是沒伺候過這般好看的男子,眼瞧着高挺的鼻梁逼近,呼吸不可避免的滞了一瞬。
正當她阖眼去攀祁荀的脖頸時,扇柄突然擋住了姑娘的手腕。
“出去。”
疏冷的聲音從喉間蹦出,姑娘怔愣了一會。
她的姿色擺在旖香閣也算是上乘,攬客兩年,還從未惹人嫌煩,更遑論是被主顧趕出屋子。
這若教平日裏妒忌她的姐妹瞧見,還不知如何譏諷她。
“不知奴家何處惹公子不快。”
蜜甜的嗓音,任誰聽了,都不免心軟。
偏祁荀覺得矯揉做作。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莺莺啼哭的姑娘,心裏陡生煩悶,好不容易攢着的耐心,一下全無。
“我說,出去。”
姑娘紅了眼眶,眸子蓄淚,很是招人疼。
喬元均也瞧不下去,開口緩和道:“你怎麽了?白日見你渾身燥氣,還以為開了竅,動了凡心,會疼人了,懂憐香惜玉了。現在又來這麽一出,又犯病了是不是?”
這話也就喬元均敢說。
站在外邊的叢昱聽了,冷汗直流。
不提白日裏的事也便罷了。
一提,祁荀還真覺得自己有病。
喬元均也是知道的,祁荀素來不近女色,一瞧見姑娘家嬌滴滴哭啼啼的模樣便覺心煩。
綏陽巴結讨好祁荀的官商不在少數,宣平侯府錢權不缺,故而總有那麽幾個不怕死的,往他跟前塞人。
這些人環肥燕瘦,慣知如何蠱惑人心。可她們都沒得逞。
祁小侯爺,壓根不是個懂風月的人,也不是個貪歡愉的。
往先這十幾年,祁荀都是這般過來的,對于情-欲之事,從不沾染。偏到了白念這兒,甚麽原則,甚麽底線,好像統統不作數。
白日裏,小姑娘衣襟微敞,露出酥白的雪肌時,他渾身燥熱,仿佛被下藥的不是白念,而是他自己。
是以這幾日,他幾乎陷入自我懷疑,難不成是到了婚娶的年紀,這人的性子也就變了?
今夜他特地随喬元均來了旖香閣,旖香閣的姑娘柔骨花容,是個正常男人,都不可避免的為之傾倒。
可祁荀沒有。
到旖香閣一試,方才知曉,他的秉性壓根沒變。就算同姑娘不過三寸距離,就算清楚感知到姑娘的鼻息,他仍舊不動聲色,沒半點反應。
祁荀悶悶地喝了盞酒。
難不成當真是因人而異?
喬元均從未見他心生煩悶的時候,今日屬實有些異常。
他屏退了四朵芙蓉,肅着神情問道:“怎麽了?這可不像你。”
祁荀擱下酒盞,雙手撐地,整個人後仰。喬元均說得沒錯,這可不像他。
他來永寧,是帶着目的的。
永寧魚龍混雜,密探遍布,較之天子腳下的綏陽,許多事情更易于打探。
偷查寧遠将軍的案子是為其一,還有一樁事,也是他遲遲不肯回應郓的原因。
喬元均突然想起甚麽,坐直了身子問道:“難不成真如老侯爺所說,你在查十二年前的案子?”
祁荀擡眸瞥了他一眼,眼尾微眯:“他何時這般懂我了?”
沒有否認。
喬元均驀地瞪圓了眼,他斂起平日玩世不恭的神情,正兒八經地說道:“眼下聖上欣賞你,器重你,許多事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你不觸及根本,但凡你是開口要的東西,他何曾不給你臉面?若你執意去查十二年的前,稍不有慎,你這五年刀槍火海裏拼攢下來的殊榮,都會毀于一旦。”
十二年過去了。
文臣當道,黨争不斷。大家都快忘了寧遠的将軍事。
他犯不着,也沒必要,拿自己殊死拼來的盛譽去換。
興許是同旁人争執慣了,沒了火氣。
今夜的祁荀出奇冷靜:“那他合該被人冤陷,死于非命嗎?你我皆是跟着他長成的,亦師也如父,當知道依照他的本事,壓根不會從馬上摔落下來。”
喬元均默然。
他何嘗不知。
就連十二年前的大火,也燒得離奇。
“所以,你便借着聖上除奸佞暗衛的懿旨,在永寧落腳?”
喬元均深吸了口氣,還未等祁荀開口,便氣忿然質問道:“那你怎麽不同我說呢?是覺着我不可信,還是覺着我會阻攔你?”
祁荀掀了掀眼,仿佛在說:你方才的反應,不正有阻攔的意思嗎?
喬元均無從辯解,他确實擔憂祁荀的安危。
可寧遠将軍的事,也是壓在他心口的重石。
此次聖上撥發暗衛,原先是不需他親來。他請旨來永寧,正是想将有些事弄個清楚。
他碰了碰鼻子:“不能甚麽都你獨攬功吧,往後見到我們的小阿音,她又該不同我親近了。”
音音,便是寧家小姐的小字。
一提這個名字,祁荀的眼裏便多了幾分柔和。
“我此次來永寧,還有一事。你還記得當年在将軍府當差的高嬷嬷嗎?”
喬元均回想了一瞬,還真有。
“她有甚麽問題嗎?”
“大火過後,将軍府死傷慘重,但無論死活,都能與登記在冊的名字一一對上。唯有原先在府裏當差的高嬷嬷不見了蹤影。”
喬元均反應極快,知曉祁荀話裏的意思。
他眼底的欣喜不加掩飾:“你覺得是她抱走了音音?那她現在何處?”
祁荀的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下的,成心教喬元均着急。
“總不能在永寧吧?”
話音甫落,祁荀可算是正眼瞧他了。
“猜得久了些,但也不算笨。”
當年,将軍府大火,高嬷嬷無故沒了蹤影。起火那日,城防疏漏,查得不嚴。據那日守城之人說,滅火隊趕去滅火時,曾遇到一梳婦人髻的婢子,那婢子抱着三歲大小的姑娘,匆忙出了城。
問起二人樣貌,只以為是受大火牽連的良民,是以未及認清。
往後一段時日,這樣一大一小的身影陡然消失,唯有前段時日,一老妪在永寧拆賣了幾顆玉珠,這玉珠顯然是從某件頭面上拆卸下來的。
輾轉多個當鋪,拼拼湊湊,才勉強認出那是将軍夫人生前的遺物。
可惜,這老妪頭戴帷帽,行事嚴謹,至今還未找着她的住處。
喬元均面露笑意:“有了頭緒,接下來的事便交與我吧。我這回帶來的暗衛,都是細細挑選的,極擅打探消息。查胡庸一事之餘,我着他們四處打探下。”
他長籲了一口氣,雙眼也因嘴裏的’小阿音’逐漸明亮起來:“音音若是長在我們身側,如今也該到了及笄的年紀。她從小便生得好看,求親之人應會踏斷門檻吧。”
說着,他又拍了拍腦袋:“瞧瞧我都說了甚麽,音音同你是有婚事的,都輪不到我,哪輪得到他們?”
祁荀飲了盞酒,眼底灰暗不明。
好端端地在說音音,他想白念做甚?
扶安院內,白念翻來覆去,愣是睡不着。
興許是白日裏的事揮散不去,她一會兒想起陳正端肮髒的手心,一會兒又想起阿尋結實的胸腹。
說起阿尋,白念的小臉紅了又紅。
彼時雖被下了藥,可手裏的觸感依舊清晰。
她扯了扯小被,遮住大半張臉,一雙烏黑的杏眸滴溜地轉着。
眨了半會,毫無睡意,便将床幔斂至金鈎。
屋外月色如水,格扇的紋路映在桌案上,正如青鸾河上粼粼水波。
水波掠過畫冊,白念遲疑片刻,到底沒壓下好奇,光着小腳跑了過去。
夜風從半閡的窗子縷縷鑽出,她穿着單薄的寝衣,披着鬥篷,坐在桌案前。
燭火幽幽地燃着,照在香豔露骨的秘戲圖上,白念半眯着眼,一副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狀态。
可這冊子容易上瘾,她瞧着瞧着便忘了時辰。
祁荀回府時,正巧路過扶安院。
扶安院的主屋,光影綽綽,偶發出一些聲響。
他瞥了一眼,快步走開。
左右他是得回應郓的,白家不過是他暫避鋒芒的住處。
萍水相逢,緣薄分淺,既如此,有些事,是輪不到他上心的。
翌日清晨,府衙傳來陳家撤職抄家的消息。
聽聞陳柏升在位時,貪贓枉法,以權謀私,所斂金銀錢財不盡其數。其長子陳正端,巧取豪奪,傷了不少無辜之人的性命。
消息一出,永寧百姓撫掌稱快,他們早受夠陳家的管轄,只因手裏無甚權勢,皆不敢出聲讨伐。
眼下有人替他們出頭,這是再好不過的事。
白念聽此消息時,正對鏡梳發。
她倒是才知曉陳家的罪數,心裏暗自感嘆自己還算幸運。若昨日沒有阿尋冒死相救,沒有貴人相助...
白念梳發的手一頓,她甚至不敢往後想。
流音握了握白念的手:“小姐還在為昨日的事擔驚受怕?”
白念也不隐瞞,點點頭:“你可知阿尋昨日何時回來的?衙役可有為難他?”
祁荀昨日回府時,流音已歇下,沒等着。唯有今晨起來時,碰過一面。
“想來是沒甚麽問題的。小姐今日去鬆雁塔祈福,可要帶上阿尋?”
提及阿尋,白念小臉一紅。
流音不知後來的事,自然也不知她被下藥後出了哪些荒唐行徑。
一想起男人觸感極佳的身子,好聞的香氣,白念的挂着耳铛的耳垂紅成一粒小石榴。
“呀,小姐。可是耳铛太重了,耳垂怎紅成這樣了?”
白念碰了碰自己滾燙的臉,慌亂起身,匆匆邁出裏屋。
昨夜瞧了秘戲圖,原些懵懂憨直的小姑娘突然明白了甚麽,再回想自己同祁荀的距離,心裏驟然湧出一股從未有過的羞赧。
白念走得急,埋首走出院子時,未看清前路。正巧祁荀來扶安院清掃院子,二人碰面時,白念瞥了他一眼,甚麽也沒說,便快步出了白府。
馬車上,白念挑臉吹風,直至散去面上潮紅,她才坐直了身子。
流音有些納悶:“小姐平日總是一口一個’阿尋’地挂在嘴邊,今日怎麽了?好似刻意躲着他似的。”
白念支吾回道:“今日是同語安同去鬆雁塔,我是怕她等得急,這才走得快了些。”
流音不疑有他。
馬車停在沈家藥鋪前,白家與沈家算是至交,兩家關系緊密,常來走動。是以既來了,白念總得進去拜訪一下沈家伯伯。
方才邁入藥鋪,一股子清苦的中藥香撲面而來。朱紅漆的藥鬥子緊貼牆面,偶有幾個小屜半開,踮腳望去,裏邊只剩藥材的碎渣子。
白念輕車熟路地挑起簾子,走入後院。
後院裏,沈語安正指使婢子搬弄藥材,婢子躬身一頓忙碌,只這些藥材不是由後院搬至前堂,而是由前堂搬至後院的。
白念扯了扯沈語安的衣袖,有些木讷:“語安,我瞧藥鬥子裏就剩沒幾味藥材了,你怎還指使她們往後院搬。這萬一有人來抓藥,不足數怎麽辦?”
沈語安拉着她在石凳上坐下,她垂着腦袋,檀口微張,不知該如何開口。
大約前堂的藥材都搬完了,沈語安嘆氣道:“三日前,阿爹收到了太醫署的舉薦信。”
白念聽後,眉眼彎成月牙兒,語氣也輕快了不少:“這是好事呀,沈伯伯仁心仁術,着手回春。入太醫署,這不是他想了一輩子的事嗎?”
她拉着沈語安的手,沒想旁的,只是打心眼裏替她開心。
“誠然如此。可你我一同長于永寧,我舉家遷至綏陽,你我便要分開了。”
白念原先只沉浸在沈伯伯升遷的喜悅中,還未及想到此事。照沈語安這麽一說,她那張芙蕖似的小臉才逐漸黯淡下來。
沈語安同她關系甚篤,都是大大咧咧的好脾氣,湊在一塊兒總有說不完的話。她原先還想着,二人金蘭之友,日後定要一同婚嫁,生來的孩子也要成為竹馬之交。
小姑娘的心思總是那麽簡單稚氣。
好似有了約定,便不能不作數。
可眼下,沈語安卻要離開永寧了。
“念念。”
“嗯?”白念擡眸,心裏空落落的。
她不知怎麽寬慰沈語安,可升遷是喜事,愁眉苦臉的不像樣。
白念強壓下心裏的不舍,故作輕松的寬慰道:“綏陽離永寧不過一日功夫,也不算很遠。往後相見仍是能見到的。今日不是得去鬆雁塔祈福嗎,再不去可就來不及了。”
沈語安撣去衣上的碎屑,面上勉強有了笑意:“那念念今日想吃甚麽,皆由我來。”
白念側着腦袋,發髻上的步搖搖曳生風。
她的小梨渦淺淺陷下,露出笑意,盡量不惹沈語安傷心:“那你可得說話算話,我昨日一日都沒怎麽進食呢。”
沈語安點了點她的腦袋:“好。”
二人正要去前堂,忽有學徒匆匆跑來:“小姐,前堂來了位身患喘疾的病人。”
沈語安眉頭輕蹙:“沒挂閉店的木牌嗎?”
“今日事忙,忘挂了。小的原是打發她去別家醫館瞧瞧的,可她好似喘得厲害,大約是走不動路了。”
沈語安為難地瞥了一眼白念。
“祈福何時都能去,自是救人要緊些。”
沈語安點頭,吩咐學徒:“将化州橘紅沖茶送來。”
言罷二人急匆匆地邁入前堂。
前堂木椅上,一花甲之年的老婦人,仰卧靠在椅背,她嘴唇微張,面色發绀,大口喘着氣。
沈語安扶住她的身子,去扯衣領:“流音,幫我扶住她的腰,教她半卧,切莫仰着。”
又繞至夫人身後,找準穴位,囑咐白念道:“幫她按下這個穴位。”
幾人一頓忙亂,直至穴位處泛紅發熱,婦人的面色才有好轉。
白念喂她喝橘紅茶,沈語安則寫了藥方。
“這藥呢,我讓夥計去外頭的鋪子抓了,只是這老嬷嬷,一時半會,走不了太多的路。”
白念蹲下身子,語氣輕柔地問道:“嬷嬷,您住哪兒呀?馬車停在外邊,正巧可以捎您一段。”
老婦人平複呼吸,也不客氣:“我住在七彎街的織裏巷,勞煩姑娘了。”
擡眸時,正巧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