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1)
我覺得另一個存在于我體內的人就此被剝離出來,但是我只是感覺到了,卻沒有餘力回頭去證實自己的猜測。來到這個思想的國度之後一直處于昏昏沉沉無法正常運轉的大腦在這一剎那恢複了以往的運轉速率,很像是本來內存太多而容易卡殼的電腦突然之間格式化了好幾個盤那樣的效果。
人在抵達自身極限狀态時往往會爆發出超乎想象的力量。而我這一次選擇了違背楊海的意思,沒有像他說的那樣埋頭向前跑不理會這個既定結局的歷史只求保存好自己的性命。我只想讓自己做一件可以不會留在以後後悔的事情,這一次,我不想留下他一個人孤獨面對殘酷的命運,即使這個他可能是幾個輪回之前的他。
返身往回跑的時候,沿途都是七零八落的屍體殘骸,空氣中彌散開來的是濃得嗆鼻的血腥味。到處都是倒下的屍首,我艱難的開始尋找起張起靈的下落,但是,在我找遍了整個門坊外的廣場都沒有找到他時我的心态變得非常糟糕,整個人都莫名其妙的發慌了,六神無主。十年前被抛下時的絕望複又增長,就如被火燒過之後的野草開始快速的長出來。
撿起一只胳膊,食中二指不夠長,扔掉。撿起半邊肩膀,都這樣了居然沒有刺青出現,果斷不是。再撿起一雙眼珠,眼神不夠深邃,一邊玩去······楊海從已經被火燒塌了的大殿廢墟中找出來時,我坐在地上忙碌翻找了大半天了。但,都不是的,強迫症開始發作,我甚至想把這裏所有的屍體檢查完畢才勉強會死心。
最後是怎麽停下來的呢?沒錯,是楊海朝我跑來,用他和張起靈不相上下的身手速度眨眼間就到了我的面前。這個時候我已經不再翻找屍體裏,因為我找遍了每一個角落,依舊沒有。被抽掉了魂魄一般,我跪在屍骸之海的中央垂頭任由眼淚決堤。楊海默默的陪在我旁邊,化作了一尊石像,可以千年萬年的立在這裏,守候在我幾乎就要絕望放棄的每一場哭泣裏。
“為什麽哭?”楊海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我搖頭。眼淚還是很兇殘的往下掉,我深知自己已經老得滿臉溝壑,這樣哭起來也絕不是什麽頹廢的美感,不客氣的說,是很醜。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叔的哭泣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我像是要将這十年來所有的壓抑一并傾瀉出來一樣,即使感覺自己的眼角膜都快要哭掉了,還是涕泗橫流。
楊海伸出手,眼神中帶着我熟悉的悲戚,但卻是不同的人了。他說:“吳邪,我在這裏,以後也一直會在這裏。”我傻愣愣的看着他,眼睛通紅,一時間對他的話有些消化不良。“你是說以後都會在我身邊,當我的助手?”聲音還帶着哭腔,我窘迫得不由臉紅,真不知道自己剛才究竟為什麽可以哭到這種程度。
“你是有多天真,才能以為我只會當你的助手?”楊海突然用與往常完全不同的語氣調侃了一句,我瞬間覺得他肯定是被什麽奇怪的東西附身了,“我一直都在這裏,吳邪。”
作者有話要說: 寫着寫着睡着了,又驚醒過來。。。。。所以有些憂心文章的質量,唉,這就是業餘作者的悲哀啊~
☆、雪後新生
雪後新生
“我一直都在這裏”這句話橫陳在我的思維裏,就像一把錐子落在心裏,在重力作用下每時每刻都在向血肉中的更深處下落,有什麽隔膜就要被戳破。但是形勢不允許我花更多的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因為僅在戰火熄滅的半個小時後,新一輪的混戰又開始了······
“吳邪,有時候你要是願意弄明白一件事情也不過是一秒鐘的事情,但要是你在潛意識裏就回避這件事,真相永遠只能被埋在紛雜的線索中。”楊海在跳下高階開始收割粽子性命之前回頭吐出一個長句。我在他身後目送他不顧一切的殺出重圍,越來越遠,他的背影。成批的異軍粽子倒下,我擡手覆上自己的心髒,那裏的情緒在不動聲色的翻湧。他在等待着什麽?我又與他的等待有什麽關系?
逆光前行的身影越來越小,在他消失的前一秒,我從北邊內城門上離地三米高的塔樓上一躍而下。這點高度确實是摔不死人,但是着地瞬間還是很痛的。不要誤會我這是想要自殺,只是,身體不受控制,想要重現千年之前那個男新娘的所作所為。我在大殿前的崩潰時被楊海直接扛到這座塔樓上,他應該是很了解這段歷史時,從第一次與我見面他就知道了我們将會面對一切情況。說起來,十年前要不是他失憶了這裏的東西也許他在進了魯王宮之後就會第一時間拿到手,而不是直到進了十死無生的青銅門都沒有來得及找到這裏。
“他是一個被史冊拒絕載入的将軍,因為忤逆漢皇旨意與丞相之子結為連理。同年,匈奴來犯,此人被派往西域車師國鎮守。戰争打了三年,關內只派來過一次援兵,而且還是一批不學無術想要混功名的二世祖,這些人帶來的負面影響幾乎摧垮了整個戍邊軍隊。而打擊遠不僅僅在此,戰争第二年,将軍夫人因為內部奸細被匈奴的漢姓王擄走,生死不明。戰争第三年,匈奴人圍住這座空中城池,漢皇始終不願發兵支援,在彈盡糧絕的最後一日,将軍夫人突然回歸補完了一直未辦的婚禮······”
楊海,應該說是小哥,他在我陷入長久的沉默後給了我一段很長很長的講述,關于這些死去了千年之久的人身上曾經發生的故事。平鋪直敘,沒有任何感情的描述,卻讓我更能體會到這座城中的居民曾經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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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我現在究竟是誰?”那時的我茫然的看向楊海,在他的眼中情緒一直都是被藏在最深處的,除非他自己願意否則沒有人能夠知道他是喜還是悲。“你是吳邪,身體是吳邪的,精神是吳邪的。”這句話聽起來實在是重複累贅,但是按照張起靈能少一個字就絕不會多說一個字的龜毛性格,他不會出現說廢話的情況。待我再看向他時,此人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只可惜随即又被濃濃墨色遮蓋下去了。他說:“那個吳邪馬上就要殉情了,找個不高不矮的地方站着好了。”
我對此表示不解,那個吳邪應該就是所謂的丞相之子,他要殉情其實跟我真的沒有太大關系吧。楊海在我還沒回神時就直接出手攬起我的腰,對這種對待我實在是無力吐槽,單手臂力能有他這麽強的人也沒有他那對鬥了如指掌的水平。為了争取自己自主行動的自由,我在他的臂彎裏喊了一句:“放我下來,楊海,張起靈比你可長得好多了,也沒有強迫過我做什麽。”
他聽到這句話後像是被釘在原地了,我意識到自己的調侃換來的是他的認真給他帶來的傷痛。在他頭也不回的講完話就與粽子們開始厮殺時,我的心裏掠過一絲悲涼。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袍子被風灌滿,在半空中顯然不夠傾國傾城。這一次不顧一切朝我跑來的不是吳邪所期盼的将軍出現了,而是千年之後的某個面對強大對手時經常自損三千也要達到母的的洋粽子朝我奔來。
落在他身上的那一瞬。“明明知道你不會有危險,但還是忍不駐·····”“吳邪。我并不是把你當成需要保護的弱者,你是比我自己重要太多的人,我害怕······害怕因為自己的無能永遠失去你······”楊海,或許也可以說是張起靈用強有力的胸膛緩沖了我身上的動能,觸到他軀體的那一秒,他收攏雙手,不是給我一個虛虛的擁抱,而是用盡全力的緊緊抱住驚魂甫定的我,“我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也是我唯一需要的聯系。”
天空的魚鱗狀鉛雲一直延伸到火焰山山脈的那一端,周圍的景象一下子就變得昏黃,有種民國老電影的即視感。我沒有料到這裏也會下雪,而且下的還是鵝毛大雪。那些粽子像商量好了一樣,一起忽略了我們這兩個對他們沒有恐懼感的傻子,盡職盡責的完成生命之中最後一次将軍下達的命令。
我清醒過來,對于小哥的回歸還是有一百個問題萦繞在心頭,想要問,卻又不知從何說起。難道要問,張起靈,你在青銅門後面怎麽解決飲食問題?難道真的是靠吃蘑菇為生的麽?這個問題光是想想就覺得自己已經是二得不行了,讓我問出口,果然還是給我一刀比較快。
他又一直不說話,恢複了從前的沉默。我陪在他身邊,朝着等在出口的胖子和瞎子走去。天上飄來大團輕巧的雪花,優雅的在空中旋轉,從人的頭頂轉向發梢,接着調皮的離開。我知道,這一切只是一個開始,不過,從前的每一個故事的開始與我而言都是悲劇的開始。但這一次,我試着相信,十年後的今天,他會給我一個我們都期待了很久很久的答案。
異世界的雪來得猛烈,下起來就像天上的雲朵被撕碎了,掉落到人間化作冰冷美麗的雪花。屍骨沉寂在漫天飛雪中,所有的醜惡都被白雪驅散,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君君臣臣父父子的天理倫常,也沒有生死相隔的恒久遺憾。三千米路雪與風,一千年來殇和痛。
至此,我的異世界之旅也走到了終點······
耳邊的厮殺聲,兵器相接聲,所有嘈雜都成為了一個注定成為歷史的記憶。我們擁抱彼此,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界裏,感受着唯一的溫暖。
——吳邪
“舊歲荒年寂如織,新朝華晨念成衫。待到将軍歸來日,明燭夜話天山雪。”
——張吳氏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辯論賽得了個最佳辯手。。但是我們卻輸了比賽,隊友都很傷心,希望小哥和吳邪不會受作者的情緒影響= =
祝大家好夢~
☆、番外(三)舊歲新晨
番外(三)舊歲新晨
長安的街市一直都是舉國最熱鬧的。鬥拱飛檐的大氣屋宇在此鱗次栉比,地面是鋪上了青石板的寬敞街道。當然最吸引人的是這裏不勝枚舉的大商小販,長安城的商販種類是大漢國境內最集中的,他們販賣的東西種類之豐富,上可至珍禽異獸,下則達民用什物。而一年中他們最活躍的時候就是二月十二,這一天裏全長安的未嫁少女一定會着上最美的衣裳,绾上時新的發髻,帶上自己親手準備了許久的彩帛前去參加花燈會。
這一天,走在街上放眼望去真的是雲鬓香影,飛虹貫素。臨街的店鋪都會挂上一盞花神燈,在夕陽落山的那一刻點亮這盞燈,少男少女們都渴望着夜晚的到來,希望在宵禁前遇到心儀的那個人。
只可惜長安城裏以才貌聞名的丞相之子今晚注定是出不了門的,原因?據說是小公子出生時曾被國師說成是弱冠之年必有一劫,好巧不巧的是,今年的花朝節正是小公子行弱冠之禮的日子。小公子對花朝節其實也并無向往,往年這個日子最多就是家裏的嚴母命人送一碗長壽面,其他的就沒有了。
丞相是朝野之中鮮有的秉公之臣,黨羽之争向來都波及不到吳家來。不過今年邊事多且緊急,皇城上下人心惶惶,趁此機會拉幫結派的官員不在少數,都想着借此來給政局洗一次牌。當然,這些都和我們守在簾幕重重,深深庭院的吳小公子并無太多關系。實在要說一件有關事情的話,那就是一口氣掃蕩了西域各國,讓這些國家向大漢俯首稱臣的鎮西侯近日返回長安。而回長安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訪了當朝丞相吳一窮,據說這位鎮西侯在丞相面前跪了三天三夜,之後的事情吳邪小公子就不是很清楚了。
朝中的人都知道鎮西侯的兵法先生就是吳丞相,至于下跪的原因卻是衆說紛纭,有人說是因為鎮西侯為人殘酷無情,手刃千萬條無辜的屬國百姓與吳丞相所授完全相悖,所以這一跪是來請先生原諒。但是,不管外面的人如何猜測,鎮西侯一如既往的沉默以對,就像那個跪了三天三夜的人他根本不認識似的。
“将軍厚愛恐吾兒無法擔當,老朽畢生只餘這一子,恐怕不能答應将軍的要求了······”鎮西侯張起靈穿着藏藍色曲裾深衣,頭上戴着蟬冠,面無表情的從丞相大宅的中堂出來,後面跟着被自家将軍異常強大的氣場吓得膽顫心驚的副将。
“公子,秦家小姐送了花燈過來,遣人來問公子要不要一起去看花燈。”一個小丫鬟柔聲道。吳邪覺得自己平時一定是對這些丫頭太溫柔了,在看到小丫鬟狡黠的笑臉時,吳邪頭疼的想着。視線裏的鎮西侯已經朝他徑直走過來了,這個人他是從小就非常怕,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怕。硬要說的話,也許是某種動物般的直覺,而張起靈就是他的天敵。
“小哥終于回來了,邊關的事務很繁重吧?”吳邪故作輕松的先開口道。“······”張起靈眼神微閃,旋即又歸于沉寂。見這個悶油瓶子又犯了不答話的毛病,吳邪淡定的繼續問:“那這次回來,小哥還會再去西域麽?”“秦小姐?是秦上卿的明珠秦海婷姑娘?”張起靈的思路從來都不是跟自己在同一層面上的,吳邪忍住扭頭就走的沖動微笑回答:“沒錯,就是她。”“吳邪,不去今晚的燈會?”張起靈忽然說道。
吳邪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張将軍的邀請,此時別扭的走在這個悶油瓶的身側,兩人身高相仿,走在一起稍一側頭就能看到他英氣的側臉。可氣的是這個約他出來的罪魁禍首還是一臉漠不關心的樣子,而且行人都自覺的和他保持着一尺的距離,這讓吳邪覺得自己出來就是最大的錯誤,白給自己找罪受。
但是,吳邪畢竟還是很少出門的大家公子,往年又很少湊過街市的熱鬧。這次随張起靈出來被繁華的夜景吸去了注意力,整個人不自覺的開朗了許多,脫掉了往日被經史子集壓迫出來的沉悶。
張起靈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回看周圍青春飛揚的姑娘抛來的媚眼,一手捂住他的雙眼,對他輕聲說:“閉上眼,跟我來。”吳邪只好依言,陷入黑暗之中,只能靠張起靈的牽引,喧鬧的街市,從歌坊傳來悠揚的古琴聲,凝成了吳邪這一世中最美好的回憶,有張起靈伴在身邊其實就已足夠。
走到目的地時,吳邪睜開眼的一霎那,被眼前的景色震住了。生長了幾百年的老榆樹上挂滿了彩色的絲縧,迎風招展,一直排到幾裏之外。他們站在老榆樹之間的空隙處,前面就是飄滿了花神燈的河面。一簇簇的燭光在造型各異的花神燈內綻放,溫暖的橘黃色随水流越飄越遠,河面上到處都是這樣的燈,這些燈的影子又倒映在水中,水上的波紋擴散開來就像一場完美無缺的美夢。
······
在後來的後來,吳邪住在圓氈房裏,鼻端充斥着的是匈奴人身上帶着的羊膻味,雙眼無神的望着離地面極遠的尖頂發呆時,忽然想到年少的時候,曾經有這麽一個人帶着他看了一場永生難忘的花燈會。“忽憶少年時,花朝彩燈冠京華。夢啼今秋事,數度光陰散戀影”。他那時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能和張起靈共赴黃泉,因為當時的他,羽翼被折斷,無法高飛,只能臣服于匈奴王的腳下終日不死不生。
從城闕上跳下來的那一刻,身後是叛軍的慘叫聲,以及他的部下幾近全軍覆沒的悲壯厮殺聲。此生,我們注定無緣,那麽來世······
希望即使滿是坎坷,我們還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完成此生未完成的遺憾·····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就讓俺來講講前世的故事,當然,今天寫這個番外查了一堆資料,比寫正文還痛苦,但更痛苦的是很多資料都沒用上去= =
所以就在這裏附上吧~
花朝節,簡稱花朝,俗稱“花神節”、“百花生日”、“花神生日”、“挑菜節”。漢族傳統節日。流行于東北、華北、華東、中南等地。農歷二月初二舉行,也有二月十二、二月十五花朝節的。節日期間,人們結伴到郊外游覽賞花,稱為“踏青”,姑娘們剪五色彩紙粘在花枝上,稱為“賞紅”。各地還有“裝獅花”、“放花神燈”等風俗,這是紀念百花的生日。花朝節由來已久,最早在春秋的《陶朱公書》中已有記載。
☆、艱難脫困
艱難脫困
一盞破舊的琉璃燈發着微弱的橘色火光,映在圍成一圈坐在地面上的我們臉上,明明滅滅。大家都不約而同的神色凝重,此刻我們面臨的最大挑戰是如何脫離這個異世界,但是據胖子他們描述,進入這裏的方法很簡單,只要碰到了鬼追風,在麒麟雲成型的那一瞬躍進黃沙中就能來到這個怪異的世界。
但是沒有任何資料提到過怎樣離開這裏,而我們面臨的最大困難正好就是這一塊。永遠被流放,在這個沒有活人的世界?開什麽玩笑,即使是我知道張起靈回來了,外面人的死活難道就可以不管了?而且這個悶油瓶子還沒有講清楚他的事情,暫時還是等他休整好了再說。
想到這裏,我擡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張起靈。他的臉沒有變回原來的模樣,也許是跟我以前裝成我三叔那會兒化的妝一樣,不到特定時間卸不下來,又或者是他在青銅門後遇到了化屍水真的毀容了。不管是那個原因,我似乎都無所謂,因為我能夠很清楚感覺到屬于他的那種氣長·····別人模仿不來的骨子裏的悶。
“天真,你這是真·望夫石啊,都看你瞅人家小哥老半天了,眼睛酸不?要不要胖爺給你揉揉?”胖子兩只手熟練快速的給幾根安全繩打結,嘴裏卻在跑瞎話。我鄙視看了他一眼,道:“胖子,別以為爺最近這幾年脾氣好了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臉了,是誰還在那山溝裏打光棍~?”瞎子心不在焉的叼着根不知道從哪裏揪來的狗尾巴草,聽了這話,興致立即就上來了,黑眼鏡鏡片還很應景的滑過一道精光。“不是我說你,天真你真以為胖爺我這幾年就抱着牌位哭呢?陪你上墨脫的那次我記得自己跟你講過一件事,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所以張家和汪家才會拼命去補救。你還記得吧?”胖子嚴肅起來,挂着大眼袋的眼睛裏透出經歷很多事情後的通達。“沒錯,這也就是我之後為什麽會搞那個逼出他的計劃的原因。”我悶生悶氣的回答,這裏的一切顯然又是一個騙局,我再次被它玩弄于股掌之間了······
“時空折疊。”張起靈忽然說道。我和胖子下意識對望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詫異。這個人總是能夠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給出一個可以脫險的方向。黑眼鏡“啧”了一聲,将手中的煙蒂彈到我身後的某處。煙蒂在做抛線運動的同時撒了幾點煙灰在我臉上。看來黑眼鏡對于小哥的話很有看法。果然,“時空折疊?這位兄弟不要告訴我,整個局都是高級文明為了調戲咱們愚蠢的人類搞出來的吧?”黑眼鏡嘴角挂着冷意的笑,證明他認為小哥的這句話颠覆了他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
張起靈那張毀容了的臉上讓人根本看不出他的想法來,只見他随手拿過身側一根炭化了的樹枝,在積灰的地板上寫下了幾個字。“歷史+幻覺=這裏,物質+精神=世界 ”胖子将地板上的字逐一念出。張起靈擡眼掃過我們,自從我知道他的身份後,以前那個少言寡語的張起靈就出現了,他用一種沒有起伏的語氣繼續陳述:“如果我們的身體在這裏,那麽要出去是不可能的。因為除了以這裏為圓心半徑十裏的大圓區域還有所謂的客觀世界外,再往外推進就是主觀世界的死循環。從吳邪你和我進來時遇見的積屍崗到這裏有五裏,再向外五裏之內就是沙漠。”
對了,就是這裏,我一直覺得自己在進入這個故城之後腦子裏的疑慮就開始在被自己漸漸遺忘。可怕的是我居然忘記質疑這裏存在的理由,忽視了一個個的細節,要不是現在張起靈這一番冷靜的分析,我恐怕還會繼續忽視下去。
“嘿,我說衆位,有沒有覺得咱們現在的處境就像那部叫啥《盜夢空間》的電影?要不咱們也來做些實驗來證明一下這個世界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胖子在這種情況下仍舊樂觀,反觀我自己,現在心裏開始爬過陣陣的不安。張起靈突然将目光集中到我臉上,我回看過去,以為他會要求我來做實驗。結果卻是——“吳邪和瞎子一人一邊站到這個廣場的東西兩頭,現在按胖子說的那樣來證明。”
兩分鐘後我站到了他要求的位置,等待站在這個古城相較之下較為隐蔽的一處廢棄廣場中央的張起靈的指令。胖子似乎在鼓搗什麽武器,難道張起靈接下來的行動還會驚動武力值爆表的怪物?我趁他們還在準備工具的時候環視了一下我們周圍的環境,發現這裏應該是在故城東門附近的一塊臨水懸崖上。廣場最邊緣處還有幾棵死了很多年的胡楊樹。
腦子閃過一個新疆當地對胡楊的描述。“千年不死,死後千年不倒,倒後千年不爛”這種樹是少有的能在沙漠戈壁裏頑強生存的生物,但是這裏的胡楊樹卻已經枯萎了。“吳邪,開槍。”小哥的聲音順風傳過來,擱在扳機上的食指幾乎是下意識的收攏,子彈超音速時發出的爆鳴音讓人頭痛不已,後坐力同樣讓我的小臂一陣發麻。
只見那邊悶油瓶一個迅速彎腰避過了子彈,但是那顆子彈卻像是打入了無形的海綿之中杳無蹤跡。黑瞎子擺手,示意我們并未發現子彈。這種結果讓我們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想,但同時也讓離開這裏變成了一件異常艱難的事情。
“快閃!”一時分神前方卻炸響了胖子的大嗓門。子彈居然從我的身後出現了,完全躲不開,神經反應的速度跟不上腦子裏的念頭。
十秒鐘後,我很确定自己是被擊中了,但是真的感覺不到一點疼痛。可是······“嗷!!!”一聲慘叫從我身後傳來。真的是從尾椎開始漫上來的恐懼感,我之前一直沒有感覺到這東西爬在我背上,這時知道了,就真的是恐怖不已。
僵硬了一秒後,從前的經歷給了我果決的勇氣,徒手将這玩意兒從背後抓下來,下了死力氣直接朝堅硬的地面砸去。悶油瓶已在我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後速度到了這裏,那東西被我甩下來明顯非常憤怒,定睛細看,發現這貨居然就是我在馬車上碰到的那個镯子上刻着“魯”“殇”二字的幼屍。此刻幼屍粽子陷入了癫狂狀态,指甲毛發生長得非快,我很擔心這樣下去他會不會變成禁婆。
結果,複出的張起靈直接用他那比常人長許多的食中二指直接夾住了粽子的脖子,動作太快了,等吳邪搞清楚經過後,這只小粽子就已經被他擰斷脖子了。一根黑色的金屬棒正埋在這具屍體的頭顱上,這是什麽?大大的問號砸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啊,最近在追淮上大人的文文,真的超好看有木有。。。
☆、命懸一線
命懸一刻
“這個粽子很邪乎啊,小天真,你這極品體質果然是終身制的啊~”胖子和瞎子很快趕到我們這裏。“沒時間跟你扯這些瞎話,胖子你們看看,這個镯子是怎麽回事?”我蹲下來近距離的看這個小粽子的屍體,瓷白色的皮膚,漆黑發亮的及肩頭發,緊閉的雙眼,睫毛很長,生前肯定是個長相可愛讨喜的孩子。
我沒有小哥那種冷靜,要是等看到這孩子的長相,再讓我下手肯定是下不了的。即使我爺爺曾經對我講過,幹淘沙這種倒黴勾當的首先就要把粽子不當人看,這玩意兒沒有靈魂,再如何也不過是死物一個。我們這種人,最要提防的不是已是死物的粽子,而是跟在身邊的盜墓賊同伴。幹這行的也沒幾個好東西,除了張起靈這樣下鬥不是為了明器而是找記憶的特殊典型外,其他的都是抱着一夜暴富的心思下地的。
不知道怎麽回事,腦子裏又浮現出當年爺爺叼着旱煙槍用他幹瘦的手掌摸着家裏的一條金毛時的情景。胖子也不怕這小粽子會突然跳起來給他一爪子,直接就把那個手镯暴力拆下來了,順手把镯子往地上一滾,等粘了灰後才拿起來仔細端詳一會兒朝張起靈點頭示意了一下,說“這東西得有一千年左右的年頭,加上這個古城現在的時間定為西漢末年,這樣算來镯子該是西周初年的玩意兒。”說完,我們幾個一陣沉默。魯殇王是我第一次淘土時碰上的油鬥的墓主之一,但是那裏根本就沒有魯殇王的屍體,只有當時的鐵面生躺在原本應該是西周墓主所在的金縷黑玉傭裏。
這是唯一和西周時期扯上關系的墓了,并且還出現了“魯殇王”這個關鍵詞,十年前的經歷和現在這個小粽子又有什麽聯系?我隐隐約約覺得我們似乎是觸及到整個局中最關鍵的一點,但是治絲益棼,越想弄明白越是糊塗。“瞎子你不是精通醫術麽?看看這娃娃是怎麽走的。”張起靈不發話,胖子很自覺的開始主導大家的思考方向。瞎子捏着下巴,毫無誠意開口道:“被掐死的。”我窘。傻子也知道剛剛是小哥把這個粽子掐死的,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瞎子說的沒錯,的确是窒息而死。”悶油瓶忽然開口道。靈光一現,我突然想到一個鬥裏的常識,被掐死的人是不可能屍變的,具體有什麽科學道理我不清楚,但是所有可能起屍的屍體必須保證生前氣管的完好無損。那究竟是什麽原因讓這個小粽子緊緊附在我的身後?四人的目光逐漸集中到它的頭部那根黑色的金屬上了,我很清楚的記得當時在馬車上看這個小家夥的時候他的頭部除了額飾沒有任何異物。
我盯着這玩意兒看了半天,突然想到之前陪小花他兒子一起看動畫片的時候注意到的一個情節,便說:“我看,這金屬棒是不是用來當媒介的?比如接收某種指令之類的。”剛說完,發現其他三人都在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着我,胖子一臉辛酸的拍拍我的肩膀道:“果然你也是被小花他家那個孫大聖折磨得欲死欲仙的一員······”我:“······”黑眼鏡一聲不屑的嗤笑:“就你這熊樣,人家孫大聖也不屑于讓你看他喜歡的動畫片啊,胖子。”張起靈:“·····”
“我說,咱們現在不讨論這種可以事後再說的事情麽?等等”我剛說到一半,發現這個小粽子的手指動了一下,“你們看,它動了。”話音剛落,我被張起靈扯住後領扔到後面,小粽子從地面快得像子彈一樣朝我彈過來,我這時還在空中沒有着陸,眼睜睜看着小粽子閉着眼睛手裏握拳朝我飛來。就在與我只隔一臂之遙時,小粽子突然睜眼,黑色眼珠占了眼球大半的眼睛看起來異常滲人。
而且,這雙眼睛因為黑色占了絕大部分,看上去有種說不上來的深邃感,就像他還未死去。這一次,張起靈直接用手上胖子他們帶來的砍刀将小粽子攔腰砍成兩半,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這個粽子的胸腹內居然是空的!難道是标本?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馬上,分成兩半的小粽子又開始慢慢聚在一起了,真的稱得上是百折不撓。
“先把那根金屬棒取下來,”胖子朝我吼道。我用最快的速度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沖到小魯殇的上身那一半的旁邊,福至心靈一般順利完成了将金屬棒拿下來的任務,“就是這樣麽?”金屬棒一拔,這個小粽子立馬就停止了融合的腳步,而且皮膚也逐漸恢複成之前的绛紫色。
張起靈将這個金屬棒拿去後進行了反複的觀察,臉色非常嚴肅,我都不好意思開口打攪他的思考。“吳邪,你還記得我們當時坐上木船時船夫提到的那個薩滿吧?”張起靈的話永遠都是擲地有聲且能幫我們線索的切入點。
我剛想回應一下,就聽到一陣銅鈴發出的脆響聲。以前就對這種神秘的聲音有不好的印象,這個時候聽到,真的讓我有了不好的預感。“快跑!”看到突然突破地表沖出來的觸手我心中一驚,下意識的喊出來,這次我們卻沒有好運氣傍身,觸手瞬間卷住了小哥和瞎子,還是個喜歡挑戰高難度的。我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