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開學前幾天全是些亂七八糟的會議,正式上課得等到下周一,佟深只在非去不可的會議上現身,其他時候壓根兒不回學校,要麽就是請一堆狐朋狗友到別墅轟趴,要麽就是在酒吧蹦到半夜之後第二天悶頭睡到下午。
直到周六早上,他被自己設置的鬧鐘吵醒,迷迷糊糊看到鬧鐘備注上寫着“今天去學校接崽”,頓時吓清醒了。
“……靠!”佟深狠狠捏了把快要疼到炸裂的太陽穴,嘟囔道,“下周這鬧鐘得再提前一天。”
旁邊章平被他吵醒,窸窸窣窣挪過來,迷茫地問:“深哥?你怎麽了?”
“沒怎麽,繼續睡你的。”
佟深這會兒沒心思關照他,放下手機就往浴室沖,将自己一身酒味兒洗幹淨了才出來,看見章平還呆滞地坐在那兒,随口吩咐:“幫我給杜子傑打個電話,他昨晚上沒喝酒,讓他過來當司機,我現在這樣兒肯定是開不了車了。”
“啊?”章平愣了愣,“你不是有司機嗎?”
“我去接個心思敏感的小朋友。”佟深邊換衣服邊說,“小朋友不喜歡富家子弟這套,陌生司機可能會讓他不舒服。順便我想把杜子傑介紹給他,那貨別的不行,脾氣倒是挺好,有他在,能幫忙緩和一下氛圍。”
“……哦。”
章平答應一聲,慢吞吞地去摸他的手機,随後不太情願地撥出杜子傑的號碼——他知道佟深身邊那群朋友都不喜歡自己,所以平時也很少主動湊上去自讨沒趣。
電話接通,章平按了免提,全程沒有吭聲。
佟深跟杜子傑交代完,臨走時看了眼已經穿戴整齊的章平,撓了撓頭:“那什麽,你要不就先回學校?本來我想說讓你繼續睡的,誰知道你這麽積極……”
“我不能去嗎?”章平打斷他問。
“啊?”佟深一怔,“這、這不太方便。”
“為什麽不方便?”章平問,“杜子傑都能去,我為什麽不能去?你接哪家小孩兒啊這麽金貴?”
“我自己家的小孩兒,當然金貴。”佟深沉下臉,“你怎麽連杜子傑的醋也吃?那是我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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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發小……你發小可太多了。”章平低低地抱怨,“明明我是你正兒八經的男朋友,怎麽就搞得像偷情一樣?平時你朋友聚會我不能去就算了,為什麽接個小孩兒我也不能去?要說脾氣好,我脾氣不比杜子傑好嗎?我也能緩和氛圍啊。”
“我什麽時候朋友聚會不讓你去了?不是你自己死活不願意去麽?”佟深不耐煩地說,“還要怎麽的?我八擡大轎請你啊?”
“是我不願意去嗎!”章平失控地吼,“明明是你朋友都不喜歡我!他們背地裏罵我,當着面也陰陽怪氣地說我!你讓我怎麽去?!”
“……”佟深頭疼地按了下額角,“那你想我怎麽做?”
“明明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明明只要你跟他們說,他們就會聽你話的……”章平委屈地控訴道,“但是你從來都不說……”
“你怎麽知道我沒說?嘴長別人身上難道我還能縫上不成?”佟深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算了我不想跟你吵,我今天……”
“那你就不能不跟他們來往嗎?”章平忽然問。
詭異的沉默後,佟深覺得好笑似的,目光瞥向他:“你要不要清醒一下再跟我說話?”
章平抿住唇。
佟深拉開門要走,腳都邁出去了,到底覺得于心不忍,退後一步解釋:“是我親戚的小孩兒,暫時不想讓他看出來我喜歡男人,這很難理解嗎?”
“那……”章平低聲問,“以後只要有這個小孩兒在,我就不能出現,是嗎?”
“差不多吧。”頓了頓,佟深說,“但他住校,一周回來不到二十個小時,對你沒什麽影響。”
“你之前說要解決家裏的事,就是因為這個小孩兒嗎?”
“嗯哼。”
“我覺得……”章平喉嚨滾了兩下,“你好像很怕這個小孩兒。”
“怎麽說?”佟深失笑,“不是寵愛嗎?”
“不一樣。”章平緩緩地說,“你一提到他,就很緊張,有一點,小心翼翼的感覺。上次買鞋也是給他的吧?我從來沒看見你那麽認真地挑什麽東西……還有剛剛你被鬧鐘叫醒的時候,那種被驚吓到的狀态……我覺得,就算是你爸媽撞見我倆上床,可能也就那樣了。”
“……不至于吧?”佟深笑了一會兒,嘆氣道,“好吧,可能我确實怕他。”
“為什麽?”章平疑惑地問。
“不知道,可能上輩子欠他的。”佟深聳了下肩,“冤孽。”
說完他關上門離開,到書房整理給塗嘉致準備的小禮物,除了幾雙鞋以外,還有一些送給老師的禮物,以及打算用來犒勞塗嘉致班上同學的小零食。
佟深提前打聽過,央寧一中的高一學生們開學前半個月得軍訓,中途放假半天,本來原則上不允許離校,但他擔心塗嘉致在學校吃得不好,特地私下跟班主任聯系過,找了個借口想把人弄出來補補營養。
這邊收拾完,那邊杜子傑也到了,兩人先去理發店把頭發弄了弄,各自一頂假發,以掩蓋佟深耀眼的紅發和杜子傑那一頭小白毛。
抵達學校時不到十二點,軍訓的學生們還在太陽底下站軍姿。
佟深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先去辦公室跟塗嘉致的班主任打了個招呼,然後在班主任帶領下挨着拜訪了其他科任老師。
一中校風嚴明,佟深沒送什麽貴重的禮物,一路全憑那張讨喜的臉和杜子傑的口才贏得各位老師歡心。
倆社交牛逼症在各個辦公室轉悠一圈,搞得整個年級的老師都對塗嘉致的家長留下了深刻印象,一直到中午開飯,教師食堂裏的老師們還在對這事兒津津樂道,紛紛表示以後會在課堂上重點關注塗嘉致。
而站在風口上的塗嘉致本人暫時還對此事一無所知。
中午十二點鈴聲打響,教官剛宣布解散,班長突然站出來讓大家不要去食堂,直接回教室吃飯。
全班幾十號人滿臉懵逼地往教室走,塗嘉致跟在最後,腦子裏還在想昨晚上沒解出來的那道難題,猝不及防聽見有人喊自己名字。
他擡起頭,借着身高優勢一眼望到人群盡頭——就看見佟深跟個傻子似的朝自己招手,臉上挂着傻子似的笑:
“小致!這兒!”
“……”
塗嘉致面無表情,轉頭就要溜,被身後同學七手八腳地拽住。
“這是你爸嗎塗嘉致?好年輕啊!”
“爸個錘子!這一看就是他哥!”
“好帥好帥卧槽卧槽!”
“塗嘉致你還缺嫂子嗎!”
“……”
被衆人擁到佟深眼前時,塗嘉致繃得像鼓面一樣的皮囊底下已經支離破碎。
社死也是死,他想,還是來生再做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