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61章
這樣在船上過了幾日,到底是條船,每天能活動的地方就那麽點,夕陽看一次就夠了,看兩次就膩了,牧傾怕樓瀾覺得無趣便在半途上登了岸。
“我們現在在哪?”樓瀾和牧傾牽着手。
牧傾左肩蹲着兩只小鴨子,頭頂還蹲着一只,他笑道:“在雪邦,出城要經過樹闌門,還記得嗎,先前從北平回來的時候在這裏遇到過山賊。”
“忘了。”樓瀾老實說,頓了頓又啊了一聲道:“想起來了,都被嘯烨大人打跑了。”
“對。”牧傾揉了揉他的腦袋。
兩人一路笑鬧進了城,先在客棧用了午飯,随後又去驿站買馬。牧傾看不見,便由樓瀾挑,只聽老板在旁邊滔滔不絕的介紹,幾乎把每匹馬的優點都介紹了一遍。
牧傾只笑了笑,倒不擔心樓瀾看花了眼,事實上樓瀾在這方面一直非常有主見,喜歡什麽就是喜歡,認定了就不撒手。
樓瀾一眼掃過去,就看中了一匹黑色的白蹄馬,老板介紹名曰烏雲蓋月,尾粗腿壯,跑起來可日行千裏。
牧傾道:“是不是黑色身子四蹄皆白?”
樓瀾點點頭:“你怎麽知道?”
牧傾笑着搖了搖頭,所以說什麽狗屁的烏雲蓋月,就是一匹黑白種雜交出來的馬而已,他道:“若看中便買下吧。”
“嗯,叫小黑吧。”樓瀾開心地交付了銀子,牽着這匹馬出來。
小鴨子們紛紛挪窩蹲在馬頭上,牧傾跨上馬背将樓瀾抱在身前,小黑便馱着一家五口在城中溜溜達達。
他們在雪邦一路邊走邊玩,逗留兩日便出了城,過了樹闌門,大路上的人煙頓時稀少起來。樓瀾說:“我們會不會又遇上山賊?”
牧傾笑道:“哪就這麽多山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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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騎在馬背上,溜溜達達,牧傾攬緊了樓瀾的腰肢,輕聲說:“跑一會?”
“好。”樓瀾應了一聲。
牧傾兩腿一夾馬肚,小黑哼唧了一下,四蹄仍然慢慢悠悠朝前溜達。
牧傾:“……”
“你再用力點。”樓瀾說。
牧傾直接用扇子抽在了馬屁股上,于是小黑又哼唧了一下,幹脆停下來不走了,低頭吃草。
“這叫日行千裏?”牧傾簡直哭笑不得。
“那老板說跑起來才日行千裏,你得讓它跑起來。”樓瀾為自己挑的馬辯解。
牧傾下了馬,扯着缰繩打算把小黑拖走,小黑死賴着不動,吃草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僵持了半天,牧傾險些讓這匹馬氣死,于是直接在馬屁股上踹了一腳。
偏偏就是這一下讓小黑受了驚,揚起前蹄長嘶一聲,竟然瘋了般撒開蹄子狂奔起來。牧傾頓時慌了,因為樓瀾還在馬背上。
“樓瀾!”牧傾慌張喊道:“扯缰繩!”
牧傾尋着聲音緊張地追過去,跑了一會樓瀾喊他道:“我沒事,可是小黑跑了。”
牧傾趕緊跑到樓瀾身邊,将他抱在懷裏:“你從馬上摔下來了?”
樓瀾搖搖頭:“我跳下來的。”
“有沒有受傷?”牧傾連忙問,“是我不好,摔到哪沒有?”
“沒有,我跳到草叢裏的,手心蹭破點皮而已。”樓瀾小聲說:“可兒子們還在馬上面。”
“無妨,那馬這麽懶,跑一會就停下了,我們慢慢追。”牧傾握住樓瀾的腕,摩挲下去,手心果然溢出了些血跡,“疼不疼?”他用袍袖小心按壓将血漬擦掉。
“沒關系。”樓瀾說:“我們去追馬。”
牧傾怕樓瀾摔傷了又不肯說,便直接将他橫抱起來,順着路走過去,卡在這半道上馬又丢了,真是非常狼狽。
樓瀾摟着牧傾的脖頸,看了他一會,忽然忍不住咬住牧傾的唇,輕輕吻着。
牧傾失笑道:“看着路,待會我又走偏了,你又不識路,這次可沒人來找我們了。”
樓瀾臉上微紅,枕着牧傾的肩說:“我看着呢。”
日光下牧傾抱着樓瀾窮走了半天都沒看到小黑還有三只小王爺,樓瀾很擔心,畢竟他很喜歡小黑,牧傾則很讨厭,它簡直就是一匹讓人絕望的坐騎。
“我們還有多久到北平?”樓瀾問。
“樹闌門距離北平不過百裏遠,快馬加鞭一天足以。”牧傾說,然而一想到那匹“善解人意”的小黑,牧傾就萬念俱灰,十分崩潰,他真的覺得自己就這麽抱着樓瀾走過去才比較靠譜。
又過了一會,快到午時了牧傾才聽到遙遙傳來的一聲聲馬兒歡快的哼唧。
“是小黑嗎?”牧傾說。
等他走近一些後樓瀾才出聲道:“是,它在樹下吃草,兒子們在溪水裏游泳。”
牧傾被樓瀾指揮着走到樹下陰涼的地方才将他放下,牧傾将小黑的馬缰綁在樹上,樓瀾蹲在溪邊把兒子們撈上來,放到小盒子裏,不讓它們瞎跑。
“水幹淨嗎?”牧傾也蹲到他身邊。
“很幹淨。”樓瀾說。
牧傾便打濕自己的袖子,牽過樓瀾的腕輕輕地給他清洗一下掌心的傷痕,“還有沒有哪裏受傷?”
“真的沒有,我又不是摔殘了,不會瞞你的。”樓瀾說。
牧傾皺眉道:“哦,摔殘了就瞞着我?”
樓瀾小聲笑出來。他們在樹下休息一會,吃點東西後要繼續上路,按照小黑的速度,天黑前是到不了北平了。失算,今晚估計要幕天席地了。
小黑沒有記牧傾踹它一腳的仇,仍然馱着兩個人,一邊哼哼唧唧一邊朝前走,牧傾再也不敢踹它了,就讓它這麽晃去北平吧。牧傾也開始叫它小黑,因為他覺得這樣一匹連小跑都不會的馬,根本就不是馬。
樓瀾總是能得到各種神奇品種,比如長不大的鴨子,和不會跑的馬。
山林間的夜裏總是比較涼,牧傾将外袍脫下來披在樓瀾肩上,從後面抱着他,小黑一路哼唧。
“那裏有亮光,是戶人家。”樓瀾忽然說:“我們要不要去借宿一晚?”
“要。”牧傾說,能借宿就借宿,他自然不想讓樓瀾在外面露宿一夜。
下了馬,樓瀾去敲門,裏面傳出一道漢子的聲音:“誰呀?”
“我們是路過的,能否借宿一晚?”牧傾牽着馬在外頭道。
大門從裏面打開,一個淳樸的山中獵戶出來,看了兩人一眼笑道:“當然可以,進來吧。看二位風塵仆仆,從何而來?”
“從雪邦。”牧傾将小黑拴在院子裏,樓瀾牽着他的手,一道進去。
路過獵戶身邊,牧傾将一小錠金子放在他手心,“勞煩端盆熱水和外傷藥來。”
“好好好,二位稍等。”獵戶自然是喜上眉梢,将他們領進房間,連忙燒熱水去。
“小黑在外面會不會凍死?”樓瀾把盒子打開,放兒子們出來撒撒歡。
牧傾坐到床上将他拉到身邊,笑道:“又不是冬日,怎麽就凍死了。”
樓瀾将兩人的外袍脫下疊好放在一邊,脫了靴子爬到床上跟牧傾依偎在一塊小聲說着話,沒多久那獵戶就端了熱水進來,問道:“二位可需要吃食?”
“不用,我們路上吃過了。”樓瀾起身說。
牧傾擰着帕子給樓瀾擦手,聲音裏是與生俱來的倨傲:“夜已深了,我們就不諸多打擾了,有需要會說。”
“好嘞,二位好好休息。”獵戶笑着關門退了出去。
牧傾指尖沾了點白藥,給樓瀾塗抹在傷口處,輕輕吹了吹,用獵戶送來的繃帶小心纏好,笑道:“小熊掌。”
“我們明天能到北平嗎?”樓瀾乖乖跪坐在床上,眯着眼睛讓牧傾給他擦臉。
“明日這個時候就在你的小屋裏了。”牧傾笑道,替他扶正枕頭,“睡吧。”
星夜下,院子外的小黑站着睡覺,睡夢裏還哼哼唧唧個沒完。小鴨子們團在床頭上一塊入睡,夜深人靜時,外面吱呀一聲的開門聲,那獵戶趁夜出去了。
牧傾勾唇一笑,拉高了被子,将樓瀾抱在懷裏,慢慢入睡。
翌日清早,樓瀾打着呵欠醒來,摸摸兒子們毛茸茸的小腦袋,趴到窗戶邊看了一眼小黑。牧傾早就醒了,怕吵醒他便躺着沒動,他醒了這才起身,“不多睡會?”
“不。”樓瀾爬回床上,在牧傾唇邊親了一下,“小黑那麽慢,我怕天黑到不了。”
“一大早就耍流氓。”牧傾捏捏他的臉,揚聲道:“來人。”
卧房的門砰的被打開,一個身穿官服的中年男人幾乎是撲着進來,雙膝一彎跪在了地上,大聲又緊張道:“微臣雪邦知府夏侯冕拜見王爺。”
“姓夏還是夏侯?”牧傾漫不經心道。
“回禀王爺,微臣姓夏。”
“夏大人。”牧傾道:“去端盆水來。”
“是是,王爺稍等。”夏侯冕連滾帶爬地出去親自給牧傾端水。
那獵戶正臉色慘白,哆哆嗦嗦地站在外頭不敢說話。樓瀾一時懵了,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有官府的人來這裏,看到那獵戶,腦袋瓜頓時開竅了,他憤怒地指着獵戶道:“你報官要抓我們!”
“頭一次見你這麽聰明。”牧傾笑道。
樓瀾的确是猜對了,牧傾“死”後東廠便發出了格殺令,取容王牧傾首級可拿千萬兩黃金賞,這獵戶顯然見過格殺令,才連夜出去報官,想抓了牧傾拿賞錢。但是官和百姓終究不同,在牧傾掌權的天下官是買不到的,能坐到知府這個位置,夏侯冕自然是個聰明人。
他非常識時務,懂得這是誰的天下,容王真死了他便是皇權的臣子,可如今容王沒死,他便還是容王的臣子。
獵戶想象中的畫面沒有出現,夏侯冕一聽牧傾還活着并且借宿在獵戶家中,理所當然的叫了一隊官兵連夜趕來,卻不是抓牧傾,而是将獵戶的家圍了起來守着,自己坐在外間等着牧傾醒來。
知府大人兩手止不住的抖着,伺候兩位主子洗漱,準備好早飯。
“帶了多少人來?”牧傾咬了一口包子。
夏侯冕忙道:“王爺和公子的行蹤隐秘,下官怕擾了王爺的安靜,只帶了五六人來。”
“很好。”牧傾說。
樓瀾瞪了那獵戶一早上,十分生氣,早飯都沒吃多少,剩了半碗肉粥實在喝不下了,便讓牧傾幫着喝了。
區區知府,牧傾也沒打算怎麽理會他,吃完休息一下便去牽了小黑準備上路。
夏侯冕這輩子都沒想到能和容王碰上面,自然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忙拍馬屁道:“這是王爺的馬?真是俊,腳長尾粗,一定飛快!”
牧傾冷哼道:“是啊,蟲子都比它飛的快。”
夏侯冕:“……”
樓瀾抱着盒子出來,瞪着那獵戶道:“你要怎麽處置他?”
夏侯冕頓時換了個拍馬屁的對象:“公子說怎麽處置,下官便怎麽處置,這等狼心狗肺之人,定要他受遍十八酷刑!”
“把他送到你府上去喂馬,不準給他肉吃!”樓瀾說,不能吃肉簡直讓人崩潰。
“公子說的是,這等惡徒,不配吃肉!”
牧傾笑了笑:“過來,要走了。”
樓瀾被他抱上馬,夏侯冕往前兩步:“下官送王爺。”
“不必了,站這裏目送吧。”牧傾輕飄飄道。
夏侯冕規規矩矩站好,目送兩人離去,但是在樓瀾駕了數聲後,小黑不過是走了幾丈遠,這就是夏侯冕崩潰的地方,他總算知道王爺為啥要叫他站這裏目送了,因為按照目前來說的速度,他估計要在太陽下站一兩個時辰才能收拾收拾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打道回府,畢竟在兩人消失前他沒膽子挪窩。
小黑特別争氣,真的讓夏侯冕在後面站滿了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