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6章
千鶴一個翻滾從床上跌下來,綁在身後的雙腕一個用力便掙斷了繩索,喊打喊殺的沖出去。廖秦拔腿就跑,抱頭鼠竄:“你冷靜點!是副使讓我打暈你的!”
“我殺了你!”千鶴随手抄起一個花盆。
廖秦道:“不鬧了,王爺出事了。”
他掐頭去尾說了一遍,千鶴在日光下晃神了許久,眼圈倏地紅起來往牧傾的主房跑過去,剛進門便看到床榻邊上的一灘血跡,牧傾面色慘白躺在床上,早已不省人事。
“主……”千鶴還沒喊出來便被麒麟一把捂住了嘴,拖了出去。
“徐大夫在為王爺續命,別打擾他。”麒麟漠然道。
“怎麽會這樣!”千鶴害怕地牙齒不住打顫:“不是去上早朝麽……”
“皇上賜了鸩毒。”麒麟說。
千鶴一瞬間怒發沖冠,“我去殺了他!”
麒麟拽住他,拿出那封信遞過去道:“王爺有吩咐,叫你去北平送信,給公子。”
千鶴咬着牙氣得渾身發抖。
麒麟一虛眼睛,說話便重了些:“即刻便去!你這麽沖動,留在這裏也只會礙手礙腳!你去了北平便留在那裏暫時別回來,未來想要殺公子的人只會更多,你随小五等人一起保護公子,他是王爺的命,他若是死了你就算殺了全天下的人王爺也活不過來!”
“主子現在如何了……”千鶴發着抖将信接過來。
“劇毒侵體,命不久矣。”麒麟說完便轉身回了房中,“還不快去!”
他像一堵牆般将千鶴擋在外面,還沒來得仔細看一眼便被驅了出去,千鶴急喘了兩下,擦了擦眼睛牽了馬奔出容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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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千鶴走了。”麒麟輕聲說。
牧傾染了鸩毒居然還硬是撐了一天還沒死過去,只是臉色灰敗,将死之兆。他疲憊的呼出一口氣,“吩咐東廠,本王的死訊傳遍天下再張貼格殺令。”
“是。”麒麟應聲。
暮色四合,麒麟曲着一條腿坐在屋頂上,身邊放着兩把刀,手裏一壺梨花春慢慢品酌。
月色下容王府的侍衛一群騷動傳來,黑暗中數把鋼刀發出鋒利的寒光,突破重圍襲上主房。“副使,人來了。”廊檐下錦衣衛抽刀在手。
“保護王爺。”麒麟冷冷道。
“是!”
“東廠錦衣衛,想要忤逆皇權嗎?”一名黑衣人忽然開口道。
麒麟一聲冷哼抽出繡春刀,“錦衣衛只為容王牧傾設立,何時輪得到皇權驅使。”
“容王的狗!”黑衣人罵道。
“沒錯。”麒麟危險地虛了虛眼睛:“繡春刀,不要也罷!”兩指撚着刀背猛地催動內力,精鋼鍛造的繡春刀咔嚓震碎斷成五六截,飛刀般激射而去,利刃封喉瞬間要了兩個黑衣人的命。
麒麟一動手其餘人立刻群攻上來,副使沒下吩咐,錦衣衛們自然靜立不動。
麒麟以一挑十,緩緩抽出另一把刀,鋒利的刃跳躍着殺人無數的乖戾血光,“這刀是昔年王爺戰場所用,能做這把刀下亡魂,是你們三生求來的福氣!”
麒麟的刀法大開大合比之千鶴的暴戾有過之而無不及,抽刀斷水,只攻不守。
戰畢,刀上鮮血淋漓滴下,麒麟收刀回鞘漠然道:“首級割下來,扔到養仁宮去。”
“是。”
是年盛夏,容王牧傾薨,喪鐘敲響傳遍京城,萬民扶靈相送。容王自八歲校場受訓,十二歲戰場殺敵扞衛大炎國土,征戰二十餘載,以一人之威名震懾天下不臣,敵國聞風喪膽,驟然與世長辭,天下缟素。
千裏之外,容王的死訊早已傳到了北平,樓瀾猶自不知,他住得偏僻,周圍沒有一戶人家,平常偶爾路過的人讨水喝他也不愛跟別人說話。
影衛們消息靈通,早就知道京城發生了什麽事,卻只能死守着命令護在樓瀾周圍,也不能告訴他。
這天樓瀾戴着頂草帽坐在河邊釣魚,小七殺在他周圍安靜地低頭吃草。片刻後樓瀾揚起魚竿兒,下頭掙紮着一條小魚,樓瀾努努嘴,太小了,不夠吃,于是又放回了河裏。
“樓瀾!”馬蹄聲由遠而近,魚都吓跑了。
樓瀾站起來,仰着頭看着馬上的人,“南法?”
“嗯。”南法額上是一層細密的汗水,一身靛藍長衫獵獵飛揚,他下馬,臉色有些不正常,“随我回将軍府好嗎?”
“怎麽了?”樓瀾茫然問道。
“沒什麽事,只是你來北平這麽久,也沒來打個招呼一直在這裏,去做客也不行?”南法彎下腰撐着膝蓋,和他平視着笑眯眯道:“我們是朋友嘛,對吧。”
樓瀾遲緩地點點頭。
南法道:“去小住一段時間吧。”
“好。”樓瀾說着,南法翻身上馬,朝下伸出手将樓瀾拉上馬,一手牽着小七殺的缰繩往将軍府奔去。
樓瀾許久沒到熱鬧的地方了,路過熙熙攘攘的長街,南法刻意快馬加鞭沒讓那些沸騰的流言傳入樓瀾耳中。
将軍府中氣氛不同往日,大将軍動了莫大的怒氣,下人們也更加小心謹慎些。樓瀾的神經幾乎跟城門外吊橋上的麻繩差不多粗細,根本沒有任何察覺。南法讓他住在以前他和牧傾住過的廂房,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小聲道:“你餓嗎?我們一塊吃午飯吧。先休息會,我等會來叫你。”
“好。”樓瀾答應一聲。
南法走出去,廊檐下李威遠一路過來,“接到了?”南法點點頭,李威遠道:“你還打算瞞他一輩子?”
“樓瀾看起來也沒有回京的打算,瞞一輩子又如何,等外頭不再議論此事再放他出去。”南法說。
房門吱呀被打開,南法吓了一條,樓瀾走出來看了看兩人,然後叫了聲将軍你好,就小跑着走了。
“哪去?”李威遠喊道。
“喂小紅馬。”樓瀾頭也不回道。
将軍府馬廄中,小七殺被南法随便栓在一邊,樓瀾摸了摸它脖子上的鬃毛,扯了一把青草喂給它。
“公子。”有人叫他。
“啊。”樓瀾轉過臉短促地叫了一聲,指着嘯烨微微有些驚訝,随後他眼中的情緒有些看不頭,小聲問道:“你在這,牧傾也來了嗎?”
嘯烨眼下發黑,他搖了搖頭:“不,王爺還在京中。”
樓瀾哦了一聲,轉身繼續喂馬,似乎有些失落地摸了摸馬頭。
小七殺打了個響鼻。
嘯烨似乎想說什麽,目光瞥見屋頂上七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腦袋又咽了下去,開始寸步不離地跟在樓瀾身邊。
吃午飯的時候南法一直在找樓瀾說些平時的趣事,李威遠面色不善,扒了兩口就算,黑着臉走出了飯廳。樓瀾眼裏有些疑惑,南法只道:“将軍近日胃口不好,來,吃這個。”
樓瀾乖乖吃下南法給夾的雲腿豆腐,忽然道:“牧傾還好嗎?”
南法背脊一僵,低頭扒飯:“不知道。”
樓瀾哦了一聲,只以為他未曾和牧傾聯系。
飯後南法拉着樓瀾到後花園的池塘裏喂魚,嘯烨握着刀靜靜地站在一邊。
未時李威遠站在抄手游廊下往這邊喊:“哎,三個呆子,過來,千鶴來了。”喊完便走了。
南法一愣,“他怎麽來了?”
“應是王爺的吩咐。”嘯烨道:“去看看。”
南法看了看樓瀾,心一橫帶着他一起過去了。
前廳裏一道鮮紅的身影站定在一邊,李威遠坐在主位上砰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青釉茶盞翻到,散出一股淡淡的茶香,三人未及前廳便聞得李威遠的怒吼:“牧傾的腦袋是讓驢給踢了嗎!”
“何事?”南法走進來不悅道。
千鶴轉過身,看着樓瀾,眼裏是一片晶瑩的碎光。
“你怎麽了?”樓瀾走過去。
千鶴深吸口氣,拿出那封信遞過去,咬着牙道:“京中出了些事,這是……主子讓我給你送來的。”
樓瀾拆開,本就是極短的一封信,掃一眼便看完了。
樓瀾眉間滿是疑惑,遲緩道:“牧傾說他死了……他死了?”
千鶴指尖都在發抖,“……我來北平之前,主子就已經身染劇毒。”
李威遠臉色陰沉。樓瀾站在原地懵了一會,随後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千鶴跟着他走。
“公子去哪?”嘯烨冷聲道。
樓瀾跑到馬廄,解開小七殺的缰繩,聽見嘯烨的聲音微微縮了一下脖子,怯怯道:“我想回京城找牧傾,他不會死的。”
“我跟你一起走!”千鶴馬上說。
嘯烨一如既往的冷着臉,權衡良久,“我去回禀溫侯,一塊上路。”
他也放心不下京城,還是回去親自看一眼得以放心。
南法出門相送,擔憂道:“不管如何,一定要派人往北平及時遞送消息。”
“知道了,”千鶴翻身上來,連日趕路前來還沒歇息上一會馬上又要長途跋涉,他和樓瀾共乘一匹馬,将小七殺留在了将軍府的馬廄中,只道:“我們這便走了。”
嘯烨道:“你萬萬要穩住侯爺。”
“放心。”南法點點頭。
容王一死,京中明面暗地裏早已亂成一鍋粥。原本牧傾麾下的直系在一點點被蠶食,要麽被招安,要麽被斬殺。首當其沖便是東廠,早已大權旁落,但卻不是被皇權奪取,而是錦衣衛一個個消失無蹤,無人管理。
等幾人趕來京城的時候,東廠早已變成擺設,錦衣衛一個不見。
容王府被封,千鶴騎在馬上,看着王府大門上明晃晃的封條,下馬憤怒地一刀砍了。一旁的守衛也不敢攔他,千鶴揪起一個守衛怒吼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什麽地方你們竟然敢貼封條!我家主子呢!?”
“王爺在哪?”嘯烨冷冷道。
“大、大人……你們前腳剛出城,王爺便薨了,早已蓋棺入陵……兇喪之禮都過了啊……”那守衛忙如實相告,吓得瑟瑟發抖,因為千鶴的臉色本根就是想把他活吞了。
樓瀾茫然地看着昔日氣派恢弘如今卻蕭條不堪的王府大門,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漆黑的眼睛四處看着,不哭也不鬧,似乎沒有情緒。
“放屁!”千鶴一把将守衛摔在地上,往王府裏跑去。
嘯烨一路過來心入死灰,将樓瀾扶下馬跟他一起進去,越往裏走,心裏的陰暗更重一分。
“不對勁……”嘯烨喃喃着。
“你不說我也知道不對勁!”千鶴吼道。
“不是。”嘯烨皺着眉:“錦衣衛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我一路過來什麽都沒發現,要麽他們已經不在京城,要麽,就是已經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