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9章
“仁親王到——”尖細的太監嗓音響起,殿門被推開,一身玄黑長袍的牧之走了進來,随手彈了彈肩上落的水珠。
牧傾跟這位兄長的長相當真沒有絲毫相像之處,牧傾面容陰柔不像女子那般絕對妩媚,也可用精致漂亮來形容,卻富含殺機。而仁親王牧之則陽剛英武,牧傾與老容王年輕時相差無幾,他卻是既不随爹也不随娘,只有眼下一顆淚痣的位置和老容王一模一樣。
“你來幹什麽?”牧傾煩躁道。
“你如此大的陣仗進宮,出了何事?”牧之随意坐下,給自己斟滿一杯熱茶,想喝上一口驅驅寒。
牧傾微微擡手,牧之唇角抽搐着把熱茶放在他手上,自己重新斟滿一杯。
“你倒是很注意我的一舉一動。”牧傾冷冷道:“我進宮處決秦然的時候,沒見你出來吭一聲。”
“你若需要我搭把手,随時說話。”牧之說。
牧傾冷笑道:“不需要,永遠都不需要,你只要不在後面捅我一刀就行。”
牧之皺了皺眉眉,這話真難聽。
“你有事說事,無事退散,我今日心情不好不想與你多說廢話。”牧傾毫無客氣之意。
這麽多年牧之也習慣他的冷嘲熱諷了,撇着蓋碗,淡淡道:“裏面躺着的那位,如何了?”
“吊着一口氣,半死不活。”牧傾冷言冷語。
牧之皺眉:“這麽嚴重?不過是跪了小半天。”
“這麽冷的天氣,你也去不吃不喝跪上小半天試試。”牧傾陰沉着臉。
牧之嘆了口氣,“你是不是搞混了?太子在東宮,你為了他遷怒太子,真不像是你會幹出來的混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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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傾眼內一片洶湧無邊的暗潮,他轉頭看着牧之,聲若離弦之箭的鋒利嘯音:“你用不着跟我拐彎抹角,太子又如何,樓瀾也是皇上嫡親的皇子,我要保哪一個,都是我樂意!”
“牧傾!”牧之拍案而起,驚怔地手指不住發抖。
“你若是想吵就滾出去,別擾了樓瀾休息。”牧傾将茶盞放回去,猛地一掼,脆弱的茶盞立刻粉碎滾燙的茶水濺了他滿手,“來人!”
影衛們立刻翻身下來,“王爺有何吩咐。”
牧傾漠然道:“仁親王嘴皮子癢,将他叉出去,陪他吵吵架。”
“是!”
牧之簡直哭笑不得,被影衛們生拉硬拽出去。
影衛們紛紛委屈的看着牧傾眼神寫滿了“他這麽貶低我們王妃真的只是吵吵架不能拳打腳踢一頓嗎”之類的意思。
外頭瓢潑大雨,雷電交加,冬日難得有這樣壞的天氣,牧傾不禁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這種令人心生絕望的詞句來。
樓瀾一直昏睡不醒,入了夜果然發了高燒,渾身燙得驚人。牧傾用冰涼的帕子貼在他額前,心裏惴惴不安。喂了藥便一直守着,太子殿來人請都視若無睹,脾氣暴躁地将人趕了回去,跟打太子殿下的耳光無異。
“主子,您去歇會吧,樓瀾醒了我叫您。”千鶴注意道牧傾眼下的烏青,料想是一夜未睡,随即勸道。
牧傾擺擺手,又試了試樓瀾額頭的溫度,比之昨夜低了些,“他昨天就沒吃東西,讓小廚房備些清淡的吃食,估摸着也快要醒了。”
“是。”千鶴輕輕應聲,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牧傾身心俱疲,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疲憊感。
屋頂上影衛們一身冰渣子,紛紛對容王翹起大拇指,我們王爺跟王妃簡直伉俪情深,簡直情比金堅,另一個說不出四個字的詞兒來,于是大叫一聲好!
下了一夜的雨慢慢停了,陽光撥開雲霧刀劍般劈散下來,鋪天蓋地的晴絲袅娜,晃得人眼前發昏。
樓瀾的腦門上出了一層一層的細汗,所幸燒漸漸退了下去,卻一直在昏睡。牧傾寸步不離地守在床榻邊,臉色灰敗異常。
天色慢慢變暗時樓瀾醒來了一次,沒怎麽說話,牧傾給他喂了些參湯,過不久又睡下了,一身一身的出虛汗。等他完全退了燒,牧傾趁着他昏睡将人抱進熱水中擦拭他虛弱的身體。
“主子。”千鶴走進來,站在外面道:“太子不肯吃飯,想見您。”
牧傾抱着樓瀾一塊沐在藥浴中,千鶴隔着屏風只能模糊看到牧傾冷峻的背影。
“随他去鬧。”牧傾的口氣聽不出冷熱,他認真仔細地擦拭着樓瀾的脖頸,随便揮手撩起一道水線:“你下去。”
“是。”千鶴立刻退了出去。
牧傾萬事不理一直呆在雲逸宮,樓瀾睡睡醒醒身體慢慢恢複過來。
“下來走走?”牧傾原本在給樓瀾揉着小腿,免得他躺久了身體僵硬,注意到樓瀾清醒過來後忍不住心頭一跳,連聲音都有些飄忽不定。
樓瀾看着他,又去看別處。
牧傾端着一直備下的溫熱參湯将樓瀾扶起來,給他喂下去小半,拿過披風将他包起來扶着下床。牧傾柔聲道:“只能在大殿走走,外頭冷。”
樓瀾不吭聲,他躺得太久身體略微有些僵硬,只能扶着牧傾一腳一踉跄地走到暖閣外面。
冰雪已經開始融化了,再過不久天氣回暖,春天便到了。樓瀾抱着一個手爐暖手,坐在軟榻上沉默不語。
牧傾忍了一會,終究耐不住性子,撩起樓瀾一縷額發溫柔地摩挲着他的眉角,輕聲道:“你即便生氣,也好歹與我說說話。”
樓瀾低着頭,睫毛纖長,唇是淡淡的粉白色,因為年少反而有種女孩般的秀氣。他過了一會,擡眼看着牧傾小聲道:“我肚子餓。”
牧傾摸着他的頭勾唇一笑,轉身道:“千鶴傳膳。”
“是。”千鶴在外頭應一聲,很快便命人進來排了膳桌,宮人一個接一個的上菜,全是些清淡易消化的軟糯吃食,樓瀾大病未愈,牧傾也不敢讓他吃些油膩的東西,盡管樓瀾非常愛吃肉。
牧傾終究是拗不過樓瀾,他稍微強硬一點,樓瀾就敢比他更強硬,而樓瀾強硬到底,他就沒轍了,終究是心疼占了上風,而且還很心虛。
樓瀾小口吃飯,牧傾在旁邊給他夾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至于一怒樓的事,樓瀾不問,牧傾自然也不會傻到主動去說起,最好他永遠都不問。
飯後牧傾端了放溫的青鹽水給樓瀾漱口,屋頂上影衛紛紛興高采烈地磕瓜子,我們王爺貼心得簡直就是一條小棉褲!
過了晌午陽光更烈,外頭也暖和了不少,牧傾靠在內閣窗邊和樓瀾下棋,推開窗瞧了瞧外面的陽光,柔聲道:“出去曬曬太陽?”
樓瀾落子,盯着棋盤道:“我快贏了。”
牧傾輕聲一笑,本就讓着他,更加迅速的輸了棋,把樓瀾裹得嚴嚴實實牽着他去溜禦花園。陽光直射下來,牧傾抱着樓瀾在秋千上晃蕩,身邊一個人都不帶,靜靜地和他依偎在一起。他其實能感覺到,樓瀾心情不好,他以前很愛笑,但是現在自從醒來後唇邊連一絲弧度都沒有,這讓牧傾一直很忐忑不安。
偌大的禦花園四下無人,牧傾一手抓着秋千繩,一手攬着樓瀾的腰肢,在秋千上晃來晃去。
樓瀾乖乖地偎着他,靜靜的也不說話。
牧傾輕輕将下巴搭在樓瀾肩上,溫熱的氣息湧進他的頸窩間,癢的讓樓瀾忍不住縮了一下脖子,牧傾輕聲道:“不生氣了好嗎,是我不好。”
樓瀾背脊微微一僵,他轉頭看着牧傾,清澈的瞳孔看起來濕潤而幼嫩。
“是我的錯,原諒我吧。”牧傾抵着樓瀾的額頭,溫柔地看着他:“吵架時說的氣話你怎麽能當真呢,全是為夫不好,愛妃大人不記小人過,回去我跪搓衣板你看,不生氣了好嗎?”
樓瀾鼓了鼓臉頰,沒說話,眉間神色松了不少。牧傾捏了捏他的臉,低頭吻他,樓瀾也沒躲開,還是像以前一樣,回應生澀,光是一個吻便能讓他面紅耳赤。
回去後牧傾真的讓影衛去浣衣局找了塊搓衣板來,放在大殿裏,一撩袍角這就跪了下去。千鶴和千尋都受到了不小的驚吓,臉色煞白煞白。
屋頂上影衛們興奮地捂臉,艾瑪我們什麽都沒看到。
樓瀾在內閣心慌意亂,掀開棉簾往外偷窺,牧傾跪在搓衣板上看向他,勾唇一笑。樓瀾連忙縮回手,長眉微微揪着,不知道該怎麽辦。
過了一會樓瀾走出來,別扭道:“你、你不要跪了。”
“你還生氣嗎?”牧傾說。
樓瀾抿了抿唇沒說話,牧傾攤攤手:“那我還是繼續跪着吧。”
殿外千鶴跟千尋又是一陣倒抽冷氣,簡直要昏過去。影衛們更加興奮,艾瑪我們王爺為愛退讓什麽的真真大丈夫!
“……我不生氣了。”樓瀾低着頭說。
“真的?”
樓瀾點點頭,嗯了一聲。
牧傾點點自己的唇,“不生氣就來親一下吧。”
樓瀾耳後微紅,牧傾跪着他才高出一點,他走近牧傾微微彎下腰身在他唇上輕輕親吻了一下,然後去拉他的胳膊,“你快起來吧。”
牧傾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各種猙獰,難怪南法一時不爽就罰李威遠跪搓衣板,是真的很疼啊!
樓瀾撿起那塊搓衣板拉開門咻地扔了出去。
千鶴簡直要死過去了,臉色蒼白地指着搓衣板手指不斷顫抖:“快、快去把那玩意兒給老子劈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