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初現(二)
第029章 初現(二)
日照寒煙暖, 樹影藏雀聲。
陸續應付完方休,已經快過九時。
方休今日大概又無聊,早早就來側峰找他。
說着“過來看看”, 天南地北聊了小半個時辰, 不知所雲。
幸好沒有糾纏不休,似是他自己還有什麽事,到點就走了。
陸續走到深木林的時候,情況和往常不一樣。
除了薛松雨, 還有三個問緣峰的女修,大聲吵嚷着什麽。
四個姑娘在一塊争吵,若非天崩地裂的大事, 就是狗屁倒竈的欺/淩。
說是四個, 其實只有三人。
薛松雨是被無關卷入。
另外兩個女修對着一個姑娘陰陽怪氣, 冷嘲熱諷。
薛松雨和兩方都不熟, 無關痛癢地勸了幾句, 沒人聽她的, 也就只有站在一旁看戲。
倆女修見來了陌生人, 不好再繼續, 趾高氣揚地離去。
被欺負的那一個,黯然無措地在原地站了一會, 朝幫她說了幾句好話的薛松雨行了一禮,也滿心委屈地走了。
人走後, 薛松雨撇着嘴朝陸續搖了搖頭, 以示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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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破事本身和她無關, 也不怎麽在意。
幾個女修争吵, 還是為着天璇法會的事。
乾天宗內許多弟子都想參加。人人都期盼着表現出衆, 能得元嬰尊者們青眼, 收為入室親傳,享有更多的丹藥法寶。
被欺負的那名女修名叫徐婉,長得漂亮,修為尚可,是問緣峰去往天璇大會炙手可熱的人選。
平日大家對她敬而遠之,到了需要競争的時刻,那些不待見她的同門,就抱團孤立她。
“問緣峰裏都是這樣,成群結黨,利來利往。”薛松雨嘆氣。
她不喜趨炎附勢,勾心鬥角,因此極少和同門來往。
“陵源也是一樣。”陸續抿嘴,“天下何處不江湖。”
他也是被孤立的那一個。習以為常,滿不在乎。
有一個并肩而立,真心相對的朋友,已然足夠。
二人将此事放下,開始了今日的修行。
到了下午,落霞滿山,衆鳥歸巢時,陸續問:“大苦瓜今天沒來,他給你說過嗎?”
他們三人約好,于興沒來,也沒打聲招呼,必然是寰天峰內遇到什麽事。
“他沒給我說,”薛松雨搖頭,“這兩日都沒見過他,我以為他給你說過。”
二人面面相觑。
薛松雨:“可能被人派出去跑腿了?”
于興位卑人微,被同門呼來喝去,做些髒活累活也無法拒絕。
陸續點頭:“寰天峰主一旦心血來潮,想到什麽就要做什麽。他門下的弟子亦步亦趨,有樣學樣也不奇怪。”
他暗暗将柳長寄貶了一句,又和薛松雨閑談片刻後,二人各自回山。
雖然嘴上說着:于興那麽大一人,又不會走丢,等辦完事自己會回來。
到底還是有些在意,臨睡前,他傳訊給了于興,詢問近況。
等到睡覺,也沒等來任何回應。
過了一晚,依舊如此。
無論是即使傳訊,或是留言,對方都沒有任何回音。
陸續心中起了疑慮,這事顯而易見的不正常。
故意不回?有事耽擱?還是……出了什麽事,無法回複訊息?
第一縷天光穿破雲層,寒露還挂在樹梢,陸續就去了深木林,将此事告知薛松雨。
“你在寰天峰有沒有認識的人?能不能找人打聽一下?”
薛松雨搖頭。雖然她拜入乾天宗多年,除了問緣峰,別的山門裏只零星認識幾個女修。
“你呢?”話剛問出,她就意識到白問了。
陸續才來兩年,而且深居簡出,幾乎不和同門來往。陵源峰內的同門他都不認識幾個。
陸續無言以對。
——他只認識寰天峰的峰主。
“我去寰天峰打聽一下。”
人微言輕的低階修士,如同草芥蝼蟻。有時遇到危險,悄然無息死在某處,腐朽化作塵土,無人知曉。
但他和于興相識一場,明知事有蹊跷,無法不聞不問。
“回來回來。”陸續剛踏出一步,薛松雨叫住他,“你在寰天道君那兒是挂了名的人,他知道你去了他的山頭,故意刁難你,你怎麽辦?”
陸續沉默。想必他一踏入寰天峰,柳長寄就能知道。
要是那個不講武德的瘋批扣着他不放,羊入虎口,還真沒處伸冤說理。
“還是我去吧。”薛松雨甩了甩辮子,“你回家等我。”
“回來回來。”陸續叫住他,“你打算怎麽打聽?”
薛松雨疑惑:“怎麽打聽?路上遇到寰天峰弟子,就問他認不認識于興。”
沒有熟人,只能在路上遇人就問了呗。
陸續眉頭微微一皺:“我覺得不太妥。事有蹊跷,我們不知情況,不要貿然妄動。”
他和大苦瓜相識,源于李意。隔天李意死了,恐和魔修有關。
現在聯系不上大苦瓜,不知是否和李意的死有關,但一切小心為上。
“你這樣,”他在乾坤袋裏翻找了一會,拿出一塊玉墜,又用小刀在玉墜上刻了于興的名字。
“你拿着這個去寰天峰,就說在路上撿到,問他們知不知道失主在哪。別說你和他認識。”
“行。”薛松雨拿過吊墜,在手上掂了掂,搖着辮子走了。
……
陸續回到小竹院,等着薛松雨的消息。
約莫一個時辰後,薛松雨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如何?”陸續給人倒水,又給人搖扇。
薛松雨一口喝下一杯水,緩過氣,神色仍然凝重深沉。
“那個于興,到底什麽底細?”
陸續一聽,就知問題非同小可。
他和大苦瓜萍水相逢,沒認識幾天。平心而論,他只知其表,覺着大苦瓜人不像是壞人,可以結交。
至于其他,他并不清楚。
薛松雨拍了拍領口,嘆道:“幸好我照你說方法問,沒讓人知道我認識他。”
“出大事了。”
陸續心中一凜,等着她繼續往下說。
“于興被關了起來。罪名為勾結魔修。”
薛松雨詳細講述了她打聽到的經過。
兩天前,寰天道君忽然下令,懷疑門內修士有人修習魔門功法,吩咐全峰弟子徹查一遍。
他漫不經心,随口一聲命令,弟子們就将山頭翻了個遍。
陸續心中微震:“在大苦瓜那兒,找到了魔門功法?”
他将乾天宗有魔修混入的事情告訴過師尊,師尊說會知會寰天道君一聲。
師尊留了心,他一句話,寰天道君真吩咐人去查了。
薛松雨點頭:“據說在于興的房間裏找到的。”
她皺眉看了眼陸續:“你和他認識的時候,他正被李意追殺。隔天李意就因為走火入魔死了。雖然據于興說,他和李意無冤無仇,不知為何被追殺,但是……”
“但是,在大苦瓜的房間裏找到了魔門功法。寰天峰的人懷疑,大苦瓜沒說實話。”陸續思忖片刻,心中了然。
遇到這種情況,大家難免會認為:要麽是大苦瓜和李意一同修習魔功,二人出了點什麽問題,才發生了後面的事。
要麽……大苦瓜偷偷修習魔功,被李意察覺,以至惹來殺身之禍。
無論哪種情況,大苦瓜房中被搜出魔門功法,證據确鑿,必然被抓起來審問。
……難怪聯系不上。
“我覺得他看起來不像壞人,”薛松雨皺了皺眉,“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況……”
何況他們才認識幾天,根本不知對方底細。
“這事你別管了。”陸續朝她抿了抿嘴,“修習魔門功法不是小事,若是讓人知道你認識他,萬一牽連到你身上,恐惹麻煩。”
薛松雨點頭,随即一愣:“你打算管這件事?”
“我能管什麽事?”陸續嘴角微翹,露出一個近似自嘲的笑,“咱們這種修為,哪兒說得上話。”
薛松雨盯了他片刻,才略為放松地嘆口氣:“你心裏有數就行。”
“這件事寰天峰的人并未封口,很快就會傳開。不知別的峰主會不會也跟着下令徹查。這段時間,最好安分一點。”
陸續表情浮誇,驚奇道:“我什麽時候不安分?”
薛松雨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二人心情都有些沉悶,相互囑咐了幾句,薛松雨便告辭離開。
房門一關,陸續彷如精心計算的完美笑容瞬間冷了下來。
那日師尊開壇講道,李意挑釁于他,他由此和對方相識,并且,結下仇怨。
沒過兩天,他在路上偶遇于興被人追殺,殺他的正是李意。
他和于興兩人,從李意身上察覺到了魔氣。
當夜,李意死了。死因看上去,像是練功不慎,走火入魔。但并未在他身上查探到魔氣。
第二日,他被叫去寰天峰,幫于興作證。證明于興和李意并未發生争鬥,李意之死和于興無關。
他懷疑觊觎師尊的星炎魔君已經隐藏身份,悄悄潛入乾天宗,李意之死說不定和魔君有關,因此将此事告知師尊。
——沒說星炎魔君之名。只籠統地說“魔修”。
因為若非他事先知曉一點未來,此時的他不可能知道星炎魔君。更不可能知曉魔君已經潛入乾天宗。
師尊将李意身上有魔氣的事告知寰天道君。
寰天道君吩咐弟子徹查,竟然真找到有人修習魔功的證據。
而人贓并獲之人,是于興。
這麽一想,他被大苦瓜叫去寰天峰作證,大苦瓜将他當成了棋子?!
被人利用,陸續本該憤怒,可他心平氣和,沉靜如淵。
只是本能的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若大苦瓜表明看起來少根筋,實則是個心思深沉,善于僞裝的人,會這麽容易被人從房間裏搜到魔門秘籍?
他應該親自去問一問,聽聽于興怎麽說。
陸續撐着椅背,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随即出門,朝塵風殿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只出現在背景裏的星炎魔君:本座什麽時候才能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