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太監們不由分說地将姚青绶綁了起來,貫在地上,緊接而來的就是棍子狠狠的擊打。
姚青绶死咬着牙,不肯喊痛,只問那太監:“娘娘為何罰我!”
太監蹲下身,捏着她的臉頰:“這便是第二件事,娘娘讓我告訴你,不要多管閑事!”
姚青绶的心瞬間如墜冰窟,劉貴妃如此生氣,只有一種可能,她因為提及破落街的事情而被皇上斥責了。
水火無情棍一棍棍落下,姚青绶在劇痛中清醒過來。
破落街之事不是第一次發生,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前朝巨貪在朝堂上屹立不倒三十年,官拜中堂,難道是皇帝不知道他貪他壞他損了江山基業嗎?
皇帝都知道。只是這貪污的錢,中堂大人拿小頭,大的都進了皇帝私人的腰包,以供養皇帝的奢侈享受。
通運錢莊……沒有皇帝的首肯,那麽多王爺敢結黨以網羅天下財富嗎?
“呵呵呵……”姚青绶笑得凄涼。
如此帝王!如此江山!
“于少爺……您……”仆從們被她的模樣吓着了,但也不能讓主子就這樣趴在地上,忙上前去扶。
姚青绶渾渾噩噩地被扶進屋。她連燒了幾天,人都不清醒了。
她的眼前一會兒是皇城被攻破前,城牆下的血海與戰火。一會兒是千萬鐵甲騎兵中,排衆而出,從她手裏奪走傳國玉玺的聞于逢。
紛紛雜雜的畫面,最後定格在朝堂上。
“皇後娘娘一介女流!安能擔當監國大事!”丞相吹胡子瞪眼,将朝笏貫在地上,玉石碎片濺了一地。
姚青绶坐在龍椅旁,她像個旁觀者,旁觀着這場她前世經歷過的鬧劇。
她不明白,她為什麽就不能呢?她在兩月時間裏,平定了皇室內亂,肅清了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污吏。
她不能擔國,難道那個為了給寵妃林氏過生日,将國庫搬空了的荒唐皇帝就可以嗎?
畫面飛轉,她坐在了皇帝的病床前。昔日的太子,如今的帝王一張臉漲得發紫。姚青绶看着禦诏上寫的字,那是皇帝讓小太監偷偷帶出宮給丞相的,要廢了她這個皇後。
“臣妾哪裏做得不好嗎?”姚青绶反複讀着那诏書。
前兩個月她鐵腕鎮壓皇親殺了無數高官,皇帝都無動于衷。如今正值平叛的要緊之時,皇帝連身子都起不來,竟然還要廢了她?
“毒婦!你把霜兒怎麽樣了?為什麽朕這麽久都見不到她!”
姚青绶覺得好笑,原來是為了個女人:“是淑妃她自己不願意來見陛下,難道要臣妾将她綁來嗎?”
“你胡說!霜兒怎麽可能不想來見朕,肯定是你害了她是不是!”
姚青绶光操心朝堂就已經心力交瘁,實在沒有功夫去理皇帝陛下腦子裏虛構的爛俗宮鬥。
“陛下多慮了,臣妾如今大權在握,想要的都有了,有什麽理由去針對一個小小的妃子呢?”
“你嫉妒朕寵愛她!在東宮開始,朕就知道你恨她……”皇帝一口氣喘不過來,用手捂着胸口,絲絲血跡從胸口滲出。
姚青绶瞧着他的滑稽模樣,笑了出來:“嫉妒?恨?恨什麽?恨她在新婚之夜将陛下叫走?恨她不許陛下親近臣妾半分?”
“臣妾若是真恨她,她還能活到現在?”
“臣妾所求只有‘權力’二字。‘寵愛’?那是什麽東西?若臣妾真的想要,怎麽會得不到呢?”
姚青決定結束這沒有意義的談話。她還以為是什麽人在利用皇帝在乘機作亂,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無聊的理由。
“來人,把林淑妃給陛下綁過來,讓陛下看看她是否還安好着。”
姚青绶起身,用手在鼻下扇了扇,這滿屋的血腥味和藥味,熏得她難受。
“看好了林淑妃,別讓她再傷了陛下。”
鳳冠沉重得很,姚青绶用手扶了扶,手上摸到的不是柔軟的頭發,而是冰冷堅硬的珠翠。
她好累,可是,還是要走下去……
“姚小姐,姚小姐?”
恍恍惚惚間,姚青绶聽見有人叫她,她睜開眼,入眼的是自己那張熟悉的臉。
聞于逢見她睜開了眼,松了口氣:“這些天你沒去承恩公府,我想着可能出事了,就過來看你。”
“你放心養傷,我的身體底子好,用不了兩天就會痊愈的。”聞于逢趕緊給她倒了杯水,“你還好嗎?”
或許是對方頂着自己的臉故而親切,又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人關懷過她。瞧着面前人殷切的樣子,姚青绶鼻頭一酸,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我不好。”
“我很不好。”
聞于逢慌了手腳:“你哪裏不舒服?我馬上去找大夫,你堅持一下。”
姚青绶自覺失态,擦了擦眼淚,握住了他的手腕:“我只是……只是太累了。”
聞于逢松了口氣:“那你正好趁養傷的時日,好好歇歇,別管什麽破落街和什麽秘藥了。”
姚青绶搖搖頭:“來不及了。你那邊怎麽樣了?”
聞家當初在京城也是有頭臉的,保不齊哪天就有人認出聞于逢的臉來。當初從張其立的府裏出來後,二人就各自有分工。她這邊破落街的事已然這樣了,只能希望聞于逢那邊有收獲吧。
聞于逢可算得上收獲頗豐,他搬了把椅子在床前坐下,道:“我先去了護國寺,問方丈老頭關于靈魂互換的事。那老頭根本不靠譜,拉着我扯了一大堆什麽姻緣天定。”
“我還給你求了平安符,不過連方丈都是那副德行,也不知道靈不靈驗。”聞于逢從口袋裏掏出符箓放在姚青绶枕邊,玩笑道,“這符可千萬要顯靈,畢竟它得好好保佑我的身子。”
姚青绶接過符,握在掌心,萬分鄭重:“謝謝,我會好好保重的。”
聞于逢接着道:“至于張其立說的事情我也查證過了,基本屬實。”
張其立當日說他之所以作為人證指控聞征将軍,是因為當時聞家軍的一個副将拿着證據來找他。
當時張其立是聞家軍中管賬的一個小文職,平時小偷小摸的動作不少,又恰逢被上級查賬,他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作為證人之一,把聞征給舉報了,水渾了,自然就沒有人理他這個小魚小蝦了。
“那個副将現在在兵部任職,是個六品校尉,叫吳臨風。”
姚青绶心下一動,這竟然是個熟悉的名字。在皇城保衛戰中,此人是堅定的鷹派,原來竟然是有這種緣由。想來,他害怕聞于逢進城後,對聞家往事進行清算。
“我或許這頓打沒白挨。”姚青绶苦笑,“他的夫人是劉家的表親,我可以借着要讨好劉貴妃的由頭去接近。”
聞于逢無奈了:“你能不能先別着急,先養好身體?聞家人早都死絕了,我都不急,你急什麽。”
這時一個丫鬟擡着藥進了屋:“于少爺,我來給您上藥。”
“放桌上吧。”聞于逢當機立斷,上輩子他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這輩子竟然就要直接被女人摸屁股了?雖然身體裏的人不是他,可是,不行!絕對不行!
丫鬟猶豫地瞧了姚青绶一眼,見她點頭了,放下藥出了門。
聞于逢拿起藥來,去掀被子時卻突然停住了動作,雖然是他的身體沒錯,可是身體裏的……是個大家閨秀。
“姚小姐,你不介意吧?”
姚青绶不明所以:“有什麽好介意的?”這不是聞于逢自己的身體嗎?
聞于逢瞪大了眼睛。自己用着這大小姐的身體,洗澡的時候都是蒙着眼睛讓丫鬟動手,碰都不敢碰一下,結果姚大小姐用他這個男兒身就這麽坦然?
聞于逢忽然想起姚大小姐上輩子可是皇後娘娘,自然……自然是見識過的。
他莫名地生起氣,他爹的,得找機會把太子打一頓。什麽狗東西,也配得上姚大小姐?
上了藥之後,姚青绶身上的傷便沒那麽痛了。她想着剛剛怒氣沖沖離開的聞于逢,有些摸不着頭腦。
如果她知道聞于逢在想什麽,必定是再次想敲開他的腦袋,瞧瞧裏面的魚蝦肥不肥美。再勸他好好聽李媽媽講課,皮囊罷了,在李媽媽課堂裏早就被分解成了骨骼和穴位,聽得多了誰還會在意這些呢?
渾渾噩噩了兩天,姚青绶也沒了繼續睡的意思,幹脆拿了紙筆給吳校尉的夫人寫拜帖。
聞于逢的身體底子果然不錯,又過了兩天姚青绶就可以下地了。恰好吳夫人有空,讓丫鬟帶了話,約她在茶樓見一面。
姚青绶取了些要進給劉貴妃的藥就匆匆去了,沒想到在茶樓門口,卻遇到了熟人。
林隐霜被堵在了茶樓門口,幾個書生模樣的人圍着她,不許她進去。領頭的人姚青绶也認識,是東宮的一個不得勢的府臣李穆。
“林宮人,這是清流彙聚的地方,你來不合适。”李穆肅着一張臉,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林隐霜。
林隐霜也不怕他,偏頭看了眼在當和事佬的掌櫃:“原來這懷仙閣還有這樣的規矩?我倒要問問李先生、問問宋掌櫃,我是什麽人?怎麽就不合适來這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