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手們越逼越近,逐漸成了合圍之勢。
聞于逢瞧着那個掌櫃,挑釁問道:“得罪了什麽人?是得罪了烏龜?還是得罪了王八蛋?”
姚青绶見勢不好,這麽多人一擁而上,聞于逢用着她的身體根本打不過。她拉了拉聞于逢的衣袖,讓他不要激怒對方,又朝掌櫃喊話:“天子腳下,這也不算什麽人少的地方,驚動了京兆尹府,差役來了,你們也有麻煩。有什麽誤會,我們盡可以坐下來談。”
“京兆尹?”掌櫃冷笑一聲,“看來你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和什麽人作對。給我打!”
打手們得了令,揮着棍子就往兩人所在之地沖。
“姚小姐,你恐高嗎?”聞于逢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姚青绶不明所以:“什麽?”
“得罪,來不及了!”
聞于逢話音剛落就将姚青绶背在背上,借着蹬牆的力量,站上了屋頂。底下的打手們都措手不及,眼睜睜看着聞于逢背着姚青绶在屋頂上飛奔,轉眼沒了身影。
姚青绶被聞于逢穩穩地背着,風擦過她的臉,萬家燈火都在腳下。
急速的前進中,她的的心髒像是只隔着一塊皮肉,和聞于逢的貼在一起。她能感覺到對方快速跳動的心髒,不,或許是錯覺,砰砰叫嚣着的,是她的心。
轉過了幾條街後,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聞于逢把姚青绶放了下來:“姚大小姐,你怎麽會得罪他們的?”
姚青绶簡單講事情講了,問道:“你又怎麽會在這裏?”
“天天在承恩公府悶都悶死了,你今早說來找林志叔他們,我就想着一起。出來的時候為了躲人晚了一步,你們都聊完了。”聞于逢聳聳肩,“不過也不能算晚,剛好能幫你解圍也不算白來。”
“你的傷……”
聞于逢一揮手:“早沒事了,當時就是脫力了而已。”
姚青绶放下心來:“走吧,今天的事情我再想想怎麽解決。”
王掌院的失蹤也被算在了刺殺太子的刺客頭上。劉貴妃沒了藥,派太監去王掌院家詢問,作為真正煉藥的人,姚青绶自然而然地就成了劉貴妃眼前的紅人。
通運錢莊背後的幾個親王不安分也會威脅到皇帝,她或許可以以這個理由去說動貴妃娘娘,借她的手把這件事情解決了。
“姚小姐,這件事你不要管了,交給林志叔,他們會解決的。”聞于逢道。
姚青绶警惕起來,如果這件事完美解決了,聞家舊部絕對不可能像上輩子一樣,在皇城擁有一個財富和信息源源不斷彙聚的窩點。
聞于逢卻沒看清她的神情,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接着說道:“你當真以為那些清流乃至皇帝不知道這件事嗎?林志叔他們會保證破落街的街坊們都能有着落,你不要再摻和了,我怕你會被牽連。”
“陛下……”姚青绶也不敢肯定,雖然當今聖上比起太子要稱職得多,可是也算不得什麽賢明君上,“我會小心的,總不能讓惡人逍遙法外。”
她的不死心完全在聞于逢的意料之中:“那你要是再去調查,就叫上我。”
“對了!”姚青绶取出魏鳴寫的名單,遞給聞于逢,“你有什麽頭緒嗎?破落街一時半會兒拆不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聞家的事情。”
聞于逢順着名單看下來,用手指輕輕彈了下紙張:“巧了,這裏有個人,既和聞家有關系,又可能知道破落街的事。”
姚青绶湊了過去,借着點月光,看向聞于逢指着的名字,有些耳熟:“張其立……京兆尹?”
一刻鐘之後,聞于逢帶着姚青绶躲在黑暗中,一牆之隔就是張其立的卧室。
“你要做什麽?”姚青绶湊進他的耳朵,小聲說,“他就算知道什麽也不會說的,我們還是應該先想辦法拿住他的把柄,再來威脅比較好。”
剛剛聞于逢說“有辦法”,背起她就是一頓飛檐走壁,等她反應過來時,兩人就已經做了京兆尹府的“惡客”。
“麻煩,綁了他,打一頓不就什麽都有了。”
“牆這麽高,以你現在的身體,帶我一個就很勉強了,你還想再背個男人?”姚青绶不得不提醒他,自己的身體可沒有他想象中的好力氣。
聞于逢卻道:“我待會進去先塞住他的嘴,不讓他喊出聲來。不必出府,在這就能把他給審了。”
姚青绶聽了這計劃,恨不得撬開聞于逢腦子,看看裏面是不是汪洋大海。
可是,來都來了。
“你待會兒把這一整塊香都點了扔進去。”姚青绶從兜裏掏出一塊油紙包得四四方方的物什,“捂好了鼻子,這東西半點都沾不得。”
“這是什麽東西?”聞于逢接了過來,靈光一閃,想起李媽媽說過的煉藥的課,不由得肅然起敬,“你們姚家還有迷香?可以啊,是準備把皇帝放倒嗎?”
姚青绶嘟囔道:“管它是什麽,有用就是了。”
聞于逢拿着香,貓兒一樣貼着牆走到了卧室,火折一打,把香從窗縫扔了進去,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姚青绶身邊。兩人掐着時間,約莫兩刻鐘的功夫過去,姚青绶才點點頭,示意可以進去了。
聞于逢一馬當先,用樹枝挑開門闩,推開了個剛好能容人通過的縫。他探進半個身子,确認了沒有問題,給姚青绶打了個手勢,兩人一溜煙就進了屋子。
聞于逢點起了一盞燈,就發現張其立軟倒在地上,皮膚上是不正常的潮紅,口涎不斷從嘴裏流出,弄濕了地板,連衣服也都被汗水和不知名液體給浸濕了。
“你們是什麽人!來人!快來人!”張其立用盡全力,可是聲音聽起來,比之蚊吟大不了多少。
聞于逢瞧瞧張其立,又看看姚青绶,一臉驚恐。
姚青绶偏過頭去,清咳一聲,道:“還不快審!”
半個時辰後,聞于逢背着姚青绶翻牆過屋出了京兆尹府。
姚青绶将證詞和證據整理好,連夜寫了折子,第二天一早送去了通政司衙門。恰好又逢進宮給劉貴妃獻藥的日子,姚青绶拿着藥,并京兆尹府裏發布的額外收繳三十兩銀子的公文進了皇宮。
“于醫官真是好心人。”劉貴妃瞧着那公文,似笑非笑。
姚青绶低頭道:“下官擔不起娘娘誇獎,只是得娘娘賞識,想着該為娘娘做些事情。那些官兒們那些王爺們膽大妄為至此,豈不是動搖國本?如今太子獨掌權勢,竟然出現這樣大的纰漏……”
姚青绶言盡于此。
劉貴妃是個年輕的,膝下唯有一個六皇子還是個八歲稚童。雖然衆位皇子都不把小六當個對手,可是劉貴妃心裏怎麽想的,又有誰知道呢?
要說起來,姚青绶對太子沒有半點情誼。她為了保住太子四處奔走,都是因為在旁人眼裏她早已經是太子黨了。世上哪來那麽多良禽擇木而栖?忠心二字才是最難得的。在太子落魄時踩上一腳,她沒有任何好處,還會壞了自己的名聲。
這輩子,她既然準備過平靜日子,自然要推一個能做守成之君的人上位。那些成年的皇子們,包括太子本人,她上輩子都稱量過了,一群手下敗将,沒有一個有人君之相。
只要給劉貴妃一個機會,把他們都拉下來,或許将來六皇子能當個好皇帝?
劉貴妃哪裏能聽不懂這話裏話外要拉太子下水的意思?如今諸位皇子都因為太子被刺吃了挂落,要是現在太子也出了事情,她的小六……
劉貴妃把公文放在一旁,曼聲問:“還有別的證據嗎?”
“下官給通政司遞了折子,這些宮外朝堂的事情太繁瑣,怎麽能頻頻煩擾娘娘呢?”後宮不得幹政,這件事劉貴妃還是不能摻和得太深。
劉貴妃倒是沒想到,面前這個低階醫官不僅煉藥手藝好,于這些事上也純熟老道:“甚好……本宮近日身體不适,請你來請平安脈。閑來無事,偶爾聽幾句市井的故事,沒想到竟然得知了這種壞皇爺名聲的事情。”
“本宮心憂皇爺,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劉貴妃起身,鑲珠墜玉的衣擺在身後散開,她把手搭在宮女的手上:“本宮要給皇爺請安去了,你退下吧。”
姚青绶終于安了心。
林志他們再有財力也不可能保證每個人都不因此受害,更何況,這次林志他們可以幫忙,下次呢?
經歷過一世之後,姚青绶早已知曉如今的鄭國已然有了大廈将傾之勢,她想要在這個國度安穩生活,就必須将這些害國害民的貪官污吏鏟除。
回到王掌院家中,姚青绶略歇了歇就進了丹房,開始開爐煉藥,直至晚間,外面一陣吵嚷。
姚青绶推門出去,就見一群人穿着太監服飾,趾高氣揚地站在院中。
“于小二在哪裏?”太監尖利的聲音簡直磨得耳朵疼。
姚青绶上前見禮:“下官就是于小二。”
太監瞧着她,冷笑道:“我奉貴妃娘娘的命令而來,只與你說兩件事。”
“第一件。”太監朝身後的随從們示意,“給咱家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