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風起
小葉首當其沖,擋在我們身前。
對面的人應聲而出,小葉提刀上前。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魏竹生那張清隽的臉。
我們都愣了愣,魏竹生說他帶人去尋我們,結果只發現葉敵的屍首,所以才來此碰碰運氣。
沒想到真碰上了。
然而還沒來得及喜悅,一滾滾熱浪突然湧來,剎那間室內就像一個蒸籠一樣。
我們同時向門口望去,沖天的火光張揚舞爪着,瞬間席卷了室內的梁柱和帷帳。
被燒焦的木柱噼啪作響,一時之間我們皆被包裹在大火中。
沒想到他們膽子這麽大,竟然要殺害朝廷命官。
這時,手突然被握住,擡頭一看是魏竹生,他死死将我護在身後,他身後的士兵不斷在前方開路,可是火勢實在太大,刺鼻的濃煙直往鼻子裏鑽,就在我以為我們殒命于此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陣刀劍争鳴聲。
他告訴我是援兵來了。
火勢漸漸被熄滅,魏竹生拉着我跑了出去。
只見偌大的庭院一隅,還有一部分負隅頑抗的山匪正與朝廷的士兵打得不可開交。
而這時,身側突然竄出來一個滿臉沾血,表情猙獰的人,像一條瘋狗一樣舉着刀就朝魏竹生砍了過來。
事情發生在一瞬間,想要避開已經來不及。
就在此時,巨大的撞擊襲了過來,魏竹生的身體像離弦之箭一般擲了出去,連帶着我也倒了下去。
頭重重地磕上他的胸膛,發出沉悶的一聲。
再回頭時,我徹底驚了。
我看到莫修塵猝然睜大的雙眼。
一柄血刃在他身體穿胸而過。
然後劍尖猛然抽離他的身體。
殷紅的鮮血噴了一地,他咣當一聲跪下。
一旁的士兵見此,立刻擒住了那個發瘋的大當家。
竟然是莫修塵推開了魏竹生,為他擋下了這一劍。
魏竹生急忙起身,扶住了莫修塵搖搖欲墜的身體。
莫修塵微微仰頭,血紅的唇瓣一開一合,他說:“表哥,你還認我這個表弟嗎?”
魏竹生緊緊握着他的手,“你撐住,等你好了,兄長帶你回家。”
随後他焦急地喊着沈道長,可沈道長切脈後,竟是神色沉重地搖了搖頭。
“怎麽會,怎麽會,你快給他止血啊。”魏竹生額頭青筋暴起,滿臉不可置信地搖着頭。
這時,莫修塵輕輕拽了拽魏竹生的衣襟,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
他的唇角彎到一個弧度,笑意卻戛然而止,纖長的指節突然垂了下去。
莫修塵死了。
他就這麽死了。
我愣愣地許久都沒反應過來。
他怎麽就這麽輕易地死了?
魏竹生活捉住大當家,盛怒之下對大當家實施了慘無人道的酷刑,逼得他将肚子裏的話全都倒了出來。
這群山匪背後的靠山竟是那個風流成性的淩王,而且這次刺殺亦是淩王下的命令。
而且绫人草的下落,也在淩王手中。
衆人皆驚。
料想淩王從前種種,竟都是裝出來的,淩王的心機實屬難測,令人背脊生寒。
與此同時,京城的探子傳來密報,淩王趁皇帝病危,直接發兵太極殿,并且污蔑太子弑君。
此言一出,舉目震驚。
魏竹生帶着我們立刻快馬加鞭一路趕回了京城。
行至長安城東郊外,正好迎面而來一隊人馬接應。
魏竹生認出他們是太子的人。
這才知京城已經大亂,危難之際,太子少傅救走重傷的太子,并且偷走皇帝死前下的遺诏,然而少傅卻被亂箭射死。
當晚皇後亦暴斃而亡。
緊接着大理寺被淩王清洗,寺卿大人被他們以貪贓枉法等罪名當衆斬首。
并且淩王下令抄了所有太子黨的家,魏府亦未能幸免,不過幸好,魏府一家提早得到消息,皆已安全逃出。
魏竹生聽聞他的老師大理寺卿遇害後,眼底瞬間血絲彌漫,仿若烈火灼燒。
若不是小葉及時敲暈了他,後果不堪設想。
最好我們只好同太子舊部,還有魏府餘下的衆人暫居于東郊外一處深宅中。
現京城內事态嚴峻,皇宮內皆是龍潭虎穴,淩王此舉無疑将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但由于遺诏在此,少傅也早已将遺诏的存在公之于衆。
只要遺诏一日不公開,淩王上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順。
畢竟淩王還不想被扣上弑君殺兄的帽子,就這樣局面暫時僵持了下來。
沈道長為太子診斷,才知太子體內竟有曼金羅的毒性。
太子從前的确是跌落山崖而失憶,而之後遲遲不見好轉,甚至時常出現幻覺,并偶有發瘋的跡象。
原來這一切都是淩王布的局。
這一條線逐漸清晰,淩王才是最大的贏家。
想到這裏,我不禁脊背一陣惡寒,那之前中毒而死的安王,真的是肅王殿下暗害的嗎?
仔細思忖,肅王殿下這步棋走得漏洞百出,若他是被人陷害......
我有點不敢想下去了。
但淩王殿下的面容還是逐漸在腦海中映出,若真是這樣,淩王此人實乃深不可測,我們會是他的對手嗎?
不知淩王從何而知我們急需绫人草的消息,他便見縫插針給我們送了一封信,他說,願意以绫人草換取遺诏。
太子近臣皆拍案而起,自是不同意,想來也是,他們怎麽會為了兩個女子的性命,來攪亂他們的大計。
我和小葉的命同太子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
太子近臣自然是想要拉攏朝中人,公布遺诏,盡早還太子一個清白。
魏竹生則說此計會徹底激怒淩王,敵強我弱,若是引得淩王狗急跳牆實是得不償失。
我看到他們各執一詞,吵得愈發不可開交。
最後魏竹生抵了抵額頭,只好說要等太子徹底醒來之後再做決斷,說罷便直接來尋了我。
他臉上心事重重,神情凝重地能滴出墨來,他看着我,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疲憊,“一日之內,我失去了弟弟和老師。”
“我不能再失去你。”他的眉眼染上一層憂郁,徑直攬過我的肩膀。
我明白他的心意,明明解藥就近在眼前,我也不想早早殒命,可淩王卻是殺了他的老師,這筆交易實為誅心。
他始終是有心無力,不可能答應的。
望着他的眼睛,我用堅定的語氣說道:“魏竹生,我的命我自己掙。”
“你相信我,只要太子同意,我一定能取得绫人草的。”他掐了掐我的肩膀,表情很嚴肅。
我疑惑地看着他,只聽他悠悠地吐出了四個字,“以假亂真。”
我一怔,他的意思是用假的遺诏換取淩王手中的绫人草,可這本身就有巨大的纰漏,“若是此計不成呢?”
他一瞬間亮起的微光又黯淡了下來,瞳孔裏劃過一抹暗色,空氣靜默良久,他才開了口,“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親眼看着你死。”
他語聲間染了點執拗,我不好反駁他,只好輕輕嗯了一聲。
可是,我知道太子的近臣已經想辦法去別去調兵,只待軍隊集結,就會立刻将遺诏告知天下,一舉殺回皇城,奪回太子的寶座。
而那時,太子他們又怎麽可能會在意我一個小女子的性命。
以遺诏換取绫人草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不過,我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自己的命須得自己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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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我跟在魏竹生身邊,看到了病弱的太子,還有在他身邊照顧的蘇嫣和,以及他們的小團子。
這才像一家人溫馨的樣子,不過可惜的是太子殿下還是沒有醒。
魏竹生輕嘆一口氣,太子的安危關乎太多人的性命了,他遲遲不醒來,許多事情根本無法推行。
壓抑的氣氛沉甸甸地壓滿了整個莊園。
支頤側坐在窗前發呆,卻見蘇嫣和步履輕盈,款款而來。
待我回過神來,她已經來到了我面前,我輕輕喚了一聲,“蘇姐姐。”
她臉上挂着盈盈笑意,站在那裏就像是一幅安靜美人圖。
“我知道了你的事情,殿下已經同意了魏大人的提議。”
我眼珠動了動,“太子醒了?”
蘇嫣和微笑着點了點頭,甜蜜的笑容壓都壓不住,我不禁起了調侃的心思,“你就這麽輕易原諒他了?”
“怎麽會?”她撇了撇嘴,高傲地揚起頭,“他求了我好久的。”
我怔了怔,望了她良久,她的笑容好似有極強的感染力,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唇角不知何時竟翹了起來。
她同我嬉笑了一陣,忽而一節纖長柔弱的指節挽過我的碎發,“小苔妹妹,你和魏大人以後定會白頭偕老。”
“我可沒答應他。”我癟了癟嘴,“而且沈青苔已經是個死人了。”
她一下掰過我的肩膀,看着我極為認真道:“不會的,等一切結束,太子殿下定會做主赦免了你的罪。”
一番話說得堅定有力,我自是不會傻乎乎地澆她冷水,只朝她笑了笑,用平靜的語氣說:“希望如此吧。”
可我知道天底下沒有絕對會成功,亦沒有絕對會失敗,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掙自己的命,但是也必須想到會有最壞的結果。
如果我死了,我只希望魏竹生能和他的家人好好活下去。
如果......我還能活着,那自是最好不過了。
既然太子已經同意,魏竹生第二日便帶我去了與淩王商議好的交換地點。
南郊有名的亭臺水榭——玉坡臺,亭中清涼如許,只一玉桌和兩個木凳,可四周屋檐瓦舍間定是埋伏了數人。
魏竹生和淩王殿下相對而坐,我和小葉則站立在旁。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淩王隐藏在表面下的真面目,深目高鼻,那雙微挑的眉眼,其內散發着睥睨衆生的威嚴,仿佛天生就應該淩駕于衆人之上。
他朝我瞥來一眼,眼神極為冷淡,但眼底卻好似暗藏着洶湧的巨浪,不知何時噴薄而出,就會将人整個吞沒。
就好像我是他眼裏的獵物一般,我就應該是屬于他的東西。
我忽地一陣心悸,渾身上下不舒服。
一時想起從前的那事,可明明是一場不摻雜任何感情的欲.望,他又緣何對我這麽奇怪的反應。
只盼淩王殿下不會舊事重提。
我知道即使是淩王殿下說了,魏竹生也不會遷怒我。
但這樣當面被人捅出來,他心裏還是會不舒服的。
良久,淩王終于收回了眼神。
我才微微松了一口氣。
淩王接過裝有假遺诏的檀木盒子,指腹在上慢慢摩挲着,“魏大人既願意交換,想必定願意跟随本王,你放心,高官厚祿不會少了你的。”
“殿下誤會了,下官打算辭官歸鄉,從此之後不再參與朝廷之事。”
此話一出,淩王當即輕笑了一聲,卻聽得人心裏有些發毛。
“魏大人既然沒有鴻鹄之志,本王就只好割愛了。”
魏竹生将手中裝有绫人草的錦盒遞給我,我滿心愉悅地接過,別開鎖扣,打開的一瞬間,裏面卻直直射出了一只黑色箭羽,劍尖不斷在瞳孔中放大。
手腕瞬間被小葉扯過,只見箭尖深深地釘入亭柱,亭臺的一角頓時塌陷,威力之大,令人汗顏。
差一點,這就是我的下場。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劇情又會刺激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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