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決定
腦子嗡嗡的。
突然間,我好像不會說話了,愣愣地僵在原地。
“一開始他的确是将我認成了你,可進行到後半階段時,他已經酒醒地差不多了,可是他依舊沒有停下。”她唇角微翹,目光卓然。
“不可能!”我吼了出聲。
“為什麽不可能,男人不都是一個貨色嗎,他的确是喜歡你,但也不妨礙他喜歡別人,更不妨礙他與別人魚水之歡。”
“不知蘇夫人懷孕時,姐姐也是這麽大火氣嗎?”
一字一句都刺激着我的神經,但我腦海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魏竹生不可能是這樣的,他不可能在這種事上騙我。
“他一定是跟你保證過,甚至發過誓,如果不是我懷了孩子,只要你肯信他,那麽假的也能說成的真的,真的也能說成是假的。男子天生就會這巧言令色之語。”
“姐姐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我瞳孔一震。
“只有子嗣才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姐姐可千萬不要栽在男人身上。”
“你今日就是來同我說這些的?”指甲滲入皮肉裏,嗓音抑制不住地顫抖。
“是啊,不知有沒有警醒到姐姐?”
她臉上諷刺的笑容直晃得我眼疼。
胸腔內血液翻湧,再也遏制不住,一下扼住她脆弱不堪的脖頸,‘砰’一下,她的脊背磕在橋柱上,她長眉委屈地擰起,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我越發火大。
“你若是再向我挑釁,我有的是法子教訓你,在玉骨樓你争不過我,以為到了魏府,你就能翻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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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在說魏郎喜歡你比喜歡我多嗎?”她展顏一笑,明亮又刺眼,手指輕輕刮過腹部,“這有什麽關系的,他喜歡我一分就夠了,只要有這個孩子,在魏府我就可以立足。”
視線順着她的手指往下,定格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姐姐,你不能總是吃醋,男人不喜歡這樣的,萬一哪日厭了你怎麽辦?”
細細軟軟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令人愈發煩悶。
“閉嘴。”我冷喝一聲,“魏竹生會怎麽樣,還輪不到你在這裏臆測。”
“姐姐,月琴知道了,我一早就說過,我不會跟你争寵的。”
她又換上了一副無辜的神情,眼巴巴地望過來,柔軟的指節逐漸攀上我的手腕,“姐姐,你氣也出了,就放開我吧。難道姐姐想殺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兒嗎?”
強壓下怒火的滾動,手上稍稍松了力,我不能只聽她的片面之詞,這件事必須親口去問魏竹生,可若是真如月琴所說魏竹生是騙我的呢,現下我又該如何分辨他說得是不是謊言?
一個不留神,月琴趁我松了力,身體一個後仰,等我反應過來時,卻只能碰到她一截不起眼的衣角,緊接着‘撲通’一聲,她掉入了湖中。
湖中水花四濺,險些沒過她的口鼻,她不停掙紮着,大喊着救命,剎那間引來了衆多府兵。
也引來了魏夫人。
一息之間,月琴被救上了岸邊,她半跪在地上劇烈地咳嗽着,全身濕噠噠的,鬓發散亂,雙肩也不停顫抖着,狼狽至極。
魏夫人即刻吩咐手下去請大夫,然後走向月琴。
月琴漸漸平複下來,不過依舊輕喘着氣,眼底卻染滿了恐懼,瞄了我幾眼,然後仰起頭,望向魏夫人,豆大的淚珠混着臉上的水漬就滾了下來,“是我不懂得讨姐姐歡心,才惹得姐姐生氣,今天也是我活該被姐姐推入湖中。”
“你血口噴人!”我忍不住了,“是她自己跳進去的,就是為了誣陷我。”
“這個孩子對我這麽重要,我怎麽可能拿我的孩子去冒險?”
她濕潤的雙眸結着晶瑩的水花,可憐巴巴的,像是真的受了欺負般。
而我卻氣勢洶洶,頗有些仗勢欺人的意味。
這個謊話連篇的月琴一會兒刺激我,一會兒又說不會争寵,而現在又陷害于我,她的話究竟哪句話可信?
說不準她就是為了最後陷害我才演了這出戲。
都懷了孕,還這麽折騰,我竟小瞧了她。
魏夫人複又問周圍的侍衛有沒有看清楚。
侍衛只說我和月琴貼得太近,看不清具體情況。
這下沒有一個證人,我內心不禁冷笑,剛要出聲,卻見月琴裙擺底下洇出一片血色,捂着腹部痛苦地呻.吟了出聲。
場面亂作一團,魏夫人又派了一個小厮去催大夫,然後讓人扶着月琴回了屋。
魏夫人的視線全都落在了落水的月琴身上,根本無暇顧及我。
眼前正是個大好的機會,趁此去尋魏竹生,将一切跟他和盤托出。
可我卻猶豫了,我應該是先質問他一番,還是先将真相告訴他呢?
我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直到大夫說這是虛驚一場時,我才漸漸回了神。
大夫離開後,魏夫人才走到我面前,神色複雜地看着我。
“婆婆,我沒有推她。”我心裏一驚,急忙解釋道:“你不能只聽她的一面之詞,她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單純。”
魏夫人眉頭皺了起來又展開,來回幾次,最後她仿佛是輕嘆了一聲,“你這幾日去佛堂去抄幾卷經書,靜靜心。”
我愣住了。
抄什麽經書?
這是不信我嗎?
正憤憤不平時,魏夫人又開了口,“我沒有不信你,都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你今日想必也氣了身子,去看看佛經,就當靜靜心,再者月琴養胎這幾個月,我也不會讓她再随意走動了。”
要質問的話登時卡在喉嚨,她說沒有不信我,那她也沒有說不相信月琴,說白了魏夫人不過是拿不定主意,兩人都不會輕信罷了。
我和月琴都是出身勾欄,對魏夫人來說理應一同厭惡,但我自從救了魏府後,她說日後不會再為難于我。
而月琴又是直接大着肚子進了魏府的門,饒是魏夫人再厭惡她,也不能不顧及她腹中的孩子。
所以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我心裏卻悶悶的,一直到了佛堂,翻了幾頁書案上的經書,一點看下去的欲望都沒有。
随着翻動書頁越來越快的頻率,我頓覺一陣委屈,眼淚控制不住地湧了出來。
不一會兒就洇濕了案臺上經書。
心很累,我忽然不想去找魏竹生了。
魏府是生是死,與我有什麽關系?
自己都活不下來,還擔心別人的安危。
就應該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去。
透明的大顆淚珠打在倒數第二行,其上的字跡變得有點模糊,現在的我就如同行屍走肉般,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什麽,指節下意識地輕輕抹去了那一抹淚珠。
擦掉後,被打濕過的那一行小字的輪廓愈發清晰地顯現出來。
人行于世,無愧于心。
這八個字仿佛尖刀一樣刺在了我的心口。
好一個‘人行于世,無愧于心’。
手指越攥越緊,壓抑到極點,我頓時把經書撕了個粉粹。
飄飄揚揚的紙屑散落了一地。
內心掙紮了幾日,我還是做不到。
要我眼睜睜地看着魏府跳進火坑,我,做不到。
雖然我已經将構陷魏府的罪狀毀了,但是不知葉慕風還有什麽後招,如果魏竹生一時大意,就會賠上魏府全家的命。
望向窗外西方落幕的餘晖,我想,如是今日魏竹生再不回府,不論如何,我都要去大理寺将一切都告知他。
一連在佛堂待了幾日,我遂去書房等他。
路上,突然不遠處一抹绛紫色的影子閃過,然後竄進了魏竹生的院子裏,視線被吸引過去,我覺得有點熟悉,就立刻掩住了身形,悄悄跟上,眼見她像是做賊似的,在門前偷偷摸摸地東張西望。
不過也趁此,我才得以看清她的側顏。
是月琴!
心裏頓時有無數疑問爬過,她究竟要幹什麽?
然後她就推開了魏竹生的書房。
過了半刻,她才開了門,好像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神态自若地走了出來。
我掩在一棵巨樹後,才沒被她發現。
突然間感到脖頸涼飕飕的,像是有人盯着我一樣,我環視四周,又擡頭望去,這時,一截枯枝自樹間掉了下來,正好落在我的發頂,不痛不癢的。
除此以外,并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地方。
我便沒懷疑什麽,急忙跑進了魏竹生書房。
在裏面翻找一通,最後在書案一側的抽屜裏,竟找到了一份一模一樣的罪證。
竟同小葉給我的一絲不差。
看着手中僞造的來往密信,我大為震驚。
就在此時,門突然開了。
我立刻背過手,擡眸望去,只見月琴神情肅穆地盯着我,一只手緩緩阖上了門。
她的眼睛灰蒙蒙的,幽深地像一汪黑潭。
我從來沒見過她如此陌生的一面,好像随時都會殺人。
手裏的密信幾乎被我捏得變了形,我拿出指着她,“你果真是葉慕風的人。”
“姐姐是傻了嗎?”
她掀了掀眸,語氣涼飕飕的。
“提醒了你那麽多句,你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嗎?”
而我的視線卻落在她微隆起的肚子上,猛然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脫口而出,語氣不經意間染了點雀躍,“魏竹生根本就沒有碰過你,對吧。”
她聽了明顯愣住了,随後‘哈哈’笑了兩聲,滿是嘲諷,“姐姐,你可真愛他啊。”
既然月琴是葉慕風派來的人,那麽她只不過是為了尋一個留下的借口,所以将肚子裏的孩子扣到魏竹生頭上即可。
魏竹生才沒有騙我,我險些着了她的道。
“你果然是在騙我。”
“我是在救你啊,姐姐,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最後’二字,她咬得很重。
一瞬間的興奮又被死亡的恐懼深深籠罩住。
我死死扣着指節,下了很大的決心,“抱歉,這是我的選擇。”
“不知好歹。”她冷哼了一聲,“為了一個男人甘願去死,姐姐,你糊塗啊。”
“主人本是讓我盯着你,若你乖乖聽話,從前自可既往不咎,可是青兒姐姐,你太讓人失望了。”
“枉我還喚你一聲姐姐,我再問一遍,你究竟選誰?”
她像是特意壓低了聲線,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說,你究竟選誰?”
一股冷意漸漸滲入骨髓。
被她的氣場震懾到,我生生後退了數步,直到後背抵上書案,退無可退。
我豁然迎上她的目光,語氣堅決,“我不會害魏竹生性命的。”
話音剛落,一柄閃着寒光的短刃剎那間刺了過來,冰冷的刺刀仿佛瘋狂叫嚣着,在瞳孔中不斷放大,它似乎已經嗅到了鮮血的香甜。
作者有話要說:
祝看文愉快